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伤寒论》中“水郁折之”的运用
徐强吴美玉尹立智
(成都中医药大学,四川 成都 610000)
【关键词】《伤寒论》;水郁折之;水饮
“水郁折之”是《内经》中提出对水郁证的基本治法,王冰注解此条文时认为“水郁折之,谓制其冲逆也”。看似与“折,断之也”之义相符,然而水郁致病,症状百出,如《素问·六元正纪大论》讲到“水郁之发,阳气乃辟,阴气暴举,大寒乃至……故民病寒客心痛,腰脽痛,大关节不利,屈伸不便,善厥逆,痞坚腹满。”那么,如果仅用平冲降逆一法针对变化多端之百证,就与中医讲的“辨证论治”相矛盾了。张仲景《伤寒论》中对水郁证的辨证论治精确,理法方药完备,现加以归纳总结,以此来探析“水郁折之”这一理论的丰富内涵。
表里双解法治外感风寒太阳停饮
《伤寒论·辨太阳病脉证并治中》说道:“伤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气,干呕发热而咳,或渴,或利,或噎,或小便不利、少腹满,或喘者,小青龙汤主之。”外感风寒,太阳受邪,若无水气,病必在经,若有水气,病必在腑。名之青龙,取其龙兴云雨之义,可见此方重在除水郁。寒邪外束肌表,膀胱气化不利,素饮阻滞三焦,水郁位置不一,症状随之而变,故见诸多或然证。仲景紧抓风寒外束之外因,水郁三焦之内因,以麻桂姜辛夏之辛温散水,大发其汗,令水从外而出。此为发表利水之法,“水郁折之”在此处则可理解为辛温宣散而治郁水。
随后本篇又有“太阳病,发汗后……若脉浮,小便不利,微热消渴者,五苓散主之”,“中风发热……有表里证,渴欲饮水,水入则吐者,名曰水逆,五苓散主之”。太阳中风,邪热入腑,水气不化,出现以小便不利、消渴,甚则水入即吐症状为主的停饮为重兼风中肌表的太阳膀胱蓄水证。仲景在此处重在用茯苓、猪苓、泽泻利膀胱之郁水,兼用桂枝解表化气,使未经膀胱气化的“废水”从小便而出,则病去半矣,加之令“多饮暖水”,意在助桂枝开玄府,令汗出,解表而宣畅气机,亦为提壶揭盖的妙法。此处依然是表里双解,但重在淡渗利水兼以解表。或问既是太阳病为何不大发其汗以祛邪?水停下焦太阳膀胱,岂有舍近求远宣肺发汗之理,况“中风发热”之表虚,以发汗方式逐水亦非良法。仲景辨证遣方的灵活性可见一斑。
温阳降冲法治心肾阳虚冲逆烦躁
《伤寒论·辨太阳病脉证并治中》云:“发汗后,其人脐下悸者,欲作奔豚,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主之。”太阳病,发汗后,伤其心阳,肾中阴邪乘虚欲上干于心,故脐下悸动,为肾水上泛作势。仲景方用半斤茯苓为君专伐肾邪,合桂枝甘草汤以加强温化心阳之功,大枣益培中土。观此种治水郁之法,因为出现了水郁上冲的症状,确与王冰所讲“制其冲逆之谓”相合。
又有“发汗,若下之,病仍不解,烦躁者,茯苓四逆汤主之”,条文中虽只有烦躁一症,但从其发汗后又下之,病仍然没有好转,伤其正气之机已明。以方测证,重用茯苓六两,可知其烦躁的原因必为水饮上逆扰心,加四逆汤温其肾中元阳,则阴翳自消,人参大补元气。仲景于此处,见汗后又下之,出现如此危重症状,知非独损其心阳,乃人身之阳气俱损,出现阴盛格阳危候,较与苓桂甘枣汤证则更进一步,但少阴心肾阳虚,郁水上泛之理同,故皆属于温阳降逆以“折水”之法。
和解少阳法治邪入少阳水郁三焦
《伤寒论·辨少阳病脉证并治下》讲:“胸胁满微结,小便不利,渴而不呕……柴胡桂枝干姜汤主之。”此方用小柴胡汤加减,但冠以柴胡桂枝干姜汤别于小柴胡汤,因其少阳枢机不利,水郁三焦的病机最为明显。少阳手足常互相影响,少阳枢机不利,疏泄失常,“三焦者,决渎之官,水道出焉”,则三焦因之壅塞,津液升降失司,气机出入不畅,故见小便不利,口渴而但头汗出等症状。用柴胡剂复转少阳枢机,使其津气正常运行,正如文中所言“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因和”之义。然水郁之证独见于柴胡桂枝干姜汤一证乎?笔者认为,小柴胡汤或然证中已有详论,少阳病经腑病中均可能出现“或渴”“心下悸”“小便不利”“或不渴”等水邪停滞内扰的症状。可见,少阳病伴随“水郁”是常见的,那么此时用和解少阳法来“折之”就再恰当不过了。
峻下涌吐法治正气不衰里饮实盛
《伤寒论·辨太阳病脉证并治下》中说:“太阳中风……头痛,心下痞硬满,引胁下痛,干呕短气……十枣汤主之。”此条讲太阳中风表解之后,里饮郁于心腹胁下,阻滞气机,并犯于肺胃的急证。方中芫花、甘遂、大戟三味,皆辛苦气寒而秉性最毒,直攻水邪巢穴,决其渎而大下之,一举而患可平。大枣固其脾胃,缓其峻毒,以为攻邪少伤正。纵而观之,《伤寒论》中治寒实结胸的三物小白散,水热结胸的大陷胸汤,差后劳复水溢下焦的牡蛎泽泻散,虽病机不一,症状不同,但都与十枣汤有异曲同工之处:峻下郁水,顿挫其势。
仲景治疗此类水郁急证的思路,以患者正气不衰为基础,急则治其标,认清水势,“在下者引而竭之,在上者因而越之”,略有毕其功于一役之意。然方后煎服法中“得吐利,止后服”,又体现了仲景攻邪不伤正的特点。故“折之”在此处则是因势利导,顿挫郁水的意思。
综上可见,由于水气为病,变动不居,病机常复杂多变,故“水郁折之”的内涵在《伤寒论》中有了多样化的体现,从临床角度赋予这一理论强大的生命力,指导着医家在纷繁复杂的“水饮病”中采取合适的方法进行治疗。若要勉强归纳其含义,或可理解为祛水邪,调水道,复水运。
(收稿日期2015-0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