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叠加的力量”

郑殿兴

程世蓉，奇人也。

在工作岗位上（中国应用物理与计算数学研究所）默默无名的程世蓉，退休11年后，竟然名声大噪——她是“陈满冤案平反推动者”！

“仅凭陈满自己被刑讯逼供的‘认罪口供，海口市中级法院以杀人放火罪判处陈满死缓。入狱时29岁，此时（出狱时）他已53岁。”（《新京报》2016年2月15日《救命稻草的叠加给了我力量》，下同）

陈满的父母为儿子申诉“四处奔走十多年了，没结果”。这时候，他们和三十年前在绵竹政府共事过的程世蓉见面了，一番哭诉后，程世蓉答应“帮忙”。

这个忙，是“马拉松”——一气儿忙了11年。

她“直接向两级法检机关寄发特快专递18封，挂号信7封，托人给最高法、最高检转交材料3次。3次到最高法反映情况。第一次……早晨6点不到就出门……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她四处求助——曾竭力求助最高检、最高法官员。向“陈连福厅长反映陈满案，之后就有长达三年的交流。我还和最高法副院长苏泽林有过邮件的交流”。就在她“觉得有希望能尽快翻案时”，等来的，却是最高法“决定对陈满案不提起再审”的信函。

“最高法的这道门关上了”，让程世蓉“很绝望”。面对陈满父母的“请安”电话，面对“捐了10多万善款”的陈满的同学、朋友，怎么办？

一番前思后想后，她“改变了策略，转向求助公众。2011年我專门为陈满案开通了微博，还写了首打油诗：‘只为有话今开博，唯信神州侠士多。阴霾定有散开日，不信神马浮云说。”

苍天在上，苍天有眼。

“求助公众”的效果渐显。“经过2年多的坚持，得到一些有影响的律师和媒体记者对陈满案关注。”“2013年10月，我在微博上发了一篇陈满案的案情介绍，阅读量有4.5万……”

更高兴的，是“以李金星为主要推动力量，成立了一支志愿队伍。专业律师团队介入后，召集法学界、律师界、媒体界40多人开陈满案研讨会，在海口声援陈满案的自行车慢骑活动，向相关司法机关和社会各界发出呼吁信等”。

继而是，“2015年2月16日，陈满的律师收到最高检的‘刑事申诉复查通知书，决定向最高人民法院提起抗诉”。

继而是，“无罪判决”。

……

记者问程世蓉：陈满“冤案得以平反，你觉得最大的推动因素是什么？”

“是民间力量，专业律师奔走，网友加入讨论，他们的执着让我感动。陈满的父母把我视为救命稻草，我把律师看作救命稻草，这是一根一根稻草叠加的力量。”

程世蓉求过官——且还是高官。此路不通后，她才“改变了策略，转向求助公众”。说“改变了策略”，莫如说改变了理念——“唯信神州侠士多”，“阴霾定有散开日”！

人民监督政府，是解决“周期律”的根本之举。程世蓉“陈满冤案平反推动者”之行，虽属个案，但对伸冤纠误包括反腐、促勤、促廉等等……却极具普遍意义。可以说，这个冤案的平反，是权利战胜（滥用的）权力、法治战胜人治的典型与标本。

近些年，莆田四名“死刑犯”和其他“死刑犯”的洗冤，一次次证明，刑讯逼供、草菅人命及“城府”太深、尸位素餐的官员……是当下法治建设的最大障碍（之一）。不是嘛？直到2014年，陈满案的审判长还屁话连连呢：“我对这个案子太有信心了，绝对是陈满干的。”

老年间，有句话叫民不举官不纠。举，并非递个状子的事儿——有时候，或者说不少时候，还得看、就得看举的力量大小！杨乃武与小白菜能雪冤，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他姐“滚钉板”滚出来的——在封建时代，这就是决心和力量的表现。如今没“滚钉板”了，却一定要有程世蓉、李金星那种理性“稻草”的挺身而出，有那么点儿“滚钉板”精神。陈满冤案最终得以平反，体现的正是这种可贵的“稻草叠加的力量”！

曾记否？正是“稻草叠加的力量”、正义舆论的声讨，那不得人心的“收容法”才很快被废除、那驾车“拖死人”的警察张金柱才很快被处决……

于此，不由得生发出另一些联想：在全面深化改革进程中，总有一些领域举步维艰，是不是少了些“稻草叠加的力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