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祖时期太学生生活学习状况初探

明太祖时期太学生生活学习状况初探

谭桂仙

(武汉大学 历史学院，湖北 武汉430072)

摘要：“国子”是周之旧名，秦以吏为师，汉兴太学，晋设国子学，隋唐改为国子监，宋元国学仍为国子学，明代改称国子监。作为明代的最高学府，国子监随明朝建立而初创，发挥了培育人才的重要作用，它在明代教育、科举体系中占据重要地位。尤其在明太祖时期倍受重视，规制较为完整,遂拟就应天府国子监太学生日常学习、生活等细节方面问题入手，探讨太学生在国子监的生活状况。

关键词：太学生；生活；学业；学规

收稿日期：2015-03-12

作者简介：谭桂仙(1989-)，女，湖北十堰人，武汉大学历史学院中国古代史专业2013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历史学。

中图分类号：G515.5文献标识码：A

明朝，太学生经历了从初期入学名额较少、学规严厉到中后期生员泛滥、学务废弛，从初期备受重视、仕途通达到中后期名声日益败坏、仕途淹滞的过程。其中虽有太学生素质日益低下的原因，然主要问题则是朝廷对太学生越来越缺乏重视，将国子监视为敛财的工具。明朝初年，太祖皇帝虽是出身僧众，目不识丁，却极为重视太学生，尚未立国即建太学，创立太学生历事制度。虽然后来更受重视的是北京国子监，但是明朝太学生管理制度多是沿袭太祖时期应天府国子监学规。

学界关于明朝国子监太学生问题研究主要集中于三个角度，第一角度是关注太学生仕途问题，包括纳监生和援例监生，主要论及太学生与两京乡试、太学生仕途盛衰及其原因。[1]第二个角度是关注太学生历事制度，主要论及历事制度实施的原因及前后发展阶段。[2]第三个角度关注国子监整体制度系统，主要是两篇硕士论文，一篇论述整个明代国子监制度，[3]另一篇集中论述洪武时期国子监制度，[4]两篇立论思路较一致，内容包括明朝太学创立演变过程、国子监学官和学生、教学管理、历事制度、祭祀及藏书。本文主要论述洪武时期朝廷给予太学生个人及其家人生活的保障、太学生学业管理以及太学生违规处理三个方面，以了解太祖时期太学生在国子监的生活学习状况。

一、太学生生活保障

国初由于官缺较多而人才不足，太祖极其重视太学生，国子监规制不断完善，对太学生衣食、疾病、探亲及其家人生活都考虑周详，关于太学生每日口粮、廪米、为国子监服役膳夫、医士及太学生家人口粮都有明确规定。

太学生的生活饮食供给，由膳夫负责种菜、准备诸生日常饮食及打扫卫生。膳夫一百二十名，其中一百名负责供给每日饮食及打扫卫生，其中包括养猪养牛磨面洗麦，做醋磨豆腐豆粉，晒醬洒扫学舍洁净东侧，每日大约三更起床。[5]106二十名负责种菜，供给物资。膳夫来源，初由工役、囚人充当，洪武十八年，下令释放，由应天府拨人充当。洪武二十六年， 再次规定以法司犯笞杖者充之,[6]476大概主要以囚犯充当，当刑满释放而膳夫不足时，才由应天府拨人。如此，则不难想象太学生的食物水平不会太好。那么学规专门规定严禁议论食物好坏及鞭挞膳夫，就不难理解了。根据《学校史志》记载的洪武年间的师生廪膳,[5]227除基本物料油盐酱醋、豆腐、面粉、猪肉、腌菜数量统一以外，生员分为是否有家人而有所区别。其具体数值如下图所示：

表　生员廪膳

从表中数值可以看到，有无家小者三月初一日起至十月终廪米差别较大。何以有家小的太学生廪米要比无家小者少？太学生每人每日饮食除豆腐豆粉外，只有廪米，每三日才能吃两个馒头，据《学校史志》记载两个馒头的重量是一斤(其中干面八两，肉四两，水四两，共该一斤。)主食应该就是米饭。菜肴每人每日生猪肉四两，做熟之后是三两五钱，腌菜三两，干鱼二两。[6]230至于生活水平如何，营养暂且不谈，是否能保证监生不忍饥挨饿呢？洪武十八年(1385年)，国子监助教金文征言“宋讷过严，监生有饿死者”[7]511，太祖以金文征诬陷而处以死刑，此事不了了之。两人同时任职国子监，无论如何金文征的名气都难与宋讷相提并论，官职品级更是难以望其项背，谈不上宋讷阻挡其升迁之路，二人也没有前仇旧恨，他为什么要诬陷宋讷？太祖又为何只处理了金文征而对其所言之事并未加以过问？所以金文征所言很有可能属实。宋讷素以学问渊博、性格持重著称，其任职期间尚有饿死者，只能说明太学生生活水平确实不高，因此很有可能出现太学生对饮食不满，鞭挞膳夫现象，所以朝廷才有明令禁止鞭挞膳夫。饮食期间，太学生必须要赴会馔堂一起饮食，患病不能行走者，由膳夫送饭，如果有无病又不随众一起会食者，不许其当日饮食。会食期间礼仪整肃，“不许喧哗起坐，禁止擅入厨房，严禁议论食物好坏及鞭挞膳夫。”[5]130

太学生在国子监的衣被，大抵是由朝廷置办。洪武二年(1369年)“诏给国子生冬夏衣……自是，岁赐衣以为常。”[7]457有时是朝廷直接赐给衣被，有时赐给钱钞由太学生自己置办。如洪武十四年(1381年)九月，给国子生每人钞二锭使制秋衣。洪武十五年(1382年)，赐官民生许恒等四百三十人青夏布衣。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规定监生供自直隶者由礼部给钞，每人四锭，可能因为他们不需自制衣被，可由家人置办，供自各布政司者，则由工部制衣被给之。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九月，赐监生王弼等一千四百八十七人冬衣絮被，十月，为监生定生员巾服之制，要求冠服必须典雅，而且太祖亲自过目，规定蓝衫用玉色绢布，宽袖，皂缘皂绦，软布垂带。[7]457，487应该是从此时开始，监生统一巾服，因为自此以后洪武年间再没有赐衣服及钱钞置办衣物的记载(云南、乌撒、琉球土官生及日本监生除外)，主要是万寿圣节、冬至日及元宵节时赐国子生宝钞供平日用度及赐宴。对于土官生及日本监生，朝廷格外开恩，据《南雍志》上列出的部分数字，其中有云南土官生七十八人，乌撒土官生四十五人，琉球土官生和日本监生数目不详，他们除每年定时可以于里布领取冬夏衣以外，会经常不定时赐予冬夏衣被、钱钞、炭，允许他们带家人一名，家人廪米与监生同，并且土官生单独赐房居住。[7]519-537

关于监生患病的医治及照料管理。洪武二十年(1387年)，命太医院医士四人往国子监诊视诸生之有疾病者，“遂供役以为常”。[5]130所以平常都有太医院轮流派出四位医士前往国子监为太学生治病，洪武十八年(1385年)规定，医药由“官给”，如果久病不痊，则由专门行人护送还家，沿途所过，有司供应药物，病愈后入监，若途中病故，仍由有司给予棺木殓之，若还家之后病愈，继续入监读书。倘若于监中病逝，则由应天府给予棺木，递送还乡。[7]511洪武二十年(1387年)规定，患病生员有家小者可还家治疗，无家小者集中于养病房安养，有两名医士看护，不许号房内宿歇。二十一年(1388年)又于监前另造百余间养病房，灶釜床榻一应俱全，专拨二十名膳夫管理，医士共居。[7]516-517

太学生在监读书，每月只有朔望两日假，每年没有固定的长期假日，如何照顾家庭呢？这一点朝廷比较人性。据《明史》记载，马皇后曾感叹“诸生有廪食，妻子将何所养给？”遂“立红板仓，积粮赐其家。太学生家粮自后始。”[8]3507《学校史志》中记载：监生家人廪米：各生正妻每月支米六斗。[6]230初规定云南贵州四川土官生可带家人一名，家人与监生同样享有廪米。洪武十二年(1379年)，规定监生都可携带家人。[7]483《南雍志》记载：其(监生)妻死子幼者，许送还乡，给予脚力，立限还监。[7]511这也说明监生携妻带子。平日赏赐有时也会考虑监生家人，如洪武二十六年(1391年)，赐监生有家属者袁斌等六百五十二人各钞五锭。洪武三十年(1397年)，赐监生夏布大小人五疋，其家属人二疋。[7]541除了丁忧，也允许监生还家成婚、探亲。对于监生成婚、探亲等，国子监都有明文规定不同地域距离远近及每日水路陆路行程，量程给假归省。监生若父母年老，可启称还家依亲读书或做官以赡养父母。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监生启称终养者四人。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又有监生愿还家依亲，(太祖)令监生愿还家依亲者听。洪武二十年(1387年)，监生古朴奏言家贫愿仕，冀得禄以养母，上喜之，除工部主事迎养就京师。[7]528，536，514

二、太学生学业要求

太学生主要供自各府州县学，除官生外，贡生“正月至京师，从翰林院试经义四书各一道、判语一条，考中生员送监再考等第，分堂肄业。”洪武十八年(1385年)开始令下第举人送监卒业，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开始，“会试举人有过期不及试者，与下第举人俱送监卒业。”[7]503根据学生学业水平高低而分率性、修道、诚心、正义、崇志、广业六堂依次学习。[8]1678率性堂是六堂之中年级最高者，不仅要求经史兼通、文理俱优，而且要求坐堂时间在七百日之上者才能进入，有严格的坐堂考勤记录，具体办法是：“各堂置立勘合文簿，于上横列生员姓名，于下界书作十方，一月作三十日，坐堂一日即红圈一个，如有事故用黑圈记，每名须至坐堂圈七百之上，方许升率性堂。[5]135升至率性堂，开始实行积分法。每个季节按孟仲季三月考试，孟月试本经一道，仲月试论一道，诏、浩、表、内科一道，季月试经史策一道，判语二道。考试文理俱优者给一分，理优文劣者给半分，纰缪者无分。一年之内积够八分者为及格，可以历事、做官，不及格者继续坐堂肄业。[8]1678洪武十五年(1382年)、十六年(1383年)，曾规定将坐堂监生分为三等高下，但是具体有没有实施，不得而知，至少没有持续执行，只见于洪武二十九年(1396年)，“署监事吴启言监生高下不分，无以激劝，宜考第如例。”[7]544

关于学生考勤记录，根据学规规定，六堂各置通知薄，监生报到后，写上自己的年甲籍贯以及到监日期，如果丁忧省亲等事附写于上，如果是患病则写虚旷。根据生员实际坐堂时间来拨历出身。[5]230生员如果请假，必须向祭酒处呈报批准请假期限，各堂管理者无权批准假期，生员出入都必须出示牌。国子监每日早晚都要升堂，生员必须亲自放牌点闸。[5]136，141，142

生员主要学习书本教材、明朝律令、骑射等。书本学习一般是先讲习，然后学生背诵，背诵之后复讲，依次循环。大约两日讲习一日背诵再两日复讲或者一日讲习两日背诵再一日复讲。白天讲习，晚上夜诵。讲习时，生员“立在师前，立听讲解，其有疑问，必须跪听，毋得傲慢不恭，有乖礼法。”[5]130站着听讲，然后还须在讲诵簿上写上所讲所诵所习，以凭稽考。每次背书，生员须读大诰一百字，本经一百字，私塾一百字，不仅要熟记文词，而且要晓通义理。背书时，生员排队抽签，按抽签顺序背诵。[5]136从洪武二年(1369年)开始，生员必须练习骑射，朔望日练习。

每日、每月学生都有课外作业，每日，生员必须练字一幅，每幅要求十六行，每行行十六字，在书法家王羲之、王献之、智永、欧阳询、虞世南、颜真卿、柳公权之中选择，不拘风格，但是必须“端楷有体，合于书法”，每日写完就于本班先生处呈改，以圈字少者为最，按月通考。每月，生员要做课六道，其中本经义二道，四书义二道，诰告、章表、策论、判语内科二道，必须做够道数，然后按月呈交先生批改。[5]143

每月朔望为假日。但根据学校安排，假日其实已被完全安排为各项礼仪活动日。首先，朔望要行释奠礼，生员务必一名名亲自赴庙。[5]139然后是去朝参皇帝，风雨无阻，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才规定，若遇雨雪天气道路泥泞就停止朝参。[7]542另外，每月朔望生员还要练习骑射，如此算来，假日已经差不多被各项事情安排满了。

三、太学生违规惩罚

对太学生平日的违规行为，如没有完成背书任务、吃饭时喧哗、在外饮酒等行为，确定属实后送国子监绳愆厅由监臣处罚，一般处于“痛决”的惩罚。监臣持有专门记录生员违规记录的集愆册，对于违规生员纠察惩罚之后，将其所犯之事记入集愆册。[5]132集愆册就像学生档案，和生员通知簿、作业评定记录一起，作为考察生员的凭证。

以上所列处罚都属于非常轻微的违规行为，仅处于“痛决”的惩罚。禁止学生擅入厨房议论饮食美恶及鞭挞膳夫，违者笞五十，发回原籍亲身当差。朱元璋对于结党深恶痛绝，明初就以结党为名不惜对开国功臣痛下杀手，因此对于学生之间结交往来也严禁杜绝。洪武十五年(1382年)规定，禁止学生之间结交往来，禁止本班学生与外班学生往来，“毋得到于别堂往来相引，议论他人长短，因而结交为非，违者传绳愆厅纠察严加治罪”。他认为这类人都是“无志之徒”，他们“往往不行求师问道，专务结党恃顽，故言饮食污恶……令法司枷镣禁锢，终身在学役使，以供生徒。”[5]130

太祖对于师道非常尊崇，学规当中惩罚最为严厉的莫过于不尊重老师。洪武十五年(1382年)规定，老师讲习时，生员须立听讲解，遇有疑问时必须跪听，禁止对老师傲慢不恭，如果敢有毁辱师长及生事告讦者……定将犯人杖一百，发云南地面充军。洪武三十年(1397年)国子监师生齐于奉天门朝参时，再次戒谕诸生，敢有不尊重年轻老师的生员，全家发向烟瘴地面，若有诽谤师长的，首犯凌迟处死，其全家抄没发向烟瘴地面。[5]114

总之，洪武时期，国子监虽是初创，但各项规章制度较为全面，纪律严明，执行有力，太学生受到了应有的重视，他们的基本生活、学业得到保障，基本都能在国子监认真完成学业，属于真才实学，较中后期总体素质要高。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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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张廷玉,等.明史[D].北京:中华书局,1974.

责任编辑：朱水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