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北乔
狂人:只是一个被痛醒的灵魂
北京北乔
摘 要:从对人的精神世界的生命体验来重读《狂人日记》,会发现狂人是一个被痛醒的灵魂。狂人的“狂言狂语”是一个被痛醒了的灵魂的呼喊,世界却以另一种方式才能接纳他。从人类性的意义来看,《狂人日记》是一部有关生命与人性的寓言。每个人身上都寄寓着一个狂人的灵魂,但我们常常不敢让它痛醒。这似乎也是灵魂纠葛的悖论和一个隐喻。
关键词:《狂人日记》 痛醒的灵魂 人性冲突 隐喻
作家读课文
狂人的名声很大,可以说是我们记忆中为数不多的超级名人之一。我们对狂人相当熟悉,有时觉得他就如同我们的左邻右舍,甚至就是我们自己。可是,我们能够在脑海里建构起狂人的肖像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真正的困惑来了:为什么如此熟悉的一个人物,我们却无迹可寻、无影可视?无论是在我们的现实生活经验还是阅读体验中,这样的情况都是十分罕见的。
我们不仅无法为狂人画一张可以储存于记忆中的画像,也总搞不清他离我们到底是近还是远,对他的感觉究竟是熟悉还是陌生。更为迷茫的是:狂人只是处于那个时代,只是生活在那样一个家庭里吗?狂人的病好了,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吗?曾经的狂人,如今在做什么?
这些问题不解决,我们终究不能说我们真正读懂了狂人。
狂人最先引起我们注意的是他的目光,也因为他的目光让我们看似了解了他,其实处处在误会他。
“才知道以前的三十多年,全是发昏;然而须十分小心。不然,那赵家的狗,何以看我两眼呢?” 狂人一出现在我们面前,就展示了他目光的独特之处。只是我们在没见到他时,已经明确知道他是狂人。如果不是这样,能分辨出狗是不是多看了两眼,在别人身上我们可以奉为超常能力。可因为他是狂人,我们内心有些发笑:果然是狂人,妄想症发作得比较厉害。狂人是有病的,那么目光自然也会呈现出病态。从一开始,我们就在另眼看狂人。我们以异样的心态和目光在注视他,因而他的一切都被我们事先打上了“异样”的标签。我们对他所看到的一切,总是怀疑,总是可笑,而且都认定他的目光是有问题的。
当我们不把狂人当作狂人时,再来解读他的目光与目光之中的世界,就是另一番意蕴。比如月光下遇见狗,狗会比人紧张,两眼闪光,他目击了我们难以察觉的细微动作。他是以此证明他是多么细致地关注眼前的丝丝毫毫,目光的捕捉能力是多么的高超。
狂人的目光确实与众不同。狂人的目光十分诡异,无疑又是极其敏锐的,时而如麦芒扎进面前所有人的每一个毛孔,时而又如银针一样直刺人的内心。所看到的种种迅捷震荡他的内心,继而让思考在战栗中潜进那幽暗杂乱的世界。
从赵家的狗到赵贵翁,从一小伙孩子到家里的人,从佃户到医生……几乎所有的人,在他眼里只有目光和脸色,没有长相、形体、穿着等。这些人的目光和脸色也都差不多,诸如“眼色便怪”“脸色也铁青”“都笑吟吟的睁着怪眼看我”“满眼凶光”“当初,他还只是冷笑,随后眼光便凶狠起来”“便变了脸,铁一般青”“抿着嘴冷笑”。如果非要说他有时会注意别人的面相,那看到的也只是“青面獠牙”。有时,“有的是看不出面貌,似乎用布蒙着”。他把世上的五颜六色和万千景象都过滤尽了,只留下了铁一般的冷色以及人们的眼神和表情。冷色是他对世界的感觉,也是他更好地观察人们的需要。所有的景物和人形都虚化,所有的色彩单一为冷色,那么那些目光、脸色、表情就显示出超强的冲击力。相由心生,最能抵达人内心的当是人的眼神和脸色。狂人是以最为简洁、最为有效的方式在探测人们的内心世界。
高度聚焦,是他观察世界最为典型的方式。人们的目光和脸色,是他眼里的全部世界。他因此看到了那些被我们忽视或根本无法企及的心灵外化,也就比我们更多地抵达了世界的本质和人性的隐秘。
这样的脸色和目光,简单直接,无复杂性可言,没有太多的想象空间,杀伤力却极强,属于短兵相接,招招直击要害。在狂人的目光中,世人的奸诈、蛮横、冷血等恶性和劣性无处遁形。与其说他抓住了人们表情的瞬间,还不如说他看到了这些隐伏的本性。
狂人为我们凝固了稍纵即逝的瞬间,高倍放大了细微的神色,只可惜我们没有读懂他的用心。当然,他也在以自己的方式消解他所看到的真实性,用他所谓的狂性把我们拖进了迷茫的沼泽地。
当我们以为狂人在竭力让我们相信他目光的精确与锐利时,他总是以断章取义的听觉行为来混乱我们的思维。目光所及,可能是幻觉,但听到的话落在文字上是不会再走样的。进耳的都是现实生活中真真切切的话语,这远比他所看到的更为真实,丝毫没有幻化的成分。街上女人打儿子时说:“老子呀!我要咬你几口才出气!”狂人把这“咬”当成真的,并认为是女人要咬他。而在看病时听到的那些话,我们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狂人偏偏一根筋地认定是家人与医生合谋要吃他。闻风就是雨,他专注于他所听到的,便由此展开过度性的猜测乃至妄想,他的狂性也就得到了最充分的展现。我们总是会心一笑:狂人嘛,他有病,怪不得他。
狂人不去全方位地深度体察,而是想当然地看待周围的一切,对生活产生了重度性的扭曲与误解。他之于日常生活的想象与判断产生了严重的错位,令人啼笑皆非。所有的日常生活都是他心灵的主观投影,无真实性可言,他的胡思乱想和自圆其说,是一次次闹剧。一切的生活场景都是假象,或被他肢解得面目全非;一切有关生活现场的推测和猜想,都是脱离实际的。遍地是假,可他对社会吃人的本质性的揭示,让我们震惊。
这是一个巨大的隐喻。
“真作假时真亦假,假作真时假亦真。”狂人坚定地告诉我们他看到的是如何如何的真切,听到的是如何如何的真切,我们理解为这是他发病所致。其实,他是以这样的方式警示我们,看到的、听到的、日常生活中所呈现的真实,有可能是最虚假的。我们这些自以为清醒的人,早已为虚假所迷惑。面对狂人,我们是一群旁观者,可以轻易分辨他接收到的信息是真是假。而狂人之于我们,又何尝不是一个旁观者呢?他好似一位演员,我们以为是他自己的真情再现,其实他是在扮演我们,还原生活中最为真实的我们。狂人不是希望我们看他表演,而是在劝诫我们以他为镜子照出我们应有的自己。
狂与不狂,正常与不正常,是由标准所控制的。这样的标准时常是变化中的,更何况,我们也不能确定我们那些所谓的标准就是正常的。在我们眼里,狂人极不正常,狂性大发;而狂人认定我们处处疯狂行事。或许,狂人只是假狂,我们才真狂了。狂人的狂性只是胡思乱想,而我们的狂则是在看似正常中行疯狂之事。
我们的目光抚摸着世界,我们的话语呼吸着世界,我们与世界真实地朝夕相处。我们看到了世界的样子,我们听到了世界的声音,可这是世界的本真吗?我们与真实的人打交道,对接触过的人都会形成某种鉴定式的感觉,可这是他们的本我吗?站在镜子前,我们自己是那样的真实,可那是真我吗?
狂人在真诚地告诉我们,我们所接受到的真,许多时候离真很远,甚至是完全相反的。我们不应过于迷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应该尝试换一种心态,变换一下视角。那样,我们可以看得更多,看得更透。
我们的悲哀在于:我们以为狂人发病了,我们都是正常人。我们惊诧于狂人对于“吃人”的惊天发现,总以为我们对生活、对世界的所见所闻比狂人清晰得多、正常得多,不会闹出他那样的笑话。狂人发现了历史那延续了数千年的“吃人”秘密,令人惊叹。然而狂人敢于质疑所看到、听到的一切,敢于在真中挖掘虚假的勇气和能力,同样珍贵。在某种程度上,这样的勇气和能力,更是我们所需要的。如何在所谓的清醒状态下,冲破所谓真的包围,看到世界和人生真正的真相,正是我们所缺失的。
我们可以想象狂人的目光,那是忧郁的、恐惧的目光;我们也可以听得到他的话语,愤怒中夹杂着无奈与悲凉。但我们看不到他的长相,触摸不到他的身形。再高明的画家倘若要为狂人画像,恐怕也无从下笔。他如风一样包围着我们,我们能感觉他的无处不在,但一切似乎是那样的虚无。
所有的一切都相当真实,极富震撼力;而当我们平静下来回望时,似乎一切又是那样的恍惚,都如同狂人一样可思可想而不可即。唯一真切的是印在我们心灵上的伤痕,以及彻入骨髓的呐喊。
狂人在展现他过人眼力的同时,又在消解他目光的准确性和现实性。他在告诉我们,试图用肉眼看清世界,再怎么借一双慧眼,也是徒劳。其实他不是用眼睛看世界,而是以心灵之光扫描现实。他所看到的那些,无论如何的具象,也还是恍惚,只是飘浮在他心头的意念。他是在自己的思绪中梦游,因而世界只剩下了人的脸色和目光。
“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从看的行为而言,狂人看得相当仔细,动作极具画面感,而且还是一个高度浓缩但不失精彩情节的故事。这里的“看”,全然不是眼睛的动作,一切都是扎实的写真。唯有结果并非是他看出来的,而是思索出来的。
狂人一直在强调他在不停地观察世界,以明察秋毫的眼力揪出那些被我们忽视的细节。他把心念投射于现实之中,一次次告诉我们,这是他所看到的。当我们去分析他所看到的一切意味着什么象征着什么时,其实我们错了。他的目光是他心灵的口舌,我们看到的不是现实,而是狂人思想的幻影。在他的目光中,周围的人只是在用脸色和目光向他表达内心,而他真正的用意是用这些脸色和目光来叙说他的内心。那些脸色和目光是单一的苍白的,但我们因此感受到他内心的五味杂陈和汹涌澎湃;那些脸色和目光是僵硬的,但我们因此感受到他内心的火花闪烁和仰天怒吼。
尽管在我们的想象中,每个人都会有一幅狂人的肖像,但那是模糊的,所有的线条都如光线一样捉摸不定。我们似乎也从没认真想过狂人到底长什么样,纵然研究狂人的文章堆起来像小山一样。当我们像狂人那晚翻书一样非要看出他是什么模样时,我们的眼前没有狂人这样一个人,有的只是一个灵魂。他患的是迫害狂的病,这病与肉身全无关系,纯粹是心灵受到挤压、打击造成的。而生活中,他的行为举止,基本上也是可以忽略肉身存在的。没有肉身,或者是不需要肉身的狂人,当然只是一个灵魂。
世界张开了血盆大口,闪着寒光的钢牙始终威胁着狂人。家里的大哥,左邻右舍,甚至是小孩子,还有那狗都是要吃他的同谋。狂人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周围的人要害他,要吃他。尽管这是他的狂想,但这样的狂想让他陷入无尽的恐惧之中。在他狂性的催化下,这一切达到了极致。我们可以认为他这是无中生有自己吓自己,但他完全相信了这样的处境。
他不怕周围的一切,也不失勇气,可他并没有捋起袖子大打出手。他是主动放弃使用暴力的,或者说从未有过使用暴力来解决自己的困境。“陈老五赶上前,硬把我拖回家中了”,“陈老五劝我回屋子里去”,他与人们的交锋只限于言语,没有肢体上的冲突。在别人拖他时,他基本上也是顺从的,没有过多的挣扎。周围的人对他虽有强行之举,但同样没有挥舞拳头来教训和控制这个疯子。人们对待疯子最常见的方式就是打入另类,一句“都出去!疯子有什么好看!”道出了态度也亮出了杀手锏。
我们看不到肉体的搏斗,只有目光、表情和语言的你来我往。如果说目光和表情显露杀机,而言语间有争论有说教但很少有火药味。“从来如此,便对么?”“你们可以改了,从真心改起!要晓得将来容不得吃人的人,活在世上。”狂人所有的话语几乎只有两个层面的意思,一是劝说人们思考,二是提醒人们长此以往的悲惨。他的责问、反问、警告,都意在形成一股力量促使人们的灵魂像他一样的苏醒。
“去了这心思,放心做事走路吃饭睡觉,何等舒服。”狂人并没有试图与这个世界对抗,更没有鼓动人们奋起斗争,只是想唤醒人们的灵魂,来重新认识世界。没有灵魂的躯体,再强壮也是虚弱的,再能打斗也是无效的。狂人在以看似无力的方法做着最有力的事,改变生存处境,消灭人吃人的历史惯性。改变世界,最需要的是灵魂醒来,由内而外生长的力量,才是最强劲的。
对狂人这样的人,我们常会称之为失魂落魄,民间称之为丢魂了。失也好,丢也罢,只是相对于肉身而言的。狂人的灵魂是在肉身中的,只是生病了。灵魂生病,我们总以为是灵魂偏离了常性常态,其实,对于狂人而言,他的灵魂是被某种力量痛醒了。一个醒来的灵魂在以自己的方式去试图叫醒那样麻木的昏睡昏死的灵魂,教化那些扭曲的异化的灵魂回家。
麻木的灵魂对世界对生活是麻木的,痛醒了的灵魂,才发现了正常世界正常生活中的非正常。所以,狂人才看到我们总看不到的东西,才看到了历史的本性是“吃人”,才陷入了时时处处的恐惧之中。
“没有吃过人的孩子,或者还有?”虽说残留了一丝希望,但已经宣告了狂人的失败。“没吃过人的孩子”,当是没有受过污染和扭曲的,喻示这样的灵魂是洁净的清醒的。“或许还有?”看似没有绝望,其实比绝望更为悲怆。
血雨腥风的世界,失去灵魂的肉体张牙舞爪,一个看似鼓噪的世界,其实处处悲凉。这是一个活着的但早已死去的世界。
“救救孩子……”
狂人劝说不了别人,没人愿意听他的分析与劝告。整个世界看似敞开,其实已将他隔绝于外。肉身可以任意游走于众人中,灵魂之音虽由口而出,但进不了别人的耳朵,更无法抵达他们的心灵。
一个孤独的悲怆的灵魂,行走在无边的荒原。这呼天抢地的声音,撕心裂肺,天地可鉴,却无人愿听。空旷、寂静的世界,象征这声音会传得很远,能够一直在天地间长存,从过去到现在,甚至直至人类可以预见的未来。
这是狂人的悲哀,更是人世间的悲哀。
《狂人日记》是狂人病好后题的名,这意味着他认同这一段与众不同的时光并非他本人。他能够把《狂人日记》放在家中随意让人翻看,说明他自信自己完全好了,也似乎在暗示不想彻底将“狂人”忘记。更为重要的可能在于:他隐约意识到,留下这段记忆,总是会有用的。但狂人不再是狂人,他去候补,说明他完全回归所谓的正常,已经融入那些把他看作狂人的人群。那颗觉醒的灵魂被众人用药物麻醉了,狂性不再,洞透世界本质人间真相的灵魂死去了。把灵魂痛醒,变为狂人;将灵魂催眠,重做正常人。狂人成为我们中的一员。那本《狂人日记》是他灵光一现的魂魄,现在被他放在家中。因为他知道,背着那沉重的灵魂,是无法自如地在世间追逐名利的。他丢下了本真的灵魂,带着世俗的灵魂上路。因而,他不再是狂人,那上路的肉身其实是没有灵魂的躯体。
“劳君远道来视,然已早愈,赴某地候补矣。因大笑,出示日记二册,谓可见当日病状,不妨献诸旧友。”狂人患病已成为过去,生活中已了无痕迹,只在《狂人日记》中能读到那个曾经的狂人。记载的文字是一种历史,可以长存传世,这是否暗示狂人的病可以好,但我们不能忘却狂人的所谓病状?这些纸上的文字,应当成为一种隐性的叙述与人类同行。但这样的历史是需要人们主动打开才能阅读到,否则只能潜伏于我们记忆深处,像暗河一样无声无息缓缓流动。
狂人隐身在我们中间,蛰伏于我们的灵魂。当我们愿意回到内心走进《狂人日记》,走近狂人,会发现狂人并没有远去。如若心更空灵些,那我们很可能会迷失。当我们试着以狂人的眼光去观察世界、凝视周围的一切时,便会觉得我们的目光可能比狂人的还锋利,思维比狂人的还混乱,我们的情绪比狂人还心惊胆战。不需要像狂人那样检视四千年的历史,只要细察我们生命的行走,我们将会比狂人还狂人。名利、情感、生存……与日常生活相关的一切,都将呈现我们从未想象到的斑驳。“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而“灵魂一醒来,人就惶恐失措”,或许这从理论上难以阐释得清,但只要我们试着宁静下来,唤醒我们的灵魂,随便找一个人或事来想一想,一切便知分晓。这是有关灵魂的事,最终需要灵魂来处理。
我们以为找回了狂人那丢弃的灵魂,其实正是在这样的迷失中,读醒了我们自己那沉睡的灵魂。
这样一个可怕的发现,会让我们无所适从,甚至狂性大发。这似乎是人类既熟悉而又十分陌生的秘密,是难以逃脱的梦魇。
只是,在滚滚红尘中,我们的肉身在沉浮在奔波在厮杀,而我们的灵魂在沉睡,或被忙碌挟裹得安静不下来,或我们走得飞快,灵魂早已被我们远远甩在身后。
真不知道,如果我们让灵魂苏醒,或者让灵魂有喘息的机会,或者我们回身捡起灵魂,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们不得不承认,《狂人日记》是一部有关生命与人性的寓言,狂人是蜷缩在我们生活角落里的那个灵魂。我们自觉不自觉地呵护它,生怕惊醒他。我们在平衡各种力量,竭力把对它的挤压控制在它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可以让它微微作痛,但绝不敢痛醒它。当然,一旦因为某种意外或我们自身难以抗拒的力量,逼使它如梦初醒,我们通常会很不安。遭遇那些与众不同,与日常的自己心思或言行有所出入时,我们相当警觉:“我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疯了?”
当我们认可《狂人日记》是部寓言,狂人是我们灵魂的另一种形态时,我们还能有新的发现。狂人所说的社会历史,其实也是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史,狂人与众人是一个个体的两个角色。人吃人,自然也就象征着自我的较劲和冲突。或许从自我的角度切入,以个体的人生来与狂人对话,我们会发现狂人更加丰富的内在和更有意味的意味。毕竟,有时我们了解自己比了解世界更难,我们内心自我的角力比掌控这个世界还更需要力量。
重读《狂人日记》是一次惊险的旅程,试图深入了解狂人,反而觉得原先的狂人不知何时已经溜走,只留下我那迷乱的心影。狂人从候补之地出来走在上任的路上,越走越远。
“你这个疯子!”
一个声音向我袭来,这声音仿佛是平地一声雷,又好似从遥远的地方忽隐忽现地飘进耳中。
作 者: 北乔,作家,文学评论家,现供职于现代文学馆。出版有长篇小说《当兵》、小说集《天要下雨》、系列散文《天下兵们》和文学评论专著《贴着地面的飞翔》《刘庆邦的女儿国》等。
编 辑:张勇耀 mzxszyy@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