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溪
对俄罗斯的中东政策而言,2015年可谓是“流年不利”。自9月30日开始空袭“伊斯兰国”、加大对叙利亚局势干预力度后才一个月,10月31日就发生民航机在西奈半岛上空遭遇恐怖分子炸弹后坠毁的悲剧,而11月24日俄军机又在土叙边境被击落,总统普京怒称:同样宣称反恐的土耳其这是“背后捅刀”。
在土耳其方面,能摆上桌面的理由自然是俄机“侵犯领空”,俄方则以土总统卷入“伊斯兰国”的石油走私予以反击。而对于俄军机到底是否进入了土领空,由于是在土叙边境飞行,就飞机而言相差不过在毫厘之间,自是各摆证据。其实,俄土之争与几百年来这两个曾经的帝国间旧时恩怨情结不无牵连。对这个问题还是德国《世界报》说得透彻:“俄土间的事态升级有着漫长的历史铺垫。”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及与这次击落俄机事件无关的第三方——希腊领导人有点“异乎寻常”的表现了:11月29日,希腊总理齐普拉斯针对土总理达乌特奥卢在推特上连发四条,其中奚落了土方击落俄战机的做法,因为在希腊看来,土军机“侵犯希腊领空”那是常有的事——“达乌特奥卢总理:很幸运的是我们的飞行员不像你们面对俄军飞机那样乱来”。显然,希腊总理从感情上是站在普京一边的,这自然也有很多缘由,但同样绕不开希俄两国因为一个共同的历史宗教文化渊源——东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而联系起来的情感因素。
德国《世界报》的文章还提到,1453年,东罗马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今土耳其伊斯坦布尔)被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攻陷,这对希腊人和俄罗斯人来说都是“历史性的创伤”。对希腊人而言,自东罗马帝国形成以来几乎一直属于这个信奉东正教的国家。但对俄罗斯人,情况就要复杂得多。在文艺复兴之前,君士坦丁堡一直是欧洲最耀眼的文化明珠,而俄罗斯受其文明影响极深,同时也信奉了东正教。1453年东罗马帝国被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灭亡后,莫斯科大公便以东罗马帝国的合法继承人自居,自称莫斯科为“第三罗马”。1472年,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迎娶了东罗马帝国的末代公主索菲娅为妻,开始被尊为“真正的东正教”世界首领。此后的莫斯科大公自称“沙皇”。“沙皇”一词来源于东罗马帝国“皇帝”的拉丁语发音“凯撒”,东罗马帝国国徽上的双头鹰形象也成为俄罗斯国徽上的图案。
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在极盛时将东罗马帝国打得无还手之力,夺取了黑海北岸和巴尔干半岛的土地。然而东罗马帝国灭亡后两个世纪,自称“第三罗马帝国”、以捍卫东正教为己任的俄国,一方面要南下取得黑海出海口,另一方面还要夺回巴尔干半岛上“斯拉夫人的土地”,俄土间的摩擦也就不可避免地愈演愈烈。事实上,数百年来,“紧张”几乎是俄土关系的常态,其中既有千丝万缕的民族因素,也有帝国扩张的地缘因素。有人做过统计,从17至20世纪,俄国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为争夺高加索、巴尔干、克里米亚、黑海等地区进行了十余次战争,战争的结果是俄国扩大了疆土,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逐渐衰落甚至割地赔款。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结果是俄罗斯帝国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均告终结,出现了苏维埃俄国(苏联)与土耳其,两国关系曾一度改善。然而没过多久,在英国和法国等列强的主导下,1936年签署的《蒙特勒公约》赋予土耳其管控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权利,这等于扼住了当时实力强大的苏联黑海舰队进出地中海的“咽喉”,两国关系趋于恶化。二战后,苏联要求以战胜国身份管理海峡,但希望以土耳其作为防堵苏联基地的美国不同意,而土耳其却在1952年加入北约,摆明了是站在西方一边,冷战时的东西方对抗自然让苏联与土耳其两国对立依然,直到冷战结束,俄罗斯与土耳其的关系才有改善。
背负了这么多的历史恩怨,俄土之间的心结自是一言难尽,尽管现实的利益能让两国暂时走近,但负面的历史记忆往往会让两国关系变得脆弱。这次土耳其击落俄罗斯战机事件发生后,俄不顾“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启动了对土制裁。12月3日,普京总统在克里姆林宫发表《国情咨文》。演讲前,普京与与会者首先为在叙利亚牺牲的俄军人哀悼一分钟,同时宣称,土耳其“会为击落俄军机而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