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丙汇刻《武林掌故丛编》述略

2016-02-13 19:27杭州图书馆
图书馆理论与实践 2016年10期
关键词:武林西湖杭州

赵 凌(杭州图书馆)

丁丙汇刻《武林掌故丛编》述略

赵凌
(杭州图书馆)

吴越、南宋在杭州两次建都,事涉当地的疆域形势、耆旧言行、民俗沿习、物产流通、儒林艺文、僧庐道观等官私纂述可谓繁富。由于传刻的困难,或天灾人祸所导致的“书厄”,这些丛残琐屑的桑梓文献远非师友渊源而递相传授的经史典籍可比,或残缺不完,或散失不传,传世甚为不易。丁丙为杭州藏书世家,致力搜罗乡邦掌故、藏书刻书,其家人赓续其志,终汇刻成《武林掌故丛编》一书,在保存乡梓文献的同时,极大地丰富了杭州历史文化名城的积淀与内涵。

丁丙;武林掌故丛编;版本价值

在馆藏古籍地方文献中,《武林掌故丛编》始终是借阅率较高的一部典籍。前些年《西湖文献集成》的出版,分为18个专辑,可谓卷帙浩繁,而其中所采用杭州图书馆一百余部底本,大都取自于此,这也说明了该书在地方历史文化的阅读与研究中的重要地位与作用。笔者试就丁氏《武林掌故丛编》刻书始末、版本文献价值以及刊刻郡邑图书三个方面来展开论述。

杭州旧称“武林”,负有东南大都会之盛名,湖山之胜甲于天下。吴越、南宋在杭州两次建都,当地的疆域形势、耆旧言行、民俗沿习、物产流通、儒林艺文、僧庐道观等官私纂述可谓繁富。早在唐代时,就有杜光庭撰《西湖古迹事实》。五代末,吴越钱氏称雄于此,二百年后南宋迁都,蔚然成帝京气象以来,文献著述益增。如宋人何澹之《武林录》、周密《武林旧事》、杨德之《武林闻见录》、明人冯廷槐之《武林近事》、邵穆生《武林内外志》等等。由于传刻的困难,或天灾人祸所导致的“书厄”,这些丛残琐屑的桑梓文献远非师友渊源而递相传授的经史典籍可比,往往残缺不完,或散失不传,传世甚为不易。丁丙为“八千卷楼”的藏书世家,致力搜罗、刊布乡邦掌故,《武林掌故丛编》的问世,填补了杭州地方丛书的空白,极大地丰富了杭州历史文化名城的积淀与内涵,亦使得乡邦文献这一珍贵文化遗产长聚而不散,资后世研究者有所考镜。

1 丁丙汇刻《武林掌故丛编》始末

《武林掌故丛编》(以下简称《丛编》)一书,据馆藏稿本丁立中所撰的《丁松生年谱》记载,始编于清光绪九年(1885),时丁丙五十二岁。是书第一集至第十集,每集收书十种,凡百种。事后续经补辑,因丁丙于光绪二十五年辞世,后经其子立中、姪立诚及友人孙峻、罗榘等人相助校勘,至光绪二十六年(1900),第十一集至二十六集终于全部刊成。

实际上《丛编》所收之书,最早由丁丙陆续刻印并以单行本行世,并无“武林掌故丛编”之名。如收录《丛编》第二集中的《南屏百咏》,《丁松生年谱》记载刻于光绪二年,这也是该丛书中最早刊印之书。清光绪九年,丁丙开始汇编此书的同时,还专门搜辑了自宋迄清历朝词人题咏“专属西湖”之书二十六种,汇刻成《西湖集览》一书。内容自宋郭祥正《西湖百咏》起,至其族弟丁午所撰《湖船续录》止,共二十余家,各自起讫,自为卷数。许增在此书的序中称“予受而读之,皆孤本单行,为著录家所尠见,洵足备湖山故事矣!”[1]《西湖集览》所收之书,后分别编入《丛编》各集之中。

丁丙“自以生长武林,尤留意是邦掌故”,或购、或钞、或校、或刊,倾注了其一生心血。《丛编》自刊刻至行世,先后历时二十余年之久。是书保存了宋元以来的极为丰富的地方资料,辑录了许多名家名著和极难寻觅的零篇残章并赖此保存了许多容易散佚的古籍,从中可看到一地的政治、经济、思想、文化等历史面貌,故为文史工作者和阅读古籍的人所珍视。光绪九年,俞樾为先期刊印的《丛编》作序时云:“余幼时侨寓临平,即在武林城外五十里而近,有康氏莲伯、子兰两昆仲修《临平志》,得十余帙,皆厚如巨甓,乃乱后,无一字之存矣!使其犹在,得刻入丁氏此编,不亦美乎。”[2]我们从俞樾目睹乡邦文献“散失不传”的感叹中,则是体味出丁氏“汇而刻之”的苦心与价值。尤值得称道的是,1933年八千卷楼主丁丙后裔丁立中先生将《丛编》的雕版全部赠送给浙江图书馆保存。浙江图书馆于1980年10月将此雕版委托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再次付印;近年陆续出版的标点本《西湖文献集成》所收书籍,采录《丛编》百余种作为母本,使得前人的苦心妙墨化身于亿万,实现了乡梓文献“永久勿堕”的愿望。

2 《武林掌故丛编》版本与文献价值述评

2.1所用底本,广搜博采

《丛编》所收之书,涉及史、子、集三部,广搜博采,所据底本较为繁杂,仅举数例以见之。其中以宋本为底本者,如《乾道临安志》残本三卷,原为孙氏寿松堂藏本,光绪元年(1875)据影抄本镂版行世。明本为底本者有《重阳庵集》,据丁氏《卷本书室藏书志》著录为“明嘉靖刻本”。《西湖游览志》二十四卷《志余》二十六卷,据丁丙跋“因聚诸刻,择善而从”等语,可知《丛编》本系由参核众本而成。《丛编》以清刻书为大宗,抽刊单行者如明汪汝谦《西湖韵事》《不系园集》《随喜庵集》,系据乾隆汪师韩刻本《春星堂诗集》抽出重刻。以稿本为底本者如罗以智《新门散记》,据胡凤锦《跋》称“今年春,松生犹子修甫孝廉于丛残手稿中录《新门散记》一册。将付手民”,[3]此书系据手稿刻印。以影宋抄本为底本者,如《圣宋钱塘赋》,内封署“钱塘嘉惠堂丁氏重刊景宋本”,书尾署“临安陈氏书籍铺刊行”。另据《丁丙年谱》光绪十年(1884)四月“重刊宋葛澧《钱塘赋》”小注云:“府君得旧抄本,校以宋刻潜氏《临安志》,颇多讹误,且乏单行本,因校定付梓”,[4]可知《丛编》本出自影宋旧抄本。

《丛编》问世后,如《南宋馆阁录》《续录》一书,载建炎元年至咸淳五年之事。分沿革、省舍、储藏、修纂、故实、官秩、廪禄、职掌九门,是研究宋史的重要资料,多少年来仅以抄本流传,《丛编》中则是唯一的刻本。《中国佛寺志丛刊》与《续编》影印时,多采《丛编》本为底本,这从另一角度说明原刻本之难得,藉丁氏汇刻《丛编》得以流布,亦足以证明其版本与文献价值。

2.2行格疏朗,刻印精美

《丛编》汇集宋元以来有关杭州的官私著述,共收书一百八十七种,三百四十卷,达二百零八册之钜。首为光绪十二年(1886)谭锺麟序以及九年俞樾序、袁昶序。第十集以前,皆每集收书十种,十集之后,据篇幅大小则收书不一。《丛编》版式统一,皆十行二十字,四周双边,宋体字,用连史纸印刷,刀法洗练,刻印精美。初印本墨色均匀,版框完整。1985年6月,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用玉扣纸重印时,如从清光绪二年(1876)丁丙首刻《南屏百咏》算起,部分版刻存世已达百年之久。与初印本比较,虽笔划时有磨损,敷墨浓淡不均,版框时有断续,但卷帙完整,洵属不易。

2.3收罗广泛,内容闳富

是书体例“以地为纲,不以郡人著述为限”,搜罗极广。大凡疆域形势、名人言行、风俗沿习、特产流通、儒林文苑、僧寺道院,无不备录,可谓集杭州地方文献掌故之大观。兹按其内容,大致分为以下五类。

(1)地方志乘之属。丁丙重辑《武林坊巷志》时,因参考旧志,感觉宋代所著志书传本日见稀少,就重刊南宋乾道《临安志》,后又复刊淳祐《临安志》;杭州府城昔日为钱塘、仁和二县,丁丙继刊明嘉靖《仁和县志》及万历《钱塘县志》,这些都成为考证南宋建都至明万历间的重要方志文献。其中经丁丙辑刊的山水、寺庙之志,有《西湖游览志》《理安寺志》《广福庙金鼓洞志》《御览孤山志》《城北天后宫志》《崇福寺志》《清波小志》《清波小志补》《清波三志》《大昭庆律寺志》《灵隐寺志》《净慈寺志》《云林寺志》《艮山杂志》《上天竺讲寺志》等,皆为著名山水、寺庙之志乘。

(2)地方掌故之属。自宋以来,有关杭州的著述很多,如宋人何澹《武林录》、周密《武林旧事》、杨德《武林闻见录》,明人则有冯廷槐《武林近事》、邵穆生《武林内外志》、苏闻定《武林闻见异事》等,其书传或不传。丁丙虑文献无徵,凡记述杭州者,无论为乡贤或客籍著述者,皆悉心刊行,以存乡邦之载记,而备他日志乘之取材。其中最古者,为宋林禹《吴越备史》,其次有宋吴自牧《梦梁录》、周密《武林旧事》、陈骙《南宋馆阁录续录》等。为元人所著者,如李有《古杭杂记》、刘一清《钱塘遗事》等。明人所著者,如马元调《横山游记》、高攀龙《武林游记》等。清人著作有关杭州地方掌故者,如厉鹗的《南宋院画录》、毛奇龄的《杭城治火议》、倪璠《神州古史考》、朱彭《南宋古迹考》、《吴山遗事诗》、柯汝霖《武林第宅攷》、张道《临安旬制记》等书。或载宋代遗事,或记地方要政,丁丙都据旧本校刊行世。

(3)地方艺文之属。汇辑了历代四十余家题咏杭州的篇什,如《钱塘西湖百咏》《随喜庵集》《重阳庵集》《西湖修契诗》《南屏百咏》《湖船录》《湖船录续》《南湖倡和集》《养素园诗》《古杭杂记诗集》《武林新年杂咏》《兰因集》《湖山杂咏》《钱塘百咏》等,大抵皆湖山唱和歌咏之作。

(4)乡贤传记之属。如宋袁韶撰《钱塘先贤传赞》、清孙峻撰《陈忠肃公墓志》,丁丙撰《于公祠墓录》及《龙井应胡公墓录》,又及於方外,则有宋释元敬、元复撰《武林高僧事略》。此类传记类著作,保存了许多正史所不载的资料。

(5)书林掌故之属。仁和小山堂赵氏得祈氏澹生堂旧本,为清初著名藏书家,当时有二林之称(赵昱字谷林、弟赵信字意林)。光绪三年(1877),丁丙刊赵昱撰《春草园小记》;二十一年(1895),刊清杭槿辑《松吹读书堂题咏》;二十四年(1898),丁丙刊其兄丁申所撰《武林藏书录》。还刊有孙树礼、孙峻撰《文澜阁志》,为考证文澜阁建置及阁书源流的重要史料。

2.4“言武林掌故,舍此何观”

《丛编》所辑录之书,因非出于一人之所著,没有什么系统可言。在编排上,体例颇不一致,如第一集中有《理安寺志》,而至第十一集才有《灵隐寺志》。灵隐寺较理安寺历史更久远,规模也较理安寺大。若是有系统的编排,则灵隐寺应在前,或将寺庙志汇集在同一集中。有此可见,丁丙刊辑时无法预定先后次序,因而同集之中收录了不同类别之书,致有清人叶德辉“滥收山水寺观书,未免不知鉴别”[5]的讥评。《丛编》可谓煌煌巨编,所收之书不少为孤本单行,为著录家所鲜见,且精加校勘,然后付梓,足见丁丙用力之勤、汇辑之广,其徵存文献之苦心殊为不易,故不能用小小的瑕疵而掩盖其功绩。俞樾为《丛编》作序时称其“博观精选,成此巨册,此抱残守阙之苦心,亦即敬梓恭桑之雅意乎!……言武林掌故者,舍此何观焉。……况遗闻轶事、丛残琐屑,非如经义史学之师友源渊,后先传授,可以永久勿堕也。然而征文考献,则又不能不有取于此。苟非汇而刻之,则散失不传。”[2]评价可谓允当。

3 丁丙刊刻郡邑图书行述

丁丙(1832~1899),字嘉鱼,一字修甫,号松生,晚号松存,清钱塘(今杭州)人。杭州近代丝绸、棉纺工业的开创者之一。家多藏书,著述颇富。其藏书室称八千卷楼,另辟后八千卷楼、善本书室等,总称为“嘉惠堂”。晚清著名学者、实业家、书画家、藏书家。

咸丰、光绪年间,丁丙曾与其兄丁申共同在战乱中收集散失的文澜阁《四库全书》,并加以钞补,使文澜阁《四库全书》恢复其本原,为世人称颂不已。丁丙出于对家乡杭州的深厚感情,非常热衷于乡邦文献的辑录和整理。八千卷楼丰富的藏书,也为他从事这方面的工作提供了极大的方便;而家世经营布业,富于资财,则为其刊行乡邦文献提供了经济基础。兹择其要分述之:早在清同治十三年(1874),丁丙就刊刻了吴颢、孙振所辑《国朝杭郡诗集》三十二卷。此书收自清初迄嘉庆一百五十年间的杭州一郡之诗,凡一千三百九十家。清光绪二年(1876),丁丙再刻孙振《国朝杭郡诗续辑》四十六卷,此书上接《国朝杭郡诗集》,下迄清道光,得诗作者一千七百五十八家。光绪九年(1885),丁丙汇刊《武林掌故丛编》《西湖集览》的同时,还辑录并刊行了《武林往哲遗著》三百十卷及《后篇》一百三十卷。据其自序称,此书之刊,原先为继《杭郡诗辑》作三辑之计,嗣因搜辑匪易,且多丛残,故先刻其完整者,改定此名。内容起自唐《褚亮集》,以明顾若璞《卧月轩集》为殿。内容仍以诗集为大宗,尤以明人所著为多,后编亦属明以前著作,惟文多于诗而已。因版雕成,丙已早一年逝世,故由其子立中题识。丁丙晚年最具学术价值的著作,当推《武林坊巷志》一书。该书对杭城八百余条街、坊、巷、弄,都“稽之图籍、证之史传、下至稗官小说,古今文集,靡不罗载”,所征引的文献资料达1600余种,是中国最大的一部都市志。丁丙于编纂此书极为慎重,再三考订,不肯轻易定稿。光绪二十五年(1899)他自知不起,遂将书稿交托友人孙峻(字康侠),嘱孙峻详加审核补订,最后定稿付梓。据统计,丁丙一生曾刻书200余种,辑书20余种,著书10余种。

后起的浙江藏书大家刘承干曾以汇刻《嘉业堂丛书》《吴兴丛书》等驰名海内,深知辑刻丛书之甘苦。他在《故钱塘丁松生先生百龄冥诞纪念序》中称:“(丁丙)辑刻《武林掌故丛编》累千百卷,虽倾竭家资,绝不为意,而先生之精力物力,亦因之而俱瘁矣。晚年孜孜矻矻,惟日不足,犹勤勤于乡邦文献之选辑。”《丁松生年谱》记载丁丙晚年:“虽病时犹伏枕著述,惟日不足。近年米价翔贵,堂中老、幼、病、旅、节妇,通计一千五百余人,嗷嗷待哺,进不敷出,欸愈钜万。府君搘拄日用,难苦亩尝。……病剧,谕立中纂辑《乐善录》成书,以待后贤有所参考;并校刊《三学志》、武林文献及斯录,以继吾志,不及家事。”[4]正如其自撰联所云:“分应独善心兼善,家守清贫书不贫。”丁丙一生收集、刊刻乡梓文献无数,没而不忘其志,为传布杭州区域的历史文化,厥功至伟。

[1](清)丁丙.西湖集览[M].许增序.清光绪九年嘉惠堂丁氏刻本.

[2](清)丁丙.武林掌故丛编第一集[M].扬州: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5:2.

[3](清)丁丙.武林掌故丛编第七集[M]//胡凤锦.新门散记跋.杨州: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5:2.

[4]丁立中.丁松生年谱卷三卷四稿[M].杭州图书馆藏.

[5](民国)叶德辉.书林清话[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191.

Study on Collection and Print of Series of Books Concerning the Histoy and Storries in Wuli City by Ding Bin

Zhao Ling

Hangzhou had been the Capital twice separately in Wuyue Kingdom and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The official and private depictions of local territory situation,local dialect and folk customs,natural resources and currency,Confucian,arts and literature,Buddhism and Taoist temples were numerous and rich.These precious local documents,due to the difficulties in collecting and printing as well as some man-made book disasters,were becoming increasingly scarce and could not be handed down through the generations easily comparing with classics and history books.Ding Bin,as a book collector in Hangzhou,dedicated in searching and collecting local history and stories as well as carved book collection.The family of Ding Bin continued his will and finally published the book Series of Books Concerning the Histoy and Storries in Wuli City which greatly enriched the deposition connotation of Hangzhou city.

Ding Bin; Series of Books Concerning the Histoy and Storries in Wuli City;Value of the Edition

K295.5;G256

E

1005-8214(2016)10-0104-04

赵凌(1969-),女,杭州图书馆馆员,研究方向:古籍版本、地方文献、古籍修复。

2016-01-29[责任编辑]李金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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