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东 王宏
(天津商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 300134)
陕甘宁边区县长的工作方式与工作作风
杨东 王宏
(天津商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 300134)
工作方式与工作作风,既是一个领导者工作面貌的具体表现,也是其精神面貌的客观标识。陕甘宁边区县长,以其平民化的形象、民主化的作风和实地化的领导,展示着他们亲民之仆的工作形象和勤于治事的工作作风。长期的革命斗争与乡村生活,造就的吃苦耐劳的工作方式和为人民服务的工作理念,不仅在陕甘宁边区的乡村大舞台上留下了他们深深地印迹,而且也成为中共在战争年代的一个时代标杆和革命象征。
陕甘宁边区;县长;工作方式;工作作风
曾几何时,县长以“入则日坐堂皇,理刑钱之争讼;出则巡视阡陌,察风俗之美恶”[1](p22)之威严,演绎着其赫赫堂皇的县官形象。陕甘宁边区的县长,则在革命与时代的双重助推之下,俨然以其平民化的形象在演绎着革命时代的县长本色。就在陕甘宁边区政府成立之初,林伯渠就明确指出,为着实现目前新的伟大的任务,“必须要求政府工作人员充分进行民主的工作方式与方法。”[2]对于边区县长则更是如此,这不仅体现在工作形象上,更体现在工作作风上。概而言之,一切以平民化的亲民治事的工作方式来做“事”而非做“官”,是边区县长工作方式的基本样态。
边区县长的平民化形象,首先体现在他们的外在特征上。经年累月的革命斗争与生产实践,致使岁月的痕迹留存在他们的外貌上几乎与农民并无二致。延安模范县长刘秉温,“长着一付青年农民的躯体:高大而壮实。方大的脸庞经累年累月的风吹日洒涂上了一层黑红色彩。讲起话来,那乡人山野呼应般的嗓音,从宽厚的嘴巴内发出,在窑洞里嗡嗡作响。一九三五年土地革命时,他是延安县苏维埃主席,背着一个破旧的挎包跑遍了延安四周,领导着四乡农民打土豪分田地。抗日战争时期的大生产运动中,他又是延安县县长,跑遍延安四周的高山深沟,发动与组织全县人民达到了耕一余二的丰衣足食。在一九四三年的西北局高干会上,他得到了党和人民的褒奖,荣获‘模范县长’的称号。[3](p24)华池县长李丕福,“他的脸被塞外的风沙和烈日吹晒得同那些赶驴子的农民们一样粗黑,他脚上打着裹缠,头上挽着羊肚子手巾,穿着早晚御寒光板山羊皮褂子,完全是一副长年累月由塞外往内地驮运食盐的赶脚汉打扮。”[4](p595)
边区县长在长期革命斗争中与群众相濡以沫的革命情怀,形成了他们在任何时候都以其平民化的形象与姿态开展工作。县长的这种平民化的形象和打扮,甚或有不少人几乎认不出他是县长还是一般百姓。西北野战局某团侦察参谋胡浪涛在转战陕北期间,跟随一老人来到一个山沟,走进半山上一个窑洞,炕上坐着两个人,几乎认不出他是我们的地方干部。老人介绍说,“这是甘泉县的县委书记和县长。[5](p202)
边区县长的平民化形象,还体现在与老百姓之间的密切联系上。紧密联系群众,关心群众日常生活,是边区县长工作的基本工作方式。大到战备动员工作,小到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乃至于如何喂猪这样的事情,在他们心头都有着思考。清涧县长黄静波即是如此。在他担任县长期间,不仅知道清涧的老百姓每一家都喂一头猪,而且他也知道喂一头猪需要多少钱,以至于诸如如何喂猪这些老百姓关注的事情,在他心头都有着详密的思考。西北局高岗就此称赞他说,如果我们家家都喂一个猪,这样我们吃肉的问题就解决了。“有些人他光讲一个礼拜要吃十四次猪肉才好。但是他就不懂得喂猪的本领,就不喂猪。我打一个比方说,我们边区有十二万六千人,一个人一月就要吃三斤小秤的猪肉,一年就要吃三十六斤肉,十个人就要吃三百六十斤肉,光我们机关部队一年就要吃五百万斤猪肉,还有老百姓也要几百万斤,一共算起来我们一年就要一千万斤猪肉。一年就需要很多的猪。如果我们老百姓妇女多搞一些灰菜,多喂一些猪,我们吃猪肉的问题就解决了。”[6](p51)刘秉温县长作为从群众中成长起来的模范县长,他最大的特点是紧紧地和民众结合在一起。他带领延安县的全体干部,经常深入到群众中去。了解他们的情绪和要求,尽力帮助群众克服生活生产中的困难,调动群众生产劳动的积极性,因而深受群众欢迎。更为重要的是,他从不摆县长的架子,见了群众总是主动热情地打招呼,询问他们有什么困难、要求以及对政府的意见等。他在下乡时得知有孤寡老人缺粮吃,就先打条子借,再让政府补给,村民们都说刘秉温是个好县长。1942年,洪水淹了川口村的庄稼,老百姓情绪低落。刘秉温立即组织动员了全县的劳动力,自带口粮、牲口,昼夜赶种荞麦,他和群众一连干了十几天,浑身泥土,两手老茧,眼睛熬红了,身体累瘦了,但荞麦补种上了。秋后荞麦大丰收,群众深情地说:“多亏了咱们的好县长。”[3]166在陕甘宁边区,不少县长从未注重自己的县长身份,而是亲自到田间地头帮助农民种庄稼。庆阳县长苏耀亮亲自替乡村民众种棉花,就在当时受到了人们的称赞。《解放日报》用诗化的语言以《县长替我种棉花》为题作了报道。[7]
边区县长的这种平民化的形象,在民众心目中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和感觉。这种没有任何隔阂的亲密关系,有时候甚至会让民众情不自禁地将其当作是自己的孩子。当年去边区访问的国际友人伊斯雷尔·爱泼斯坦,就记下了县长和民众如此亲密并让其颇受触动的一幕: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在边区一个县看到的一位老农,这位老农捶拍着原来是他村里一个苦孩子的年轻县长的背说:“你看这家伙背了多少筐粪到我们地里?有谁以前看见过这样的官?从前,当官的闻的是他们姨太太的香水味,怎能闻这鲜大粪呢?”年轻县长希望老人不要用这样赤裸裸的语言同一位外国“贵宾”谈话,但老人对于什么是值得称道的有他自己的想法,因此不听劝告继续讲下去。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中,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官员,也没有人见到过这样的情景。[8](p276)
边区县长平民化的形象,也正是中共培养新民主主义干部的基本要求。正如林伯渠所说,今天要在中国实现新民主主义的政治,需要大批的干部,这些干部不是旧官僚机关内那种贪污腐化的寄生虫,而是充满了新鲜血液的人物,真正能担负起伟大任务的干部。这些干部是怎样的人呢?“他们是忠实于民族与人民的,始终为着民族与人民的利益而奋斗不懈,坚决地与敌人作殊死的斗争。他们与群众有密切的联系,是群众的一部分而不是特殊阶级,时刻关心群众的利益,深知群众的情感和需要。他们是有政治远见,能够克服困难的,不仅看到目前而且能照顾多数与全局,百折不挠地进行顽强的斗争。他们负责肯干,廉洁奉公,吃苦耐劳,勇于牺牲。更重要的,是要能够积极学习,力求进步,不断地提高自己,永远站在群众的前面,这就是新的政治所需要的新的干部。”[9](p193)因此,对于“当县长的,当县委书记的,要把自己先当做这个县的老百姓。”[10](p98)这一点,既是边区县长的基本工作方式,也是给予根据地的民众和中外观察家最直观的冲击。
反对官僚主义,践行民主作风,是边区政府自始至终都在强调的工作作风,也是边区县长开展各项工作的最基本的工作方式。
边区县长的民主化作风,首先体现在动员工作上,就是摒弃那种强迫命令的摊派,而是采取说服宣传教育的方式。“彻底转变工作方式,是完成抗战动员工作的重要关键。坚决纠正偷懒的急性的动员方式。”[6](p66)因此只要有动员任务,就需召开民主会议协商解决。经常召开民主会议,广泛听取各界各阶层意见,是边区县长开展各项工作最基本的工作方式。米脂县长马济棠为促进米脂县的各项事业,曾专门于1944年7月间,举行为期7天的民主会,邀请各界代表对县政府及干部提出批评意见,并认真研究改进。这一举措使米脂县民主政府得到全县人民的拥护和信赖。基层干部在此种方式的教育和影响下,政治觉悟迅速提高。他们积极大胆地开展工作,领导群众向土豪劣绅展开斗争。地主常金山以为自己的亲戚在共产党里当大官,区乡干部奈何不了他,4年抗交爱国公粮。乡长常银占坚持原则,进行说理斗争,使他一次交清。岳家岔一位干部家属种“洋烟”,屡劝不铲,区长常维治绳之以法,使他很快接受禁烟命令。庙沟村的党支部书记吕能孝打死弟媳,政府依法判其死刑,群众一致反映:“民主政府官清法严,不徇私情。”[11](p443)延川县长辛兰亭在开展征粮动员工作时,强调在“继续作深入的宣传动员,并注意各阶级不同的宣传中心”的基础上,“征粮首先从干部着手,发动从县级到乡级的干部写信回家、保证自己家庭作一‘出粮在先’的模范,并且主动发动群众尊章监督干部,对干部的赏罚要严明。”同时“要发动群众来议,轻的加,重的减,不求超过。”[12]
第二,县长的民主作风还体现在随时随地坚持群众路线和群众观点,向民众讨教学习。当年李维汉曾就此问题专门回答中外记者的提问。他指出:政府工作人员,自主席到乡长首先要向群众学习东西,先做学生,后做教师。另一方面,我们领导上要做一个什么决定时,都必须首先根据群众的需要及其意志,因为我们是老百姓的政府。根据人民的意志和要求决定下来,然后拿到老百姓中去执行。所以所谓群众观点,用另外一句话来说,就是从人民中来,又回到人民中去。至于老百姓向政府提意见,更是没有任何形式。老百姓有意见,随便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口头、书面都可以提出采。政府纪律上有一条,如果老百姓要告县长,可以将状子交给县长转到边区政府来。不转的话,县长要受严厉处罚。此外,老百姓还可越级控告。[13](p119)边区的基层干部,同样可以就县长的工作方式和作风开展批评。延安县某乡一个受训干部就说道:
想起以前做工作完全是被动的,上级叫做甚就做甚。一满(完全)没想到给上级提意见。漫说给县上,连给区上也没有。梦也没梦到这次训练叫我们批评上级。起初咱心里还这样估量:不能讲吧,这大概是上级看我们对革命忠实不忠实吧。咦,想不到看着看着有人讲了。上边很夸奖他们批评的精神,咱才慢慢解下上级是真心实意叫我们讲的。于是乎就把心里装了好久好久的话,不管对不对,都讲出来了。咱痛痛快快地说了一顿,心里可舒意的太哩(舒服得很的意思)!以后曹县长,王丕年同志(县委书记)都在会上批评自己的工作缺点,咱听了心里可是高兴,才解下革命队伍里的民主精神。有了这个民主,以后啥事情都好办了。[14](p24)
第三,县长的民主作风也体现在与民众的平等关系上。边区县长不仅是政府的工作人员,也是积极从事生产实践的劳动工作者。他们和老百姓食宿在一起,劳作在一起。草鞋、背包、粗衣薄被,即便是边区经济有所改善,他们仍然是每天一斤四两小米,七分洋钱柴菜,每月二元或三元的津贴,还常常几个月不能按发。县长也同样参加生产劳动,种粮、种菜、打柴、养鸡、羊、织毛衣,以生产收入来减轻政府负担。正如边区政府主席林伯渠所说,如果说过去在战争中生活,一切不能不简单,而现在则和平环境物质较丰,然而我们工作人员没沾染一点旧气,抱着“勤劳在先、享受在后”的一直奋斗到革命成功的信念。有些绅士们经过我们县长几次“说情婉拒”,“进贿峻拒”之后而感叹起来(如陇东)。有些劳动人民见我们生活太苦,说:“你们为何不派点款,难道你们最低生活我们都不能负担?”(如绥德)。有些外来参观者,实地看见了这些情形,才恍然说:“天下竟有这样的官!”。“至于官民接触全无隔阂,废除旧的一切形式,尤其剩[盛]事。”[15](p173)
在这种民主化作风的影响下,陕甘宁边区出现了县长拾粪担粪这样亘古未有的事情。延长县长焦生炳与民众一样参加生产劳动,在生产过程中他亲自参加拾粪担粪、翻地、锄草、收割。在麦收时,他白天割了一天,晚上收工时还要挑着一担回去。因此老百姓不无感慨地说:“自古以来没见过县长担粪,今天县长也担起粪来了,我们必须加倍生产才对”。[16](p8)延长县焦生炳县长拾粪之事,对于从国统区而来的一些记者几乎是闻所未闻,因此自然引起了一些考察延安的记者们的关注。赵超构就指出,焦生炳“在这边也可以算是这边的名人之一。他是从土地革命时翻身出来的干部。现在赶着干生产运动。他亲自参加担粪、翻地、锄草、收割。……县长是否应该担粪,这是值得我们应该考虑的问题。不过边区有这么一位县长,也是我们应该知道的。”[17](p50)安塞县长邵清华,为了帮助群众生产,自己去做一个乡的生产队长。同时还参加了一个秧歌队。冬天到蟠龙区乡下来演剧,群众们看到了她,到处哄传着说:“县长给我们扭秧歌来了!”当年到访延安的刘白羽看到此情此景,由衷地说道:
在边区,大家是一样的,只有工作的区别,众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大家都在用心思,让土地如何丰富的生产,人们从这上面得到无穷的富源。政府是为人民做事情的,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统治者。统治者是不会被农民热爱地抱着肩膀,更不会给一个农民去订生产计划,也不会自己去耕耘。我看这就可以当做测验民主的一个标准,为什么他们能够做到这个样子呢?因为,一句话归总:他们都是从群众中间来的,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解除群众的痛苦,他们由心里感觉到,群众的愉快便是自己的愉快。”[18](p30)
第四,县长的民主作风也体现在处理日常生活的琐事中。通过说法教育而不是强迫命令,不仅体现安在战备动员方面,即便在日常生活中,边区县长也是遵循着这一原则。美国记者哈里森·福尔曼在访问边区时就记录了清涧县长黄静波在日常生活中的民主作风。一次,清涧县长带我们到山顶上一个古庙里去看他的难以处置的孩子——一个佛教尼姑。他曾煞费苦心,想使她参加生产运动,告诉她,这不但是个人的事,而且也是公民的责任,每个人都须从事某种生产。虽然他想出种种理由,要说服她,改变她的意见,但她总是不肯听。她说:“我们都知道共产党的新民主制度下面,各人有各人的自由,谁也不能勉强谁!”听了这话,县长摆摆手,只好作罢。[19](pp212~213)
这一事例不仅体现出县长的民主作风,也体现出民主的思维已然在民众中成为一种习惯。这在1941年延川县工作报告中同样有着体现。据延川县报告所称,自边区推行民主的施政纲领以来,“不论大小干部,都是开口民主、闭口民主”,群众也逐渐了解民主的内涵,凡干部违反民主,遇事包办都要受到群众的反对。[20]实际上也正是这种民主化的作风,才造就了诸如延安县长刘秉温同志亲自组织埝庄变工队领导开荒、淳耀县长刘永培亲自安置移民,创造白塬村,创立田云贵合作社,发展桃铸原妇纺、富县县长张育民亲自带领群众教给他们植棉技术和打卡棉花方法等等这些模范县长的形象。
县长必须了解实际,改造实际,这是边区县长开展工作的首要前提。因为尽管“区乡是最了解实际的,然区乡干部,有的缺乏推想能力,有的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省级(如边区政府)政府是领导改造实际的,然常常懂得很多道理,却少躬亲实际的经验。只有县政府——县长,他是实际做的,时刻要深入区乡,又是时刻在想改造实际的,因为区乡干部要求他想办法。——他能够想办法,因为他躬亲实际;他想的办法不会落空,因为马上就要在实际中考验。”[21](p93)故此,县长只有躬亲实际实地化的领导,才能促进各项工作的顺利进行。
县长的实地化领导,首先体现在随时随地深入基层开展具体工作。“好主意,好政策,不能凭主观愿望和感想得来,更不可以盲目的抄袭外地的经验。好主意,好政策,要从调查研究中得来,要从实际情况的研究得来,不熟悉工作环境,不了解人民需要和下级情况,不周密的研究他们,就不能产生好政策,好主意,就一定要犯主观主义的错误。”[22](p165)这一点也正是边区县长始终遵循的基本工作方式。
清涧县长黄静波作为第一位由人民直接选举产生的县长,经常披星戴月,步行到区、乡检查指导工作,走家串户了解群众的疾苦,为群众办实事。清涧县是穷困县,灾多匪多,人民群众生活困难。为此黄静波积极发动群众剿匪反霸,安定人心。为进一步搞好政权建设,他又带领大家搞好生产,短时间内解决了群众吃饭问题,为抗战做出了贡献。在安塞县,为能按时完成征粮任务,邵清华县长亲自下乡领导征粮工作。距离安塞县城100多里的七区,山路崎岖,干部大部分不愿去催粮。邵清华亲自步行下去与群众拉家常。当了解到这个区的干部力量弱,他们就协助作工作,向群众宣传。对确有困难的家户,不仅不征公粮,政府还想法调济。“群众心理亮堂了,争着交公粮”。[23](p337)1942年,邵清华为积极响应边区开展的大生产运动,亲自带队一个区一个区的动员宣传,帮助建立了春耕委员会,在全县发动变工运动,组织劳力为抗属烈属代耕。尤其是她亲自抓的点——徐家沟,变工队互帮互助,男耕女织,就连一贯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也被带动投入了生产。全村生产搞得轰轰烈烈,人心齐,庄稼作务得好,年底基本上做到耕一余一。徐家沟的经验很快在全县推广开来。延川县长辛兰亭为检查基层农村建厕积肥的情况,披着夜色来到了永胜区的土岗村实地调查。村民们被县长这种深人实际的工作作风深深感动,挑着油灯连夜动手建厕。辛兰亭挨家访问,得知分派给全村的建厕积肥任务一夜间就完成了,甚感欣慰。这件事在附近村庄传开后,许多人改变了传统观念,积极建厕积肥。由于措施得力获得了很好的效果,1941年6月的《解放日报》专门发表专讯“延川春耕中新的创造”,表扬了延川县建厕积肥推动生产的经验和辛兰亭县长深入实际的工作作风。解放战争时期,为积极支援前线,赤水县县长王振喜亲自带领群众敲锣打鼓,抬猪送羊,来部队驻地慰问,极大地鼓舞了全体指战员。他们纷纷表示,“决不辜负人民希望,决不能让敌人在这里固守,一定要砸烂碉堡,清除匪军,用实际行动回答边区人民的关怀。”[24](p72)
县长的实地化领导,也体现在随时随地深入基层,为群众排忧解难。陕甘宁边区的各级政府有一最基本的原则,举凡在一些区域内得不到群众热忱拥护与反映的事实,政府要“立即考虑自己工作中是否发生错误与缺点,绝不把责任推到群众身上。经验告诉我们,群众对政府发生冷淡,总是由于当地政府的领导方面发生错误与缺点,或者是政府内有不为群众所信任的人存在,或者是政府不能代表人民的利益,不能解决人民中的困难,或者是政府对群众没有信息的说服精神,而采取强迫命令官僚主义的架子。”[25](p59)边区县长的实地化领导,正是坚持了这一原则。
新正县长郭存信,为尊重难民的风俗习惯,便与他们交往帮济,专门设立了三个移民点。为了充分调动移民的生产积极性,政府组织移民开展生产竞赛活动,评选和奖励生产积极分子。[26](pp441~442)在清涧县城关镇,一个居民由于捡到了一枚手榴弹,不小心引爆了,被炸成重伤,县长黄静波得知消息后,立即赶到现场,安慰伤员,安排送伤员去县医院治疗。在场的群众激动地说:“反动县长刮人民,民主县长为人民。”[27](pp160~161)有段时期,九里山一带常有小股土匪活动,人们提心吊胆,夜间不敢行走。黄静波向驻防部队调了一个小分队,住在石嘴驿区,直到把土匪清剿完。甘泉县长白世杰实地领导民众种棉花亦是如此。当边区政府倡导各地种植棉花时,甘泉县很久不种棉花了,群众有些畏难情绪。有人说“地气冷种不成”,“再不糟踏地了”。于是白士杰县长就自己种了一筐棉花籽,一年勤劳的果实,秋后,他提着一筐一筐雪白的棉花回来了。这消息传开了,群众拦着他,看,摸,雪白的棉花软绵绵的,“你怎样务弄的,能长得这样好?”“种了多少?迩刻摘了多少?”“明年政府还发棉籽吗?”。[18](p30)这就是边区县长实地解决民众困难的真实写照。
县长的实地化领导,还体现在时时处处的带头领导作用上。作为亲民治事的公仆,县长的带头引领作用,不仅会带动基层干部的工作作风,更能激发群众的热情。在大生产运动中,边区所有的县长都亲自参加劳动。盐池县长孙璞与抗敌会主任白凤奎,不仅自己积极参加纺线,同时为动员群众纺线,决定干部家属首先学会纺线以影响全县。新宁县长刘永培为响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号召,亲自制订家庭生产计划。他家共有22口人,每年穿布20匹。计划种棉3亩,产棉45斤,购棉100斤,织布49.5匹,自用20匹,出售29.5匹。可赚54万元。规定纺棉3斤,交线2斤,织布l匹,奖线半斤。[28](p47)华池县长李培福,为了积极开荒,提出了上午劳动下午办公的制度,规定从县长到一般办事人员,每人一把头上山劳动。同时他还要求自己的家人也开荒。他的叔父李湖还是全县率先种植棉花的带头人。解放战争时期,为积极动员参军,志丹县长赵玉文、安塞县长贺兴旺更是带头参军支前。关于贺兴旺带头参军的情景,当年的战地记者汤洛记录了这一场景。贺兴旺县长说:
“我为什么要参军?和参军青年一样,为了安塞全县的人民、为了父母,去报仇雪恨。不收复延安,不解放大西北,不把全中国受苦受难的老百姓从蒋介石剥削压迫下解放出来,我决不回家。”接着,他对青年们表白,“现在我和大家一样参军,将来咱们生活在一起,行动在一起,战斗在一起,胜利后,我再和大家一齐光荣回来,建设咱们的安塞县。”[29](p159)
在贺兴旺县长主动带头参军的影响下,全县总人口仅有40000余人的安塞县,随即便有1000名安塞民兵参加了解放军。同时,形成了全县支前队员达39795人次、畜力43528头、上交军鞋13934双、蔬菜140000万斤、柴60万斤、各类肉31800斤、米 6167.16石、麦1461.68石、畜料1430.546石、谷草533838斤的壮观局面,还有12个乡的粮草未统计在内。正是由于他们的带头作用,大量青年走上前线。[30](p11)更值得一提的是,在陕甘宁边区,由于食盐是重要的财政收入,所以不少县长亲自赶着牲口参加到运盐队伍中。如延安县长刘秉温、合水县长高朗亭、华池县长李培福就亲自带头去三边参加运盐。忽培元先生曾以纪实的手法描绘了当年华池县长李培福亲自运盐时的情景。[4](pp595~600)
边区县长的这种实地化领导的工作方式和工作作风,犹如革命长河中间的一朵浪花,在当年峥嵘岁月的日子里每天都在发生。在中共的干部队伍里,干部是从群众中来,又到群众中去的。他们既是群众的领袖,又是群众路线执行者。进一步讲,边区的干部是从群众中脱颖而出的,而不是从学校或行政机关培养出来的。真正好的干部是在领导群众的实际斗争中造就的,是在为民众谋发展得实惠的基础上而成就自己的。正是从这一意义上,边区县长以平民化的形象、民主化的作风和实地化的领导,其根本指针就是为着民众服务的。正是在服务民众的过程中形成的这种工作方式,最终造就了诸如纺织能手陈玉山(环县)、铁人县长刘永培(淳耀)、文化学习模范李积成(新宁)等一个又一个模范县长。一如艾青所说:“在八年战争的时间里,我们已成长了无数新的人物,他们的出身,在旧社会里显得很卑微,但由于他们受苦最深,对抗战最坚决,为人民服务的思想也最彻底,进步最快,都成了有力干部。”[31](p61)可以说正是这个时代造就了这样的县长,同时也正是这样的县长造就了这样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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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钱亚仙
D261.3
A
1008-4479(2016)01-0067-07
2015-09-12
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陕甘宁边区县政与县长研究”(13FDJ003)的阶段性成果。
杨东(1978-),男,陕西府谷人,天津商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历史学博士,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近现代史;王宏,天津商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