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乡土植物定义的辨析

陆庆轩

沈阳市园林科学研究院　沈阳　110016



关于乡土植物定义的辨析

陆庆轩

沈阳市园林科学研究院沈阳110016

如何定义乡土植物，学术界一直存在不明确的观点，甚至将乡土植物与归化植物混淆。本文从尊重自然规律和有利于生产实践的角度诠释了乡土植物的定义。

乡土植物，归化植物，概念，辨析

人们常常将一个地区的植物划分为乡土植物(native plant)和外来植物(alien plant)。这种划分不仅具有理论研究的意义，还对农作物栽培、造林绿化和城市景观营建等农林生产和生态建设的植物种类选择具有指导作用。因此，明确乡土植物的定义，正确划分乡土植物和外来植物具有重要意义。

1　植物地理学视角的植物类别划分

植物地理学主要包括植物区系地理和植被地理两个研究方向，是研究各种植物的空间分布规律，各地区植被的结构、动态和分布规律，尤其是注重研究这些特征与周围环境关系的学科。按照植物地理学原理，一个地区存在的植物包括自然生长植物和引进植物，学术界亦将这些植物称为乡土植物和外来植物。

外来植物相对乡土植物而言，是指在一定区域内历史上没有自然发生分布而被人类活动直接或间接引入的物种、亚种或低级分类群，包括这些物种能生存和繁殖的任何部分、配子或繁殖体。外来植物包括归化植物和非归化植物。

归化植物 (naturalized plant)是本地区原来没有分布，从另一地区移入的种，且在本地区能大量繁衍成野生状态，并与本地区的其他植物构成稳定的植物群落。归化植物包括自然归化植物、人为归化植物和史前归化植物。行道树和观赏植物中的法国梧桐(Platanusorientalis)和刺槐(Robiniapseudoacacia)等属于人为归化植物。

2　乡土植物的不同定义

2.1 欧美国家对乡土植物的定义

欧美国家对乡土植物的定义相对比较统一。一般认定乡土植物是在一个特定区域内，非人为因素影响下自然存在、自然生长的植物。韦氏字典认为，乡土植物是起源于特定国家或地区的植物。

Webb等[1]认为乡土植物是在当地进化，或在旧石器时代前就存在或没有人类干扰前就出现的物种，并建议合适的时间节点应该是16世纪大航海开启全球环游之前。

Pysek[2]认为，乡土植物是在没有人为影响的情况下自然分布在特定地区的植物种，不包括乡土植物与外来植物的杂交种。Lars[3]认为，严格意义上讲，产地在当地，或起源于一个地区的植物称为该地区的乡土植物。

2001年，美国农业部对乡土植物定义如下：没有任何人类直接或间接影响而在一个地区自然生存或起源的植物为乡土植物[4]。

William[5]认为，一般来说，大多数美国人认定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之前在美国生长的植物是美国的乡土植物。

美国植物保护联盟(PAC：Plant Conservation Alliance)定义乡土植物为：在没有直接或间接人为影响下，在美国领土的特定栖息地、生态系统或地区自然发生的物种[6]。

Bob Sivinski[7]认为，乡土植物还可以从植物区系的角度加以理解，由于不同的气候和地理条件，构成了不同的植物区系，同一植物区系内自然生长的植物为该区域内的乡土植物。

Lee Dittman认为，乡土植物的最佳定义应为在一特定地区生长了几千年的物种。Bill Ward[8]在互联网撰文认同Lee Dittman 的观点，将Texas州的乡土植物定义为：约8000至10000年前，最后一个冰期之后、全新世纪初，自然生长在Texas州土地上所有植物的后代。

2.2 国内关于乡土植物的定义

国内乡土植物的定义相对混乱。植物学界把乡土植物定义为一个地区自然发生的种，在研究植物区系特点时也是必须明确栽培和外来植物[9]。但是，一些从事园林和植物应用的学者认为只要在一个地区生长多年(一些学者认为300年以上)，能适应这一地区的气候和地理等自然条件的植物就是该地区的乡土植物。

孙卫邦[10]在《中国园林》发表文章，将乡土植物概念分为广义和狭义两个层面。广义的乡土植物为经过长期的自然选择及物种演替后,对某一特定地区有高度生态适应性的自然植物区系成分的总称。他认为，对于园林植物,依据城市所辖区域而界定的乡土植物最具体,也最有指导意义和应用价值。

李树华[11]认为，乡土植物是指当地固有的植物种类, 而外来植物是指从外国或者从外地引入的植物种类。

杨建虎[12]认为应从广义和狭义两方面认识乡土植物，广义的乡土植物是指包括人工长期引种、栽培和繁殖并证明了已经非常适应某城市所辖区的气候和生态环境、生长良好的一类能代表当地植物特色，具有一定文化内涵的植物。狭义的乡土植物就是起源于当地的植物。

吴宪亮等[13]认为，乡土植物是指原产当地并经长期的自然选择，经受当地极端气候条件、病虫害侵袭等一系列自然灾害考验仍能健壮生长的植物。从广义上讲，也指从本气候区以外引入，但经多年种植驯化，能适应当地自然条件的植物。

李科霞[14]认为，狭义的乡土植物是本地域固有的植物种类；广义的乡土植物是指经过人工长期引种驯化、栽培并繁殖的适应本地区气候和生态环境的、生长良好，且不会对地区内其他植物产生侵害的一类能代表当地植物特色、具有文化内涵的植物。

3　乡土植物定义的辨析

欧美国家的学术界和植物应用部门对乡土植物的定义基本一致，普遍认为乡土植物是在没有人为影响下，一个地区或一个生态系统自然发生、自然生长的植物，这一观点符合植物地理学原理。虽然建议以16世纪开启全球大航海之前一个地区自然生长的植物为乡土植物，但界定这个时间节点的目的不是说在一个地区生长400年以上的植物就是乡土植物，而是强调由于全球大航海必然直接或间接地导致植物种类的扩散。相比之下，国内从事园林和植物应用的人对乡土植物的定义比较混乱，有人提出了广义乡土植物和狭义乡土植物两个定义。

由于缺乏关于植物起源的文献资料，确定一个地区目前自然生长的植物究竟是否起源于本地可能存在一定的困难。虽然美国学者普遍认为哥伦布航海发现美洲大陆之前就已经存在的植物是美国的乡土植物，但是无法考证在此之前迁移到美洲大陆的古亚洲人是否带入了起源于亚洲的植物，并成为了目前在美洲大陆自然生长的植物[8]。尽管如此，植物学界早已经有了乡土植物和外来植物的明确提法，并将那些有明确历史文献记载、有意或无意人为引进，能够适应一个地区自然条件，可以自然繁殖、能够与本地区植物构成稳定植物群落的外来植物定义为归化植物。

国内一些从事园林的学者提出了乡土植物具有鲜明的文化特色、具有明显的地域属性和具有很好的生态适应性等观点，这本来是正确的提法。然而，他们提出的广义乡土植物的定义却与上述观点自相矛盾。京剧文化是传统的中华文化，嬉皮士文化是典型的欧美文化，无论这两种文化引入对方国家或地区多长时间，传播多么广泛，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各自国家的乡土文化。美国白蛾、豚草、刺槐等外来物种已经长期适应了中国部分地区的生态环境，成为融入特定生态系统的归化种，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它们具有中国特定地区的地域属性。

外来植物可能是野生状态的归化植物，也可能大量以栽培状态存在。由于人类活动，如车辆、船舶运输等无意携带而引进的植物，或人工有意引进的外地植物，尽管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适应被引入地的生境条件，但都称为外来植物，或引进植物[15]。如在东北地区生长多年的刺槐是1877年以后由北美引入中国的，已经明确为归化种；垂柳(Salixbabylonica)原产中国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引入东北地区已经有500多年的历史[16]。

气候变化可能引起植物分布区域的变化，一种植物可能移入邻近高纬度或高寒地区，并完成自然繁殖，成为这一地区的自然归化植物。但是，气候变化并不是单一方向的，在一定时期可能又要逆向变化，可能导致这些自然归化植物遭受恶劣气候的影响而不同程度死亡或全部死亡。一些引进的归化植物适应的生长地域较广泛，从低纬度到相对高纬度都有分布，成为城市植物区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城市绿化和农业栽培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但是，同一种引进归化植物，生长在其自然分布区域的相对高纬度地区或相对低纬度地区的种群也具有不稳定性，气候异常的年份，也可能有较大程度的自然死亡。近20年来发生在我国北方城市春季树木大量死亡的事件，如2010年春季国槐和刺槐等外来树种在沈阳地区死亡3万余株，2013年春季雪松在北京地区死亡2万余株等事件，均证明了外来植物，即使是归化植物，对本地区的生态适应性也是不稳定的。

综上所述，乡土植物应定义为：在没有人为影响下，自然发生、自然生长在特定区域或特定生态系统内的植物。特定植物区系内自然发生、生长的植物一般就应是该植物区系所处地域的乡土植物。

提出广义乡土植物概念的学者大多从事风景园林领域的学术研究或植物应用工作，出于一种美好的愿望，希望通过引种驯化丰富地区的植物种类，希望那些观赏性较高的归化植物能够在本地区得以大量应用，却忽略或忘记了尊重自然规律是最基本的自然哲学思维，其结果可能给城市绿化等风景园林建设带来损失。

无论是学术界还是植物应用部门，都应严格规范乡土植物的定义，归化植物无论在一个地区生长多少年永远都是归化植物，不能将归化植物与乡土植物混为一谈。应规范地区植物种类应用，坚持以乡土植物为主，科学指导植树造林和风景园林等区域生态建设。

[1]WEBB D.A.What are the criteria for presuming native status?[J].Watsonia,1985,15(9):231-236.

[2]PETR P.Alien and native species in central European urban floras：a quantitative comparison[J].Journal of Biogeography,1998,25(1):155-163.

[3]SCHMIDT L H.Tree improvement glossary:Illustrated glossary of terms used in forest tree Improvement[R].Danida Forest Seed Centre(Technical Note No.46),1997.

[4]USDA Natural Resources Conservation Service.Glossary of terms for use in plant materials[R].TN plant materials No.28,2001.

[5]QUAYLES W.Native plants and Integrated Roadside Vegetation Management[R].IPM Practitioner XXV(3/4),2003.

[6]American Herbal Products Association.Comments of the American Herbal Products Association on Proposed FSM 2070-Native Plant Materials[R].AHPA Comments:RIN 0596-AC44:1-4.2006.

[7]SIVINSKI B. What is a native plant?[J].Newsletter of Native Plant Society of New Mexico,2009.6.

[8]WARD B.What does it mean to be native?[EB/OL].[2016-03-20].http://npsot.org/wp/boerne/publications/articles-by-bill-ward/.

[9]刘慎谔.东北木本植物图志[M].北京:科学出版社,1955:150-151.

[10]孙卫邦.乡土植物与现代城市园林景观建设[J].中国园林,2003(7):63-65.

[11]李树华.建造以乡土植物为主体的园林绿地[J].中国园林,2005(1)47-50.

[12]杨建虎.乡土植物与城市园林绿化中的景观营造[D].西安:西安建筑科技大学,2006.

[13]吴宪亮,梁雪,杨帆.乡土植物在沈阳地区园林绿化中的应用[J].沈阳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11(6):734-737.

[14]李科霞.乡土植物在成都风景园林中的应用研究[D].西安:西安交通大学,2014.

[15]THEDOROPOULOS D I.Invasion of the aliens:Science or pseudoscience[R].Tucson,Arizona,26th Annual Natural Areas Association Conference,1999.

[16]关传友.中国植柳史与柳文化[J].北京林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5(4):8-15.

Discussion on the Definition of Native Plants

Lu Qingxuan

(Shenyang Academy of Landscape, Shenyang 110016，China)

How to define native plant has failed to reach a clear view in academical community, and even native plants was confused with naturalized plant in definition. From the view of respecting natural law and in favour of plants application, this article interprets the definition of native plant.

native plant, naturalized plant, concept, discussion

2016-03-25

陆庆轩(1965-)，男，博士，沈阳市园林科学研究院教授级高级工程师，主要从事城市森林健康管理研究。E-mail：lqx0812@hotmail.com

10.3969/j.issn.1672-4925.2016.04.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