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奕
鲁迅说:“一个民族总有一些埋头苦干的人,总有一些低眉顺眼的人,总有一些与命运抗争的人。”阮籍与嵇康就是这苦干抗争的人。
阮籍,喜欢一个人驾着木车游荡,漫无目的地向前行驶。路上高低起伏,突然马停了,他下车一看,路走到了尽头,便号啕大哭了起来。哭够了,他又走到荒草野地哭,谁也没有听见,他只哭给自己听。他到广武山拜访孙登,孙登闭门不见,他站在山下,无奈地吹起箫,箫声低沉,婉转,高亢。吹完下山,孙登大师让他再吹一遍,并自己和了一首。琴箫合音,荡涤山河。
这便是阮籍,干脆地扯断了一切旧世俗经纬的贤士。
而命运对于嵇康,似乎确有不公。晚于阮籍十三年来到魏晋,他的思维是多么昂扬,却又无奈地留在了“后英雄时代”。他主张“越名教而任自然”,这在当时让人听了触目惊心。他彻底地与官场决裂,隐居竹林,抱一把古琴,与朋友铸剑习艺。钟会的拜访,他弃之不顾;山涛的举荐,竟令他愤而与之绝交。试想嵇康一个柔弱的文人,被赋予不忠不孝不义之名,在莫须有的刀下也终将含冤,而造成这一切的竟是自诩为爱护贤士的统治阶层,竟是世人的冷漠与无睹。
这是中国文化史上最黑暗的日子。偌大的刑台上,他深感世事苍凉;举目四望,那是一片黑压压冷血无情的面孔。人们放大的瞳孔,既紧张又好奇地注视着台上这位曾无视礼教,曾放肆高歌自由,曾谢绝钟会,曾不屑食俸的“竹林贤士”,而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从容。
“请让我弹一遍《广陵散》吧!今日曲毕,《广陵散》于今绝矣。”
琴音低婉,神秘铺天盖地而来。
弹毕从容赴死。
这是公元262年夏天,嵇康39岁。
时代又恢复了秩序,只不过一切抗拒者都已作古,傲世的文人彻底屈服在铁血弯刀之下。一切都破碎在历史的车轮之中。我们只能静默地注视他们残存的印迹,为他们叹息,为他们击节,为他们折服。“后英雄时代”的焦躁与不安,终随《广陵散》竟去。
无奈地掩卷叹息,为阮籍,为嵇康,为诸多惨死的文人。
总是坚定地认为生于乱世是他们也是民族的悲哀。而现在吟哦着他们的淋漓玄谈,我彻悟,真正的名士绝不吝惜于时代营造了什么。
时至今日,我们也只能顺着他们留下的篇章去触摸那个时代的些许冷漠与激荡!一切都归于沉默!
(编辑:李跃)
评点:崔志钢
鲁迅说:“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作者文意高远,充满反思意识,细致描述历史大动荡时期“士子”们的遭遇,他们为个性解放、为文化发展而与世抗争,殚精竭虑,成为推动历史发展的车轮,却不被理解,甚至走向毁灭,残酷的现实不断撞击读者的魂灵。作者深入批判,后世有的人奋起,更多的人却不理解其死亡的价值,依旧苟活着,乃至成为随波逐流者,无不发人深思。当然,如果能再拓展思考这种“反抗者”在当代的影响,也会打开另一扇思考的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