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苦菜哲学

2016-02-02 11:15王洪斌
兵团工运 2016年12期
关键词:苦菜花枝杈苦菜

□王洪斌

母亲的苦菜哲学

□王洪斌

苦菜花,是一种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花,在每年的夏季,那碎碎的金灿灿的小花便开始绽放在几乎一切有绿色的地方。在那一簇簇呈羽状的叶子间长出的茎干旁,会生出一茬茬的枝杈,这花就在这枝杈上,晨开暮落,一片片地灿烂着;日复一日,一茬茬地绽放着。而在每一茬的花落之后,都会在这些枝杈上留下那与蒲公英一样的花籽,成熟后随风传播,再去延续来年的生命……近日,组织暑期孩子们观看了红色革命影片《苦菜花》,给我内心以深深的震撼。影片以家庭为出发点,生动描写了一位伟大母亲在民族和个人的漩涡中的崇高情操。影片在人物塑造、画面和音乐等方面均充满了乡土气息。

我也很欣赏这种黄色的小花,喜欢它的品格,它生来顽强,只要有土壤,无论是多么的贫瘠,只要丢下一粒种籽,它就会绽开一片的灿烂。不吃苦苦菜有好多年了。这些年吃着盘子里不同色泽、不同味道的菜,总觉得缺少一点味道。我再也没有吃到过比苦苦菜味道更苦的菜。我一直在想,是自己的味觉淡了,还是苦苦菜留在自己舌苔上的的苦已无法消淡。

这个周末我回家看望父母。吃晚饭时,母亲用一个小瓷盆搅拌着一些菜,颜色是浅绿而略显微黄。我问母亲是什么菜,母亲淡定地说是苦苦菜。我一听是苦苦菜,不知是舌苔受了刺激,还是多年来没尝到的新鲜感,我夹起筷子慢慢地尝试吃了起来。我看母亲,她还像当年一样,吃得津津有味。瞬间,我的满眼泪花夺眶而出。母亲什么苦没有吃过,什么苦的菜没有吃过?在当年,就是苦苦菜,也是我们姊妹几个的主菜,而母亲只能喝一点剩的菜汤。如今,没有人去争了,我甚至连尝一口的欲望都没有了。母亲怕味道太苦,我受不了,可是母亲又怎么知道,我已尝过了很多带苦味的菜了,再尝一次苦苦菜又能怎么样呢?那顿饭,我吃得特别香,也特别快。母亲一边盛饭一边笑着说,还是家里的饭好吃吧。来,妈给你再盛一碗。我递过碗,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卡了一下,隐隐作痛。

童年的时候,我几乎看不到父亲一点笑容,集体和家庭的压力,常常让父亲愁眉不展,阴沉着脸,很少和我们说话。只有母亲总是把微笑阳光的面孔留给我们,而把忧伤的面孔悄悄地留给她自己。背地里,母亲不知掉下多少忧愁心痛的泪水。父亲任生产班长,是个工作狂,家里全然不顾,有多少个风吹雨打,寒雪飘飞的日子里,母亲用那精干的身躯,背着常发烧患感冒的我,走过一条条弯弯泥泞的小路,艰难地四处寻医求药为我治病。母亲就像一朵盛开在苦水里的苦菜花,根苦花香,把爱无私地绽放。有一年,连队分来几个大学生技术员,饭量大,定量不够吃,青黄不接的时候,断顿,饿得哇哇直叫。几个年轻知识分子一把鼻泪地找到了当生产班长的父亲,当时父亲为难起来,家里也已不多的口粮,自家几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百般无奈的父亲,回到家里把这事说给母亲听。让母亲把家里已经不够吃的粮食,拿出一点接济他们,绝不能把他们饿跑,影响屯垦戍边的传承。善良的母亲支持着父亲的做法。从那以后,每到吃饭的时候,总是看到那本来就掺野菜的饭,野菜掺得更多了,而母亲却一改常态,最后一个吃饭。那段时间里,我总感觉到母亲怪怪的,便问母亲:“妈,你怎不和我们一块儿吃啊?”母亲总是笑着对我说:“妈不饿你们先吃。”常常我们姊妹六个和父亲一顿狼吞虎咽后,只剩下一点点饭,也有不剩的时候,年少的我们,天真地相信了母亲的谎言。直到有一天,母亲饿昏躺进了连队卫生室,母亲爱的谎言才被揭穿。原来自从父亲拿走家里粮食去接济别人后,母亲怕饿坏了我们,就编着如此的令人心酸的谎言。母亲在艰难困苦的岁月里,默默走过几十年的风雨雪霜生涯。苦难的岁月,赋给母亲的,不是绝望和良知的泯灭,而是坚强,善良,大爱。

母亲侍弄的小菜园,这几棵果树,加上母亲一双手的劳作换来的粮食和野菜,滋养了我们的身体,在其后的日子里,我们姊妹六人都考上了中专、大学,这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被连队传为佳话。

看着田野生长并竞相开放的苦菜花,连队刚引进的小蜜蜂边“嗡嗡”地唱着歌,边辛勤地采着野花蜜。叫我想起苦苦菜、蜜蜂,它们是都有着母亲一样的品格,只有奉献,没有索取,无一丝浊气,透缕缕清香,朴素无华,却酿造着丰富的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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