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健婷
(武汉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72)
从《诗经》看原型意象在后代诗词中的继承与新变
张健婷
(武汉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72)
《诗经》是我国最古老的一部诗歌总集,后来的文人学者的大量作品中出现的多数植物意象皆发源于此。笔者从《诗经》探源,分析了植物意象中至今我们理解模糊的樛木、黍稷和白蘋意象,希望能对广大读者的阅读有所启发和帮助。
原型意象;樛木;黍稷;白蘋
《诗经》是我国最古老的一部诗歌总集,后世的多数文学作品中使用的意象都可在《诗经》中找到原型。“‘原型’一词起于文学人类学,在每一个人的无意识深处都沉积着人类时代经验的记忆,就是集体无意识形成的‘原始心象’。”
《诗经》中有很多植物的意象,这些植物是先民们日常生活中常见的自然景物,那么敏感多情的诗人便借助他们用以起兴或抒发自己的情感。随着时代的转变并历经几千年文化的沉淀,这些植物意象在人们的歌咏中散发出迷人的光彩。
后来的文人,尤其是唐诗宋词的作者们,常常喜欢从《诗经》中吸取营养,使用这些意象的原型意义来表达情感,也有的文人由此发展了植物意象的原型界说,使这个具有原型意象本身的意象内涵更为丰富。笔者结合自己的理解,将《诗经》中一些植物意象列举如下,分析它们在后代文人作品中出现的含义极其演变。
在《诗经》中,樛木多代指君子,且这个君子在不同的诗篇中所指又不尽相同,但都具备君子的基本特点和应有的良好美德。有的是将樛木作为女子对情人或丈夫的称呼。如《诗经·召南·樛木》里三章重复的“乐只君子,福履绥(将、成)之”,便是女子对丈夫的歌颂及对美好爱情的期待与祝愿。作者以樛木起兴,以葛藟藤蔓代指依附于男子的女子。《小雅·南有嘉鱼》:“南有樛木,甘瓠累之,君子有酒,嘉宾式燕绥之。”这首诗中,樛木就具体指的是一个好客的主人,实际上他也是个君子,正由于他的好客,许多“嘉宾”都自然而然地亲近他,依附他。由此而衍生的君子多是女子对丈夫的亲昵称谓,这在《诗经·王风·君子于役》的“君子于役,不知其期”、《郑风·风雨》的“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中可以体现出来。樛木代指君子也就有了原型意义。
晋潘岳的《寡妇赋》中有以下几句:
承庆云之光覆兮,荷君子之惠渥。
顾葛藟之蔓延兮,托微茎与樛木。
这首诗里面的樛木实际上就是代指君子,这个君子也就是女性口中的丈夫。潘岳还运用了《诗经·召南·樛木》中的植物意象葛藟,以葛藟托身于樛木来比喻女子出嫁。
黍稷本为两种农作物黍和稷,黍指现在的小米,稷指高粱。历来的文学作品都将二者合为一体,说明了二者所蕴含的文化内涵具有相通之处。除了展现先民们农业生产丰收景况的同时,也普遍含有一种悲凉的气氛。
《诗经·唐风·鸨羽》中的农民这样呼喊:“王事靡古,不能艺黍稷。”这表现出了行役人的哀叹,因行役不能归家耕种的苦痛。《豳风七月》里通过“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嫁,黍稷重穋,禾麻菽麦”描绘出了农忙时节农民辛劳耕作的场景,成为那个时代农村社会的缩影。《七月》展示了农奴的生活状况,从多个侧面反映出农奴对农奴主的人身依附关系,他们政治上受压迫,经济上受剥削,他们是在公田里播种,还有田官监督。所以,他们种植黍稷的过程既是自己辛勤劳作的过程,也是辛酸的遭受奴役和剥削的过程。
还有《小雅·鹿鸣之什·出车》的“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途”,以黍稷暗示时间,说明征夫服役的时间之久,战争持续时间久对普通百姓带来的伤害,悲凉的诗境自此而生。
《王风·黍离》中的黍是“离离”状,即整齐生长的样子,全文叙写了黍从苗到穗再到实的过程,然而一派生机茁壮的景象由于战乱社会的动荡使得流落荒野的人看不到,内心顿生悲酸。由于这种触发因而《王风·黍离》中的黍离常用来寄托忧国之思,表达对故国颠覆、昔日盛景的追忆与留恋,于是有了“黍离”之悲的哀叹。
南宋姜夔的《扬州慢》是词人22岁初访扬州看到昔日繁华扬州惨遭洗劫、盛景不再所作。“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该句中的“黍离之悲”成为全词的一个重要情感线索,作者以哀婉的笔调描绘了扬州战后的萧条、残破,令人痛心。自此以后,“黍离之悲”便成为昔盛今衰、物是人非的代名词。
白蘋是一种水草,即是今天的人们所熟知的浮萍。《诗经·召南·采蘋》中的“白蘋”代指即将出嫁的女子或者渴求意中人的女子。唐代诗人于鹄《江南意》中有句:“偶向江头采白蘋,还随女伴赛江神。”女子怀念外出的意中人,于是以白蘋作为自己情感的寄托。这是白蘋这个植物意象情感所指发生的细微变化,由代指女子进而指女子思念的丈夫或者情人,代指的也是与女性发生情感联系的一类人。
白蘋除了可以用以情感的起兴和代指女子外,还可以用来象征朋友友人间离别给主体带来的伤悲,成为文人们寄托情感的化身。
早在南朝梁柳珲《江南曲》中就有“汀州采白蘋,落日江南春。洞庭有归客,潇湘逢故人”。该诗以白蘋起兴,暗寓思念,朋友离别的情谊昭然若揭。唐代刘长卿《饯别王十一南游》中有“谁见汀州上,相思愁白蘋”。还有他的《送李侍郎贬郴州》亦云:“忆想汀州畔,伤心向白蘋”。从题目“饯别”和“送”到诗中“白蘋”意象,看出是由朋友送别引起的愁思与伤心。
宋代柳永的《玉蝴蝶》中有“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这首词中“蘋花”与“冷月”“秋天飘落的梧桐叶”共同形成一种情感表达和氛围创造上的一致性:抒写词人怀念漂泊在外友人的心情。
白蘋这个植物意象的情感和文化内涵经文人们的多次使用,所指有细微变化,但都源于最早的《诗经》,是由此引申开且相互之间存在着联系,朋友情谊、恋人相思也成了白蘋在诗词作品中比较固定的原型意义,反映了人类的一种具有代表性、共通性的情感。
总有一些意象,在源远流长的历史文化中,积淀越来越深厚,内涵和外延不断扩展丰富,这离不开一代代文人的努力尝试和运用。《国风·鄘风·柏舟》中“髧彼两髦”的少年让人心仪,这也为诗中女主人公爱情坚贞不移提供了丰富的土壤;《邶风·柏舟》里有“我心匪鉴,不可以茹”“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这也是女子向男子表明恋爱的忠贞,同时又在告诫即将抛弃自己的丈夫以及最后被弃的种种痛苦和悲戚。那么,泛泛流水的柏舟也便成了爱情坚贞不渝的象征。后来的学者也由此而引申,多取柏“秀色有新故,英姿无暑寒”来喻人的品性高洁和坚贞。虽有文人的创新和新变,仍是从原始意象中衍生出来的,没有脱离意象原始的情感底蕴和风貌。
《小雅·棠棣》主要写的是宴饮时申述兄弟应该友爱和睦。后世常常以花萼、棠棣、孔怀比作兄弟之谊,即从《小雅·棠棣》而来。唐明皇与其兄弟十分友爱,便在宫中建花萼相庆之楼,还作了《鹡鸰颂》。除此以外,还有椒桂、桑叶、卷耳等植物意象,还有风雨、子衿一些地点成为后世文化名词的某种代称。
从原型意象来发掘意象内涵的传统和新变,既是我们追源溯流,回归文本,同时又丰富了意象的文化内涵,为我们古典诗词文学的阅读和鉴赏开辟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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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翼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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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9132(2016)34-0224-02
10.16657/j.cnki.issn1673-9132.2016.34.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