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中兽医学发展现状与思考

郭世宁

(华南农业大学兽医学院 ， 广东广州510642)



国外中兽医学发展现状与思考

郭世宁

(华南农业大学兽医学院 ， 广东广州510642)

2015年可谓是中医之年，首先是屠呦呦前辈获得了诺贝尔生理或医学科学奖，这是对中国科学家在中医药学上的辛勤努力与奋斗的认可与肯定，也是对中医药在疾病防治方面的肯定；其次是《中医药法(草案)》已经提请全国人大常委会会议审议，将以立法的形式确保中医医疗服务的合法地位，同时将更加系统、深刻、完善地回答中医药发展一直面临的一些问题；第三是党和国家领导人对中医药的重视，习近平主席在写给中国中医科学院成立六十周年的贺信中强调“中医药学是中国古代科学的瑰宝，也是打开中华文明宝库的钥匙。当前，中医药振兴发展迎来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好时机，希望广大中医药工作者增强民族自信，勇攀医学高峰，深入发掘中医药宝库中的精华，充分发挥中医药的独特优势，推进中医药现代化，推动中医药走向世界，切实把中医药这一祖先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继承好、发展好、利用好，在建设健康中国、实现中国梦的伟大征程中谱写新的篇章。”；李克强总理在批示中指出，广大中医药工作者要进一步增强使命感，勇担中医药振兴发展重任，适应群众健康需求日益增长的趋势，坚持中西医并重，突出中医药的特色与优势，借助现代技术，推动重大新药创制、重大传染病防治等取得新进展，在深入推进医改中发挥更大作用，培养更多优秀人才，提升中医药在世界上的影响力，做到在继承中创新发展，在发展中服务人民，为丰富祖国医学宝库、增进人民健康福祉、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做出新贡献。上述消息使笔者倍感振奋和鼓舞，但是又对自己所从事的中兽医学科深感忧虑，中兽医学也是祖国传统医学的一个重要分支，早在《周礼》一书中就有“兽医掌疗兽病，疗兽疡”的记载，与“食医”、“疡医”和“疾医”齐名，但是今天所面临的形势不容乐观。

笔者有幸成为广东省-国家留学基金委联合项目资助的受益者，于2015年初到美国佛罗里达大学访学1年，在访问期间亲眼目睹了中兽医学在国外的应用情况，今将国外的情况做一介绍，以期引起各位关心热爱支持中兽医学科发展的各位有识之士、同行和政府部门的重视。

1 TCVM被世界兽医界广泛认可接受

TCVM是Traditional Chinese Veterinary Medicine的缩写，目前在搜索引擎Google上输入TCVM后，马上会出现Traditional Chinese Veterinary Medicine的网站链接和维基百科对于这一名词的解释。一门传统的学科要想在异国他乡有立足之地，必须要让当地人接受学科的概念。TCVM的被认可得益于美籍华人谢慧胜博士的推动，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在美国兽医界当中接受TOVM(Traditional Oriental Veterinary Medicine，东方传统兽医学)兽医针灸(Veterinary Acupuncture)的概念，不接受TCVM，但是其主要内容也是利用针灸和植物药治疗动物疾病，其理论与中兽医学理论无不一样，在这种情况下，谢慧胜博士在各种不同的场合下据理力争，力推TCVM概念，逐渐地美国兽医认识到TOVM来源于TCVM，并开始接受TCVM。由于美国的带头作用，随之欧洲、澳洲以及亚洲的日本、韩国、泰国、印尼等国家也认可TCVM。对于谢慧胜博士所做的传承工作，先师张克家先生曾高度评价为“古有伯乐今有胜”。

2 美国的中兽医应用情况

目前美国有注册的兽医大概有80 000人左右，而能够开展与中兽医相关诊治方面的兽医大约有7 000人(Chi约4 000～5 000人，IVAS约2 000人，科罗拉多州立大学约1 000人)。为什么如此多的美国兽医愿意学习并实践中兽医学？

首先是疗效显著。任何医学的目的都是造福人类或动物健康，提高生命的生存质量。针灸对动物的疼痛性疾病效果尤为明显。笔者曾见过谢慧胜博士循经查证以针灸方法治疗马的疼痛性疾病的案例，以马的胃溃疡(西医病名，美国兽医认可的)为例，胃溃疡可通过经络在体表有反应的疼痛点，循经触诊检查可明显观察到马的疼痛，而在后三里(ST-36)穴位施针后，再触诊检查，疼痛点立马消失，这不仅让美国兽医十分钦佩，更让马的主人倍感吃惊。

其次是可以作为西方兽医学的一个有效补充。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医学也不例外，很多动物在西方兽医学的检查中并没有发现指标性的变化，因此确诊不了疾病，比如动物的一些行为学变化，中兽医学认为是动物的神经发生了变化，因此针灸安神穴、大风门、脑腧穴等，同时配合镇静安神的中药方剂，这样可以补充西方兽医学无法解决的一些问题。

再者是一些宠物主人在动物患有肿瘤等一些恶性疾病的情况下，不忍心动物接受化疗与放疗的痛苦，为了提高动物的生存质量选用中兽医学的方法，笔者曾了解过一些宠物主人，在应用中兽医疗法后，大部分动物都能安度晚年，在无痛苦中离去。

3 美国的中兽医教育

在美国，通常将针灸和中药作为补充与替代医学的组成部分。美国兽医协会在全美认证的兽医学校/学院共有41所，其中16所学校开设了补充与替代医学课程，包括兽医针灸、动物食疗等，还有18所院校将该课程的内容附加于其他课程中。有4所院校计划在未来5年设置该课程。另一调查显示，美国兽医协会认证的兽医学院中，54%的院校配备了认证兽医针灸师，有的院校表示对兽医针灸师有兴趣，有的院校在学校兽医院提供兽医针灸治疗服务。

在美国目前能够提供针灸培训的机构主要有Chi Institute、科罗拉多兽医协会及国际兽医针灸协会，130学时，学费从US$ 6 000～7 000不等，共分5次学习，其中2次在线学习(共计每次20～30小时)，3次教师与学员面对面授课和实验指导(每次时间是4 d)，其中实验课程是以小班开课，4～5个学员有1位指导老师，课程学习结束后，参加考试，合格者获得兽医针灸资格证书。

除了针灸之外，还有机构提供中兽医的食疗、推拿和中药培训。为了提高在临床应用效果，对某一疾病，如皮肤病，有机构不时的组织一些高级研讨班，通过研讨班来自美国各地的兽医分享治疗成功与失败的案例，分析查找原因。

当今是一个信息时代，很多人通过脸书(FACEBOOK)或YAHOO建立中兽医的交流平台，通过网络分享所得、求助治疗，可以有文字、语音、视频、图片等等，这从另一个方面促进了中兽医学的教育内容。

目前获得美国州教育部门认可的具有培养中兽医学硕士学位的机构有Chi Institute.据了解Chi Institute 近几年有计划申请美国国家教育部门的硕士培养资格认定以及中兽医本科生的培养。

4 世界中兽医学会(WATCVM)

世界中兽医学会(World Associa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Veterinary Medicine)成立于2013年，目前有来自世界36个国家或地区的会员约1 000人。世界中兽医学会的宗旨是在世界范围内支持中兽医学的教育、科研和临床实践，主要是把募捐得到的资金通过奖学金的方式资助各国愿意学习中兽医的学生，以帮助其完成中兽医学相关课程的学习。

2015年世界中兽医学会年会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召开，来自世界30多个国家或地区的参会代表250余人，本次年会以防治动物的疼痛性疾病为主题，其中防治小动物疾病的代表约180人，防治大动物疾病的代表约70人，以临床应用为主，会议报告结合病例，从理论到实践，深入浅出，使与会人员受益匪浅。笔者有幸在本次年会上当选为理事，并与各国代表进行了广泛交流。在本次会议的理事会上，各国代表认识到了中兽医迫切需要一个统一的国际标准，这样便于交流与合作，目前世界中兽医学会正在着手制定相关标准。

农业部于康震副部长在2013年给世界中兽医学会的题词中写到“中兽医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今天我们欣喜地看到世界中兽医学会在传播中兽医学方面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世界中兽医学会总干事来自美国华盛顿州立大学的Dr.Memon教授告诉笔者，计划3～5年内使得会员国数量达到100个左右，并且联合Chi Institute在阿联酋迪拜、印尼巴厘开设新的培训学校。

笔者在看到中兽医在世界上传承而感到兴奋之余，也为国内的中兽医学发展深感忧虑。中兽医学目前在国内是在夹缝中求生存，除了大的环境因素之外，与从事中兽医自身的人也有极大地关系。为此笔者呼吁从事中兽医的教学、科技推广工作者团结起来，努力做好以下事情。

4.1 借中医药之力，推动中兽医学的发展 中兽医学与中医药学是一脉之承，今天中医药法已进入审议阶段，因此应借中医药立法的有利时机，呼吁和建议国家能否把中兽医药纳入《中医药法》的范畴，从而确保中兽医药从业者的合法地位。如果中兽医药不能纳入《中医药法》，是否可以尽快出台与中兽医药有关的法律或法规，鼓励和支持中兽医药的发展。中兽医学与西兽医学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体系，目前对于中兽医药的管理完全照搬西兽医学的模式，束缚了中兽医学的发展。

4.2 建立与世界接轨的中兽医药标准 标准是衡量事物的准则，是科学、技术和实践经验的总结。目前中兽医药没有标准，世界中兽医学会(WATCVM)正在制定相关标准，是接受还是否定这个标准，很多中国国内同行犹豫不决，个人认为其中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中兽医起源于中国标准应当有中国来制定。标准是在不断修订不断变化中的，个人认为标准的可行性先进性与否，应有从业者的认可和接受度来决定，只要是先进的、不背离中兽医药理论、有助于传承推广普及中兽医药的标准就是一个好的标准，无论这个标准是由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制定的。目前国内中兽医药是没有“轨”，而WATCVM已经搭建起“轨”的雏形，合适与否只有在以后发展中不断更正与补充，接轨的目的不是垄断，是传承，是造福动物健康，是造福人类精神生活的重要支撑。

4.3 探索具有中国特色的中兽医人才培养模式 学科的传承与发展关键在于人才的培养。中兽医学的人才培养不能与中医学的相提并论，因为人的中医学有一套完整的从专科、本科、研究生教育的培养模式，各个省市自治区直辖市几乎都有1所中医药院校，而中兽医药教育资源却在近十多年间丢失殆尽，专科、本科陆续停办。造成人才培养出现这种局面的原因：一是整个兽医专业本身的生源不足，人们还没有认识到兽医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再开设中兽医药专业，生源的数量和质量可想而知；二是大的就业环境决定了专业的热门程度，如果毕业等于失业，很多学生就不愿意选择这样的专业，在目前环境条件下，难以想象如果有中兽医药专业的本科毕业生的工作前景。既然面临这种情况，本科教育开设不了，那么如何传承中兽医药学？

中兽医学是一门从临床实践中来的经验学科，人才的培养离不开临床实践。在兽医的本科教育阶段《中兽医学》作为一门必修的中兽医药的入门课程，而中兽医的专门人才培养可在完成兽医本科教育的基础上来完成。这个模式可以暂称为精端的专科人才培养模式，人才的培养以面向临床应用为主，国家选择具有中兽医药资质的教育或培训机构，让爱好中兽医药的兽医自主选择去相应的机构参加学习，学习中兽医学不同的专门课程，通过相关课程的考试，获得相应的证书，从而具备相应的资质，在临床上只有具备了这个资质的兽医才能开展与中兽医药相关的诊疗，这个培养模式需要政府一系列政策的出台来保护。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中兽医学的传承，也能避免一些人假借中兽医专家之名滥竽充数，才能保持中兽医队伍的纯洁性，剔除害群之马。

对于高校从事中兽医学科研与教学的青年教师的培养，一方面可以鼓励他们参加相应机构的中兽医药课程的专门培训，另一方面政府可以借鉴上世纪六十年代举办的中兽医师资班的经验，不定期集中培训，授课老师可以来自全国或世界各地，通过这种方式可以避免青年教师实践经验不足的问题，避免照本宣科、误人子弟现象的发生。

4.4 凝练科研方向，造福动物健康和食品安全 在传承中创新，在创新中发展，我们的先人给我们留下了一个伟大的中医药宝库，回顾屠呦呦前辈获得诺贝尔奖的经历，就是在不断挖掘先人经验的基础上而取得的成功。需要我们反思的是近几十年来中兽医学在动物健康和食品安全方面做出的贡献乏善可陈，这可能需要大家耐下心来研读经典，克服急功近利的思想，重新思考中兽医的科研方向。中兽医是一门临床应用的学科，科研的方向应当以解决临床实践和生产实践中的问题为主，在保障安全有效的基础上探讨其可能的作用机制，对于此类研究不应当以发表论文数量作为考核指标，而应当以解决多少实际问题为目标。在科研中以发表论文数量来与现代兽医学进行比较，无疑是拿着短处来与别人的长处比较，结果是可想而知。

时代在发展，科技在进步，中兽医学也要与时俱进。古代先人以中兽医学的方法治疗役用大动物疾病为长，今天临床上疾病的防治对象以小动物、食品动物为主，如何古为今用，如何由个体治疗转向群体防治，这是目前面临的主要课题。小动物(犬、猫等)和竞赛用大动物(如马等)的疾病除了以中兽医药保健为主还应加强治疗方面的研究，对于食品动物以中兽医药保健为主，发挥中兽医药治未病的优势。4.5 抢救中国中兽医药文化遗产的思考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中指出，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指被各群体、团体、有时为个人所视为其文化遗产的各种实践、表演、表现形式、知识体系和技能及其有关的工具、实物、工艺品和文化场所。《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把医药包含在内。

中兽医学从有记载至今已有约四千多年的历史，是我国历代劳动人民同动物疾病做斗争的经验总结，在我国的畜牧业发展中做出过巨大贡献。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正遭受着猛烈的冲击，甚至有人提出要否定中兽医学，因此有必要加强公众的整体保护和认识能力，促进中兽医学的传播和弘扬。申报的目的不是为了制约其发展，而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与传承。

4.6 加快挖掘整理现有名老中兽医的宝贵临床经验 高手在民间，中兽医学也不例外。很多工作在临床一线的名老中兽医已经步入古稀之年，他们积累了非常宝贵的临床经验，需要国家、个人以及相关研究团体加大力度抓紧时间加以总结使之发扬光大，以免徒留遗憾。

总之，中兽医学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毛泽东主席说过“中国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应当努力发掘，加以提高”，鲁迅先生也说过“只有世界的，才是民族的”，传承与普及中兽医药学任重而道远，愿大家团结一心，为实现中兽医学的伟大复兴而努力奋斗。

志谢：本文承蒙世界中兽医学会总干事Dr.Memon先生、佛罗里达大学兽医学院谢慧胜教授和中国动物疫病控制中心王庆波研究员提供部分资料及给予修改意见。

2016-0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