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组诗)

2016-01-21 10:32马晓康
诗林 2016年1期
关键词:白鸟生根人间

马晓康

行山记

山借我一双眼睛 我便学会了俯视

当我想起该仰望些什么时

却已失明

是呀, 我只是人

一个墨点便可替代的无数个人

随着山呼吸 每一口气都化为沸水

不得不扶着空蒌的老树

把强心剂注入心脏

青草轻佻地告诉我 在尽头

有只老铁笼在吱呀作响

白鸟 白鸟 飞

再也看不到

车祸 钉得地面生疼……

脚不能动了 腿不能动了

脖子和头也抬不起来了

在天空鄙夷的目光里

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叩问着大地

学着做一只海星或一条蚯蚓

任凭泥水亲吻着眼球和鼻息

汲取所有山上 天上和地下嘲笑的声音

生锈多年的骨头震碎了一地

等待机油润滑 等待神灵来擦拭

手能动了 饿了

就可以抓一把草和泥沙

抢在生根之前 腿也能动了

站起身子 整个身子仍举不起头颅

摘下身上的青苔和蘑菇 在山下——

热闹的集市里 它们一定能卖上个好价钱

吃一顿饱饭 便安心于人生的裂片

剩下的那一点儿 请送到流浪者的手上

一定要挑选最干净的那双手

在那个世界里 已经可以买上一天阳光

惶 然

我变得畏首畏尾

生怕哪只灰蛾

带着上帝的口信

生怕哪只甲虫

把我置于死地

请留给我——

慢慢腐烂的权利

喂饱每一个过路者

算是救赎有罪的过去

我想擦一擦父母头上的雪

二十三年了 我才注意到

躲藏在父母鬓角里的冬天

这是违反季节常识的现象

它忘了随着自然去轮回泯灭

为了寻找放逐它的方法

我只好

把记忆倒带回七年前——

法定年龄不足十五岁的那段时间

他们的音容没有改变

只是不经意时 没有躲开——

雪花洒满的人间

父亲的冬天在牢房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也迈不出的墙

不到三米的房间里 除了鹅毛 只有铁窗

母亲的冬天在旅馆

史书和病体只能用来电话记录

她最牵挂的两个男人 一个看不见 一个够

不着

我不知道自己算什么

败家子 砌砖工 皮条客还是杀人犯

哦 对了 也许还是个大学生

我时常羡慕别人的棉衣

却不知道他们的肉体拼命榨取着谁的温度

世界更冷了

还好 我不愧对良心

万能的主 请再赐给我一点儿力量 一点儿

就好

让我咬断这一身镣铐

再次举起双手……

擦一擦……

父母头上的雪……

生 活

事实上

与上帝的争论早已开始

万物都站在天堂

唯独风陪我在人间打晃

要多少年的忍耐

才能化成山

断了香火的古刹

是不是也学会了生根发芽

飞鸟看尽了天与地

却不肯给我回答

逃逸,我只能用诗歌把自己斩成两半

土著人迷恋着汽油味

我迷恋着机票上的印墨香

只有这样 我才能真正闻到

一双被洗礼过的手捧着的自由

也只有这样 我才能把一切仇恨

怨气和担忧都留在南洋——

那个离寒冷最近却从未下雪的地方

“天父,请原谅那些无知的人吧 以及懦弱

的我”

我只是人 前脚迈进天堂的门槛

后脚却早已被撒旦紧紧抓牢

我只能用诗歌把自己斩成两半

让所有丑陋和卑微都浮现在圣杯上

流血的继续狂奔 纯真的沉在水底

我会用少年时 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的梦想作

祷告——

“如果人间能少一些痛苦 只死我一个

该有多好”

世 道

摇摇欲坠的树 舍不得砍它

纵使 不开花 不结果

还有提心吊胆的幻想

忠诚的都是枯萎的

假死了一冬的枝子

卖力地讨好春天

还来不及做点儿什么

我的时代就被终结

一世的空想

被贴在白光闪耀之前

预言书

那一年

我企图继承耶稣的意志

天父将我打入地狱

我又试着当一个魔鬼

它们却把我的心换成水晶

问问大海 我想来做条鱼

没有答案 它们集体变异

我想乘风游历

世界却被罩进云里

我想记录这一切

环顾四周 找不到一只笔

忧郁症也烦了

乞求我还它自由

我想把自己变成皮球

脂肪也弃我远走

没多远了 新玩具就要来了

他们最期待的 和 我最鄙夷的

正热情地向我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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