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清明节与墨西哥亡灵节之文化比较

王郡玲

(山东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 淄博 255000)

文化比较

中国清明节与墨西哥亡灵节之文化比较

王郡玲

(山东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 淄博 255000)

中国的清明节和墨西哥亡灵节虽节日时间不同、地域有别，但两国的节日文化既有不同点也有相似之处：中国的清明节历史悠久，有着深厚的文化积淀：追思先人，感恩怀远；勿忘生者，幸福明天是其节日文化寓意之所在；而墨西哥亡灵节历史演变复杂，虽经改良，但仍带有浓厚的墨西哥土著居民阿兹特克人祭奠亡灵、感恩亡灵、崇拜亡灵的节日狂欢文化，“逝者在棺，生者狂欢”是其节日文化的形象描述。本文从两国节日之历史沿革、节日外延、节日意义及节日内涵四个方面进行了深层异同分析。

中国清明节；墨西哥亡灵节；中国传统文化；阿兹特克土著文化；祭奠；文化传承

随着世界文化大融合步伐的加快，世界各国的传统文化节日走进我们的视野，同时也走进我们的生活。但多数人对进入自己视野的国外节日文化知之甚少，追逐洋文化也只是盲目跟风，到头来只是成为令商家拍手称快的顾客而已。每年的11月1号和2号是墨西哥传统的亡灵节，节日的墨西哥，举国狂欢以庆祝逝去的亲人回归故土与家人团聚。这与中国流传久远、庄重肃穆的清明节寓意相似而庆祝形式却迥异。

一、节日历史沿革不同

中国的清明节源于商朝，是古代帝王将相，追思先人、祈福于祖先及神灵，祈求得到他们护佑国家和泰、民众安康的盛大“墓祭”节。后人效仿，继而成为我国汉族祭祖追先、慎终追远的扫墓节。

古有清明前一天为“寒食节”之说：山西中部有一地，名介休。相传公元前636年，晋文公重耳逃亡数年后返国重赏随臣，介子推功不言禄而与老母隐居绵山，为使其下山，晋文公下令焚林求贤逼其下山，子推竟与母抱树被大火焚烧而死，介休地名即因介子推罹难于此而得。为纪念介子推，晋文公下令将绵山改名为介山，并修庙立碑，同时下令在介子推遇难的这一天为“寒食节”。“寒食禁火”，举国上下不许烧火煮食，只能吃干粮和冷食[1]。从那之后，唐代扫墓日期定在寒食节，而宋代后移到清明节，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寒食、清明两节合一，成为现代的清明节。现在民间仍有清明节前一天扫墓添坟、吃熟鸡蛋(前一天煮好)的传统寒食习俗。

如今，随着传统节日的法定，国民对传统文化的认识越来越深刻，越来越贴近最人本的初心。每年的4月5号左右，不仅是家人团聚、祭扫亡亲墓地、敬老孝亲和追思逝者的私人家族式祭祀时间；更是国家让国民追忆先烈、伟人，铭记他们的丰功伟绩，感恩他们为百姓、为民族、为国家无私奉献的全民缅怀日。因此，年复一年的清明节是私祭和公祭等重的节日。

墨西哥亡灵节始于公元600年前，到公元14世纪20年代中期，孕育了美洲古代三大文明之阿兹特克文明的阿兹特克民族占据了墨西哥谷底印第安土著民族中的霸主地位，此时的亡灵节是基本按照阿兹特克人的祭祀传统进行，他们认为只有对祖先和神明以鲜血和生命的祭祀才是最真诚和无私的奉献，唯有这样才能得到祖先的护佑，所以墨西哥古代亡灵节有用被祭祀者(部落交战中的俘虏)头颅(骷髅)搭建而成的骨头架来祭奠亡灵的独特祭祀仪式。

16世纪初期，西班牙人来到美洲大陆，征服了阿兹特克人统治的地区(现在的墨西哥地区)。为了便于对本地区的统治管理，西班牙人设定了统一的宗教节日来纪念逝去的祖先亡灵——“亡灵节”：西班牙天主教徒的“诸圣节”、美洲土著阿兹特克人的亡灵节以及土著人的陪葬和祭祀风俗杂糅到一起的混合节日。岁月流淌，土洋结合的“亡灵节”逐渐发展成为今天不同于西班牙“诸圣节”和阿兹特克土著特色亡灵节的现代墨西哥亡灵节。节日定于每年的11月1日和2日，11月1日纪念未成年即早逝的亡灵归家省亲，欢度节日，又称为“幼灵节”；11月2日欢迎故去的成年亡灵归家接受在世亲人的祝福，被称为“成灵节”[2]。因此，现代墨西哥亡灵节是西班牙天主教“诸圣节”和墨西哥土著阿兹特克亡灵节相结合的产物，是两者祭奠逝者的传统文化的大融合，虽有殖民痕迹，但亡灵节依然保有很重的土著特色——无处不在，无人不爱的骷髅文化，墨西哥人在这个节日用独特的传统标志——骷髅来纪念逝者。骷髅作为死亡的象征符号，在西班牙人抵达墨西哥之前1000年就已经在墨西哥艺术当中出现了，而骷髅型祭祀物品是墨西哥亡灵节不可或缺的节日物品,在他们的传统意识中，死亡并非是生命的终结，而是新生命的开始[3]。

二、节日外延不同

1.中国清明节——团聚与踏青

祭扫敬先、慎终追远的清明节是中国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五个节日，时间在每年的阳历4月5日前后，此时雨水渐多，沉睡了一冬的田野散发着勃勃生机，无论是根植于大自然中的植物，还是与自然共处的人体，都退去了冬天的沉闷和厚重；而花团锦簇、浓郁芬芳的春之美色既装点大自然又悦人耳目。正可谓此时人与自然皆实现了由阴到阳、由冷变暖的转换，天空澄明，空气清新，春暖花开，莺歌燕舞，正是踏青赏春、接近大自然的美好时节，所以每年的国民公休日——清明节：既是家人团聚，追思怀远不忘本的庄重肃穆的感恩先人的节日；也是踏青赏春亲情欢聚、乐享美好的亲情时刻。清明节实现了天、地、人的和谐共存，传承了一脉相传的家族精神、国之传统。关于描写清明节追思怀远，满心哀伤的古诗——唐代才子杜牧的“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就是最好的写照，关于踏青赏春、增进亲情友情的诗词歌赋更是不计其数：

寒 食

[唐]韩 翃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清 明

[宋]黄庭坚

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

雷惊天地龙蛇蛰，雨足郊原草木柔。

人乞祭余骄妾妇，士甘焚死不公候。

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蒿共一丘[4]。

古诗两首也给我们描述了对比鲜明的当时清明时节的哀伤氛围及春色美景。

2.墨西哥亡灵节——团聚与狂欢

During the festival, families usually visit cemeteries where they clean and decorate the

graves of their loved ones. They bring special food offerings and marigolds, flowers which

are thought to guide the souls of the dead to meet them. Candles and incense are also burned

and bells may ring through the night. Families stay at the graveside and say prayers for the

dead while eating and drinking in a party-like atmosphere*文中所引英文引自Simon Greenall ,文秋芳所编Day of the Dead , NEW standard college English Book III..

与中国人扫墓时凄风苦雨式的悲伤不同，墨西哥人的扫墓节就是狂欢日。在节日里，家人们聚在一起，手持鲜花成群结队，拿着扫帚，带着亡灵节食物(骷髅型糖果和面包、蛋糕和水)，甚至还有人会雇请乐队一路歌声一路笑、浩浩荡荡走向墓地，去拜访已经一年没有“见面”的亡亲。清扫墓地，换好墓前花瓶的清水，插好祭祀鲜花金盏菊，扫净墓地周围后，大家开始跳起狂欢之舞以唤醒长眠地下的亡灵与之共舞，就像一次墓地狂欢的野餐聚会[5]。

“死亡其实是生命的回照。”“死亡才显示出生命的最高意义；是生的反面，也是生的补充。”(奥克塔维奥·帕斯语)由此可见墨西哥人对待生命的价值观。祭奠亡灵，墨西哥人拒绝悲哀，他们用载歌载舞的方式，通宵达旦地与逝去的亲人一起欢度亡灵节。每年的亡灵节，墨西哥人聚在一起吃骷髅形面包，咬碎骷髅形糖果，带骷髅形面具，甚至打扮成幽灵，轻松愉快地庆祝自己民族的亡灵节，真正是“逝者在棺，生者狂欢”的节日。这也正体现了他们乐观、豁达直面死亡的人生哲学。年复一年，他们欢欣鼓舞地庆祝生命周期的完成，迎接生者与死者的团聚。

三、节日意义不同

中国清明节的文化意义就在于追思先人，感恩怀远；勿忘生者，幸福明天。种种祭奠活动如扫墓添坟、敬摆供品、焚烧纸钱和鞠躬祷告等，都体现了对逝去先人的无限缅怀和追思，是追思怀远；而之后的踏青、放风筝、荡秋千和拔河等活动则体现的是勿忘生者、勿忘明天的欢乐追求。历史在不断地变化，而清明节传承的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国人顺应自然的豁达生死观之追思先人，慎终怀远；勿忘生者，幸福明天的主旨却没有变。清明节一系列的民俗活动始终围绕着生命之两极展开，祭奠、追思活动使得生者与逝者距离拉近。追思祭扫、寒食禁火表现的是生者对逝者生命的感恩和体恤；踏青赏春则表现了人们对自然的亲近和对幸福明天的追求。这些都体现了清明节文化所传承的“追思先人，勿忘生者”的节日意义[6]。

中国清明节由最初狭隘地只对自己祖宗的家族性祭祀衍变为对我们国家、民族共同祖先炎帝、黄帝、伏羲和神农的国家公祭以及对民族英雄和为国捐躯的死难烈士、中华文化巨匠先贤：孔子、孟子、屈原和介子推等的群体性公祭，这使清明节的文化意义得以崇高的升华。而海外华人的寻根祭祖活动使中华民族的同宗情结和爱国情怀得以释怀和安放，这种活动大大增强了中华民族认同感和凝聚力。清明节的设立，让我们有了对先祖、先烈、先贤和伟人表达敬重之心和感恩情怀的节点和平台，年复一年的节日也使得我们优秀的尊老敬先的追思情怀得以传承，让其精神成为永恒。这样的节日活动让亲朋团聚，让亲情凝聚，增加了家人间的情感交流机会、拉近了彼此间的心理距离，增进了家人间的和谐友爱，对建设和谐型家庭、社区以及和谐型社会的贡献巨大。

墨西哥的土著居民阿兹特克人认为，死亡既是生命的归宿，也是新生命的开始：Despite the fact that death is a sad event, the mood is joyful rather than sad, celebrating the continuation of life and the belief that death is just another phase of life, not the end of everything.

墨西哥人独一无二的死亡崇拜文化是墨西哥古阿兹特克人留给世人宝贵的文化财富。现代亡灵节是墨西哥人标榜其民族身份的特殊标志，突出表现为无处不在，无人不爱的骷髅文化。墨西哥土著阿兹特克人每年和祖先“相聚”，实际上是一种社会功能：它既确定了个体在社会中的作用，同时也使这些致力于保持他们文化多样性的土著阿兹特克人更为统一、政治和社会地位更加稳固；它既是所有纪念活动和宗教活动的一部分，又是土著居民阿兹特克人整体社会文化的组成部分。亡灵节将两个截然不同的宗教世界完美融合——土著阿兹特克人的“死者在棺，生者狂欢”的豁达生命理念和源自16世纪欧洲天主教关于天堂与地狱之生命的现代意识形态融合在一起[7]。如今，墨西哥还有超过一百万人说玛雅方言，这些人依旧居住在森林区域，死神们会定期为他们送来蛇吻、兽击或是塌方。土著人认为这是神灵对他们的眷顾和祝福，是他们无上的荣耀。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死亡如此深刻的融入到墨西哥独特的亡灵文化中的原因所在，因为他们在死神的阴影之下生活了许多个世纪，并且成功繁衍至今。独特的宗教信仰成就了独一无二的墨西哥亡灵节文化。

四、节日内涵相同

中国的清明节和墨西哥亡灵节之间尽管有以上不同，但它们还是有共性存在的，那就是节日内涵相同——感恩生命的节日。

中国的清明节为生者与死者搭建了一个互动交流的平台，生者以家族结帮去墓地添坟祭拜，表达对已逝生命的怀念和感恩，这种家族祭祀仪式也是不忘本的最本真体现，此种生命不仅指具体有形的、物质形态的生命，更指抽象无形的、意识形态的精神生命。庄重的祭祀仪式使得家族更具认同感，是对逝去亲人最好的感恩回报，更是对逝去亲人物质生命的怀想和对其留下的无形却流传不绝的家国理念和仁爱情怀的敬仰和接受。中国的清明节就是感恩已逝亲人所赋予子孙后代生命的节日，它蕴含着个体生命由生到死的生命发展过程和家族精神生命的代代相传。清明节期间，生者对逝者的感恩情怀体现在寒食禁火和扫墓祭祖，彰显了生死与共、不分彼此、和谐共存的关爱情怀，是物质生命离世而精神生命永存的离而不弃的家族文化传承。清明踏青春游则是生者热爱生命的外在表现，而热爱生命则是生者对逝者感恩的最好诠释。

岁月变换，朝代更迭，清明节的内涵在不断的变化。清明节扫墓祭祖，使祖先与后代之间有了绵延不断的亲情联系，明示着家族血脉的延续。一年一度的扫墓仪式也让年轻一代懂得了感恩、尊先和孝老是中华传统美德的精髓，这正是中国清明节文化世代相传之内涵所在。

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生死是密不可分的生命两极。一个人物质生命结束之时正是其精神生命开始发生作用的节点，所以不论是私人祭奠还是集体悼念都是对已逝生命的敬畏追思和感恩抒怀。私人祭祀是家族对已逝亲人的深情缅怀和祭奠；而国家公祭则是一个民族、一个政府对为国捐躯的英雄和先烈的感恩态度；是民众得以接受不忘先烈无私奉献，铭记历史不忘本的感恩教育良机；是追根究远的历史传承的高级表达；是对民族的共同祖先、文化伟人、民族英雄和公众领袖的敬缅和追忆；是对为正义事业而献身之先烈的感恩和铭记。

墨西哥土著阿兹特克人的亡灵节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他们感恩先祖的特殊节日，并由此衍生出了墨西哥土著人阿兹特克民族所特有的死亡崇拜文化。在古代阿兹特克人的观念里，唯有善待亡灵，亡灵才会高高兴兴地回家与家人团聚，在新的一年里，活着的人才会得到亡灵的保佑而健康快乐、无病无灾，庄稼也会获得大丰收。故而古代墨西哥土著阿兹特克人频繁的举行活人祭祀仪式，将砍下的大量头颅敬献给祖先和神明。这样做既是为了感恩回馈先祖为创造人类生命所做出的巨大牺牲，同时也在将生命的鲜血献给雨神和水神等，以祈求以后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8]。

现在很多墨西哥人会在亡灵节期间花光其一年辛苦所得来为逝去的亲人举办一个风风光光的亡灵节，与逝去的亲人团聚，让归来的亡灵感受到他们的被尊重和在世亲人的幸福生活；感恩先人对他们一直以来的护佑并希求亡灵能继续保佑子孙后代健康无忧、农业丰收。

在这一点上，墨西哥亡灵节就是他们隆重的感恩祈福节，和中国的清明节——感恩、缅怀先人，祭奠、追思先烈和伟人的传统节日有着异曲同工的内涵所在。

五、反思

每年的清明节,本来是庄重肃穆的追思先人的节日，但商品大潮也影响到了清明节的祭扫文化。随着国民文明祭扫意识的提高，文明祭扫渐成气候。但是一些低俗的祭扫风习仍然无法根除。商家们则抓住一些人的封建迷信心理，大发“鬼”财，清明节因此被搞得乌烟瘴气而无法“清明”，既造成了物质财富的巨大浪费，又带来许多安全隐患，焚烧纸钱可能会引发森林火灾和污染空气。以墨西哥人祭奠亡灵节的狂欢方式来庆祝我们的清明节可能是我们的文化所不能接受的，但是让清明节真正的“气清空明”，共同努力，我们还是可以做到的。从现在做起，从我做起，期待每年的清明节是空气清净，天空远透，而不是雾霭沉沉难呼吸。

[1]魏泽民.清明节习俗及其文化内涵，http://blog.sina.com.cn/u/2585992084,2011-12-13.

[2]贾弛.死亡的问候——墨西哥亡灵节[J].科学大观园，2007,(04).

[3]张一鸿.墨西哥土著亡灵节[J].世界文化，2010,(7).

[4]韩翃.唐诗三百首[M].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5.

[5]孙扶民.墨西哥欢乐的亡灵节[J].中外文化交流,1993,(3).

[6]仲富兰.清明节的文化传统[N].光明日报,2012-04-04(4).

[7]孙晓沁.死者在棺,生者狂欢,墨西哥亡灵节[J].文明,2011,(10).

[8]乔治·C·瓦伦特,米伦.阿兹特克文明[M].徐世澄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责任编辑：王珏)

2016-03-20

王郡玲(1965—)，女，山东郯城人，山东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从事英语语言教学与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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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3828(2016)04-010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