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底层叙事勃兴的文化探因

2016-02-12 12:41:00
天府新论 2016年1期
关键词:社会转型

滕 斌



新世纪底层叙事勃兴的文化探因

滕 斌

[摘要]转型期特别是1990年代以来的多元文化语境,使得文学场域发生了重要变化。社会结构的深层次变动,使得阶层分化后边缘群体的生存症候凸显。部分知识分子对底层的理论阐释与主张社会化写作的重建成为这一时期新的现代性焦虑。随着美学视点的下沉,民间立场的诉求和知识分子的关怀及反思话语融汇成具有新的话语伦理取向的底层叙事。

[关键词]底层叙事;社会转型;阶层分化;边缘群体;现代性焦虑;叙事伦理

2004年10月,纯文学刊物《当代》刊载了曹征路的《那儿》,这部以国有企业改制背景中下岗工人生存状况为题材的中篇小说,引发了新世纪以来学术界关于“底层”与“底层写作”及其相关问题的热烈讨论。①曹征路的《那儿》发表以及由此引发的广泛讨论,成了底层文学出现的标志性事件,故学术界也往往以《那儿》作为讨论底层文学的起点。继《那儿》研讨之后,有关矿工生存、民工进城、失地农民以及留守儿童等题材的作品陆续进入到“底层”的叙事阵容。陈应松、阎连科、胡学文、尤凤伟、荆永鸣、刘庆邦、王祥夫、刘继明等作家的此类作品使得底层叙事的影响力得到进一步扩大。也正是这一时段,底层文学在收获一批获奖作品的同时②刘庆邦的短篇小说《鞋》获1997-2000年度第二届鲁迅文学奖,其中篇《神木》获第二届老舍文学奖,根据小说《神木》改编的电影《盲井》获第53届柏林电影艺术节银熊奖,曾获北京市首届德艺双馨奖。刘庆邦的多篇作品被译成英、法、日、俄、德、意大利等外国文字。孙惠芬的长篇《歇马山庄》获2006年茅盾文学奖提名奖,中篇《歇马山庄的两个女人》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曹征路的《那儿》获《首届北京文学·小说月报》奖、广东省第七届鲁迅文学艺术奖。田耳的《一个人张灯结彩》、葛水平的《喊山》、迟子建的《世界上所有的夜晚》等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范小青的《城乡简史》和邵丽的《明惠的圣诞》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胡学文的《命案高悬》、陈应松的《太平狗》、罗伟章的《奸细》等获得第十二届百花奖优秀中篇小说奖。进入了创作的爆发期。③据徐德明对《收获》、《十月》、《钟山》、《当代》四家刊物从2001年第5期至2003年第10期的统计,在短短3年间共30期刊物发表关于农民进城务工题材的作品就有275篇。近年的《小说月报》、《小说选刊》、《中短篇小说选刊》等刊物上也选载了大量的底层小说。参见徐德明:《“乡下人进城”的文学叙述》,文学评论,2005年第1期。事实上,从作为一种异质性的叙述出现,到成为文学界主题,“底层叙事”无论从引发学者研讨的广度、论争及理论话题的深度思考等方面,都已成为不容忽视的文学与文化现象。那么,底层文学为什么会由冷变热再到成为一种主流叙述?这与边缘弱势群体的生存语境变化有什么内在联系?知识分子对这种阶层“沉落”现象是如何看待和阐释的?作家对“底层”进行文学性表述的话语目的何在?或者说他们想要构建什么样的叙事伦理?从文化驱力的角度来寻绎底层叙事的勃兴,对于辨析这一写作潮流所蕴含的复杂话语意识形态,无疑是一个值得着力的理论切入点。

一、现实基础——阶层分化与边缘群体生存症候的凸显

所谓阶层分化,指社会生活中的成员由于自身能力与所获得机会的不同,在经济、文化和社会资源配置的占有比例方面存在差别,并最终在社会地位上呈现出不同等级的现象及过程。1990年代开始的经济转型,使得现代性进程中的各种社会和文化问题日益突出。不同群体在追求自身利益过程中的运作逻辑以及能力上的失衡,某种意义上促进了“社会的断裂”(孙立平教授所言),即社会阶层的“分化”与“沉落”。这一过程主要有以下四个方面的具体表现:其一是城市中开始出现数量较多、规模较大的下岗失业人员。随着经济增长方式由粗放向集约转型、经济体制由计划向市场转轨,大批工人被迫下岗乃至失业,从而成为城市中的新贫民。正如有学者指出的工人阶级身份和地位在1990年代最为触目惊心的变化:曾几何时,曾经被钦定为一种具有“领导阶级”特殊地位的工人,下岗之后成为了最廉价的“人力资源”而被散播到城市的边缘。〔1〕与此同时,城镇失业人数亦出现递增的态势,1991年登记的失业人数为352Ʊ 2万,这一数字到1997年则达到了576Ʊ 8万。①资料来源:《中经网统计数据库》,访问日期2006年10月17日。其二是跟随着公共权力异化而滋生的腐败行为在当下社会的不同领域都有体现。如胡鞍钢在其文章中指出,“目前所揭露出来的贪腐损失只是冰山一角,公共权力滥用的贪腐所得不一定归于个人,也可能流向其个人所属的集团、朋友或家庭”。〔2〕而权力异化现象在底层特别是农村的乡镇较为突出(后文将会述及)。其三是贫富差距扩大。毋庸置疑的是,党和政府一直坚持共同富裕的原则,但财富正快速地向少数人集中的现象也较为明显。有研究者曾对中国2004年的GDP做过统计,该数据显示,在当年拥有超过100万美元资产的中国人已达23Ʊ 6万,其占有的财富总额已经超过了9690亿美元,〔3〕这一数字约占当年中国国民生产总值1Ʊ 4万亿美元中的69Ʊ 2%。财富在少数人手里累积,使得一部分“新富人”群体开始形成。这在加剧了收入分配不平等的同时又使得贫富之间的分化进一步明显。②王小鲁在发表于2010的《灰色收入与国民收入分配》一文中,通过对19个省、64个不同规模城市及14个城镇调查得出的数据:2008年,城镇家庭高低收入差距为26倍;参见王晓波:《探析我国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现状、成因及解决路径》,经济研究导刊,2013年第29期,总第211期。其四是城乡之间的收入比例悬殊。据南开大学长期从事收入分配研究的陈宗胜等人对国家统计局资料的计算,我国居民收入的基尼系数在1997年就已达到了0Ʊ 49。〔4〕另有研究数据显示,1978年,我国农民与城镇居民每人平均可支配收入之比为l:2Ʊ 57,十年后,也就是1988年,这一比率一度缩小为1:1Ʊ 72,而到了2008年,这一比率扩大到1:3Ʊ 21。如将城市居民所享有的各种补贴计算在内的话,农民与城镇居民的人均收入差距则达到了1:6。〔5〕以至于有研究者撰文指出,中国在短短的20年时间,已经由一个经济平均主义的国家转变到了一个中等不平等程度的国家。〔6〕之所以大篇幅引用这些基于不同的研究角度所得的数据,其实都指向一个现实话题,即中国当下的社会阶层确实正在发生着较为明显的分化。

阶层分化的结果,不仅使得阶层之间的流动减少,而且其区隔与内部认同也开始固化。随着社会转型的纵深推进,社会阶层在现实意义上正沿着贫穷与富裕、乡村与城市、下层与上层这条主要断裂带展开。〔7〕作为1990年代以来中国现代性“马拉松”的一个直接结果,正逐渐被抛出主流社会之外的农民工、下岗工人、城市低保户、打工者以及缺乏就业保障的失业人员等逐渐形成了一个具有相当规模的“底层”。

由于在文化上无法表达自己的诉求,就业竞争能力差,经济方面创造和积聚财富能力弱,这就使得底层这一弱势群体摆脱不掉贫困及其伴生的各种生存性症候:第一,是“去城”过程中与贫困结伴而至的苦难遭际。部分乡村的自然人文生态已仅能承载农民最基本的物质生存需求,对财富的渴望使得农村的青壮年劳动力都开始出逃那已不再承载着希望的田野。这就不难理解,打工潮出现以来,外出务工的农民已近1Ʊ 5亿,而且其数量还在以超过500万人次/年的速度增长。〔8〕这个庞大的移动群体在给城市带来沉重负荷的同时,也给务工者自身带来了居无定所、颠沛流离途中如待遇低、劳动强度大等一系列现实问题。每至年底,因欠薪和讨薪而带来的被暴力威胁、被打伤打残,被骗、要不到工钱甚至白干一年的情况也时有出现。①如《南方周末》近年来的一些典型报道可见出农民工苦难的遭际:《一场讨薪纠纷背后》(1993-12-3)、《女雇主为何如此凶残——南京小保姆王海华遭虐待前后》(1994-6-17)、《民工不是包身工》(1995-6-23)、《采石场?集中营!》(1996-6-14)、《山村来的洗头妹》(2001-10-18)、《穿行在黑色的矿脉中》(2004-9-16)、《“棒棒军”的都市梦》(1994-6-3)、《三个“棒棒”的城市梦想》(2004-4-22)、《食人的金矿》(2001-10-25)、《罪与罚:写在城市边缘》(2004-1-8)、《谁隐瞒南丹矿难》(2001-8-9),等等。这些务工者的经历也在底层作家的作品中得以表现。如刘庆邦《到城里去》中的务工者,为了省钱,喝的是锅底水,吃的是又硬且霉的薯面馒头,因常年劳累加上生活的艰辛,才四十来岁的他,眼角也有了成撮的皱纹;《幸福票》中的银孩,为了给母亲换到鸡蛋吃,以近乎禁欲的方式强忍着自己身体的需求,可最后,即将作废的幸福票使他长期的努力终至落空;再如《别让我再哭了》这篇小说中,郑家所得不多的抚恤金与郑家子女的工作是以郑师傅宝贵的生命故意葬身窑底为代价换来的;陈应松的《太平狗》中的程大种与土狗太平,在城市里备受歧视和虐待,最终,主人程大种在超强度的劳动中客死他乡,太平狗虽落魄返乡,但也经历了九死一生;白连春《我爱北京》中卖菜的李多粮、荆永明《北京候鸟》中拉板车的跛腿来泰等进城民工们的遭遇大都一样,即去城市以图改变生活困境的这条路上所留下的,却是他们身心的伤痛。这样的经历在邓建华的《乡村候鸟》、孙慧芬的《民工》、贾平凹的《高兴》、阎连科的《年月日》、王祥夫的《街头》、尤凤伟的《泥鳅》、方方的《出门寻死》等作品中都有细致的书写。

第二,是异化权力带来的不公正现象。改革开放后期,村民自治在我国农村已得到全面实施,但也有相当部分基层村镇在推行村民自治的过程中,出现了权力异化带来的社会问题。②《南方周末》曾经报道过的有:《抵制不合法选举遭报复》(1998-1O-16-1);《五父子称霸固镇小张庄四村民查帐惹杀身之祸》(1998-1O-23-1);《村主任“刑满释放”前后》(2001-2-1-2);《一次村级选举引发的枪击事件》(2002-8-22-A6)。从一些媒体的详细报道中,可以看出基层乡村的普通人对公平、公正的吁求。③《南方周末》曾于1999年4月23日到2003年的四年间,三次对河北省曲阳县党城乡党城村村民杨志杰被公安刑讯逼供长期关押一案的追踪报道。该报刊1999年4月23日发第一篇报道《不明不白被关八年》,见报后毫无反响。2001年该报又就同一案件推出第二篇报道《不明不白被关十年》(2001-1-11-12版),配发新闻评论《罕见超期羁押背后》。2003年,该报发出第三篇报道《不明不白被关12年》。其他如《惩治腐败裁减官员实施新政董阳变法遭遇强敌》(1998-5-12-1版)、《农民告倒派出所长》(1999-3-19-5版)、《文湘莉胜诉》(2000-5-19-7版)、《小干部五年孤身斗贪官》(2002-1-17-1版)等报道中,都可见出这样的诉求。在近年媒体有关查处腐败的报道中,其中农村基层官员贪腐和造假占基层腐败报道的54.67%。农村司法腐败占报道的21Ʊ 33%。〔9〕当然,权力异化在任何国家都不同程度的存在。我们也必须看到,党和国家在惩治腐败方面的努力和取得成果的同时,每年纪检委查实贪腐官员的多起案例,无疑也揭示了吏治腐败的不容忽视和惩治的任重道远。

第三,底层人在精神上也存在着难以得到城市接纳与认同的他者之感。近二十年来,“民转工”无疑是当代中国的一个奇特现象,一方面,国企改革使得大量工人失业下岗,另一方面,随着农村城镇化及自然村落的逐渐消失,大量农村劳力成为新的“工人”。对于绝大多数的农民工而言,他们远离故乡,从事又脏又累、赚不了多少钱而又备受歧视的体力工作,这些短暂性的工作使他们像候鸟一样在城乡间无根地迁徙着,被动地成为了现代化进程中“疲于奔命的追赶者”。虽然进城务工的农民进入到城市的躯体,却没有稳定的收入保障,更难以获得城市人那样的各种福利。在城市人忽视甚至鄙弃的眼神里,他们同在一个世界,却被排除于现代文明之外;他们共存于一片天地,却被挤在传统与发展的夹缝之中,在充满时尚气息的城市内部,他们成了时代的“多余人”。

第四,利益受损和欲望膨胀下的人性变异。底层人为了摆脱贫困生活,进城赚钱养家的同时,也为现代城市进程的推进挥洒着自己的汗水。然而由于文化与自我控制能力方面的不足,他们中的一些人在面对自己利益受损或者遭受不公正对待时,很容易诱发其人性当中的恶念导致其走向犯罪。如《四川日报》曾于2005年09月15日刊载了一篇名为《谁该为“王斌余悲剧”负责?》的报道,即是务工农民由于利益受损又无从维权而走向犯罪的典型案例。〔10〕王斌余曾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由于家境贫寒,从17岁起就开始在城市打工。他在艰辛的打工生活中备受欺辱,在数次向老板讨要工钱无果的情况下,愤怒之中的他连杀死四人、一人重伤。同样也是因为拖欠工钱,47岁的重庆人刘某及三个老乡上门找老板讨要时,与老板和两个帮手发生冲突,打斗中致老板的手下一死一伤。〔11〕这样的案例在劳工群体中还有很多。①从新世纪之初到当下都不乏相关报道,如2000年1月30日,上海《新民晚报》就有3条有关农民工被拖欠薪水而犯罪的报道:《几个农民工为索要5万元工资绑架了个体户老板》;《一个农民工为索要工资直接从老板身上抢劫6500元》;《因老板拖欠多年工资,农民工索要未果而将老板夫妇杀死》。最近几年有姜英爽的《少年阿星杀人事件:阿星的“不归路”》,来源于《南方都市报》,2005-07-14,http://newsƱ 163Ʊ com/05/0714/02/1OJC5S1T0001122B2.html;裴晓兰的《民工杀雇主逃亡16年后被诉》,见《京华时报》,2012-02-04-007;王玮伟和李超钰的《男子被欠薪杀老板两女儿辱尸冒充姐夫逃13年》,见中国新闻网,2014-03-06,http://www.chinanews.com/fz/2014/03-06/5918859.shtml.此外,底层人中的少数在外出务工的过程中,有时会受到欲望的挤压使得贪念超出合理尺度而触犯刑律。我们也注意到,在贫富差距不断扩大的社会环境中,来自底层的对社会进行报复性犯罪以发泄内心不平的案发率明显上升。据某地公安机关的数据统计,当地外来人口在城市刑事犯罪中的比例占六成以上,农村剩余劳动力又是这当中的大部分。〔12〕《南方周末》曾有报道,目前在北京市关押的犯罪人员中,外来人口所占的比例在1980年为3.41%,到1990年代左右,这一数字上升了近20个百分点。据1999年对进城农民犯罪比例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广州的进城民工犯罪占到全部刑事犯罪的52Ʊ 29%,上海为53Ʊ 43%,东莞竟高达80Ʊ 96%。〔13〕在这些统计资料的背后,还有一些无法形诸数据的,如在极力摆脱贫困的过程中,底层人的生存困境、沦为城市的“多余人”之感,以及欲望超常态膨胀而带来的暴力、亲情的陷落、伦理的模糊、人性的沉沦与萎顿、对城市的对立情绪等“黯哑”的现代性问题,这不能不使人文知识分子在各自学科领域对这些社会症相进行关注和思考。

二、现代性焦虑——理论阐释与美学重建的双声共鸣

底层的人们无疑也充满着对城市生活和工作环境的向往,因为种种原因,“现代性”却难以赋予他们同等竞争的空间和机会,身处现代文明中数量庞大的底层人正在遭遇着生存与身份的双重尴尬。②陈桂棣、春桃夫妇于2004年合著的《中国农民调查》是有关农民问题的报告文学。正像作者所写,“我们看到了你想象不到的贫穷,想象不到的罪恶,想象不到的苦难,想象不到的无奈,想象不到的抗争,想想象不到的沉默,想象不到的感动和你想象不到的悲壮……”参见陈桂棣,春桃:《中国农民调查》,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吴亮在《底层手稿》中所描述的那一些利用省略号间隔以暗示问题之严重与解决之困难的底层困境:“剩余人口……教育匮缺……技术革命的入侵……手工业消亡……不公平竞争……资金不足……民间自助能力丧失……被放弃的行业……企业破产……生态恶化……健康水平下降……沉重的税赋??形形色色的掠夺……对权利诉求的压制……公共福利的减缩乃至名存实亡……”参见吴亮:《底层手稿》,上海文学,2006年第1期。同时,这些问题的出现使主流研究者们认识到,一个群体在整个社会中的利益及自身主体地位的不断丧失,和“文化领导权与话语权”有着深层次的联系。于是,如何在由强权、资本以及消费文化合谋的现代化语境中为受文化与经济水平双重制约的“失语”群体“发声”,成了社会学家和作家们的现代性焦虑。

阶层分化在成为一个严峻的现实问题之时,其中的“底层”也逐渐被知识分子们上升为一个理论问题。早在2001年,《读书》杂志第8期就曾刊发了一组讨论有关“草民”的文章。该组内容在以对话的方式谈及全球化问题时,还特别提到查特吉的《关注底层》一文,对其文中分析的“多种其他的现代性”、“精英和底层政治的交叠”、“再思政治”、“反对精英史观”、“重新定位”等几个命题进行了详尽的译介。〔14〕可以说,这一次有关“草民”的讨论,不仅为没有自己的书写历史、长期被遮蔽的“底层”得到发现与命名提供了学术依据,也使我国研究者借用葛兰西、查特吉这些学者的理论来对有关“底层”的概念与属性、“底层”的自主意识、“底层的表述与被表述”等问题进行考察时获得了有益的学术启发。

在其后的一段时间里,中国当代人文学者带着对社会问题的高度关注,发表、出版了社会调查、散文、诗歌、理论探讨、报告文学等许多相关著述,一定程度上有效折射出了当代中国社会的现代性变迁,同时也多角度地涉及了贫富两极分化日趋明显的社会结构与“底层”群体的“沉落”及其“失声”境遇。随着研究者、媒体介入队伍的扩大,对“底层”、“底层文学”的多次探讨与争鸣也逐渐使其成为当代文坛的关键词和热点。①社会调查如《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阶层结构变动研究》(段若鹏等)、《断裂——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中国社会》(孙立平)、《失衡——断裂社会的运作逻辑》(孙立平)、《博弈——断裂社会的利益冲突与和谐》(孙立平)、《现阶段中国社会阶级阶层分析》(吴波)、《中国社会分层》(李培林,李强,孙立平)、《断裂与碎片:当代中国社会阶层分化实证分析》(李春玲)等。2004年,《天涯》杂志率先发起“底层与关于底层的表述”专题讨论,第2期发表蔡翔的旧文《底层》、王酉龙的诗歌《你是不是如同我的母亲——致宝马事件里的农妇》和刘旭的论文《底层能否摆脱被表述的命运》,第3期发表蔡翔、刘旭的《底层问题与知识分子的使命》、高强的《我们在怎样表述底层?》,第6期再度组织讨论,发表王晓明的《L县见闻》、顾铮的《为底层的视觉代言与社会进步》、吴志峰的《故乡、底层、知识分子及其他》和摩罗的《我是农民的儿子》,此类作品还有塞壬的《转身》,铁马的散文系列等。报告文学作品有刘翼平的长篇报告文学《脚手架》,陈桂棣、春桃的报告文学《中国农民调查》等。

多家文学和理论刊物也积极参与到和“底层”相关的文学活动当中。2006年,改版后的《小说选刊》于年初就推出了“底层与底层表述”的文学专栏。同年2月,海南的《天涯》杂志组织“底层与关于底层的表述”专题的第三次讨论,随后集中刊发了耿占春、南帆、柳冬妩等研究者从左翼思潮背景来观察中国“底层”问题的文章。两个月以后,《北京文学》也组织了一场名为“底层与文学”的专题研讨会,到会的学者们对文学史上的左翼潮流和当下写作中的“底层叙述”进行了梳理和比照分析,这次研讨在最后演变为一场以“底层能否摆脱被表述的命运”为话题的激辩。

其实,梳理研究者们的比较、辩论乃至文学话语新命名的背后动因,大致可以归结为以下两个方面:其一是社会学意义层面对于现实的阐释;其二,则是基于后新时期以来的文学内在症相剖析与拨正的焦虑。学界对当下文学叙事格局的担忧并非不无道理。随着改革开放以来各种思想禁忌的消除,文学创作“个人化”的凸显在客观上促成了叙事潮流的多元景观:一时间,各种“新”潮流、“后现代”文化现象、先锋实验与大众消费文化充斥文坛。文学写作的随意性、个人化甚至大众化,使得文学话语中的个人性与社会性对立起来。在部分作家那里,文学几乎变成了谋取商业利润与实现个人价值的无关社会的“市场生产”行为。有学者就曾尖锐地指出中国20世纪90年代文学中的这种写作症候:“消费、浮躁、自我抚摩、刺激、回避是非、消解道义、绕开责任、躲避崇高等等,几乎成了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小说中较为普遍的精神姿态”。〔15〕这一说法较为准确地概括1990年代以来一个时期的叙事困局。整体看来,担当精神和责任意识在当下小说中日渐衰弱和边缘化,有过底层体验的作家刻意远离了曾经有过的底层体验,生长于城市的作家又无法表达出底层的真实存在。作者们更多地在其文字中走向亲近市场的商业化写作,或陶醉于现世享乐,或走向“身体”、“消费”等听任欲望自然放纵式的写作,意图藉一种惊世骇俗的话语方式获得批评的关注或实惠的版税收入。对名利泡沫的追逐使得当下的一些文字不是“无德”就是“缺钙”,而褪失了文学应有的精神重量和质地。即如雷达所指出的,当下一些作品在直面生存、揭示负面现实之时,明显缺乏引人辨别是非善恶和正面造就人的能力。〔16〕也正是基于文学的现实症相,部分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开始及时反思那些消费化、个人化和大众化的文学形态,抨击漠视社会问题的文坛,倡导高扬现实批判意识的文学话语。由“底层”问题进而延伸到“底层文学”话题进行论争研讨,②2000年,孟繁华在《资本神话时代与无产者写作》(《南方文坛》2000年第4期)一文中,提倡应该继承1930年代以来的无产阶级文学。评论家谢有顺在他的《我们内心的冲突》一书中,抨击漠视社会问题的文坛。2001年,文艺评论家李陀发表《漫谈“纯文学”》(《上海文学》第3期)的采访录,对1980年代以来文学界的纯文学追求进行反思,并提倡要高扬现实批判意识。2004年初,《天涯》杂志刊发蔡翔、刘旭等人的文章,率先发起“底层与关于底层的表述”的专题讨论,对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社会在转型时期出现的社会分层趋势和现实进行讨论。同时,《文学评论》、《文学理论与批评》、《当代文坛》、《上海文学》等一些文学理论权威刊物都开始关注这一问题,对“底层文学”的讨论逐渐增多。这些评论与研究主要围绕“底层”的概念、“底层叙述”、“底层文学”界定、“底层文学”引起的一些相关思考及其反思展开。无疑就成了一个很自然的学术延伸。

其实,早在新世纪之初,一些敏锐的知识分子就意识到了人文精神在文学叙事中的退落,并开始呼吁一种“新文学”的出现。如黄力之认为“下层民众不仅失去了一些实际的保护,而且失去了自己的话语代理人”。〔17〕蔡翔则提出了“有没有一种新的写作可能”的大问题,〔18〕余建嵘也指出工农的“失语症”,等等。〔19〕这些学者非常精准地指出了底层的“沉默”状态。作家曹征路则直言不讳地说:“每个利益集团都应有自己的利益诉求管道,但咱们的情况有点特殊,农民和工人没有。”〔20〕与此同时,部分年轻批评家如邵燕君、李明德、张英芳等人也公开提倡文学创作的社会批判性,呼唤现实主义与担当精神的回归。〔21〕甚至有人针对大多数作家执着于先锋写作、欲望叙事、身体写作的话语操练之时,树起了“新文学改良”的大旗”。〔22〕当众多的知识分子开始以良知和同情心积极凸显和阐释“底层问题”时,试图以一种新的叙事伦理建构一个精神世界来改变当下文学的整体面貌,自然也会成为一部分作家参与介入现实生活的写作选择。

三、叙事伦理——民间立场与知识分子话语介入的契合

从我国的现实情况来看,底层弱势群体在自身表达意识方面一度存在着缺失,虽然近二十年来底层弱势群体的自我表达意识略有增强,但由于资源、地位和能力的限制以及巨大的政治、经济、文化落差,仍然存在着难以形成畅通的自下而上地触动更为强势的上层机制等诸多问题。因此,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领域逐渐出现底层群体的“代言人”,有过底层经历的作家开始自觉地以一种鲜明的民间意识和视点,①孙慧芬当过农民和工人,陈应松也是典型的出生于底层的作家,做过知青、船工。刘庆邦的矿难小说更是得益于他1970年河南新密煤矿的工作经历。熊正良1978年赴南昌县冈上乡插队务农。来叙写源自民间的悲剧性生存状态,试图让那些在公众场合“无法言说”的“边缘群体”道出他们生存的真实状态,还民间生命一种展示他们生存困境和“被抛”焦虑的“述说”权力。而时代转变中的知识分子也以此表达他们的道德关怀,希望藉此来重新审度伴随转型而出现的现实秩序与价值取向,以及对现代性问题的反思。②1998年第7期的《上海文学》中,编者以《倾听底层的声音》为题推介该期发表的《应春玉兰》(作者燕华君)等小说。这篇“编者的话”这样写道:“有一种声音应该渐渐强大起来,那就是底层的声音。必须坚持平等和公正的立场,必须惩恶扬善。在任何时候,我们都应该认真倾听来自底层的声音,应该知道底层正在想什么,底层人民正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生存状况之中。我们坚持的,是一种平等和公正的立场,而平等和公正的问题,在今日社会,正愈来愈被人们所关注。它不仅涉及到底层的利益和情感所在,而且关系到我们整个社会的健康肌理。一个不公正的社会,必然充满肮脏和罪恶,它最后毁灭的,必然是社会本身。所幸的是,我们的社会正在平等和公正的道路上继续前行,而在这种时候,底层的声音成了坚持平等和公正的一种强大力量。”

研究“底层”的众多中外学者大都认为,“底层”是缺乏“言说”能力的。诚然,就“底层”群体来说,他们没有历史,无从辨清自身的特征,没有言语,无以描述被抛的焦虑甚至也无从知晓将被“抛”向何处。由于身处底层的人几乎都是社会的弱者,所以,他们承受着更多的苦难,甚至常常陷入某种绝境,他们不满现状却又无能为力。但现实中的底层无疑是有形的,知识分子的“代言”传统及道义精神使得部分作家开始有意识地在叙事中渗入底层通常难以表达出的对公平、正义、平等的诉求。

打开国门以来的三十多年时间里,中国社会正经历着最为深刻而又剧烈的变化:在城市,工人阶级曾经是计划经济时代高枕无忧的群体,但经济改革的冲击使其发生了基于体制的“身份分化”。体制转换后,他们原来“领导阶级”的光环已然不在,一度作为城市下岗职工在严重的贫富差距中经济窘困。一些曾经毫不计较个人得失,为厂矿的生存发展拼力拼命以及改革之初帮助厂矿渡过难关的工人,最终又在经济体制改革的“过河”过程中成为下岗者,重新还原为社会底层。就如曹征路《霓虹》里的女主人公倪红梅所说:“共渡难关,共渡难关,最后他们是渡过去了,却把我扔在了深渊里。”〔23〕而体制改革带给农村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在乡间,留守者只剩下老孺妇弱,据守着大面积荒芜的土地,乡村失去了强壮的劳力,贫瘠的土地伴生着的是“去”与“留”的双重煎熬;在城乡之间,农村大部分青壮年劳动力成为农民工,潮水般涌入都市。民工们带着致富梦向城而去,遭遇的却是生活的困顿和在城里生存更为艰难和复杂的状况。如果说,大多数民工对苦难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应对能力的话,而当他们面临外在环境对心灵的挤压时,往往又是无从应对的。正如有作家说过这样一段话:“对底层来说,除却苦难,还有很多更需要关注的。”①胡学文.“文学与底层”研讨会上的发言〔OL〕.http://cn.qikan.com/gbqikan/mag.asp?issn=0257-0262.2006-05-12.城市下岗职工、乡村留守者、农民工等几大群体中的绝大多数正在经受着改革的阵痛,表达他们的困惑、心路历程、诉求与人性异变,也许在呼应底层民众话语期待的同时,也会使当下更多的人能感知他们的存在、关注他们的生存。

就当下大多数在作品中表现过底层经验的作家,如阎连科、曹征路、蔡翔、尤凤伟、鬼子、刘庆邦、胡学文、罗伟章、熊正良等作家的现实身份来说,已很难再将他们归为“底层”。②蔡翔曾到安徽偏远农村插队,后来又做工厂工人、工厂技校教师,在发表作品前,有过12年的“底层生活”。曹征路插过队,当过兵。胡学文更有着丰富的张家口坝上贫困地区的生活经历与体验。但我们不应忽略,这些“知识分子”都是来自底层或者曾有过在底层生活一段时期的经历,当他们打量当下“边缘”群体生存状态的时候,之前那些储存的经验会唤醒他们对“底层”的感受、理解和思考。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当下的底层书写虽然并非出自“底层”之手,但这些作为“知识分子”的作家,也大多是如萨义德所说的“代表着下层社会的穷人、没有声音、没有代表、无权无势的人”。〔24〕作为社会中具有特定公共意识的个体,他们实践着知识分子的反思意识和道义精神。如陈应松在一篇《我爱太平狗》文章中写到:“……我只对那种艰难、凶险、简朴、真实的生存现状满怀热情与敬意。我只想书写这么一种生存的精神,带有美学意义的、浪漫而残酷的生存精神。……生存是不易的,保护自己起码的生命,在这个年月尤为不易,特别是一些并没有多少保障的人们,如我的父亲母亲,如农民和下岗工人。”尽管在推行市场经济的过程中,带来了喧嚣浮躁、以功利和实用主义为主导的道德观念的变化,人文知识分子也正经历着被“边缘化”的境遇,但一些表现底层生存状态的作品,如贾平凹的《高兴》、葛水平的《地气》、阎连科的《丁庄梦》,刘庆邦的《神木》、孙惠芬的《保姆》等作品中,我们看到这些叙事无论是对于人的现实生存境况方面,还是在终极价值的深层关怀方面,都表现出一种异于当下时尚化、个人化写作的自觉的“社会良心”。

当代底层写作在叙事上既有表达民间诉求与知识分子对底层群体关怀的向度,也有在此基础上对现代化进程中因现实积弊导致的“现代性症候”进行不同程度反思的作品。如胡学文的《一棵树的生长方式》、《命案高悬》、曹征路的《豆选事件》、刘庆邦的《卧底》等作品中,在金钱、权利和潜规则对底层农民的驯化及扭曲乃至底层百姓利益被侵害的叙述中,都可以见出对乡村权力异化的反思。曹征路的《那儿》、《霓虹》、方方的《出门寻死》、刘继明的《我们夫妇之间》、王祥夫《寻死无门》、陈应松《一个人的遭遇》等作品则于下岗者的苦痛经历与精神裂变中传达出对体制改革阵痛的反思。又如吴玄的小说《发廊》、尤凤伟的《风雪迷蒙》、刘庆邦的《摸刀》、《神木》等作品中,也不乏对物质、金钱欲望对美好人性侵蚀的反思。

当然,大多数底层叙事是糅杂着诉求、关怀与反思精神的,且话语向度也显得较为开阔,如刘醒龙的《凤凰琴》、李佩甫的《豌豆榆树》描写了乡村教师的贫困境遇,鬼子的《被雨淋湿的河》反映了打工仔的艰难生活与愤怒抗争,蔡测海的《你真的漂亮》、张抗抗的《故乡在远方》反映的是底层人在困境中的人性扭曲和孤立无援,失去生存权利的绝望等。总之,当代社会中底层症候如农民问题、农村教育问题、下岗失业问题、打工一族问题、底层生活保障问题、底层权力诉求问题等各个层面,都在底层叙事中得到了较为全面的述及。

福柯曾认为,知识分子应该通过他们在自己领域所进行的分析,去动摇人们的心理惯习以及思考方式,不断地去质疑、去驱逐那些为人们所熟悉而接受和被假定为当然的东西。〔25〕从这个意义上说,作为知识分子的作家对底层进行的形象化阐释和以其在个人化、时尚化、消费化语境中表现出的民间诉求、道德关怀及对当下社会症候的反思,显示了他们在伦理取向上朝着知识分子身份意识恢复和批判精神回归方面的努力。

四、结 语

底层叙事的勃兴,是随着阶层分化以来,边缘群体的生存症候凸显,处于现代性焦虑中的知识分子试图在美学阐释中重建一种新写作伦理的话语实践。客观地说,短时期内大量涌现的底层叙事文本,确实存在文化策略方面的“急功近利”及“反思和批评的暧昧”等叙事尴尬:如部分让文学负起沉重“社会责任”的精英视角转向成为一种政治策略,以至于有走向最终借用底层声音来表达自己对历史与现状不满的可能。再者,其间的民间立场在表达话语诉求与关怀意义的同时也呈现出道德取向上的限度,以及将边缘群体苦难与不幸的根源悬置乃至轻化为个体悲欢的处理,显然又在有意无意间消解了这一叙事潮流的异质性。但作为应和了当代社会和思想潮流演进的文学思潮,底层叙事对身处中国转型期正在发生着的社会变化和底层人现代情绪的捕捉与表现,直面最尖锐复杂的底层问题时所体现出变革底层现状的愿望同话语姿态,以及在给当下靡散的文学存在契入知识分子应有的生活良知方面,都留下了一个值得继续拓展的理论和叙述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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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谢莲碧)

[作者简介]滕斌,博士,内江师范学院文学院教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与文化。四川内江 641199

[收稿日期]2015-12-07

〔基金项目〕四川省教育厅重点课题“文化转型视野下的小说叙事流变(1985-2000)”(编号:13SA0009)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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