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飞龙(湖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湖南长沙410081)
论项羽调整各路诸侯的疆域及其意图
邓飞龙
(湖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湖南长沙410081)
[摘要]项羽进入关中后,主持了分封,对各路诸侯所辖的势力范围,做了很大调整。结合汉初各功臣的传记和《高祖功臣表》保存的史料可以对楚汉之际诸侯的封域有更加清晰的认识。项羽调整各路诸侯的疆域,意图以彭城掌控楚地,又保证函“谷关-荥阳”这一交通要道的畅通;肢解秦国与齐国,支配入关轴线南北的诸侯王。这样他便实现了防范关中与齐国,同时控制全局的战略设想。
[关键字]项羽;诸侯;封域;意图
秦灭亡后,项羽主持分封,调整了当时混乱的秩序,推动了滚滚向前的历史巨轮。然而对于这次分封诸侯的地域长期没有引起注意,直到清代钱大昕、全祖望、梁玉绳、刘文淇等对项羽所王九郡进行了考证;王国维也在研究秦郡的时候,进行了讨论;当代学者周振鹤先生则对项羽分封诸王的地域进行了梳理[1]255-256。但除周先生对项羽所封诸王的地域综合考察外,没有太多学者整体讨论过这些诸侯王的封域。随着封泥、简牍的出土,秦代政区研究取得了很大进展。因此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结合当时史料和秦代政区研究成果,以秦郡为主对现在具有争议的诸侯王封地略抒己见,并尝试分析项羽如此调整的战略意图,窥其部分历史真相,以求教于方家。
项羽在这次分封中对秦末各路割据诸侯的封地进行了调整。侵夺齐国的琅邪郡,导致三齐地域模糊不清;汉王分封的地域包括汉中、巴、蜀有疑问,项羽名义上封给汉王的可能只有汉中这块地方;另外西魏王、代王、常山王的封域也颇有争议。
(一)齐地三王的封域
秦始皇灭齐之后,在秦地设置了临淄郡,琅邪郡;后临淄分置济北郡,琅邪分置胶东郡[1]254-255。项羽徙齐王田巿为胶东王,都即墨。秦代齐地有即墨郡,即墨郡就相当于胶东郡地域[2]69。采用谭其骧先生主编的地图,为秦的胶东郡,辖有今天胶东半岛全境,东至潍坊、安丘,西南边界为高密、胶县一带[3]7-8。
济北王田安封域为临淄郡中分出的济北郡,西南与薛郡相接,西巨鹿郡相邻[3]7-8。据记载“济北王田安,下济北数城,引其兵降项羽,故立安为济北王,都博阳”[4]316。项羽将临淄郡分置的济北郡封给了济北王,齐地就只剩下被分割的临淄郡和琅邪郡。而琅邪郡,大部分为项羽侵夺,不可能属于齐王田都,齐地实际上只占据田荣、田横活动的沂、沐水上游等城阳一部分地区。这一情况在韩信灭齐可以得到证明:
汉将韩信已平燕、赵,用蒯通计,度平原,袭破齐历下军,因入临淄。齐王田广、相田横怒,以郦生买己,而亨郦生。齐王广走高密,相横走博阳,守相田广走城阳,将军田既军于胶东。楚使龙且救齐,齐王与合军高密。汉将韩信与曹参破杀龙且,虏齐王广。汉将灌婴追得齐守相田光。至博阳,而横闻齐王已死,自立为齐王,还击婴,婴败横之军于赢下。田横走梁,归彭越。彭越是时中立,且为汉,且为楚。韩信已杀龙且,因令曹参进兵破田既于胶东,使灌婴破杀齐将田吸于千乘。韩信遂平齐。(《史记》卷95《田儋列传》[4]2646-2647)
上述韩信灭齐的作战范围,大都没有越过琅邪郡界,并没有蔓延到琅邪郡的莒县一带。只有一个地方貌似琅邪郡地域,那就是田光逃亡的城阳,据钱穆先生考察是莒县一带[5],莒县是在琅邪郡中部偏北。而辛德勇先生考证田荣、田横与项羽反抗的城阳是临淄与莒县的必经之地,位于莱芜市、沂水、沐水上游这一带[6]。这一点比较令人信服,也符合灌婴在这一带追击田光,然后在博阳(泰安市)、赢下(莱芜市莱城区羊里镇)追剿田横。
由此可知齐、楚各自势力范围都有明确的界限。这界限在高密、泰山以南,即是战国末年,齐长城这条界限。此外,蒯通说服齐王韩信时还说道“案齐之故,有胶,泗之地”,这里“胶”,据《史记》记载胶东郡项羽分封时调整给了胶东王,不可能属于项羽,不是指胶东郡,肯定是指与胶指东相邻的琅邪郡。据蒯通说现在已经属于楚国了,只是“故有”。
另外,韦一指出琅邪郡战国后期长期为楚占有,琅邪郡南境有今赣榆、临沭、临沂、费县诸县,最近处距彭城仅百余里。楚无琅邪,都城安全受到直接威胁。[7]徐华则通过《货殖列传》中将琅邪郡几个属县划在了“东楚”这一区域,考证琅邪郡的风俗与楚接近,认同项羽的封地当有琅邪郡。[8]
综上所述,齐将田都封王时,只有被分割的临淄郡和城阳部分地区(莱芜市、沂水、沐水上游这一带,不包括莒县)。
(二)关中三王与汉王的封域
项羽将秦地分给三个秦降将,将汉中、巴、蜀封给刘邦。而《高祖功臣表》记载“平棘候,以客从起亢父,斩章邯所署蜀守,用燕相侯千户”[4]933。这表明蜀郡是没有封给刘邦的,是他强行从章邯手里夺过来的。刘邦被封汉王后,曾让张良向项羽请求汉中地,结合刘邦斩杀章邯所署蜀守情况分析,他是拿蜀郡地域来换的。然而《项羽本纪》中却描述汉王有巴、蜀,这是后来追述的。《高祖功臣表》的这些记载,是当时给将领封爵的主要依据,更为准确;这也符合项羽防范刘邦的意图。所以汉王刘邦主要地域有汉中,可能包括巴地;蜀郡用来换取了汉中。
又据《史记·秦楚之际月表》记载雍王的地域包括陇西、北地郡,中地郡(咸阳以西地区)[4]788,边地九原郡等已为匈奴占领了。因此雍王的地域主要是咸阳以西、陇西郡、北地郡,蜀郡后来失于刘邦。塞王司马欣的疆域是咸阳以东至河,《月表》记载:“属汉为渭南、河上郡”[4]783。这两郡在《汉志》中并没有记载,可能是刘邦临时调整的,据《月表》,当在咸阳以东至河,包括渭南、和河上地区。董翳為翟王,王上郡地域。[4]783
(三)魏王、常山王、代王、殷王的封域
《淮阴侯列传》记载魏王豹王河东地[4]2613,然《高祖本纪》记载,“三年……,定魏地置河东、上党、太原”[4]372,《月表》魏王一栏又只有河东郡、上党郡[4]783。这就引起了争议,但从韩信平定魏地随后北上定赵、代的情况推断,《月表》记载是准确的。据赵志强分析:“韩信、曹参平魏之役主要在西魏国之河东郡展开,随后入太原郡则是击赵的战役,与汉军对垒的也是赵国将领夏说、戚将军等。”[9]37-41这一点周振鹤也有很详细的论述[1]248-249。因此魏王豹的疆域应当为秦时的河东郡、上党郡。
然而他们都将太原郡归于代王赵歇。依据之一便是,后来匈奴入侵,使代国地域缩小,代王无容身之地。但匈奴入侵并不见得代地的雁门郡、代郡就全为匈奴占领,代王非得迁到太原郡来。刘邦平定代地记载“定雁门郡十七县,云中郡十二县。因复击希灵丘,破之,斩希丞相程纵、将军陈武、都尉高肄,定代郡九县”[1]。可见刘邦称帝后代地的地域都还很辽阔的,没有完全被匈奴占领,三郡也有40个县,与其他诸侯国也不相上下。依据之二便是,夏说为代相而驻防在太原一带,最后被韩信擒杀在太原郡的阏与。这样推断代国占据太原郡似乎符合实际情况。但这也很好解释,陈馀帮助代王赵歇重新夺得赵地,有功于赵歇,所以把太原郡划归陈馀;陈馀以夏说为代相驻防太原一带,并不能逆推至前代王赵歇就占据太原郡。只能证明太原郡后来可能为陈馀占有,或者是陈馀、夏说代为防守。
太原一直为赵国重镇,三家分晋后赵国定都晋阳,“三国攻晋阳,岁余,引汾水灌其城”。[4]1795后赵献侯徙居中牟(今河南汤阴西)[4]1796,赵敬候徙至邯郸[4]1798。赵国虽将国都迁到邯郸,但作为旧都的太原,应当有其旧有的宗法地位,是赵山北的政治和文化中心。后,秦庄襄四年(公元前246年),初置太原郡[4]219;秦王政十九年,(公元前228年)“赵公子嘉率宗族数百人奔代自立为代王[4]233;二十五年(公元前222年)王贲灭燕,还攻代虐代王”[4]233。从这些记载中,太原一直为赵所有,后被秦侵占,后赵王逃奔代地并不占有太原郡。秦灭之后,项羽将太原郡划归继承赵国的常山王,而非代国,显得更为合理。
此外《史记》卷89《张耳陈余列传》[4]2580-2581中记载张耳恢复赵地的举动如下:
使韩广略燕,李良略常山,张黶略上党。
李良定常山,还报,赵王使良略太原,至石邑,秦兵塞井陉。
当是时,燕、齐闻赵急,皆来就救。张敖亦北收代兵,得万余人,来。由上述材料可知,这时上党郡已属赵国了,代地也为张敖占有,由于秦军的缘故,张耳没有占据太原。章邯军溃败后,张耳没有理由不掠取太原郡。况且上面讨论,项羽入关后,魏王豹徙河东,占据上党郡,可见项羽调整封地时已经将张耳占据的上党郡给魏王豹了,没有理由再划走赵的太原郡。
且《月表》陈馀灭亡,常山王一栏,下有属汉为太原郡[4]789,不是赵志强所说的代王一栏[9]41。刘邦后面封自己儿子为代王时候也说到“分赵山北,立子恒以为代王,都晋阳”[4]389。这里“分赵山北”显然指的是太原郡,晋阳即是太原,在秦末人们的地域观念中太原郡一直为赵所有。
综上所述,又据何慕《秦代政区研究》考证秦灭赵到统一六国之际,在太行山以东赵地置有巨鹿郡、邯郸郡、恒山郡。既有历史文献证明,也有出土封泥佐证,比较可信[2]39-57。因此继承赵国的常山王占据太原、邯郸、巨鹿、恒山四郡。赵王歇由于没有什么功劳,迁徙到代。只是匈奴时常侵边,所以是恶地,引起了他的强烈不满,有后来夺回赵地的举动,但起初并没有像辽东王韩广一样不肯迁徙。其封地据《史记·匈奴列传》“赵武灵王置云中、雁门、代郡”[4]2885,所以推测项羽时代国当有代郡,云中郡,雁门郡,地域也很辽阔。
殷王封域据记载,“趙将司马昂定河内,数有功,故立昂为殷王,王河内,都朝歌”[4]316,则是秦的河内郡地,没有什么争议。
(四)韩王、河南王的封域
韩王成的地域,由于《项羽本纪》中没有记载,据汉五年春,刘邦迁韩王信太原以北,所述:“上以韩信材武,所王北近鞏、洛,南迫宛、叶,东有淮阳,皆天下劲兵处”[4]2633。推测项羽分封韩王成时的封地大体是北近鞏(巩义市西北)、洛(洛阳市),南到宛(南阳)、叶(叶县),东边到淮阳县一带,与秦代的颍川郡规模差不多。
河南王,“张耳嬖臣,先下河南郡,迎楚河上,故立瑕丘申阳为河南王,都洛阳。”[4]316即相当于秦三川郡。
(五)燕王、辽东王的封域
臧荼救赵,从入关有功,项羽分封其为燕王,徙原燕王韩广为辽东王。就战国末年燕国的疆域来看,当有广阳郡,上谷郡、渔阳郡、右北平郡、辽西郡、辽东郡等六郡。后秦始皇二十一年(前226年),进兵燕国,秦在燕国原有郡县规划上,设置广阳郡、上谷郡、渔阳郡、右北平郡、辽西郡[2]39。燕灭亡,燕王喜逃到辽东,这里辽东应该是辽东郡,不然也不至于隔两年,秦始皇二十三年(前224年)才击辽东,俘虏燕王喜[4]234。按当时的区划来看,徙燕王“韩广之辽东”的地域当与燕王喜最后的疆域较一致,只是韩广只有辽东一郡之地,而且还是边疆恶地,比代王歇更加不如,所以不愿意迁徙,最后被臧荼杀害。所以燕王臧荼王广阳郡、上谷郡、渔阳郡、右北平郡、辽西郡五郡,辽东王韩广只有辽东一郡。
(六)临江王、九江王的封域
“共敖将兵击南郡功多,因立敖为临江王,都江陵”[4]316。《月表》有“分临江王为长沙国”[4]796,周振鹤先生据此以临江王有南郡、长沙国地[1]253-254。出土秦简,长沙国、黔中郡一带只有洞庭郡、苍梧郡,这一带未见任何有关长沙郡的描述。就此问题学界有很大争议,但就里耶秦简记载的情况来看,“廿七年二月丙子朔庚寅,……今洞庭郡兵史及巴、南郡、苍梧……”[2]这里巴、苍梧与南郡并列,可知其为秦郡无疑问。洞庭郡介于巴郡、南郡,与苍梧郡之间,长沙国地域只有洞庭郡、苍梧郡。据此临江王的封地当为,南郡、洞庭郡、苍梧郡。
项羽封黥布为九江王都六,周振鹤先生认为秦始皇二十四年(前223年)时置的九江郡,后分置出庐江郡[1]252-253。因此九江王王有九江、庐江二郡。衡山王则王有衡山郡,淮南之地没有全归黥布。况且九江郡大部分地区属于南边不好地段,地域也非常狭促,衡山郡则划给吴芮。黥布功多,常冠军,因此这些这些调整不可能满足黥布,后来导致项羽征兵黥布,他没有派多少人去,最后反而投降了刘邦。刘邦灭楚之后,黥布如愿以偿终于得了衡山郡。刘邦只好分出临江王的封地改封吴芮为长沙王。
项羽带领诸侯浴血奋战,一往无前,然而灭秦之后又迅速走向了灭亡,使人感慨“盛衰瞬息”,这也促使大批学者对项羽的分封意图进行研究。早期以翦伯赞先生为代表,对项羽的分封加以否定,认为是历史的倒退[3],随后引起了众多学者讨论这个问题。此外田余庆先生又有新的推进,将项羽的分封视为临时性的政策,认为项羽最后的目的终将是回归帝业,这是影响最大的观点,最新研究项羽分封的文章都基本持这个观点①。还有像王子今先生就项羽分封后定都彭城问题进行了分析,认为定都彭其实是很失误的②。借鉴诸多学者的研究方法与观点,梳理了楚汉之际诸侯封域后,认为项羽想以彭城控制楚地,在入关交通要道南北安插亲楚的诸侯,并在分封时刻意削弱他们,已达到控制“函谷关—荥阳”交通路线的目的,随后又肢解了秦国与齐国。这样重点防范关中与齐地,支配中原地区诸侯,掌握全局的战略设想便初步完成。
项羽定都于彭城历来被认为是失误的,他回答韩生“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只不过遮人眼目,实际上定都彭城与项羽的整体战略密切相关。彭城位于楚地九郡之中,最利于控制西楚当时的地盘,是形胜之地,可以利用彭城便利的交通控制三川郡,进而掌控入关要道[4]。史念海先生也认为彭城交通便利,经济富足,是粮食产区[5]。这样来看,如果没有彭越在梁地牵制,项羽的粮食可以很快通过彭城运输到荥阳、成皋与刘邦进行持久战。可惜历史没有给予项羽充足的时间去处理彭越问题。在项羽看来楚地九郡势必要亲自统治才放心,如果定都关中,统治基础便不牢靠。刘邦正好相反,他通过一系列安抚措施迅速进入关中,深得关中的民心。项羽缺少这个条件,定都彭城是其必然的选择。
项羽定都彭城,是出于对楚地的统治和对当时全局设想的考虑。他利用彭城以掌控三川郡,进而控制函谷、武关一带,使得入关道路畅通无阻。这样即使关中发生重大战事也能迅速抵达关中,进而控制局势。
他分封瑕丘申阳为河南王,这样入关最为重要的荥阳一带便落入项羽的掌控之中,接着又不让韩王控制颍川郡,《项羽本纪》这样记载:“韩王成无军功,项王不使之之国,与俱至彭城,废以为侯,又杀之”[4]320,这样项羽又将战略要地天下劲兵处的颍川郡占据了。塞王司马欣封地的渭南地,正好将入关要道的函谷关涵盖在内。司马欣对项氏家族有恩,也可以算作项羽集团中的人,因此项羽入关也就不会成为阻碍。项羽在刘邦占领关中之后,找到借口把韩王杀了,“令故吴令郑昌为韩王以拒汉兵”[4]368,可惜这时郑昌根本不是刘邦集团的对手,很快溃败被杀。从项羽对韩王的处置以及令郑昌为韩王的举措来看,这一交通线上的诸侯完全受他支配。他在刘邦之前其实已经掌控了当时入关最为要重的一条交通线路。
同时项羽又将势力渗透到交通线以北,在河内安插了一个殷王司马昂与魏王豹相辅。项王对殷王的重视,在陈平的传记中有记载,“项王乃以平为信武君,将魏王咎客在楚者以往,击降殷王而还,项王使项悍拜平为都尉,赐金二十溢。居无何,汉王攻下殷。项王怒,将诛定殷者将吏,陈平惧诛,乃封其金与印,使使归项王,而平身间行杖剑亡”[4]2052。足见殷王对于项羽的重要性。
项羽控制了“函谷关-荥阳”这条主要交通线,后又在黄河以北安插了魏王、殷王等势力辅助,关中一有事,项羽可以与这些诸侯遥相呼应,从彭城立即入关,不日就可抵达关中,同时这些势力也是阻挡刘邦东进的防线。
与项羽相比,刘邦在这一交通线路上的布置也相差无几,据马孟龙的《西汉侯国地理》所述,刘邦在函谷关至伊洛盆地无侯国,所有的侯国都分布在荣阳以东。这既能够保障函谷关—荣阳交通线的畅通,又能够保障洛阳、荣阳的安全,其战略意图十分明显[6]。这与项羽控制这一交通要道的意图是一样的。其作用在接下来几次大的动乱逐渐显示出来,吕雉去世时,“灌婴将兵,屯留荣阳”[4]407,吴楚七国之乱时汉朝又驻军在这一带,起到了震慑诸侯的作用。
项羽王九郡,无疑是地域最大,实力最强的诸侯王,故称为西楚霸王。从项羽分封来看,明显有“割大弱强,以立诸侯”的政治意图。项羽将战国时代最为强大的两个国家肢解了。将秦国地域并汉中一分为四,将关中分封给秦国三个降将,将汉中封给了刘邦;将齐国一分为三:齐国、济北国、胶东国[4]316。这一举动明为分封灭秦的功臣,实际是削弱齐国与秦国,其处置齐国的方法与汉文帝推行的“众建诸侯而少其力”有相似之处③。项羽分封表面上基本恢复了战国末年的格局,兴亡继绝,实则不同。首先,战国最为强大的两个国家——齐国和秦国已经肢解。其次,项羽徙魏王豹为西魏王,将河内郡分给了殷王,将梁地据为己有。这时的魏国疆域已经大大缩小,只有上党郡和河东郡两郡之地。赵国的疆域将代地分割出去了,算上秦末韩国献的上党郡的话,赵国疆域也缩小了很多。韩国根本就等被项羽废除了,完全受楚国支配。
项羽分封之后整体战略布局实际上已经完成。中原腹地这些诸侯王既是亲楚的又都被削弱了,防范了关中与三齐地区,也掌控了全局。其他如燕王、代王、辽东王等在边地不足为忧。临江王、九江王则是项羽派系的势力,项羽将他们势力尽量安排在周围以起到拱卫作用。将临江江王封在南郡,洞庭郡,苍梧郡这一地带,使刘邦的势力,无法从南阳出兵江、汉,趁机攻打项羽南境之地。项羽最初是没有向临江王征兵的,可见临江王的职责便是牵制刘邦在南阳一带的势力,阻挡刘邦势力南进。
虽然项羽的分封历来颇受诟病,但项羽的失败不在于分封。项羽为分封布局做出了很多努力,也是顺应历史大势,并没有后退。不仅如此,他调整了灭秦时各地势力割据的混乱局面,尽徙故王王恶地,乘势处理了陈涉不愿见到而又无力解决的六国后主称王的问题,是混乱的秩序得以调整,这也是一种历史的进步[7]。梳理楚汉之际诸侯的封域,分析项羽做出如此调整的意图,对于重新了解和评价项羽分封会有一定帮助。
注释:
①见田余庆:《说张楚》,《历史研究》1989第2期,第134-150页。他将项羽称帝的步骤分为三步,第一步他把楚怀王升格为楚义帝,以楚帝代替秦帝的法统地位,并就此承认帝业的合法性;第二步杀义帝;第三步做好善后工作,名正言顺登上楚帝宝座。
②详情参考王子今:《论西楚霸王项羽“都彭城”》,《湖湘论坛》,2010年第5期,第71-75页;徐卫民,方原:《项羽定都彭城的原因及利弊》,《湖南行政学院学报》2010年第6期,第83-86页等。
③汉文帝元年(前179年)将齐国分为三王(除高后分出的琅邪王外):齐王、城阳王、济北王;后又在公元前165年将齐国一分七:齐国、城阳国、济北国、济南国、菑川国、胶东国、胶西国;样齐地对其统治就不构成威胁了。见《史记》卷14《汉兴以来诸侯年表》,第823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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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赵志强.秦汉地理丛考[D].西安:陕西师范大学,2013.
On Xiang Yu’s Adjustment of Infeudation and His Intention
DENG Feilong
(History and Culture College,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 410081,China)
Abstract:After entering Guanzhong,Xiang Yu conducted infeudation and adjusted the territory among feudal princes. There is a clear picture about the territory based on the biographies and historical data in early Han Dynasty.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intention of Xiang Yu’s infeudation:to control Chu’s manor by Pengcheng and to guarantee the vital communication line from Hangu Pass to Xingyang,thus achieving the purpose of preventing Guanzhong and Qi as well as controlling the overall situation.
Key words:Xiang Yu;feudal princes;infeudation;intention
[中图分类号]K23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8318(2016)01-0063-05
[收稿日期]2015-12-14
[作者简介]邓飞龙(1991-),男,湖南浏阳人,硕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