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珍品的文化内涵解析——以武曌金简为例

文/朱兰兰 Zhu Lan-lan



档案珍品的文化内涵解析
——以武曌金简为例

文/朱兰兰 Zhu Lan-lan

摘要：档案珍品是历史档案遗产中璀璨的明珠，具有很高的文化价值，形成于武则天执政时期并流传至今的武曌金简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例，其文字和内容都蕴含了丰富的传统文化，尤其是道教情感。运用多层次分析法全面地剖析这件档案珍品的文化内涵，能够更充分地展现武曌金简所蕴含的独特文化价值，揭秘武则天晚年为延年益寿而寄希望甚至尊崇道教，并醉心于借助道术来为自己祛灾祈福的宗教思想。

关键词：档案珍品；武曌金简；道教文化；分析

武曌金简，也称武则天金简，是极其珍贵的文物，河南省博物院镇院之宝之一。金简由223.5克黄金制作而成，长方形简状。正面镌刻有铭文“上言大周圀主武曌好乐真道长生神仙谨诣中岳嵩高山门投金简一通乞三官九府除武曌罪名太岁庚子七甲申朔七甲寅小使胡超稽首再拜谨奏”。从档案学视角而言，这是特殊载体形式的原始记录，是极为罕见的、珍贵的历史档案遗产，虽因其具有宝贵的文物价值而保存于博物院，但这丝毫不能掩盖其档案的属性——原始记录性。武曌金简是武则天晚年在投龙活动中形成和使用的一种原始记录，准确记载了投龙这一事件的时间、地点和目的等，真实反映了武则天这一历史人物晚年的生活状态，是一件难得的历史档案珍品，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值得今人去了解、思考和品味。

一、金简形成的历史文化背景分析

金简是武则天执政时期形成的原始档案，是当时历史文化背景下的产物，这与文献记载得到了相互印证。武则天是中国历史上唯一得到普遍承认的女皇帝，唐武德七年（624年）出生，贞观十一年（637年）入宫为唐太宗李世民的才人，聪明过人的她在残酷的宫廷斗争中胜出，竟于永微六年（655年）神奇地成为了唐太宗继位者唐高宗李治的皇后。历史的机遇加上自身的才华和野心，使她得尊号为天后，与唐高宗李治并称“二圣”，还在公元683年12月到690年10月唐中宗、唐睿宗执政期间以皇太后身份临朝称制。她67岁时称帝，改国号为周，成为一代女皇，又执政15年，于神龙元年（705年）退位。

在中国历史上，历代统治者都信仰宗教并利用宗教来巩固其统治，武则天也不例外，她对各种宗教都采取扶持和利用的态度，对于道教更有着特殊的情感。唐朝初年，由于李渊等人极其重视道教，尊老子为始祖，曾宣布三教地位为道教第一，儒教第二，佛教第三。［1］（p162）道教被尊崇为国教，所以为祈求天地水神灵保护社稷平安而形成的祭天、地、水的投龙简仪式，已成为唐代国家斋醮祭祀大典，甚至设置专门机构和官职，负责管理道观及其斋醮活动。从文献记载上来看，武则天统治时期道教斋醮活动就十分频繁，如今仅在东岳的《岱岳观碑》上就记录了六条武周时期奉敕投龙设醮行道的题记，［2］（p77）第一次是天授二年（691年）二月，内容为“奉圣神皇帝敕，缘大周革命，令元贞往五岳四渎投功作功德。元贞于此东岳行道，章醮投龙，作功德一十二日夜。又奉整敕造石元始天尊像一铺，并二真人夹侍，永此岱岳观中供养”；第二次是圣历元年（698年）腊月，内容为“奉敕于此东岳，设金箓宝斋、河图大醮，七日行道，两度投龙，遂感庆云三日，用斋醮物，奉为天册金轮圣神皇帝敬造等身老君像一躯，并二真人夹侍”；第三次是久视二年（701年），内容为“亲承圣旨，内赍龙璧、御词、缯帛及香等物，诣此观中斋醮”；第四次是长安元年（701年）十二月，内容为“奉十一月七日敕，于此太山岱岳观灵坛，修金箓三日三夜，又□观侧灵场之所，设五岳一百廿槃醮，礼金龙玉璧，并投三讫。又用镇綵纱缯敬造东方玉宝皇上天尊一铺，并二真人、仙童玉女等夹侍。”第五次是长安四年（704年）九月，内容为“奉三月二十九日敕，令自于名山大川投龙璧，修无上高元金玄玉清九转金房度命斋，三日三夜行道。”第六次是长安四年（704年）十一月，内容为“奉敕于东岳岱岳观中建金箓大斋，册九日行道，设醮奏表，投龙荐璧，以本命镇綵物，奉为皇帝敬造石玉宝皇上天尊一铺十事……敬书本际经一部，度生经千卷。”武则天执政时多次举行斋醮投龙仪式，以镇安社稷，如大周天授三年（692年），武则天曾因大周革命，敕令长安金台观主马元贞去五岳四渎主持投龙设醮仪式。遗憾的是刻石和文献只是记载了投龙斋醮活动，但没有投龙简的具体内容。值得庆幸的是，武曌金简较为完整地记录印证了这一宗教活动。

二、金简的文化内涵分析

（一）金简书法

武曌金简的书法采用的是双钩楷书，字体端庄大气，具有一定书法欣赏价值。为什么武则天制作金简的书体采用双钩楷书书法呢？首先这是与双钩书法的渊源分不开的。双钩书法诞生于唐代，是一种独特的汉字书法艺术形式，俗称为空心字。当时在没有照像扫描技术的情况下，为了便于名家书法作品得以流传，将原书法作品字体笔画的两侧外沿用细笔勾勒出空心字，再填上黑墨，以获得近似真迹的作品，这种书写方式在唐代逐渐演变成一种新的书法形式并流行，可见女皇武则天是非常乐于接受新生事物并具备很高的艺术欣赏品味的。

（二）金简中的异体字

三、金简中的道教文化解析

武曌金简呈现了武则天投龙的具体内容，揭秘了女皇晚年为了延年益寿而寄希望甚至尊崇道教，并醉心于借助道术来为自己祛灾祈福的宗教思想。

首先，从记录载体上看，武则天使用黄金质地的龙简，就体现出了黄金在道教文化中的特殊用意。在传统道教文化中，使用黄金质地的器物不仅显示富贵，更可以延年益寿、封禅成仙、长生不死。这种思想可追溯到汉武帝时，在《史记·孝武本纪》第十二中有记载，汉武帝时有一方士叫李少君，他曾言于上曰：“祠灶则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为黄金，黄金成以为饮食器则益寿，益寿而海中蓬莱仙者可见，见之以封神则不死。”［3］（p455）至唐代，这种思想依然被继承下来，唐代皇室成员喜欢使用金器，甚至使用黄金炼丹，以求长生不老。在这样的宗教文化背景下，武则天使用黄金制造拜访道教神仙的用具自然是不足为奇了。

其次，从金简记录的时间上看，金简铭文书写的投龙简时间为“太岁庚子七甲申朔七甲寅”，这种不同寻常的时间书写是采用的一种古代的太岁纪年与干支纪年合用的方法。武则天采用复古的纪年方法，而没有用自己年号纪年，不仅是为了标新立异，更重要的是为了表示对神仙的敬重和自己的虔诚。经推算，这一年为久视元年（公元700年），而久视一词取自于《道德经》中的“长生久视”，以此为年号也表现出武则天晚年的崇道之心。七甲申朔七甲寅经推算为七月七日。七月七日在古人眼里是人神交会的特殊日子，在此日求神则会非常灵验。武则天晚年对道教虔诚信仰，非常推崇道教神仙王子晋。王子晋是周灵王的太子，爱好吹笙，能吹出像凤凰鸣叫一样的声音，常在伊河、洛河之间游历，后遇到道士浮丘公，随上嵩山修道成仙，他曾选择在七月七日显灵看望家人。所以，武则天选择这一天向神仙除罪求福，十分笃信神仙能够显灵，愿望得以应验，正体现了女皇“好乐真道、长生神仙”的愿景。

第三，从金简记录的投龙地点上看，金简投于中岳嵩山山门。嵩山为五岳之一，是五岳四渎投龙的俱佳地点。到目前为止，除嵩山外，其他四地尚未发现投龙简。在嵩山发现金简也说明了武则天对嵩山有着特殊的情感。一是嵩山离东都洛阳很近，武则天将洛阳定为神都并长期居住，驾临嵩山比较方便。二是嵩山在古人眼里位于天下之中，地理位置优越，是人神沟通、寻求福佑的道教圣地。武则天与唐高宗就曾游幸嵩山，拜谒道士，晚年的武则天更是屡幸嵩山。《旧唐书·则天皇后》载：“（圣历）（二年春二月）戊子，幸嵩山……”“（三年）（腊月）戊寅，幸汝州之温汤。甲戌，至自温汤，造三阳宫于嵩山……夏四月戊申，幸三阳宫。”“（大足元年）夏五月，幸三阳宫……秋七月甲戌，至自三阳宫。”［4］（p91-92）可以看出武则天更是把嵩山当成自己虔诚向道、祈求长生的场所了。

最后，从金简记录的内容上来看，其核心内容是要“乞三官九府除武曌罪名”。关于这个“罪名”，学界有两种观点：一是讲武则天为当上女皇，费尽心机，杀人无数，自认为罪孽深重，以致于晚年时常做恶梦，迷信的她祈求神灵庇佑，免除之前所犯下的罪恶。二是讲武则天晚年身体不好，经常会出现一些病痛，深受疾病的困扰，痛苦不堪，又因为其迷信道教神仙，希望神灵象灵丹妙药一样能够解除她的疾病痛苦，益寿延年，才向三官九府投上金简，这两种观点都有令人信服的一面，然而时事竟迁早已无从考究，真相只有当事人知道。

通过对武曌金简这件档案珍品的剖析，以此为个案可以看出采用多层次分析的方法研究一件（组）档案珍品的文化内涵，除了要从形式和内容两方面来分析之外，还要考虑档案珍品形成的背景，以及档案珍品的来源等。其中，形式方面要注重分析档案珍品的样式、载体材料、文字书写、印章等方面，有时档案珍品的形式上所蕴含的文化还要多于其内容所记录的。多层次分析法运用得当，从多个角度入手，才能更为全面地剖析档案珍品的文化内涵，更充分地展现档案珍品所蕴含的独特的文化价值。

（本文为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项目“档案珍品的文化内涵研究”的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015-GH-393）

（责任编辑：阎海燕）

参考文献：

［1］牛志平.武则天与宗教［J］.社科科学战线，1990，（1）

［2］雷闻.道教徒马元贞与武周革命［J］.中国史研究，2004，（1）.

［3］（西汉）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8.

［4］（后晋）刘昫等撰.周殿富主编.旧唐书人物全传［1］［M］.北京：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5.

中图分类号：G275.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9652（2016）03-0097-03

作者简介：

朱兰兰（1975—），女，河南郑州人，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信息科学学院副教授，博士。

The Cultural Connotation of Archives Treasures — the Case of Wu Zhao Golden Sli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