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美的午后 (外四首)

2016-01-21 10:39赵燕磊
诗林 2016年1期

赵燕磊,1989年生于山东,华东师范大学硕士在读,曾获光华诗歌奖,樱花诗赛一等奖等,偶有作品发表,现居上海。

树和这座城市一样

对流雨削出郊区的倾角,穿过草坪

的静电流,在双排树丛下鼓起一条

黑色帆布。带着逼仄的谈话节目从

混乱晚宴中探出一对眩晕,哦,我

无法向更密集的丛林招手。这进出

商店的短见提前挤上黄色摩的,而

违背天气的晴转多云,在十一点钟

勒直人流波痕,流星被降速,它教我

放弃对树影的二次拆分,焦虑似乎

是树看天,懊悔的对谈。步行的人

展开木头的隔音,岔路口挤满右手

和长过头顶的生命线。迷路后,楼下

长满疖子的梧桐伸出过方向感,无论

如何避雨,你们都将擦行下落的叶子

已经无人同我照会,环顾的犹疑落向

离心机,行人转过身,那过于袒露的

撤离,更急迫带走观察我的方式

甜美的午后

这失效乐园的尽头,雪融化后

的泥潭,踩一脚可探到行星的底部

热汗停在手臂上,拽紧你我的翅羽

远远地,野花即将涨过对岸去

也裂开它们的缝隙,你的手伸往

涡旋,一段充满危险的边缘

昨天悬挂在屋外高高的月亮

凉风从这根旋梯滑下,甩掉了

自己的辫子,将那种

紫色的花瓣吹到你嘴边去

落地时,碰到你小腿上的雪白

而你抱着一块块卵形石头

蹲在曾经有彗星掉落过的湖边

此刻,我拥住你全部的岸

只有皮肤上的泥巴风干以后

才可能慢慢穿上衣裳

但我并不着急,我摸着你的全貌

梦的全貌,倒挂在贴有马赛克

的天边,那不能明亮而受潮的星星

他们难受死了,看着我摘走岸上

你带着糖精和甜味的身体

它盛开后才细细穿过我的牙齿

看日出

一只短嘴鸥叼来淬火的首饰

它掠过我们时,日照还是一处枯泉

这片小小的沙地被平摊到每个人身上

我们醒来时,已经晚了,四点半

躺在帐篷中的情侣,隔着一些雾水

篝火仍然烧着,青烟流出嘶嘶的响声

沙土在昏厥的睡意中孵热,远道而来的人

开始多起来,如远处大小不等的岛礁

光晕也开始拍打我们的脑袋

天使般红白相间的翅羽向我俯冲过来

通红的苹果弹出水面,落成一处简易的光

有人拥抱在一起,水藻般互相缠在身上

潮汐之中的白色泡沫,将要漫过小腿

汗衫浸透了,我踢开脚边的发光水母

阳光顺着洋流摇晃,我那双需要清洗的脚

碰到出清的海潮,它将相爱的人溺死到一半

不幸的人

通电以后,在车站的旧广场

一列火车往北,一列往南

头顶积雨,云覆在他的手中

初秋里蜿蜒曲折的台风像鳞片

从他的卷发中,盘起一支浪

咳嗽的人,嗜睡者,出演自我

憎恶的人群,这让他觉得更加累

他有自足的岛,而且并不怕那些

火星状下落的凉风,处处是陷阱

傍晚的岔路口,不断盘织

的噪音之中,被现实识破的他

快速挤进街灯正烧红的铁片

沉默未尝不是在动用他的身体

试着挪动脚步,使得那不断

向东边倾斜的剪影切断了水果

他盘算着如何碾压这一切

出城的列车中,每一次动心的爱

都将卡在精心挑选的波澜之中

蜡烛还在尖叫,黑暗一定会被他

逐渐吃尽,直到匆匆消失于人流

再一次成为海水中最大的腥味

在自然博物馆

如巨大飞鸟的强行穿越

在星系爆炸前,门早就

被打开,终于轮到那些

仍未褪去汗腺的标本

排队进入下一个白垩纪

细细的翼龙的吼声、假肢

它们在摆动,当它摆动时

在庞大的猛犸象面前

地板颤抖,深渊落于脚面

不再为前往暖温带继续加速

它们进入温室,吃恒常的气体

也没有任何其他噩耗被注意

用尽全力时,陆地少了

下沉的危机,离我们最近

的海面,波光粼粼地仰视着

有些人,争论剑齿虎的牙痛

动胸龟突出骨架的眼睛

是否是最早发现的近视呢

甚至亚马逊鹦鹉,它的羽毛

降落在每一片进化分区

除非把猴子,以及猿人

关进同一间橱窗

给它们充足的香蕉和丛林

我想我再也不能

透过镜子看到自己了

更加不能分辨这疑虑是否

来自完美的人类的洞察

在下一个展区,人潮的涡旋

还是热的,就差云朵运来暴雨

你和我总是在最大的那棵

棕树下重温着它们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