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月
(中国社会科学院 中国边疆研究所,北京 100732;浙江师范大学 环东海与边疆研究院,浙江 金华 321004)
二战胜利后中国舆论对琉球问题的认知
高月
(中国社会科学院 中国边疆研究所,北京 100732;浙江师范大学 环东海与边疆研究院,浙江 金华 321004)
摘要:二战胜利后,琉球问题引起舆论热议。舆论通过历史书写,表达现实诉求,试图建立中琉历史关系与现实法理依据之间的逻辑关系;民族自决对当时中国舆论如何看待琉球归属产生了直接影响;较之朝鲜、越南等原中国属国战后清晰的主权定位,当时中国舆论关注的焦点与其说是能否收回琉球,毋宁说是琉球归谁所有;琉球问题虽然受到官民各界的重视,但总体而言,官方政策与舆论态度之间并未形成互动。
关键词:二战后;舆论;琉球;历史记忆
明洪武五年(1372),琉球接受明朝册封,成为中国藩属国,此后,双方册封、朝贡不绝于史册。日本于明治维新以后将侵略矛头指向琉球。1872年,日本借琉球人在台湾被当地人杀害一事向清政府问罪;1874年,武力入侵台湾,引发中日间严重交涉。1875年,日本强迫琉球与清朝断绝宗藩关系,1879年,最终武力吞并琉球,将琉球改为冲绳县,即所谓的“琉球处分”。清政府当时对此虽表示强烈抗议并与日本展开交涉,但由于国力不济,琉球问题并未得到解决,且成为中日间的悬案,日本实际占领琉球直至二战结束。
二战结束后,根据《开罗宣言》和《波茨坦公告》,琉球属于日本“以武力或贪欲所攫取之土地”,[1]不在战后日本主权范围之内,琉球由此脱离日本统治。但琉球与中国、日本错综复杂的历史关系及其重要的战略地位,使其在脱离日本统治后的国际地位及主权形态成为了中美日三国之间的一个重要外交问题。在战后国际秩序重建的背景下,琉球作为影响东亚战略格局和中国国防安全的重要因素,引起当时国民政府的重视。同时,中国与琉球保持宗藩关系的历史以及现实胜利的喜悦使得琉球问题也成为了当时舆论热议的话题。
目前学界对二战后琉球问题尤其对国民政府的琉球政策已进行了深入研究,①但当时舆论对琉球的认知及舆论对政府政策的影响仅作为背景被提出,虽多有述及,但缺乏专论,“民间有关琉球问题的态度,学界研究尚是空白”。[2]有鉴于此,本文拟在梳理二战胜利后中国国内报刊舆论的基础上,对舆论讨论琉球问题的角度、观点、动机等问题进行探讨,冀求拓展此问题的研究空间。不当之处,尚祈方家指正。
一、历史记忆与现实诉求:舆论对琉球历史的认知
中琉历史是当时舆论关注的焦点,不乏专论文章,即使不以历史为主题的文章,也有很多涉及中琉历史。此类文章的共同特点是通过梳理中琉历史,表达现实诉求,试图建立中琉历史关系与现实法理依据之间的逻辑关系,只是方法或直接或间接。
直接者或者直接将历史、地理、文化等非法理因素与《开罗宣言》这样的法理因素并用,称“1879年日本吞并之琉球群岛,应依历史地理及文化关系与《开罗宣言》之原则,无条件归还中国”,[3]或者直接将历史关系作为现实法理依据,称“琉球世为朝贡之国,名为藩属,实同内地。七十年前日本悍然以武力割据,是为日本侵略中国之开始。琉球为中国失地之一,自当由中国收回。”[4]“从历史关系来说,琉球的主权,亦应该属于中国。因为两千多年以来,琉球即同中国发生了亲密的关系”。[5]
间接者则从中琉的历史关系和文化传承演绎出中琉现实关系的密不可分。此类文章中,《琉球与中国之历史关系——对日和约中琉球问题之历史分析》一文较具代表性。该文对隋代以来的中琉宗藩关系进行了细致梳理,在确立了琉球“世为外藩朝贡国”的属性后,着重从琉球“已奉正朔,变夷学华,倾心向化”的角度强调中国对琉球的文化影响,并得出了“琉球诚属以中国文化为主之民族”的结论,进而,从历史上中国对琉球的政治影响力的角度寻找现实法理依据,最后也得出了“琉球与清廷藩属关系之深,绝难否定”,“琉球虽名为藩属,实同内地”的结论。[6]另外,还有论者直接将历史记忆作为收回琉球的依据,称“琉球群岛为我国东陲屏障,隋唐以来,世属藩封,无论在历史上、地理上、文化上,皆已构成我国领土之一部。……现日本战败投降,依据国际公理,应即归还我国,毫无疑义。”[7]值得注意的是,在论者眼中,“世属藩封”与“我国领土之一部”并不矛盾。
绝大多数情况下,时人对于中琉历史均能够爬梳史料,考证颇详,但时而也会发出“琉球与台澎,同为日本强攘,而开罗会坛,未闻中明与台澎同归中国,事殊不解”的感叹。[8]尤其是在琉球在传统中国疆域架构中的地位问题上,舆论对历史进行多角度论述。
一是选择性记忆。如《从准备对日和约说到准备收回琉球》一文在提到清末琉球因受到日本侵犯而向清朝求援这段历史时,只提及李鸿章对琉球使臣“面允准予办理”,以此强调中国对琉球的重视和“中国对于琉球有宗主权与领土关系”,[9]而对李鸿章轻视琉球的表述则绝口不提。②同时,当时涉及中琉历史的文章也仅限于中琉之间的朝贡历史,重点关注中国在历史和文化上对琉球的影响。这说明,当时舆论对于琉球的历史记忆在很大程度上是选择性记忆。
二是混用“属地”与“属国”。如有文章称琉球“原为一王国,在明清两代均为中国属地,国王由中国册封”。[10]还有文章将琉球与台湾、澎湖并称,认为其“本与台澎为一,为我国属地”,[9]以此证明琉球与中国的不可分性。这种将琉球称为属地的做法是出于无知还是有意为之,我们可从时人区别对待琉球、朝鲜中窥见一斑。当时有人认为“琉球地狭人少,没有具备立国的条件,朝鲜将来可以成为一独立国家,琉球却不能与之相提并论”;[10]琉球孤悬海中,四面受敌,“即使有人想扶植其独立,使成为一个海上缓冲国,恐亦必感无法自存而终非附庸于另一国家不可”。[11]舆论刻意将琉球与具有明确属国性质的朝鲜进行比较,且将二者区别对待,说明已经意识到了琉球与朝鲜具有相同的属性,只是在竭力寻找理由弱化琉球的属国属性而已。
部分文章虽然不主张琉球独立建国,但也注意到了琉球作为“属地”的特殊性,主张琉球“在中华民国之内享受两种优待”,一是“国名与王位均可恢复,其国王应与蒙古王公同样享受优待”,二是“准其自治,惟军事外交等须应由中央政府主持”。[10]这种貌似对收回琉球之后的制度安排混用了属国与属地,同时也模糊了中国传统疆域构造中属国与藩部这两种完全不同的形态。
三是通过描述日本对琉球的压迫历史来反衬中琉关系的紧密。有文章认为,日本人在社会上压迫琉球人,在经济方面剥削琉球人,在政治上作威作福,琉球人“在表面上虽然披上一层日本文化的外表,内心里却因为日本人作威作福的压制态度而产生强烈抗日心理”,“琉球群岛的所谓‘日本人’,也和其他一切被压迫民族一样,对于他们的日本主人仇恨更深”。[12]这些表述都是试图在道义上声援琉球属中的诉求。
以上对于琉球历史的认知与抗战胜利前有较大区别。抗战初期,虽然论及琉球的文章并不常见,但有文章注意到了琉球在中日之间的特殊性。在一篇名为《观琉球人不愿打中国有感》的文章中,作者以自问自答的形式表达了对琉球地位的认识,称“我们试问一声,那些琉球人是不是真正的中国人呢?不是的。他们不过在明朝的时候始通我国,受我册封,是我们的藩属罢了”。[13]抗战胜利前的1945年,亦有文章注意到了日本对琉球的影响,称“由于杂婚的结果,许多高等琉球人,都极像日本人,即使是日本人,也不能分别出来”。[14]可见,抗战胜利前,时论对于琉球作为中国属国的历史并不陌生,也能够客观看待日本对琉球的影响,但这个问题却在战后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
但需要说明的是,战后舆论对琉球历史的认知也并非全部都是为了从历史中寻找中国收回琉球的依据,也有个别文章表达了不同观点。
如时任《大公报》评论员李纯青所作《论琉球归属问题》一文并未受当时主流舆论的影响,而是在分析中琉历史关系的基础上,提出中琉关系较之其他国家虽然更为亲密,但琉球有自己的政府,“长期维持独立或半独立状态”,“不是中国直接统治的本土”,其与中国的关系与朝鲜、越南类似,“依民族自决原则,琉球人民可以要求加入中国,那是他们的自由权利。反过来说,中国似不能强迫琉球归还中国”。[15]以此为基础,该文倾向于琉球独立,认为中国应该像支持朝鲜独立一样支持琉球独立,“赞助琉球独立比要求归还琉球实在要漂亮得多”。[15]与该文类似,《展望琉球的命运》一文提出“中国应该承认在惨遭日本吞并之前,琉球是一个主权国家”,进而主张恢复历史上的古琉球国,支持琉球“以独立的姿态矗立于西太平洋的中日及菲岛之间,形成一个和平与安定的因素,而不再作为侵略罪行的跳板”。[16]
但当时此类文章并不易获得认同,如李纯青文的“漂亮”主张就遭到了《与李纯青先生论琉球归属问题》一文的直接反驳。该文从地缘政治和中琉历史关系的角度分析了琉球不能独立立国的原因,认为琉球居于地理要冲,“自己毫无力量和强国对抗,即使独立,也必然徒有其名,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海上缓冲国”;就历史关系而言,琉球是中国的失土,琉球人是中华民族的一份子,“如果把它推出去成为独立国,显然是违反人类文化的趋势”,“对于世界和平前途及琉球人自身的利益,都是十分有害的”,“不能漠视琉球同胞陷入悲惨的命运,只是为着说一句漂亮的话”。[17]较之李纯青文,该文将历史上琉球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作为逻辑起点,与李纯青的观点针锋相对。
综上可见,尽管有观点上的交锋,但总体而言,当时舆论对琉球历史的认知的最大特点是通过梳理中琉历史,表达现实诉求,试图建立中琉历史关系与现实法理依据之间的逻辑关系,即试图建立历史上的中琉宗藩关系与二战后民族国家体系下的领土主权规定和民族自决等现实法理之间的交集。
二、民族自决与琉球革命同志会:舆论的现实视角
二战结束后,民族自决成为影响民族独立和领土归属的重要因素,对当时中国舆论如何看待琉球问题也产生了直接影响。有的文章开始思考民族自决是否会影响中国收回琉球。如《琉球群岛与中国之安全》一文认为,“兹值世界秩序未定,国际领土讬治制度亦未决定,且民族自决力求发展之声中,吾人对于琉球问题,宜详加研究”。可见,该文意识到民族自决已经成为影响琉球归属的重要因素。但对于民族自决对琉球归属的影响力,该文并不认为其已经超越了中琉历史关系和琉球自身的战略地位,称“民族自决呼声热烈高唱之际,本此立场,似有其自然之趋向,惟就其历史沿革、地理形势、民族分布及其文物制度论之,琉球必须属之中国,而为我国在太平洋上之守望堡垒也”。[18]可见,在琉球归属问题上,该文并不赞成实行民族自决,但平心而论,此种观点缺乏通顺的逻辑推理作为支撑,而仅仅是在民族自决这样的法理与中国国家利益这样的情理之间进行跨界比较,仅能体现对于中国收回琉球的热情。
但当时也有文章能够以通顺的逻辑推理为基础得出反对民族自决的结论。《与李纯青先生论琉球归属问题》一文不赞成民族自决的依据是“投票是否能表示真正民意,还有问题”,而所谓“问题”来自于美国对琉球的占领。该文指出“如果美国想要求永久占领琉球,即使举行人民投票,真正的民意并不能表达出来,结果无疑是外蒙第二。所以即使别国主张琉球人民投票,中国也应该坚决反对”。[17]可见,该文对美国强权的忌惮已经超过了对民族自决的信任。
同时,也有文章赞同民族自决,主张由琉球人自己决定归属,其依据是琉球革命同志会在琉球归属问题上的表态。《琉球应该归还中国》一文认为“应该尊重民族自决原则,应该看一看琉球人自己的意见”,而所谓“琉球人自己的意见”则是琉球革命同志会的意见。该文将琉球革命同志会作为民族自决的理由和依据而多次提及,认为“胜利后琉球爱国人士所组织的琉球革命同志会,自成立以迄于今,一直呼吁世界要将琉球归还中国。他们并不以中国的贫弱无用而动摇他们这传统的诚切的信念,这种渊源于历史关系的衷心呼吁在高呼民族自决的野心家们,是应该值得十分注意的。”[11]另外,还有人提出,“至就琉球人民的愿望说,琉球革命同志会会长喜友名,曾坚决呼吁重还祖国怀抱,揆之民族自决的原则,也应该归还我国”。[19]实际上,这种主张之所以敢于自信地提出由民族自决原则决定琉球归属,根本原因是琉球革命同志会的自决的方向是回归中国,根源还是对历史上密切的中琉关系的自信,即作者所说“琉球对过去宗主中国的怀念”。[11]
可见,对于民族自决的态度,舆论分歧明显。反对者虽进行了不恰当的比较,但把握住了民族自决的本质,即由全体琉球人民在没有外界干扰的情况下自己决定归属,对民族自决尚存敬畏之心。支持者虽然将琉球革命同志会的表态作为重要依据,但忽略了两个重要问题。
一是琉球革命同志会的代表性问题,即琉球革命同志会的言论和行为能否代表大多数琉球人民。从现有资料来看,琉球革命同志会只是侨居台湾的琉球人组成的团体,其活动范围主要在台湾岛,不可能代表全体琉球人。此点正如有论者所说:“旅台的琉球人民能够洞悉以往历史,所以主张重回中国。在琉球本土的人民,受到日本六十七年有计划的摧毁中琉关系,美军占领后又限制其和中国人接触,多数人已经茫然于过去历史。”[17]
二是琉球革命同志会的主张的逻辑性问题。该会虽主张民族自决,但将回归中国作为自决的预设前提,如1948年9月8日会长喜友名在该会的集会上“敦促琉球人士自决,与中国合为一体,同生共死”,[20]想当然地将“与中国合为一体”作为自决的结果,将民族自决功利化、工具化,实质是对民族自决进行了逆向解读。因此,从逻辑性来看,该会并不能作为当时某些文章支持民族自决的依据。
实际上,琉球革命同志会并不是当时唯一的琉球人团体,二战胜利后琉球还存在柴田米三等组织的琉球民主党、牧志崇得等组织的共和会、大城安养等组织的成人会等团体,其宗旨均为启蒙琉球人的民主自立精神。[21]另外,在日本也有类似的团体,且也呼吁民族自决,但与琉球革命同志会相反,他们自决的方向是回归日本。③琉球革命同志会既没有代表性也非唯一,之所以能够引起当时中国朝野关注,一方面是因为该会主动寻求扩大自身影响,如1948年9月,琉球革命同志会向全国各省市参议会发电,宣传自己的主张,称“琉球为中国属地,琉球人民即中国人民,琉球与中国息息相关”,“祖国无琉球,海防将遭威胁,琉球无祖国,民族将不能生存”。[20]这一呼吁得到中国各省市参议会的热烈响应,江苏省临时参议会、南京市参议会、杭州市参议会、北平市参议会、青海省参议会均表示支持,主张收回琉球。[21]另一方面,更为重要的是,该会的主张迎合了当时国民政府试图收回琉球的努力④和主流舆论呼吁收回琉球而缺乏有力证据的境况。⑤
三、舆论的国际视角
二战结束后,冷战大幕拉起,琉球所具有的战略价值使得琉球问题逐渐成为一个国际性问题,中国舆论也开始从国际关系视角看待琉球问题,这主要表现在以下三方面。
一是将琉球置于世界大势中,分析琉球属中对于国际格局的影响。有文章认为,日本附近的岛屿是美苏角逐的目标,苏联取得库页岛和千岛群岛后,“美苏的势力伸展,已经达到‘接触’的境况”,维持和平的方法只能是减少美苏之间的正面冲突,设法制造“缓冲地带”;美国对琉球的占领是对苏联的威胁,“如果将琉球交还给中国,藉着中国和平的治理,建立一个海上缓冲地带,可以使两国的‘接触’比较远离,从而减少彼此许多心理上的威胁”,因此,“美国应有为世界追求和平的远大眼光,将琉球从速交还中国”。[11]还有文章认为琉球被美、苏任何一方占领都会增加美、苏的摩擦,中国收回琉球不但“中国国防因之完整”,[22]而且“可在美、苏间形成缓冲地带,更容易维持远东方面的永久和平”。[10]
二是从外部寻找琉球应该归还中国的依据。《大英百科全书》、美国前总统的表态、路透社电讯和美国地理学家葛德石(G·Cressey)的观点是当时中国舆论最常引用的外部依据。《大英百科全书》“琉球”一节认为琉球和中国的关系可以追溯到公元605年,即隋炀帝大业元年,这种记述因与中国史籍大体相同而被舆论广泛引用。美国前总统格兰特曾发表“中国所争者为土地,不是专为朝贡,甚为有理”的言论,此点被舆论引以为琉球属中的现实依据。[9]当时路透社一名记者在考察琉球后曾发出电讯说“在琉球处处看到的都是以中国文化为主的民族”,这被舆论认为是“外国人最客观、最忠实的报道”。美国地理学家葛德石在其《亚洲的人和地》一书中,除了指出琉球对于中国国防具有特殊的重要性以外,还提出“以琉球与中国的渊源,要求恢复旧日关系,自然是应该的”,[11]这也被舆论当作重要的外部依据。[23]
三是赋予收回琉球以国际意义,以国际成例来标榜中国收回琉球的正当性、合理性。当时有人由琉球联想到法国的阿尔萨斯和洛林,认为“法兰西民族不能忘情于阿尔萨斯和洛林两省的沦亡,和我国不能听任琉球仍置于他人统治之下,是基于同一的观点”。[23]还有人将琉球与南库页岛和关岛对比。《时与潮》主编邓莲溪在《要收回我们的琉球群岛》一文中提出琉球属于中国正如在1905年以前南库页岛属于俄国,战前关岛属于美国一样,“不过只是被日本抢去的时间长短不同而已”,进而认为“苏联已收回南库页岛,美国已收回关岛,而中国自应收回中国的琉球群岛”。他同时将琉球的地缘价值进行了国际比较,认为琉球与中国国防的关系正如夏威夷岛之于美国,直布罗陀岛之于英国,新地岛之于苏联,“是国防的门户”。[24]此种比较实际上赋予了琉球被日本侵占的中国固有领土的意味,为琉球之于中国的地缘价值寻找外部参照,试图赋予中国收回琉球以现实法理基础,较之当时一些文章空洞的申诉更具逻辑性。
除此之外,就国际视野而言,当时舆论考虑最多的两个可能影响琉球归属的国际因素是日本和美国。
1946年11月,日本政府向盟军提交备忘录,提出希望琉球人民投票以决定归属;1947年5月,日本前首相吉田茂提出美日共管琉球,美国保留在琉球的军事基地,日本管理民政;1947年6月,日本外相芦田均也公开表示希望与美国共同托管琉球,同时在台湾取得特别移民权,在千岛群岛和库页岛取得捕鱼权。此举引起中国舆论的强烈反应,有人认为日本作为战败国,“在盟军管制之下的时候,竟敢提出领土要求,此种狂妄的野心,实足令人惊心动魄”;日本之所以对没有经济价值的琉球存有觊觎之心,根本原因是“琉球的军事价值极为重大”。[25]还有文章认为“因为琉球是日本南进政策的基地”,日本对琉球的觊觎“实在是为了军事的需要”,“日本无论如何不能享有琉球,更不能以盟军苦战才经克复的琉球再度供给日本以南进的跳板”,[16]可见,历史记忆与现实诉求之间并不一定总是因果关系,在某些文章看来,琉球不被日本占有远比琉球回归中国重要,在中国无力收回琉球的情况下,对中国安全而言,琉球脱离日本是更为现实的选择。
二战胜利后,美国不断加强在琉球的军事设施建设,造成实际占领的既成事实,这成为影响舆论的重要因素。悲观者在感到收复无望的情况下,断言琉球作为“一个良好的前哨战略基地”,“必将成为美方战略基地毫无疑问”,[16]“割还中国,对他诸多不利”,[26]但本质上并不反对美国军事占领琉球,“只是希望其完全为了保障和平的动机,其作用也不超出警戒日本再起的范围以外”。[16]
乐观者则认为在对日和约订立前,美军系驻守性质,不能永久占领,“琉球应属中国,美国实无永久霸占的理由”;[27]美国永久占领琉球,“实有违背共同作战的目的”;[23]若美国长期占领琉球,“则不免显露帝国主义侵略土地之狰狞面目,失去其领导全世界反侵略国家反抗轴心之原意,且无以昭示大公于天下”,“倘国人据理声请,由华人接收琉球,美国人应无异议”。[9]
可见,对于美国因素,时论进行了双向解读,从最后结果来看,前者显然更具预见性,后者则只是主观愿望。
同时,美国的实际占领还直接影响了舆论在如何收回琉球问题上的态度。如《琉球群岛的将来》一文意识到了琉球群岛被美国长期占领,“似乎是已经命定的一种归宿”,而且“我们既是缺少实力,全国四周任何一部分失地,绝不容易不劳而获”,琉球较之台湾,“虽则是面积更小,人口更少,恐怕范围太广,更不容易应付一切行政上的困难”,因此,“与其提出明知道无从实现的要求,莫如卖一点顺水人情”,“不必争取琉球群岛的全部”,而只要求琉球群岛中距离台湾较近的先岛群岛,如此既可以“在东海之南的太平洋的边缘,扩充四百公里以上”,又可以在空间上与冲绳群岛形成“一种适当的国际分界”。作者认为“这是一种最切合我们的需要和能力的一种要求”,“应改变对于琉球群岛全部企图收回的主张”。[28]
较之朝鲜、越南等原中国属国战后清晰的主权定位,琉球归属之所以成为一个问题,主要原因是琉球作为一个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群岛,日本已对其统治多年,并用“废藩置县”将统治“法理化”,自身早已不具备完整的行政体系,脱离日本也难以独立成国,必然要进行非此即彼的主权归属选择。因此,当时中国舆论关注的焦点与其说是能否收回琉球,毋宁说是琉球归谁所有,其焦点是不能归日本所有。
四、舆论与官方的互动
1947年10月18日,时任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张群在参政会作报告,在外交部分中提到琉球问题,认为琉球问题的解决“不外乎中国收回,或中美共管,或联合国托管三种方式”,政府“正密切注意”琉球问题的处理,“无论如何必反对该群岛归还日本”。[29]张群这一中性表态被舆论进行了倾向性解读,其对不同结果的分析被演绎成“琉球群岛必须归还中国之主张”,[30]“琉球群岛必须归还我国的要求”,[19]甚至有文章就此认为“全国一致要求收回琉球的呼声,已经获得了政府决策的支持”。[23]可见,当时在政府立场与舆论态度之间并未形成良性互动,或者说双方各自在相对封闭的空间中进行话语构建,甚少交集。关于此点,可从1947年9月外交部就对日和约问题组织召开三次座谈会窥见一斑。
第一次座谈会由时任外交部长王世杰主持,他将国民政府的琉球政策概括为三点:一是是否一部或全部收回,二是是否共管,三是是否托管。第一次座谈会并未讨论对琉具体方针。[31]第二次座谈会上,刘士笃、柳克述、万灿等多人赞同托管琉球,认为“要琉球归还中国似不合法,只可主张由中国托管,成为一个缓冲地带”。唯一主张收回琉球的是地理学家胡焕庸,他从地理学的角度认识到琉球对于中国的重要性:“中国若不收回琉球,就不能成为太平洋国家。琉球若给日本拿去,台湾就危险了”。由此胡焕庸认为收回琉球是上策,托管是中策,而中美共管是下策。[32]第三次讨论时只有王芸生一人就琉球问题表态,主张托管:“琉球可交联合国托管”,“力争收归我有,则大可不必”。[33]
三次座谈会与主流舆论之间的反差颇值得玩味,主流舆论要求收回琉球的意见在座谈会上并未得到反映和响应,胡焕庸的主张虽然与主流舆论相同,但支撑其观点的依据与主流舆论有较大差别,他单纯从地理角度立论,并未像舆论那样纠结于中琉历史,是学理上的探究而非情理上的宣泄。实际上,当时外交部已经决意向蒋介石建议托管琉球,但并未公开,[34]这应是舆论与政府各说各话的根源。目前虽有学者提出国民政府的对琉政策因国内舆论压力而产生变化,但从现有资料来看,两者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舆论对政府的影响有多深抑或是否产生了影响,均不得而知。相反,官方的表态会对舆论产生影响。如张群表态后,受其“鼓舞”,有的文章就开始将关注点由试图影响外交政策的道义上的言说、申论转变为具有实操意味的收琉方案,提出应当效仿国民政府接收大连、台湾时提前训练警察的做法,“训练一批接收琉球的警察干部”,授之以日本警政、琉球风土、国际警察概论、航海技术、政治法律、外国语等科目,使接收琉球“民无怨言”,“进而使琉胞对祖国的希望变成热望”。[35]
同时,抗战胜利后,琉球归属不仅是一个舆论和学界讨论的话题,它还曾成为一个实际的行政问题,从笔者掌握的资料来看,当时国民政府的交通和邮政部门都制定了涉及琉球归属的行政措施。1946年,国民政府交通部针对台湾省交通部门提出的“琉球人所有小轮行驶本省,是否可比照外国人所有小轮船行驶内河规则办理”的疑问,[36]颁布了一项有关琉球船只在台湾水域行驶的临时过渡管理办法,办法共三条:
1.基隆、高雄两港准许琉球小轮出入,但不得经营该两港间之运输业务,或任何台湾之沿海贸易,或内河航行;
2.琉球小轮,应遵守我国航政法规,受当地航务管理局之监督;
3.以上两点,于美国占领时期告终,即行废止。[37]
办法第三条说明,交通部认为美军结束占领之时就是琉球地位确定之日,其或被纳入中国版图,或成为独立国家。可见,交通部与台湾交通部门一样,也意识到了抗战胜利后美军占领下的琉球呈现出介于国家与非国家之间的特殊形态,其船只也与其他国家船只不同,并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国民待遇。
不惟交通部门,邮政部门也给予了琉球特殊政策。1948年1月,交通部台湾邮电管理局恢复了中国与琉球之间的信件收寄,规定“该项函件,应按国际邮件资例收寄”。[38]但至1948年4月,旋即“改按国内邮资收费”。[39]
目前还没有资料显示官方这种具有主权象征意义的行为受到了舆论影响,但可以肯定的是,一方面,当时对琉球归属问题的思考在官民两界已经成为一种普遍蔓延的情绪,另一方面,当时琉球主权的模糊性也使政府部门的政策出现摇摆。⑥
五、结语
综合来看,当时中国舆论在中琉宗藩关系的历史记忆与现实大国外交折冲之间进行神似的比拟,虽然这种比拟与现实不完全相符,但在话语传递之间似乎已经成为了集体意识。现实胜利的喜悦和由此带来的荣耀感唤起了人们的历史记忆,似乎中琉保持宗藩关系的历史就是现实中国的写照。时人希望通过对历史的回忆为现实政治和大国外交提供参照,这是当时中国舆论之所以讨论琉球问题的重要因素。一言以蔽之,“写史偏多言外意”是当时琉球话语的内核。可以说,这种集体式的历史回忆和话语表达已经超出了文化范畴,而成为一个政治现象。借助历史构建起来的现实政治诉求与公众心理的契合度更高,更易被接受,但同时对后世而言,已很难分辨是舆论引导了民间情绪,还是民间情绪制造了舆论的琉球话语。二战胜利后,中琉宗藩关系作为历史符号被舆论选择,舆论要表达的已不是对于大国历史的缅怀,而是要在追思历史的基础上影响当时国民政府在琉球问题上的态度。
已有成果和档案资料表明,国民政府对琉球历史和地位的认知大体上比较客观,蒋介石在参加开罗会议时就能够客观看待琉球历史:“盖琉球虽曾为中国藩属,但究系一独立国家。战后对于琉球之处置,至少在原则上,应同于战后对于朝鲜之处置。”[40]二战胜利后,国民政府内部各部门和官员虽然发表过不同主张,但总体而言,国民政府在策略上有轻重权衡的考虑,“考虑有所抓,有所放,避免给人以全面扩张的印象,而集中精力确保所失领土的回归”。[40]而当时社会舆论较诸官方则缺乏全局意识与政治思维,虽表现出强烈的大国心态,但这种大国心态缺乏国家实力和法理依据的支撑,换言之,只是模糊的历史记忆与抗战胜利合力催生的结果。
注释:
①主要成果有侯中军:《困中求变:1940年代国民政府围绕琉球问题的论争与实践》,《近代史研究》2010年第6期;王建朗:《大国意识与大国作为——抗战后期的中国国际角色定位与外交努力》,《历史研究》2008年第6期;王建朗:《钓鱼岛三题》,《台湾历史研究》第一辑。
②当时驻日公使何如璋、编修陆廷黻等官员主张对日本采取强硬政策,但李鸿章认为“琉球以黑子弹丸之地,孤悬海外,远于中国,而迩于日本,昔春秋时卫人灭邢,莒人灭鄫,以齐晋之强大不能过问,盖虽欲恤邻救患,而地势足以阻之”,且“中国受琉球朝贡本无大利”,“尚属可有可无”,“即使从此不贡不封,亦无关于国家之轻重”。“遣兵舶责问,及约琉球人以必救似皆小题大做,转涉张皇”,“以威利相角,争小国区区之贡,务虚名而勤远略,非惟不暇,亦且无谓”。(参见《李文忠公全集》“译署函稿”卷8,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续编》第696册,文海出版社1975年版,第3031-3034页;《清光绪朝中日交涉史料》卷1,杨家骆主编:《中国近代史文献汇编·清光绪朝文献汇编》第17册,鼎文书局1979年版,第21页。)
③《大公报》1948年11月2日载“居住东京的琉球人民六十三人请求将该岛归还日本”。
④侯中军根据台湾“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档案馆藏外交部档案判定,至1948年8月,在收回琉球无望的情况下,国民政府曾与琉球革命同志会进行了直接接触,着眼长远,希冀通过琉球革命同志会增强对琉球的文化渗透,“笼络人心,达到收回琉球的目的”。(详见侯中军:《困中求变:1940年代国民政府围绕琉球问题的论争与实践》,《近代史研究》2010年第6期。)蒋介石也曾亲自授意吴鼎昌密电中央党部秘书长吴铁城,要求其考虑如何运用琉球革命同志会达成收复琉球的目的,称:“琉球原属我国领土,现虽有美军管治,人民均甚内向,请秘密运用琉球革命同志会人员秘密组织掌握政权,冀于将来和会时琉民能以投票方式归我统治,或由琉球地方政府自动内向,以保我在太平洋之锁匙。”(《总裁致吴铁城代电》,中国国民党党史馆馆藏特种档案,编号18/1.45,转引自黄俊凌:《迁台后国民党当局在琉球问题上的政策演变——兼论琉球对中日钓鱼岛主权归属的影响》,《台湾研究集刊》2013年第1期。)
⑤吊诡的是,有的文章虽然反对民族自决,但仍以琉球革命同志会的观点和表态作为琉球属中的证据。《与李纯青先生论琉球归属问题》一文就援引琉球革命同事会的观点以为论据,称“据琉球革命同志会说‘现在琉球人六十万里头,有中国三十六姓系统六分之三,北方系统六分之一,南方系统六分之一,杂系六分之一,看琉球人的家谱,大概都是三十六姓系统’。这说明琉球人是以带有中国血统的人民为主体。”
⑥如果与战前比较,战后官方政策的摇摆则显得更为明显。如1931年10月,五名琉球渔民因渔船倾覆而向中国海军海岸巡防处东沙观象台求援。当时中国海军的做法是“通知日本驻京海军武官设法到岛领回”(《救援琉球海员》,《海军部成立三周年纪念特刊》)。可见,当时中国海军对于琉球归属并无异议,这与战后官方态度形成强烈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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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外交部对日和约审议会谈话会记录——第二次谈话会记录(1947年9月15日)[G]//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5辑第3编“外交”).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371.
[33]外交部对日和约审议会谈话会记录——第三次谈话会记录(1947年9月30日)[G]//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5辑第3编“外交”).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3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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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廖向东)
Chinese Public Opinions on Okinawa Issue after the Victory of World War II
GAO Yue
(InstituteofChineseBorderlandStudies,CASS,Beijing100732,China;EastChinaSeaRimandBorderlandResearchInstitute,ZhejiangNormalUniversity,Jinhua321004,China)
Abstract:Following the victory of World War II, heated discussion was raised over Okinawa issue in China. The public opinion expressed the realistic demands through writing history, and tried to establish the logical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history and the reality. The idea of self-determination exerted direct influence on Chinese public opinion about the ownership of Okinawa. Compared with the clear sovereignty of Korea and Vietnam, the focus of Chinese public opinion is on whom Okinawa belongs to rather than whether Chinese government could regain Okinawa. Although the government and the society paid attention to Okinawa, overall the official policy and the attitude of public opinion did not interact with each other.
Key words:after the Second World War; Chinese public opinion; Okinawa; historical memory
收稿日期:2016-05-30
作者简介:高月(1980-),男,吉林大安人,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边疆研究所副研究员,浙江师范大学环东海与边疆研究院特聘研究员,史学博士。
中图分类号:K265.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035(2016)04-001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