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屠杀后的那一年,南京人是怎么过的
2016年12月13日,是第三个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1937年12月13日,侵华日军在攻占南京后,对这座城市进行了血洗,对当地人民造成了深重灾难。那么,屠杀后的那一年,幸存下来的南京人都是怎么生活的?
在大屠杀结束的最初三个月,从12月到2月,南京城是一片寂静的焦土,在安全区以外的地方没有人敢独自出门走动,大家躲藏在家里或是安全区中,祈祷着日本人不要突然闯入家门,然而这是徒劳的。
在南京城外的周边乡村,村民们带着儿女们跑反,躲到附近的芦苇荡里。在《魏特琳日记》(作者明妮·魏特琳,是美国传教士,时任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院长和教育系主任。她在日记中详细记载了南京大屠杀后南京人的生活状况)中就曾经记载过一个女孩九死一生的经历,当时日本人正在到处抓花姑娘,那个女孩子在柴堆、草垛、废弃的屋子里躲了四十多天,而后终于化妆成了七十多岁的老太婆,还背了一个六岁的男童,成功逃进南京城的安全区。
然而安全区以外的地方,无论是中国人的住宅还是外国人的住所都难逃日本兵的肆虐,他们故意纵火、抢走值钱的东西。
妇女是最无助的群体,即便她们身处在收容所中,也还是难逃日本人的魔爪。在一家蚕厂中,平均每天就要发生10起强奸妇女事件。
在《拉贝日记》(作者约翰·拉贝,该日记是他在南京大屠杀期间所见所闻的真实记录)中,不断出现这些记载:“12月19日,据金陵大学蚕厂的难民收容所报告,昨天晚上8时到今天凌晨1时,共有8名妇女被强奸,其中一人被刺刀刺伤。妇女被强行拖走,以后则是单独回来的。”“12月19日晚上6时,颐和路6号,6名妇女被7名日本士兵强奸,其中2名妇女被刺刀刺伤。之后,日本士兵又在门房用煤油灯将两床被子点燃。”
《魏特琳日记》中也有相关记载:“一位6时30分就来的39岁的妇女讲述了她的遭遇。今天上午,她劝一个曾和她一起在一户人家干过活的男子一同回家取些剩下的东西。这个妇女被日本兵抓住,5个日本兵强奸了她,男的则被打了耳光,并被抢去9美元。这位妇女的丈夫于12月27日被抓走,至今未归。这位妇女刚走,另一位57岁的妇女进来,她和丈夫在星期天回家时,她丈夫被赶出家门,两个日本兵调戏了她。妇女们并不愿意对我讲述这些遭遇,因为,她们认为这很不光彩,难以启齿。”
德国是日本的盟国,但他们的财产同样也未得到日本方面的保护,就在拉贝开列清单,详细记录在南京大屠杀前后日本人抢走的外国人居住的房子损毁情况时,拉贝自己的私人办公室也被翻了个底朝天,日本士兵无法打开钱柜,回去叫帮手。吃午饭时,3个日本兵翻过院墙打算抢劫,被拉贝赶走。下午拉贝打算开车去总部时,又有6个日本兵翻墙过来准备抢劫。
1938年1月1日是南京大屠杀之后的第一个新年。这一天,南京城里最大的活动是中国自治会成立,这当然是一个汉奸组织。拉贝日记里写道,难民们回来抢着放鞭炮,而鞭炮是日本人发的。新年并没有给南京人带来新运气,伤痛依旧弥漫在这座城市里。
而更让人悲愤的是,南京人民还被迫要求庆祝天皇生日。魏特琳在日记里记载了一些细节:“又一个美好的秋日,有温暖的阳光。那位年轻的花匠把他的菊花放在中央楼前面。今年的菊花虽不像往常那样大,但仍然十分美丽。他们说,今天日本臣民们庆祝天皇的生日。今晚至少有2个小时,最美丽的烟花将绽放在市中心及邻近地区的上空,我不敢想他们花了多少钱。实验科女生的反应,就是整个国家对目前日本入侵的反应的一个缩影,有无知麻木的欢乐,有阴沉沉的冷漠,也有人拒绝观看,我甚至听到啜泣声……”
伤痛和悲愤之余,南京人民还不得不面对更严峻的现实——传染病。大屠杀发生在冬季,天气寒冷,细菌不易在这时传播。可是开了春情形便不一样了。
到了1938年2月份,街上还有屠杀残留下来的尸体。有一些是中国军人的,日本人不清理,便没有人敢去清理。日本人抓了劳力去做苦工,而只要是当过兵、在国营工厂服务过的都要杀掉。
城市陷入了无序,人们排泄的粪便要么倒进了粪坑,要么倒进了废弃的壕沟里。曾经躺着中国军人尸体的壕沟被粪便填满了,清理需要大量的石灰粉。魏特琳在她的日记里写道:“如果我们不能很快弄来石灰的话,在夏天结束前我们都将死于疾病。”
拉贝也在担心聚居在难民区,得不到干净的饮用水,恐怕会带来疾病的爆发。在日记中,他写道:“城里只有两名外籍医生,因此一旦发生传染病,救治的希望微乎其微。现在发现了几例白喉病人,目前这种湿冷的天气也使不少人患上了感冒。”
此外,日军强奸除了给女性带来了肉体上的伤害,还有持久的后续伤害,比如流产和性病。不断有大了肚子的女性来到医院,但是因为私密和保守,很多女性羞于启齿,也不去就医。
食物和水是活下去最紧要的物资,可是在混乱的状态中,南京城的穷人已经很难吃到蔬菜和油了,至于肉和水果则是不可能的事。
《魏特琳日记》中,魏特琳说:“已经很久没有吃肉了,见了肉脸都是圆的。”条件好一些的人家还可以吃到面粉,可是多数人都只能从一些小商贩那里买米,有些人则是去安全区的粥厂喝粥。
为了维持秩序,日本人在占领南京城之后也发放了粮食。在1938年2月23日,美国人士贝德士(当时的在华美国传教士和宣教学学者)的新闻稿里,记录了南京伪自治委员会免费发放了2000袋米,然而这对于25万南京市民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供应。到了3月,局势逐渐缓和,日本特务机关又从芜湖买了10万石大米,以3万石专办救济,1万石作为开支和折耗,3万石作为伪自治委员会四个月的经费,3万石作为南京地方银行发行小票基金。南京伪自治政府出售大米,走投无路的居民们也只能去他们专营的地方购买。
很多居民为了活命带着自家的米粮去了安全区,安全区一天发两顿粥,有些女孩子怕日本人来强奸,往往领了粥就马上躲回房间,再也不出门。饿极了的难民什么都吃,吃野菜,吃烂掉的面粉……
为了掩盖烧杀抢掠的痕迹,日军派人请扫了南京的道路,然而南京城依然是一片死寂,直到1938年1月10日,贝德士在信中依然写道:“至于电话或者公共汽车,或是人力车,我们连做梦都不敢想。”
到了二月,南京治安好转,难民们逐渐离开安全区回到家中,安全区以外的街道上才有了点生气。魏特琳在这一年情人节的日记里写道:“自12月12日以来,我第二次见到黄包车。我不知道所有拉黄包车的人都到哪儿去了。”
到了2月25日,南京开始允许自由出入。躲在城中的军人开始找机会乔装打扮离开南京,根据蒋公穀(南京守城部队军医,其著作《陷京三月记》中有关于南京大屠杀的记载)在他2月27日的日记里所记载的:“晨三时许起来,将行装装备完毕。五时,我随处长及其他人在第一批先走,由汉口路寓所出发,经中山路出挹江门到车站,才知道今明两日,原有难民车开行,但敌人仍疑南京尚有着我们不少的官兵,乃将赴沪者逐一登记,证明他们并不是土著,可以加以检索。”
(《魏特琳日记》《拉贝日记》等)
1937年12月,日军攻陷南京,在中央门举行入城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