海明威在《太阳照常升起》中对人性的探索

张小瑞

(吕梁学院，山西 吕梁 033000)



海明威在《太阳照常升起》中对人性的探索

张小瑞

(吕梁学院，山西 吕梁 033000)

摘要：海明威在《太阳照常升起》中描绘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美国“迷惘的一代”，他们对生活充满失望与悲观，对未来感到焦躁和迷惘，而这些都源于社会的压迫和战争的破坏。同时作品中又塑造了勇于追求个人价值和人格尊严的硬汉形象，明确了人必须建立自己的价值观念，有勇气面对现实, 在逆境中勇敢地战胜困难，维护人格的尊严。

关键词：海明威；《太阳照常升起》；人性

一、引言

《太阳照常升起》是海明威的第一部意义深远的小说。小说描绘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美国“迷惘的一代”，他们憎恨战争，战争改变了世界，他们一心报国的理想幻灭，对未来很迷惘，无法确立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这部小说中，海明威成功地描写了一群流落在欧洲的青年男女，通过对人物行为的描述，展现了一种寒冷而凄凉之美，其目的在于建立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在压力下仍能约束和控制自己，让自己变得优雅。

这本书的故事情节很简单，是关于布雷特·阿什利和四个男人交往的故事。布雷特结识了一群旅居巴黎的外国人， 过着每天一起喝酒，和男人鬼混的无聊生活。她与一位在战争中负伤的英国人迈克·坎贝尔订婚了，但故事的讲述者——一位美国报社记者杰克·巴恩斯也喜欢她。后来她又以恋人的身份和一位犹太拳击手罗伯特·科恩一起去了圣塞巴斯蒂安；离开科恩后，她又去引诱年轻的斗牛士罗梅罗。她与这些男人没有心灵的沟通，只是一起喝酒吃饭，一起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但是这种沉默的方式似乎更有力地抨击了战争给人身心带来的创伤。从巴黎的左岸到西班牙潘普洛纳过圣费尔明节(一个公众一起欢度的宗教节日)，海明威成功地刻画了一群流落欧洲的青年男女的迷惘与对战争的痛恨，书中的每个角色都饱受战争的创伤。小说描写了他们一起共度庆典、一起旅行的生活，以女主角布雷特的感情为线索，她周转于几段感情之中，一会儿是在战争中失去性能力的杰克·巴恩斯，一会儿是痴情于她很久但仍难逃感情破碎的科恩。他们都是被抛弃的人，被时代所抛弃了，就像与充满着战争灾难并毫无前途的生活作斗争的疯子一样，展现了一种寒冷而凄凉的美。

二、人物形象

(一)罗伯特·科恩的发展受挫

罗伯特·科恩是一个生活在美国的犹太人， 后来旅居巴黎，成为了一位在巴黎的外籍作家，但一直没有取得成就。他继承了一大笔钱，生活过得殷实。在潘普洛纳，他被同行的一群人所抛弃。他是一个懂浪漫的人，策划他与布雷特在圣塞巴斯蒂安共度周末，但这件事安排得不是很好，他感到很遗憾，布雷特却觉得无所谓，他也能够理解。但是当布雷特离开他以后，他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采取了顽固和暴力手段，没有了他那所谓的同情心。他一次次被弗朗西斯和迈克侮辱，但他没有去报复，尽管他很好，但他不合时宜地与“最好的朋友”杰克斗争，让他结束对布雷特的侮辱。作为公司的一个犹太人，他不像杰克一样兢兢业业地工作，而是不学无术，很讨人烦，满脑子充满着幻想，自由散漫。

科恩不知道如何合理膳食，如何节制饮酒，如何经营他的爱情。如果他不那么冷酷和贪图意外之财，那么人们还会对他的浪漫和自负予以同情。他的生活费(每月从他的母亲那里得到300美元)可以轻松地支撑他度过旅居海外的生活。他还写了一本小说，虽然“一个相当不错的出版商已经答应给他出版”，[1]但这个小说写得不是很好最终也就泡汤了。他很懒惰，常去杰克办公室闲逛，打扰他工作，甚至提出让杰克陪他去有“浪漫大陆”之称的南美洲去旅行。海明威对这些提议的感受在后来的《流动的盛宴》中有明确表示： 在与菲茨杰拉德前往里昂后，他很后悔，他说傻瓜才会接受别人的邀请去旅行，为了其他人让自己付出时间的代价。海明威一心一意地致力于他的创作，他认为浪费时间是最大的罪恶。[2]小说并没特意去证明科恩不懂理财，而是隐含在《太阳照常升起》中的一系列的事件中。

此外，书中提到科恩花钱是很吝啬的。他与弗朗西斯讨价还价，让杰克给他买一个双丝鱼线，但说以后再还他而不是现在。迈克对科恩进行了一连串的辱骂后(“你不知道你令人讨厌吗?”)，比尔说要把科恩赶走，“留下来，不要走，”迈克说，“罗伯特·科恩会买酒。”显而易见，科恩平时很少买酒。

(二)迈克·坎贝尔的不负责任和疏忽

迈克靠借钱维持生活，其实他根本不打算偿还债务。当公司经营不善时，他就申请破产，用这种手段来逃避债权人追债。正如布雷特对迈克的评价那样。当布雷特向别人介绍迈克时，她说“我未婚夫是一个责任心不强的人”，这是在布雷特心目中对迈克的认识之一；另一个是他嗜酒如命:“这就是酒鬼迈克·坎贝尔，坎贝尔是一个未偿清债务的破产者。”

杰克和迈克一起雇了一辆车，去比亚里茨的“丽兹”掷骰子，看谁会付酒水钱。迈克连续输了三次。 “很抱歉，”迈克说，“我一文不名了，我刚好有二十法郎，都在这里，拿去这二十法郎。”比尔的脸色变了，“他刚刚还支付他在潘普洛纳的酒店的账单。”迈克解释说，那是布雷特给了他现金支付账单，她可以证明。迈克既没支付他们的车钱，也不承诺给杰克还钱，他很不可靠。

(三)布雷特——新式的女性

通过分析小说中布雷特的行为和特点，作品赋予布雷特一种积极的力量，一个有母性特质的复杂性格的人，一个有坚定信念的新时代女性，并曾经计划战后自己能安分守己地过日子的女人。

从她常常留着短发，穿着短装，追求性自由，可以看出女主角布雷特·阿什利与同时代传统的维多利亚时代的女性相比有很大的不同。

尽管海明威经常被定型为一个有着男子气概的作家，但我们还可以在他的作品中观察到性别角色的转换，就像布雷特和杰克。杰克在这个群体中扮演着协调各个人物之间关系的角色，布雷特则勇于追求真爱，自己选择爱人而且变得更有责任感。这种性别身份的变化，在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1928年出版的《凯瑟琳·奥兰多:弗吉尼亚的传记》中得到回应。女主角凯瑟琳宣布：她想像男人一样削短她的头发。[3]这与布雷特对自己的短发很满意相呼应，而罗梅罗却不喜欢她的短发。

三、人性的探索

(一)悲观主义色彩

《传道书》揭示了人们对生活的悲观态度，“一切皆虚荣”，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漫无目标，生活也变得没有意义，这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年轻人的人生观。在《太阳照常升起》中，描写了这群青年在巴黎和马德里游荡、混日子，反映了战后“迷惘一代”的悲哀。如杰克说世界发生什么与他无关，他只考虑怎么生存，生活对他来说没有了意义。勋章代表着荣誉，而迈克作为一名参战士兵从没有去申请，为了参加宴会，他借了一些勋章，“我把勋章通通扯下来——你知道勋章都是别在一根带子上的——把它们散发掉，每个姑娘一枚。做个纪念。她们以为我是一名呱呱叫的勇士呢。在夜总会里散发勋章。多威风的家伙啊。”这是对战争荣誉的亵渎，可从侧面反映出以他为代表的士兵们的厌战情绪。在奔牛节七天七夜的狂欢上，年轻人一起饮酒作乐，歌舞不断，“狂欢期间，考虑后果似乎是不合时宜的”，“酒醉之余，我烦恼烟消云散而感到飘飘然”。这是一种逃避现实的解脱，充满着对未来的迷茫，体现了对生活的失望与悲观。

(二)个人价值的追求

在《太阳照常升起》中，不同的人物有不同的人生经历，他们在不断地作出选择并按自己的选择行事。小说中的主人公杰克，厌倦了这一群焦躁迷惘的年轻人，他决定选择一种健康且有秩序的生活方式来治愈他战争的创伤。所以他来到奥里特斯的山里钓鱼，这是一种亲近大自然、远离尘嚣的生活。这种远离社会的生活使先前的烦恼都被抛于脑后，这种感觉如此美好，他并不想失去，因为这会带来健康、快乐、美丽和在文明社会的经历中早已失去的秩序感，这些正是创伤愈合过程中必须有的感觉。

对钓鱼旅行的详细描述进一步勾勒出了大自然是人类健康生存的理想环境:“阳光穿过树叶洒在草地上斑斑驳驳的样子，大树的树叶很茂密但一点也不阴暗。没有灌木丛，只有青翠欲滴的、平坦的草地，高大林立的树木俨然形成一个自然公园。” “阳光”、“树”、“青翠”和“平坦”等词的使用给人一种愉悦感。看到美丽的自然风光，比尔不自觉地说出赞美的话:“这就是乡村。”

(三)个人尊严的追求

人类存在的价值中很重要的一点是追求个人的人格尊严。许多海明威式的英雄终其一生都在追求自己的尊严。海明威的世界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混乱和无意义的，男人只是孤独地与一种他甚至不理解的力量作斗争。这必定以失败告终，无论他多么努力奋斗，最后都会产生一种绝望的意识，但海明威式的英雄拥有面对绝望的勇气。正是这种勇气使一个男人更像一个男人，在面对逆境时能维护自己的尊严。这是每一个海明威式的英雄所具有的尊严。

在《太阳照常升起》中， 斗牛士佩德罗·罗梅罗代表着真正的“硬汉”、真正的英雄——年富力强，技艺熟练，性格温和，毫不妥协地奉献于他的艺术。追求人格尊严是他的目标，他不仅在斗牛场上追求他的尊严，日常生活中也是一样的。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生存价值得以实现。当面对压力时，罗梅罗能充满勇气，保持圣洁和展现优雅:穿着鲜艳去面对死亡，斗牛士为艺术勇于冒险，观众面前表现他的勇气，罗梅罗就是他们的代表。正如海明威在《午后之死》中讲到的那样，“这是对于艺术家来说唯一有死亡危险的艺术，表演的辉煌的程度是留给斗士的唯一荣誉。”[4]面对公牛，罗梅罗非常镇定，他不仅有勇气和技艺还有战斗的机会，并抓住了机会，他为自己赢得了荣誉和尊严。

四、人性的形成

(一)人类开发自然的反映

人类在开发大自然的同时为了攫取更多的自然资源而发动战争，同样，自然通过由人类自己发动的战争而给人类以致命的反击，造成不可挽回的身心创伤。《太阳照常升起》是海明威的第一部主要以战争为题材的小说，其他两部杰出的战争小说是《丧钟为谁而鸣》和《永别了，武器》。《太阳照常升起》被称为战争小说却没有对战争的描述，描绘了战后一群欧洲和美国的流亡青年在巴黎的日常生活。整个故事反映了他们的思想状态，包括厌战情绪、悲观和剧烈的痛苦。在整本书中，我们没有读到像其他两部小说中有的烟雾、火灾、屠杀以及战争给自然带来的破坏，而是读到一个关于失去爱、生活、理想和信念的故事。战争在不同程度上危害不同的人，这种伤害包括肉体折磨，但对情感和心理的折磨是更加致命的。战争破坏了这一代人的生活观和他们对未来的理想与信仰，这让流亡青年失去了思想的根基。迷惘的一代忘不了悲惨的过去，对未来也失去了希望，拥有的只是绝望，他们的灵魂只能挣扎、漂泊，在黑暗中徘徊。因此，战争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它给人们带来了痛苦。如果战争并没有破坏布雷特和这些男人的生活，他们将会成为社会的优秀青年，过上和谐的正常生活。

(二)布雷特的反抗父权文化

海明威的“冰山原则”创作风格被人们所熟知，即小说中所隐藏的细节和事实，也就是水下冰山的那部分有待读者去进一步探索。批评家Stoneback认为海明威在鼓励读者参与并想知道读者对小说的理解。 Stoneback在读完海明威的《太阳照常升起》后，不断地告诉我们必须知道海明威的“冰山原则”及其背景，知道海明威真正要告诉你的是什么：“似乎更像是海明威的一个商标theory-of-omission……删除旨在让读者觉得还有许多需要理解领会，并敦促读者积极参与思考。” “整部小说(《太阳照常升起》)在海明威的作品中并不是最具代表性的，小说基于本土文化，新奇独特，自然和历史的融合……”[5]《太阳照常升起》主题不是宗教，而是反抗殖民统治争取自由。因此，残酷的殖民统治必然激发人们的反抗精神，通过整个故事反映了在男权社会的压迫下急需追求自由。

布雷特是一个女性形象，是父权文化的受害者。布雷特不断模仿男性的着装、发型和行为，她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获得与男性平等的权利。从表面上看，她的这种追求自由的行为打破了人们“只有男性才是勇敢形象的代表”这一认识，并削弱了他们的男子气概。这种无声的反抗让她不同于生活中的传统女性，但这仍然不能让她摆脱父权文化社会带给她的不平等待遇。布雷特与她周围的人处于一种支配和反抗的恶性循环中：迈克试图利用布雷特，科恩试图征服布雷特，罗梅罗试图控制布雷特，布雷特在这些男性角色之间徘徊，试图避免来自父权社会带给她的压迫，但传统的女性特征又迫使她依赖男性来生活。这种恶性循环并没有帮助布雷特与几位男性形成和谐的关系，而是逐渐地拉开了布雷特与她的情人们之间的距离。

五、结论

海明威的世界总以激烈的气氛为视角，这就像一股电流穿过他的作品，充满着敌对与危险。正如马尔科姆·考利所言，“没有其他作家的作品中你能找到这么多的尸体，死在雨中的女人，死去的穿着制服的士兵，被撕裂的文件，沉没的客轮中尸体漂浮过封闭的舷窗。再没有其他作家的作品中你能找到这么多饱受苦难的动物……和那些道德上受伤，失去自我的人”，[6]“因此， 在他的作品中人生存的本质是痛苦，疼痛，失望，和死亡，这些因素导致人类生存的徒劳和遭到破坏”。[7]在《太阳照常升起》中，饱受战争创伤的青年企图摆脱这个世界给他们的束缚，追求自己的个人价值，他们亲近大自然，寻求自由的空间带给他们的愉悦来疗伤，还有像罗梅罗这样的硬汉形象，勇敢地面对现实，表现出战胜困难的勇气，努力地维护着自己的尊严。

参考文献：

[1]欧内斯特·海明威.太阳照常升起[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4.

[2]欧内斯特·海明威.流动的盛宴[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2.

[3]弗吉尼亚·伍尔夫. 奥兰多[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3.

[4]Broer, Gloria Holland.Hemingway and Women[M].Tuscaloosa, Alabama: The University of Alabama Press, 2002：23-32.

[5]Adair,William.The Sun Also Rises Mother Brett[J].Michigan:Journal of Narrative Theory,2010，(2):189-208.

[6]马尔科姆·考利. 流放者的归来——二十年代的文学流浪生涯[M].张承谟，译. 上海: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1996：74-75.

[7]杨仁敬.海明威：美国文学批评八十年[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2:33-47.

【责任编辑：甘海燕】

An Analysis of Hemingway’s Exploration of Original Humanity in The Sun also Rises

ZHANG Xiaorui

(LvliangUniversity,Lvliang033000,China)

Abstract:Hemingway depicts a “lost generation” of the United States after the First World War in The Sun also Rises. Their life is full of disappointment and pessimism, they feel anxious and confused in the future, and all of these is the result of social oppression and destruction of the war. At the same time, the author shapes some tough guy images in his works who have the courage to pursue individual value and dignity, making clear that the people must establish their own values, have the courage to face the reality, be brave to overcome difficulties and maintain personal dignity as well.

Key words:Hemingway; The Sun also Rises; original humanity

DOI:10.16713/j.cnki.65-1269/c.2016.01.009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9840(2016)01-0071-04

作者简介:张小瑞(1983—)， 女， 吕梁学院外语系讲师， 研究方向为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

收稿日期:2015-1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