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鸿燕 推动钱仁凤冤案转机的央级媒体人

钱烨+陈鸿燕

陈鸿燕，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驻云南记者站记者。2014年12月开始关注并连续报道了钱仁凤案，是首个介入钱仁凤案进展的央媒记者。一年多的时间里，陈鸿燕先后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之声《新闻纵横》《新闻晚高峰》《央广新闻》《央广夜新闻》等栏目持续跟踪报道钱仁凤案。2014年12月发表的《少女涉幼儿园投毒获无期喊冤12年，检方复查一年无果》、《云南幼儿园投毒案13年后再审，警方证据疑似造假》等报道，间接推动了钱仁凤案的重审。

回忆起最初接触钱仁凤案，陈鸿燕表示首先要感谢同为媒体同仁的刘海川。刘海川扎实的法律功底和对钱仁凤案连续多年的跟踪，为自己提供了简洁直观的案件脉络。同时，通 过刘海川的引介，陈鸿燕顺利找到了相关人士。看了律师杨柱手写的申冤材料，陈鸿燕直言不讳地说：“这材料写得像章回体小说，感情色彩过重。”心里嘀咕，“谨言慎行”，记者的要求是这样，从事司法工作的律师更应该严谨、客观。这杨柱说的能否站得住脚？为了保证舆论监督过程中独立判断、客观公正，陈鸿燕陆续向相关当事人、云南省高院、云南省检察院求证打听关于钱仁凤案的始末。不论是旁敲侧击还是直接发问，司法部门的欲言又止，让人感觉背后肯定有文章可做，从业记者十多年的陈鸿燕很快嗅出了案件的复杂。

几番采访，陈鸿燕慎重采写了《少女涉幼儿园投毒获无期喊冤12年，检方复查一年无果》《云南幼儿园投毒案13年后再审，警方证据疑似造假》两篇报道，2014年12月底分别在中国之声《新闻晚高峰》和次日《新闻纵横》播出。报道中，钱仁凤的侄子钱伦荣说：“我们跑了找检察院，检察院让我们找法院;找了法院叫我们找公安厅，又叫我们去找找昭通那边公检法，然后我们又去找昭通，昭通叫去找巧家。 一直不停地这样来回去找。”陈鸿燕又试图采访了负责此案的云南省检察院申诉处副处长高洁峰。高洁峰委托同事婉拒了采访，表示：“这个案件我们和法院、省公安厅还在协调当中。现在追问结果要看高院，再审不再审那是高院的事儿。”此前高洁峰曾对其他媒体表示：“案子正在办理，主要是年代太久远了，有些证据需要重新鉴定。”

当时，已有多方媒体、网络大V轮番揭露、报道钱仁凤投毒案，但迟迟没有重审的消息。而3年前，杨柱代钱仁凤向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提交了再审申请书，但被驳回，杨柱又入京反映情况，也均无后文。陈鸿燕采制的相关报道播发后，云南省检察院方面加快工作进度，连续不断取得突破，工作进展顺利。5个月后，云南省检察院向省高院发出了《再审检察建议书》，认为此案“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建议再审”。同日，云南省高院决定另行组成合议庭进行再审。

2015年12月21日下午3点，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对钱仁凤投放危险物质再审案进行宣判，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宣告：钱仁凤被改判无罪，并且当庭释放。一年多的时间，陈鸿燕没有放弃对钱仁凤案的关注，每一个新闻节点都及时跟进采访报道。同时，随着与杨柱的频繁联系、沟通，陈鸿燕对杨柱有了新的认识：“他要么在办案，要么就在办案的路上。感觉非常勤勉！而他代理的案件当事人，似乎都是穷苦、弱势的人群。”特别是添加了杨柱的微信之后，陈鸿燕对这位外表粗犷、名不见经传的律师有了更直观的认识：“最初感觉他不够冷静，后来接触多了觉得他只是不太会包装自己。善良而又执着，不像有些律师油滑。虽然表面上看情绪化了些，但内在不失客观、理性。”

钱仁凤去昆明找工作期间， 特意去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云南记者站拜访陈鸿燕。

2015年12月21日，改判无罪出狱的钱仁凤被亲人接回滇北老家。而此时，陈鸿燕因手术住院未能送小凤回家。陈鸿燕及时把掌握的情况向总部和记者站汇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派出了更为强大的采访团队持续跟踪报道。小凤无罪释放，陈鸿燕感到欣慰，但又有些许的遗憾：“欣慰的是，这是我职业生涯中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我用我手中的话筒为弱势群体奔走呼吁，前面有杨柱等人的配合、后面有中国之声编辑部的支持，持续报道真实客观纪录了整个事件法制化进程，钱仁凤终得善果。”遗憾的是，自己没能坚守新闻一线。另外，2015年4月初，杨柱联系陈鸿燕，告知钱仁凤的妈妈快去世了。因路途遥远，老人身体也不好，钱仁凤入狱后就再没和双亲见过一面。杨柱跟陈鸿燕商量能不能跟监狱长提出请求，让小凤在狱警的监护下特许出狱回家见老母亲最后一眼。但陈鸿燕说：“考虑到申请并实施的难度，不太可能。我劝杨柱算了。”此后不久，钱母去世。钱仁凤没能见母亲最后一面，母女从此阴阳两隔。“让人唏嘘、心疼。”

“杨柱把小凤能够顺利回家的头功归于我，我感到很惭愧。”陈鸿燕说，个人很渺小，虽然律师很执着、媒体很关注，但如果不是整个社会法制化进程的推进，剃头挑子一头热，也不可能翻案。党的十八大以后，习近平总书记明确要求坚守防止冤假错案的底线，健全冤假错案有效防范、及时纠正机制，努力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在陈鸿燕看来，钱仁凤案的再审，表明了云南省检、法两院在推进依法治国的进程中，认真落实实现司法公正，尊重和保障人权的精神，表明了他们在司法过程中实事求是、依法纠错、有冤必平的态度和决心。虽然案件拖延了很长的时间才提起再审，但是它体现了司法机关正在贯彻三中、四中全会的新精神，也是当前司法改革中出现的一种新气象。

坐了13年牢的钱仁凤，在律师、媒体及检察院、法院的不断努力下，终于获得了自由身，等到了正义之光。这何尝不是不幸中的万幸？从这个意义上说，云南省检察院积极履职、助推冤案平反，云南省法院有错必纠，重新改判，再次让司法闪耀出了公平正义光芒。只有不断强化法治理念，严格依照法定程序办案、判案，并形成行之有效的纠错机制，建立对司法机关的监督和制约机制，才能在每个司法案件中都体现公平正义，才会重建起人们对法治的信仰。这，是我们静下心来要去反思的。

钱仁凤前几天到昆明找工作，她特意拜访了陈鸿燕。聊天时，她对陈鸿燕说，狱中自己曾经有过恨，但感谢生命中遇到了杨柱和陈鸿燕这些好人，生命重新开启。现在出来了，她最想的是放下恨，开始新的生活。虽然自己除了在狱中学会缝纫外没有别的谋生技能，但广州的记者已经帮她联系好了工作，春节后她打算去闯一闯。在这个受过伤害却依然心怀希望的年轻女子面前，除了祝福她，我们还能说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