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 筠
“冬瓜”的警察梦
◆ 艾 筠
“冬瓜”读到初中毕业,再也不能上学了,没有学校愿意收他。他母亲杨兰在光明公司送牛奶,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挨家挨户发牛奶。杨兰让“冬瓜”跟着自己送牛奶,一来帮帮自己,二来也好让他自食其力。“冬瓜”不肯,他的理想是当警察,怎么肯去送牛奶?杨兰就用拳头打他,边打边骂他不成器,老大不小了,还窝在家里吃闲饭,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冬瓜”任凭她打,就是不肯屈尊就范。杨兰没法,改变了策略,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冬瓜”呀,自从你爸死后,你妈我含辛茹苦一个人把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多不容易。不图你升官发财,只图你有能力帮帮妈,又不是让你去当送奶工。“冬瓜”听了,想想也是,就说:“你早说是这样,我早就去了。”
“冬瓜”从小就梦想当警察,长大以后这个梦想也一直没改变。“冬瓜”,顾名思义长得矮,粗壮结实,立在那里像石墩,所以大家叫他“冬瓜”。“冬瓜”大名叫陈海,时间久了没人叫,大家都忘了。“冬瓜”自小死了父亲,跟母亲杨兰相依为命。像他这种身世的孩子,往往是被人欺负的对象。都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其实没爹的孩子连根草都不如。况且“冬瓜”和其他孩子有点不一样,叫他往东他不会往西;叫他骑马他不会骑驴;叫他下河捉鳖他不会摸鱼。曾有大孩子在地上画一个圆圈,让他站进去。没人叫他出来,他愣是从早晨站到天黑,害得他母亲杨兰从巷头找到巷尾。就连比他小的孩子欺负他,他都不敢顶嘴,纯粹就是一个窝囊包。一次一群小孩围着他又踢又打,“冬瓜”不敢还手。就在这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警察。几个小孩像老鼠见了猫,立刻掉头就跑。其实那警察的眼光根本就没朝这边看,可那几个小孩却望风而逃了。“冬瓜”再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那是警察的威力。警察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质震撼了“冬瓜”,让他五体投地。“我要是一名警察该多好!”“冬瓜”那一刻在心中产生了这样的念头,“那些小混账王八蛋就不敢欺负我了,说不定还会巴结我呢。”他望着警察离去的背影出神,威风凛凛的大檐帽,闪闪发光的警徽,有棱有角的警服,还有一根宽宽的皮带系在腰间,枪套带子从右肩一直斜挂到左胯上,大头皮鞋咔咔响,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露出威严。“冬瓜”看呆了。警察走出老远,他还呆在那儿一动不动,“我要是警察该多好啊!”
居委主任李梅这天碰到“冬瓜”,喊他:“冬瓜,我正要找你呢。”“冬瓜”一脸茫然:“找我干什么?”李梅是个热心人,她说:“我给你找份工作,你妈把求职表都替你填好了。听说你想当警察?”“冬瓜”忙点头。“那太好了,有这样的理想真好。我们这里有一种职业,跟警察搭边,你干不干?”“冬瓜”被提起了兴趣问:“什么职业?”“保安,一家外资企业在我们小区招保安,工资待遇都很好。”“冬瓜”一听摇摇头,要走开。李梅一把拉住他说:“冬瓜,当保安可是要发标准制服的,大檐帽,肩章,宽皮带,还有警棍呢。”“冬瓜”来了精神,问:“真的?”李梅很认真地说:“真的。”“冬瓜”说:“我去。”
第二天,“冬瓜”破例没有跟他妈去送奶。起床后,他到居委会找李梅,遇上小学同学张亮。张亮在他肩上拍拍问:“冬瓜,怎么没去送奶?”“冬瓜”很反感。小时候张亮没少欺负“冬瓜”,他的那只手每次见面都要像大人拍小孩似的拍自己。“冬瓜”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挪开,很严肃地说:“我要当警察了。”张亮扑哧一声笑了:“你也能当警察?你要是能当警察,我都开警察局了。”“冬瓜”一本正经地说:“我先当保安,下次就可以当警察。”说完,“冬瓜”挺直胸膛大摇大摆地走开了,留下张亮一个人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
李梅拿出杨兰先一天送来的一套西服和皮鞋给“冬瓜”换上。穿上西装系上领带蹬上皮鞋的“冬瓜”神采飞扬,甚至有老板的派头。“冬瓜”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别提多自信,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自己分明就是一个帅小伙嘛。李梅告诉“冬瓜”:“今天去应聘,骑我的电瓶车。去了后少说话,问你什么你都要回答能行。那边我给你安排好了。好好干,说不定工作找好了,哪个女孩看上你,你就交桃花运了。”说得“冬瓜”心里美滋滋的,信心百倍。
没想到,好事来得这么快。“冬瓜”骑着电瓶车走着走着,前面就有一位美女骑着“木兰”电瓶车,戴着墨镜正悄悄回头瞧他呢。她的车子都快斜到马路中央了,自己一点也不知情,还在回头看!突然,一辆汽车鸣着刺耳的响笛,从她身边疾驰而过,留下一路狂风,掀起美女金黄的鬈发随风飞扬。美女一惊,仿佛回过神来,“木兰”走上正道。
可能是今天李梅把“冬瓜”打扮得太惹人注目,酷毙了。美女又频频回首,这一次她非常小心,回头瞧一下,再瞧瞧前面,然后再回头,怕与别人撞车。如此三番,看得“冬瓜”怪不好意思的。说真的,“冬瓜”长这么大还没有哪个女孩这么在意过他。
美女的车龙头又不知不觉快要冲到马路中间了。她只顾回头看“冬瓜”,“冬瓜”的“快士达”与她的“木兰”始终保持两到三米的距离,不离不弃,若即若离。“冬瓜”感到了她的危险,刚要喊:“注意前面,小心汽车。”一辆卡车呼啸着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好险!这要出了人命,可真是罪过。美女惊魂未定,摆正方向,有点生气又好像有点着急。可偏偏就是挡不住“冬瓜”的魅力。危险刚刚过去,她又回头看“冬瓜”。“冬瓜”确定她被自己吸引住了,准确地说应该是被风度翩翩的自己迷住了。“冬瓜”挺直身子,昂起头,摆出一副充满自信的姿态,心里暗想,我要彻底征服她!果然,美女继续回头看“冬瓜”的同时,抬起了左手,冲“冬瓜”招了招。“冬瓜”欣喜若狂,加大电门,快速赶了上去。美女一看“冬瓜”这架势,素性停了车,挡在了“冬瓜”面前。“冬瓜”连忙一个急刹车,在她后面停下,差点撞上她的“木兰”屁股,来个亲密的接吻。
美女一手扶着车子,一手摘下墨镜,冲着“冬瓜”说:“大哥,能不能不要跟得这样紧,让我横过马路到对面的超市去,好吗?”“冬瓜”脸上的笑僵在那里,尴尬地说:“横,横过马路挺危险的。”美女没好气地说:“用得着你管吗?”
到了外资公司,没想到出奇的顺利,连面试都没有,“冬瓜”就领到一套崭新的制服。穿在身上那个爽啊,甭提了。他左看看右瞧瞧,自己不就是个警察了吗?那制服跟警服没两样,就是口袋上方少了警号,帽子前面少了警徽。“冬瓜”穿上制服雄赳赳气昂昂,在队伍中笔直地挺立,听保卫科长训话:“保安,保安,就是要保证安全,这是我们的职责。俗话说,责任重于泰山。我们公司的员工进厂都佩戴出入证,凡是没戴出入证的一律不准进入。都听清了吗?”“听清了。”保安们齐声回答,声音洪亮。
“冬瓜”工作非常认真,常有同事讥笑他拿鸡毛当令箭。但“冬瓜”不以为然,时刻保持高度警惕。在公司里四处巡视,不放过任何不安全因素。每天下班后,他都要把每个办公室的门检查一遍,看有没有锁好,窗子也都检查一遍是否关牢。很快,“冬瓜”得到了保卫科长的表扬,并提拔他当了门卫班的班长,专门负责守大门。大门可是公司的重要门户,守好了大门,几乎可以保证公司的安全。“冬瓜”感到自豪,没事的时候,在大门口溜达。常有问路的人把他当成警察,叫他:“警察同志,请问沪太路怎么走?”“冬瓜”很受用,热情地给人家指路,还送出老远。终于有人叫我警察了,“冬瓜”整整自己的帽子和制服,威风凛凛往门口一站,感觉自己真的就是一名警察。
“冬瓜”穿着制服走在小区里,张亮走过来举起手又要拍他的肩。“冬瓜”这次早有准备,他伸出手把张亮的手挡在半空中。张亮尴尬无奈地放下手说:“冬瓜……”“冬瓜”毫不客气地把他的话拦了回去,义正词严地纠正:“他们现在都喊我班长。”张亮火了,气急败坏地骂他:“你别以为穿上这身皮就人模狗样了。冬瓜,冬瓜,你永远是冬瓜”。“冬瓜”气呼呼地瞪着他,一言不发,然后转身就走,一副不跟他一般见识的样子,嘴里嘟囔着:“还有人叫我警察呢。”没走多远,碰上居委主任李梅。李梅笑呵呵地招呼“冬瓜”:“冬瓜,穿上这套制服真帅。”“冬瓜”听李梅叫他“冬瓜”,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李梅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冬瓜”声音柔软小心提醒李梅:“他们现在都喊我班长。”李梅一听,笑得甭提多开心:“班长好,叫班长好,说明你有出息了。”“冬瓜”郁闷的心终于舒展开来。
但是,不久“冬瓜”就被那家外资企业辞退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冬瓜”在大门口值班时,发现进厂的员工中有个人没有佩戴出入证。那人西装革履拎着个公文包,和大多数进厂上班的员工没什么区别。“冬瓜”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他。那人吓了一跳,问:“你干什么?”“冬瓜”说:“你没有佩戴出入证,按公司规定不佩戴出入证,一律不准进入公司的大门。”那人笑了一下说:“我进公司从来就没戴出入证。”“冬瓜”公事公办:“那不行,不戴不准进。”那人说:“我不进去,他们没法工作呀。”“冬瓜”说:“我不管。”那人生气了说:“把你们科长叫来。”“冬瓜”说:“叫来也没用,公司有规定谁也不能违反。”那人脸色拉了下来说:“我是公司的总经理。”“冬瓜”说:“你骗谁呀?想混进去,就说你是经理,当我是二百五呀。今天我说了算,我的地盘我做主,不戴出入证就是不准进。”最后有人叫来了保卫科长。保卫科长把“冬瓜”一顿训斥,赔着笑把那人送进去。第二天“冬瓜”就被辞退了。“冬瓜”一副犟牛的样子找到保卫科长,反复地问:“我哪里做错了?我哪里做错了?公司规定的不佩戴出入证不准入内,我是按公司规定办事,我哪里做错了?”
李梅听说“冬瓜”丢了工作,主动上门给“冬瓜”介绍工作。“冬瓜”家的一室一厅还是土坯,光线暗淡。“冬瓜”住室里,他妈杨兰在厅里支了个铺。李梅坐在铺上,开门见山说:“冬瓜,我们村治安联防队缺一个人手。我把你介绍进去。你去不去?”“冬瓜”这次没有纠正李梅称呼他“冬瓜”,他怏怏不乐地问:“治安联防队是干什么的?”李梅说:“就是管治安的,跟警察一样抓小偷和坏人的。”“冬瓜”一听来了精神,立马拍板:“我去,我去。”
“冬瓜”成了一名治安联防队员,头一天上班被编在夜班,过上了猫头鹰的生活。穿的制服颜色跟警察的制服区别很大,是灰蓝色。“冬瓜”不是太满意,但穿在身上也挺威风的。只是上夜班的时候很少有人欣赏到“冬瓜”威风的模样。每天人家下班,他起来上班。骑着联防队发的自行车,后面带个警灯不停闪烁,跟搭档李勇一起在大华路附近的几条街道转悠。李勇是个瘦子,像根电线杆,穿上制服也就是个衣服架子。他们两个一高一矮真是绝妙搭配,是夜间街头一道醒目的风景。
“冬瓜”很快就爱上了这份工作。他在这份工作中感受到了尊重。那些在夜间遇到纠纷的会找到他们帮忙解决,这个时候“冬瓜”表现得特别卖力。但他最希望能抓到小偷,那样的话,他“冬瓜”会很有面子,更重要的是他能够做一件警察做的事,离自己的警察梦会更近一步。刚开始工作时,“冬瓜”的眼睛在黑暗中盯着大街上的每一个人,仿佛每一个人都疑似小偷。队长告诉他抓小偷要人赃并获,所以“冬瓜”看到疑似小偷的人,就死盯着人家,希望人家偷偷把第三只手伸出来。可是人家好像认识他似的,表现得中规中矩,让他很失望。他多么希望小偷脸上写着字,让他抓个正着。
事情发生的那天夜里,“冬瓜”和李勇正在大华三路巡逻。途中李勇停下车子到路边的绿化带小便。“冬瓜”一直往前走,近华灵路有一排店铺,路边停了几辆电瓶车。昏暗的路灯光中,“冬瓜”看到一个人正费力地用铁钳剪电瓶车的链子锁。“冬瓜”纳闷,问:“好好的链子锁,你干吗把它剪断?”那人吓了一跳,差点没坐到地上。他显然没料到背后会来人。回头一看,吓得脸都变了色,在惨白的灯光中像极了死人脸。听“冬瓜”的语气只是询问,好像还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他灵机一动说:“钥匙丢了,打不开,只好剪断它。”“冬瓜”明白了,问:“要不要帮忙?”那人连忙摆手:“不要,不要。”“冬瓜”转身准备离开。这时,李勇骑车从后面赶上来,他贼精,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离老远就冲“冬瓜”喊:“抓住他,他是小偷。”“冬瓜”一愣,四下瞄瞄,没发现其他人。那人沉不住气了,撒腿就跑。“冬瓜”一见,撒腿就追,一双短腿像按了滑轮似的,一下子就滚了过去。那贼边跑边用铁钳打“冬瓜”。“冬瓜”低头闪过,向前就势扑倒,双手抱住那贼的双腿。只听“扑通”一声,那贼摔了狗吃屎。还没等“冬瓜”爬起来,那贼扭身用钳子照“冬瓜”的头上砸去,一下,两下……“冬瓜”头痛欲裂,双手仍死死地抱着他的双腿不放。李勇边跑边用对讲机报告情况,赶上来后死死地按住贼的双手把他反剪起来。“冬瓜”满脸是血,挣扎着站起来,没走两步,眼前一黑,又倒了下去……
“冬瓜”抓贼有功,受到了单位嘉奖,事迹还上了晚报,尽管只有豆腐干那么小一块,但熟悉他的人都看到了。“冬瓜”成了小区的名人,再也没人敢小看“冬瓜”。从医院回来后,居委会李梅还买了礼品来看他,说他给小区争了光。“冬瓜”伤没痊愈急着要上班。到了单位,队长耿涛拦住了他,神情严肃地说:“你回去吧,不用上班了。”“冬瓜”心里咯噔一声,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事。顿时像霜打的茄子,哭丧着脸说:“队长,我,我不要工资,你让我留下行吗?”耿涛心里一热,拍拍他说:“我知道你爱这份工作,但你妈担心你的安危,这活有危险性。”“冬瓜”不干,说:“我喜欢这工作,除了这活,我什么也不干。”“冬瓜”犟起来九头牛拉不回,回家找他妈。杨兰闹到联防队找到队长耿涛,恳求他开除“冬瓜”。耿涛说:“我们没有理由开除他,他工作认真负责,又立了功,这样的队员我们凭什么开除他?”杨兰不依,泪眼汪汪哭诉:“冬瓜爸死得早,我一个寡妇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我只有一个儿子,一个亲人。他干这工作太危险,万一有个闪失,你让我怎么活?”耿涛说:“你让冬瓜辞职好了。”杨兰无奈地说:“就是因为他不肯丢这份工作,我才来找你的。让他干这种提心吊胆的工作,我怎么放心?”耿涛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把冬瓜换到白班去。白班人多比较安全。你看行吗?”杨兰想了想,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就答应了。
“冬瓜”上白班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出门上班前,总要对着镜子照照自己的尊容,帽子戴得正不正,衣服穿得整不整齐,腰带系得松不松。检查一遍后,才像一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鸡大摇大摆上班去。
治安岗亭在十字路口的一角,简易铁皮房。“冬瓜”从来不爱呆在里面,他爱站在外面,像岗哨似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车流。其实,他是想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威风凛凛的模样。特别是有警察带队的时候,“冬瓜”跟警察靠得最近,有种狐假虎威的味道,接受行人的目光检阅和致敬。一次,一个路人叫:“警官,警官。”“冬瓜”以为叫自己,心里开了花,屁颠屁颠跑过去。路人却侧身向带队的警察走去。“冬瓜”感觉受了伤,自尊心受到了打击,心里十分失落,自己毕竟不是警察。
站在亭子外面的马路边上,时间久了,会感到无聊。但“冬瓜”很快就在马路上找到了乐趣。在十字路口不远是大华小学,每天放学后,住在附近没有家长接送的学生会排队过马路。由一个老师护送,这个老师叫张萍,跟“冬瓜”住一个小区,“冬瓜”不仅认识而且很熟。她是“冬瓜”的小学同学,师范大学毕业。张萍长得很漂亮,瀑布般的披肩长发金光闪闪,苗条的身段,散发热情洋溢的青春气息。一张充满阳光的脸上永远挂着微笑,黑框眼镜后面一双大眼充满温情和善意。“冬瓜”很喜欢张萍,不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还因为她善良。上小学的时候,别的同学喊他“冬瓜”,只有张萍喊他大名陈海。被同学欺负的时候,大都是张萍替他解围,因为她的爸爸是一名警官,同学们对她忌惮三分。
自从看到张萍每天下午带领学生过马路后,“冬瓜”每天下午掐准时间站在马路对面,看到张萍出了校门,就会主动过去和她一起护送学生过马路。每当这时“冬瓜”会表现得理直气壮,像个交警一样指挥过往的行人和车辆。小学生优先,一切车辆避让。时间久了,小学生们和他混熟了,问他:“你是警察吗?”“冬瓜”不好意思了,反问:“你看我像不像警察?”小学生们一起回答:“像。”“冬瓜”很开心地笑了,说:“那你们就喊我警察好吗?”“好啊,我们就喊你陈警官。张老师说你姓陈,叫陈海。”“冬瓜”想了半天,恍然大悟似的说:“对,对,我姓陈,叫陈海。”说完,很感激地看着张萍。张萍一脸微笑地走在阳光中,样子十分迷人。其实,“冬瓜”非常反感别人叫他“冬瓜”。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叫他“冬瓜”就是揭他的短,可见“冬瓜”在那些人眼中是多么低贱,不受尊敬。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张萍对他好,尊敬他,看得起他。就连他妈杨兰也是成天喊他“冬瓜冬瓜”的。所以,护送学生过马路是他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候。一到下午4点,“冬瓜”会很准时地站在学校对面的马路边,看见张萍带学生出来就会迎上去。联防队员都知道“冬瓜”护送学生过马路的事,有什么任务也不叫他,随他去。那些小学生一见他就喊:“陈警官,陈警官。”“冬瓜”得意洋洋,扬起手,像个首长似的招呼大家:“同学们好。”这时张萍会笑得很灿烂。她说:“陈海,你真可爱。”“冬瓜”心里高兴,脸上却装作不开心地说张萍:“他们都喊我陈警官呢。”张萍只是笑,明白他的意思,但依旧喊他的名字,从不喊他陈警官。这让“冬瓜”有些郁闷,似乎只要张萍喊他陈警官,他就是陈警官了一样。可她就是金口难开。但这并不影响“冬瓜”的情绪,他依旧每天坚持和张萍一起护送学生过马路。
一个雨天,雨下得特别大,噼里啪啦下豆子似的,密不透风。下午4点,路上行人稀少,“冬瓜”穿着雨衣站在大华小学门口对面,看见张萍带着一群顶着蘑菇伞的小天使出了校门。“冬瓜”快步迎上去护送。张萍打着伞在前,牵着领头学生的手已走到马路中间。这时,从左边冲出一辆土方车,轰隆隆开过来,速度很快,如入无人之境,不管不顾地冲向张萍和前面几个学生。张萍和几个学生吓呆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看就要撞上他们,就在这时,“冬瓜”从对面冲过来,拼了命地把张萍和几个学生推向路边,自己却被土方车撞得飞了出去,像被淋湿了翅膀的小鸟一样。回过神的学生们一起大声喊:“陈警官,陈警官……”张萍也张口喊:“陈……”她本来是要喊陈海的,听同学们都喊陈警官,她在那一刻改了口,喊:“陈警官,陈警官……”
“冬瓜”在一阵剧烈的疼痛中听到张萍和学生们喊她陈警官,他的心仿佛被注入一股暖流。张萍终于喊我陈警官了,张萍终于喊我陈警官了!“冬瓜”心里舒畅地大叫。一阵模糊意识袭上来,“冬瓜”在幸福中慢慢闭上了眼睛。路边,张萍和同学们仍在大声喊:“陈警官,陈警官……”
发稿编辑/冉利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