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义傩戏的文化传承及其现状研究

赵婧含（北京舞蹈学院研究生部100081）

固义傩戏的文化传承及其现状研究

赵婧含（北京舞蹈学院研究生部100081）

河北省武安市的“固义傩戏”2006年列为国家级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本文基于对固义傩戏的实地调研，对固义傩戏的现状以及其发展中的问题，“固义傩戏”文化传承所展示的发展状态以及文化传承中的问题进行解析。

固义傩戏；发展现状；文化传承

一、“固义傩戏”的历史

（一）“傩”的历史发展

“傩”是中国最古老的艺术形式，历史可溯源到原始社会，最早见于殷商的甲骨文就对“傩”有过记载，后来发展的“国傩”“天子傩”以盛大的歌舞仪式进入宫廷并受到统治者们的重视。周代继续发展了这一形式，“大傩”成为了统治者定期举行的仪式活动，而后“傩”进入民间，并有了“乡人傩”。东汉时期的“方相氏和十二神兽”，将“傩”的形式进行了艺术加工且分工更细。隋唐时期随着丝绸之路的开通，“傩”在内容形式上均有所创新并逐渐传到日本等地。“傩”也开始受到了宗教的影响。

宋代是“傩”发展变化的转折期，也是由“舞”转“戏”的重要点。其内容开始变化并融合宗教以及民间传说，“方相氏”等被“钟馗”等形象所代替。艺术化表演成分增大，出现戏曲化和娱乐化的倾向，出现傩戏，社会大形势趋向重戏而非重舞，“傩”转向了“傩戏”如《钟馗戏小鬼》等。元代时期由于民族的关系“傩”一度受到排斥。明朝有所恢复，不同地区的表演形式则更加贴近当地的风俗和文化。清代宫廷的“大傩”彻底消失，但是民间的各种与“傩”有关的活动依然进行。直至近代“傩”作为民间信仰、祭祀的一种形式依旧存活在社会生活当中，以独特的形象和丰富多彩的表演在一代代中传承。

（二）“固义傩戏”的历史来源及变化发展

历时性的发展来看，“固义傩戏”最早可追溯到明代中叶由固义村村民丁端从河北蔚县境内的小五台山学来，歌舞相融并带有面具舞蹈的形式。现今，固义傩戏不仅保留白眉三郎的信仰，而且保存有以面具为主的傩戏表演。不仅限于傩戏，成为了融歌舞、秧歌等多种艺术的集合。共时性的观察看，表演一直在固义村进行，其表演路线和表演场地几乎没有多大变化。而演出时间除固定的正月十四、十五外，也会因为外部的要求而更改。这也是变化最大的一个方面。从整个仪式与表演形式上看，固义傩戏在演出前需要进行一个“请神”的仪式，值得注意的是，在早前“请神”以及整个的仪式，尤其是“请神”进入的佛堂是绝对不允许女人进入的，但是随着社会的开放，现在女人也可以参与整个仪式。

固义傩戏的表演形式分舞台和街头两种，舞台剧保留了原始形态，即说唱与表演由不同角色扮演。从农历正月十三开始，第一天需要先请神，进行游街，其中所有的演员都需要参加，不仅需要搭台子、检查服饰道具以及演出的必要准备。当天下午还要在村中的戏台子上进行两出舞台戏。第二天，主要是进行街头剧的演出和舞台剧的演出。尤其是街头剧《捉黄鬼》，全村的住户每户家要派出一名男性进行演出的参与。场面声势浩大。最后一天，主要进行送神的活动。固义傩戏舞台剧均由锣鼓伴奏，表演内容主要是三国及汉代以前的内容。街头剧主要是由当地村民直接参与，表演内容主要是以表演“捉黄鬼”而进行道德教育。

二、“固义傩戏”的现状

武安市的“固义傩戏”是从2006年被列为我国第一批入选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武安傩戏主要是以固义村大型傩戏和白府等村的傩仪为主。每年的表演时间固定，在农历正月十三至正月十五，表演的地点主要在固义村中进行，表演时全村老少全部参与，其表演形式融多种民间艺术为一体。随着时间、空间、人的变化，“固义傩戏”也在发生变化。

在“固义傩戏”的时间安排上，虽然保持着正月十五演出的习俗，但是由于政府或有些组织的要求，也会在他们要求的时间中进行。这样不仅违反了民俗，也逐渐流于表演而缺乏了真正的民间祭祀内涵。固义傩戏中大部分是编舞边唱的形式。舞蹈成分均是作为一种气氛的渲染，但是其中戏曲的成分没有舞蹈却构不成其戏剧的吸引人的地方。舞蹈虽然并不多，但是没有舞蹈却很难使户户参与其中。而且在主要的舞蹈表演形式中舞蹈和戏曲或是其他艺术形式都是属于一个社的主要组成成分，如西大社主要以傩戏的表演为主，而刘庄户却以民间舞蹈为主，剩下的两大户则表演形式不多，舞戏参半。可见，固义傩戏的这种舞戏参半的表演形式的演出，是受一个社的家族继承的成分承接的。

“固义傩戏”自列为国家首批“非遗”项目唯一没有发生特别大改变的应该就是表演场地，主要是在固义村进行，村里为了演出还搭了台子，专门在固定的演出台子上进行傩戏演出。

演出的人员安排，除部分原先的演员因为年龄等各种原因不再参演，大部分参演的人员还是由家族相承，而由于城市化的进行大量青壮力在外务工，演员普遍年龄偏小。演出时会显生疏，而且对于演出角色也不够了解，缺乏了原本角色的神圣感。

三、“固义傩戏”的文化传承

“非物质文化遗产”指被各社区、群体，有时为个人，视为其文化遗产组成部分的各种社会实践、观念表述、表现形式、知识、技能及相关的工具、实物、手工艺品和文化场所。这种非物质文化遗产世代相传，在各社区和群体适应周围环境以及与自然和历史的互动中，被不断地再创造，为这些社区和群体提供持续的认同感，从而增强对文化多样性和人类创造力的尊重。”1

（一）“固义傩戏”的文化传承的现状

1.以家族传承为主的内部发展

人对于任何一门艺术的传播与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很多艺术形式在发展过程中最初都是以家族传承进行，一方面家族传承以口头形式和动态表演相结合具有直观性和直接性。而另一方面，家族传承本身也具有局限性。尤其像舞蹈这种动态艺术形式更是如此，无法用语言记录，在传承中由于传承对象的不同都会影响其发展。在具有时、空、人三者的基础上才能将动态形象固定，以固义傩戏为例，其发展最初都是村落的最主要家族进行组织和安排，宗族本身所带有的文化和故事会在这种形式中展现出来。但另一方面，随着城镇化的发展，乡村的逐渐消失，这种动态文化会慢慢消解，家族对于这种文化的重视程度的弱化，也会使这种动态文化变成历史上的动态文化，其文化内涵慢慢退散。所以，对于家族的保护也是对这种文化传承的保护。2

2.社会关注保护为辅的外部支持

随着社会的发展，“非遗”保护政策的逐步完善，固义傩戏的的关注度也在不断地提升，外部的辅助在很大程度上发展和保护了这一艺术形式，但其中演出的内容流于形式，文化内涵却逐渐消失，成为为演出而演出，失去了深度研究的价值以及人文层面的关注。只是形式的满足而非文化的深入。

关于身体语言的艺术品生产，在商业性的消费活动中受到三方面的影响：“一是新媒体新载体的艺术形式，使身体更坦率地进入公共审美空间；二是社会生活的变化，为身体注入了不断翻新的精神内涵；三是利益的诱惑和驱使，使身体在某些场合、一定程度上为金钱所左右。”3以固义傩戏来说，每年国家有专项资金发给固义支持这项国家级“非遗”保护项目，但真正成为项目支撑到现在的资金运营仪式演出的还是固义村本村村民。

无论是研究本民族的特性还是民族的历史文化，民间舞蹈艺术都是一个重要的依据，传统的传承方式在现今虽然有了“非遗”等政策的保护，但是由于现今许多“非遗”项目商业化，并且夹杂着保护意识淡薄，管理不当的原因，很多“非遗”的项目只是徒有虚名而没有实际的生存空间。甚至有些地区商业化的运作消解了原生文化的本质，导致了原有文化的消失。但同时又在另一方面上表现了国家对于传统民间文化的重视，开始引导民众对于传统文化有了重新的认识。

（二）“固义傩戏”文化传承中的问题

1.家族传承的困境

动态形象传承的艺术主要是靠人体进行，家族传承在历史上就是其发展与不断更新变化的一个重要支撑，在新世纪信息时代，媒介的畅通发展的今日，可以利用各种电子手段及方式帮其保留下来，家族的保护是维护这一艺术形式的有力保障。

但现今随着固义村原本支撑傩戏演出的家族的衰落，很多原来的身体文化传承在逐渐消失，继承人过世或是其他原因成为了传承的阻碍，许多重要的表演环节削弱就很难恢复。再者，为了生存与发展家族中的壮劳力大多在外务工，真正热爱继承和发展这门艺术的少之甚少。仅作为年节表演时充数的演出，使得傩戏中很多文化的成分淡化无法真正理解其中的内涵，更好更合理地保护这门艺术。

2.合理保护的弊端

首先，国家、政府的合理保护可以在客观上使得这一文化得以生存和发展，如果单纯出于经济利益或是例行公事的所谓的保护，就会使得这一艺术逐渐失去本真，应该针对这项艺术所需要的情形来进行保护。如果能够在各方面都进行合理、有效的规划，将得到更大的发展空间。而应有更多宣传途径以及方式吸引更多地学术研究进行采访和调研，深入访谈，从源流起探寻，发现新的问题，新的观点。应该由本村和各级政府共同进行努力，形成一个有效的机制，联系成一个整体，避免每一处的纰漏更完善的保护这一艺术形式。

其次，还要更大力度的引进外来的资金进行物质支撑，据了解，“固义傩戏”的资金筹备很大的一部分还来自于本村村民的支援，这样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它的发展，物质的丰富会提高会演出的效果及演出质量。

3.固义村的环境发展与傩戏宣传之间的不协调性

固义村发展与保护“固义傩戏”最大的障碍是周边环境的不发达，作为一个四面临山的小村庄，交通进出不便，周边环境苍凉，虽然保存有较原始的传承。但是如果想真正发展与传承让更多人了解，就需要进行周边环境的开发与利用。固义村每年演出“傩戏”也大部分由本村村民观看，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人像临近的村，就很少有人观看，一则交通不便，二则观看过，不必年年观看。可见，“固义傩戏”没有形成良好的规模效应和宣传力度，影响不广泛。

四、总结

一般上来说民间文化主要指在社会基层的人类群体产生和流传，不受上层社会机构影响文化。是由社会底层的人民创造出来的存在于民间传统中的自发形成的民众通俗文化。从社会分层上看，民间文化是一种来自社会内部底层的、由平民自发创造的文化。民间文化还是一种具有农业社会生活的背景、保留了较多传统色彩的文化。

民间文化是一种“自娱自乐型”的文化。不仅立足于民众生产和生活的具体背景，而且以一种通俗活泼的形式，自发创造出来，用以娱乐民众自我的文化形态。包括民间信仰、民俗文化、民间艺术等内容。“固义傩戏”作为一种民间文化，其产生与发展都与民间紧密相连。

舞蹈和哑剧作为宗教仪式和庆祝仪式的一部分，作为戏剧艺术的来源兴盛起来。4在当下如何保护这种艺术，用继承发展的眼光保护在时间、空间变化中的传统艺术，文化的传承需要不断地反思与改进，不断地实践与追溯。作为现代人应怎样用现代的眼光不使得传统文化传无可传，只剩形式，需要我们进行一系列的思考与实践，固义傩戏仅作为一个范例，需要站在当下却不断地探究历史和探索未来的发展，使这门艺术得到长久的发展，文化才能在一代代人的身上传承。每一种文化形式的流传都与这一表演形式所处的时代、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等多方面相关，文化的传承不是形式的继承，而是作为时代的象征，时代的印记在一个固定的时期所长期稳定的形式所保存下来，或由文字这种语言文字形式，或用身体这种非语言文字形式记录。固义傩戏作为一个例子，从其时、空、人整体上剖析了“舞”与“戏”的关联以及舞到戏的变迁。舞蹈所展现的不是外在的形式而是内在的一种文化的表现，文化的烙印是可以将舞蹈重新建立自己的位置。

“固义傩戏”属于北方的表演形式。从地域生态差异上讲，傩本身来源于巫楚文化，属于中国的南方，北方的傩不仅具有傩的基本形式而且因地因时的融合于当地并符合当地的审美情趣。虽然都属于农耕文化的范畴，但北方的傩属于黄河流域为中心的农耕文化，南方的傩却属于长江流域为中心的农耕文化，实际上又有差异的存在。这种差异在表演形式上也有不同的表现。在舞蹈中南方重唱，北方重舞；南方重体态，北方重技巧。风格上：南方纤巧秀丽，北方粗犷豪放。伴奏乐器上：南方多用丝弦，北方多用鼓吹乐（吹歌）。形式上：南方偏重小型、轻巧；北方多强调场面的隆重、壮观。宋明以后，南方经济文化水平发展较快，讲求工艺造型，喜欢各式各样的灯舞；北方道具舞的形式较多，杂技性强。北方重舞，不一定唱，而南方多和唱结合。5

但这恰恰在“固义傩戏”中产生了不同的效果，“固义傩戏”重戏而非重舞，表演中戏的成分远超过舞蹈的成分。其中的叙事部分多由戏曲形式、队戏赛戏演变而成，而非传统意义上的舞蹈特性。“傩戏”中带有舞蹈成分的表演形式，是否能作为舞蹈也待于深入考究，单作为表演形式的“傩”，如果去掉舞蹈的成分在叙事与表演顺序上能否成立，这些都是需要进一步进行深入挖掘与参考的。这些不同和差异，都是进一步进行这种研究的一个拓展，进一步探索这种文化所带来的更多文化内涵。

这种探索的研究，也是对这种文化的一种保护，让这种既古老又新鲜的艺术形式代代相传，真正保存和留存下来，在文化上展现自己的魅力，才是研究的真正目的。

注释：

1.王文章主编.《非物质文化遗产概论》.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8：42.

2.罗雄岩著.《中国民间舞蹈文化》.上海音乐出版社，2006：92.

3.王嘉.《身体作为语言：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美术现象研究之一》.选自《美术馆》.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97.

4.[美]约翰·杜威著，程颖译.《艺术即体验》.北京，金城出版社，2011：7.

5.转引自罗雄岩著.《中国民间舞蹈文化教程》.上海音乐出版社，2001：94-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