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击总理贾斯廷

2016-01-14 12:20GuyLawson编译萧东兮
博客天下 2016年2期
关键词:哈珀皮埃尔特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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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1月10日,礼拜二,就在加拿大自由党党魁贾斯廷·特鲁多宣誓就任总理的6天后,我来到他位于渥太华国会大厦三层的办公室。

房间是深色橡木装饰的,还保留着它前任主人加拿大保守党领袖史蒂芬·哈珀连续执政数年的痕迹。房间里游弋一派人去楼空的气息—书架空了,窗帘被卷起,匆忙之中收走的个人物品。特鲁多的父亲皮埃尔·特鲁多在上世纪70至80年代占据了这间办公室长达16年之久,而现在这里是他的“领地”了。同时,这也是特鲁多对前任的公然抗议。前总理留下的那个像被驯服了的斗牛犬般的政府正印证了哈珀的独裁做法,特鲁多向我如此暗示。

“我们要让这里改头换面,”特鲁多说,“这些都是过去那个家伙的风格,跟我无关。我打算在角落处换一张小一些的办公桌,以及一张更大的沙发,这样我们就能坐下来好好谈事。在那里,我想放一张躺椅,可以坐着读会书。”他边露出笑容,边在自己的想象中重新装饰着房间—加拿大版的“椭圆形办公室”,“这里会变得完全不同”。

真想能快点有机会和奥巴马喝上一杯

加拿大政治并未出现明显的转型期,10月19日那场选举的结果对特鲁多、他的竞选团队,及所有国民来讲都出人意料。在入驻办公室的最初几日,他那个由于人数不足而在竞选中严重加班的团队,手忙脚乱地应付着执政中各种无法预期的诉求。空缺的职位实在太多,他们不得不在社交媒体上发出了招聘广告,并收到了2.2万份答复。

今年44岁的特鲁多依旧在试图纠正他的工作伙伴称呼他的方式—“总理”。过去数年,他都是“贾斯廷”,现在有些员工仍这么喊他。“就像你有个聪明的朋友突然当上了总理那样。他的宣传与媒体经理凯特·帕切斯这样告诉我。

“走在街上,人们有时叫我‘总理,有时叫我‘贾斯廷,”特鲁多说,“就让我们走着瞧。但当我工作的时候,或者与工作人员共同出现在公共场合,我是‘总理。但如果我们是在一起喝酒,或者你可以看到我纹身的时候,当然可以不用顾忌地叫我‘贾斯廷。”

就个人魅力而言,特鲁多乐观、友善、亲切,完全配得上“阳光路线”这则竞选口号,它最早来自20世纪初期的自由党总理威尔弗里德·劳瑞尔。特鲁多身高6英尺2英寸(约190公分),有着运动员般的体型,拥有好莱坞明星般的面庞。头发已经精心修剪过,而早前他的形象总是头发蓬乱。特鲁多的胜利时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庆祝—只是有一位名叫汤米的助手帮他在楼下的餐厅买了半份吞拿鱼三明治和一杯鸡汤面当午餐而已。

一记重拳,贾斯廷·特鲁多(左)打出了政坛一片天

这是特鲁多就任总理后第一次接受平面媒体访问,在与他的相处中依旧能轻易觉察到他正在逐渐适应自己的新角色—如何讲话,如何动作,如何才能像一位国家领袖。尽管有着这样那样刻意的举止,在某些时刻他还是愿意流露不设防的那一面。

“能接到(美国)总统的电话,实在是太酷,太酷了。我在电话里说,‘你好,总统先生。之前我从未见过他”,特鲁多说。他把自己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来模仿奥巴马:“贾斯廷,我总希望自己能更年轻一些,但没办法,白头发越来越多了,你叫我‘先生让我觉得自己立刻老了,以后就叫我‘巴拉克吧,”特鲁多摇了摇他的头,一副惊奇连连的样子,“可能我要过一些时候才能适应。”

在一周后于美国迈阿密召开的亚太经济合作组织峰会上,美国与加拿大就地缘政治议题举行会谈,特鲁多与奥巴马得以有机会第一次坐下来聊了天。在中国崛起、中东混战,以及俄罗斯越发骁勇好斗的大背景下—虽然多少有些奇怪—美国如果能够与加拿大携手将变得至关重要。

加拿大是美国最大的贸易伙伴,一位爱好和平的邻居,以及诸多国际事务上的重要盟友—这种关系维系依旧,但在近几年却受到了极大的制约。哈珀的鹰派外交政策使他与奥巴马在伊朗核谈判、以巴关系及叙利亚难民等问题上越发背离。在国内事务上,哈珀极力支持钥石输油管线项目(Keystone XL),而这正是奥巴马极力反对的。特鲁多在保守党输掉选举的两周内就废除了这项计划,而之前的种种不和谐都或将随着特鲁多的执政而迎刃而解,尽管加拿大在参与空中打击IS问题上仍不愿做出让步。

在迈阿密的45分钟谈话的气氛轻松而友好。有两位奥巴马阵营的工作人员协助了特鲁多的竞选,奥巴马本人也对这场选举格外关心,很清楚这场胜利在全世界范围内激起的呼声—就像他自己在2008年当选时一样。

1974年5月,贾斯廷·特鲁多与父母在议会的台阶上

在一次私下谈话中,奥巴马建议特鲁多越早行动越好,但同时也要随时调整自己的预期,制订长期执政计划。他还分享了自己对世界各国领导人的印象,哪些值得培养关系,哪些还是避开的好。随后,他邀请特鲁多来华盛顿,并在新年以一场国宴招待了他—过去19年来第一位享受到此种待遇的加拿大总理。奥巴马更是坦言期待两人能建立起私人关系,包括他们彼此的夫人之间。

“他像一位导师,但又不是那种大家长式的作风,”奥巴马的副国家安全顾问本·罗德说,“特鲁多将有机会大展拳脚,他简直天赋异禀。”

“能够面对面地确认我们之间有如此多共同点实在太美妙了,”特鲁多告诉我,“他(奥巴马)说在电视上看到大选之夜我和我家人的那一刻令他想起了2008年时他和他的家人。真想能快点有机会和他喝一杯。”

与前总理的选战,一场理念之争

去年9月的这场选举几乎是一场关于如何定义加拿大的斗争。一方面,是哈珀眼中国家正处于危机以及国际争端频繁的看法,另一方面,是特鲁多相对温和的自由派观点,认为当前世界并未到达各种文明间相互撕裂以及崩塌的程度,并且文化、宗教以及语言的多元化正是加拿大手中握有的优势。

如今的加拿大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自由党领袖莱斯特·皮尔逊,以及后来60及70年代的皮埃尔·特鲁多,正是在那个时期,加拿大从英国那里获得了独立身份,接着用加拿大枫叶旗取代了英国米字旗,创作了自己的国歌。加拿大的那些精粹特质—全面覆盖的医疗保险、双语制、多元文化,以及在联合国坚持和平与发展的呼声—都诞生于那个时期。皮埃尔·特鲁多在执政早期(60年代末)坚持推动同性恋合法化。“作为政府,我们对卧室里发生的那些事不该管太多。”他说。之后,他又推动了堕胎合法化,支持艺术创作,施行了无种族差别的移民政策,这都在之后使几个重要的加拿大城市成为语言大熔炉。

与皮埃尔·特鲁多的儿子间的这场选战,对哈珀来说简直是在处处为自己的理念辩护。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哈珀竭尽全力地“破坏”着老特鲁多留下的一切政治遗产,在国际上,在国内,在各种层面的象征意义上。为了维持加拿大的“白人种族”特性,哈珀在联合国大会上将穆斯林女性的穿着提升至政治议题,并将加拿大置于维护西方文明的联合阵线之中。哈珀从不在意对老特鲁多流露不满之情。在老特鲁多去世的2000年,哈珀写文章描述了自己第一次在蒙特利尔见到老特鲁多的情境。“在那里,我面对面地看到了活着的传奇,那个激发着我对政治的热情,同时也激发出我愤怒的,在我面前看起来疲惫不堪又矮小的老头。”哈珀的最大野心就是摧毁特鲁多意欲打造的国家:“他总是一副要开启加拿大人心智的样子,但那一切不过都是谎言。”

1973年2月,时为加拿大总经理的皮埃尔·特鲁多,贾斯廷·特鲁多的父亲。

作为生活在美国的加拿大侨民,我早在去年9月就意识到了这场选举所具有的象征意义—当时全世界的目光都对准那位被冲上土耳其海滩的叙利亚小男孩的遗体,因为小男孩有亲戚在加拿大,希望能够帮助他的全家移民,但哈珀政府对叙利亚难民的态度始终强硬,声称国家安全高于人权危机,才导致小男孩一家不得不走上从海上偷渡的这条危险之路。小男孩死后,哈珀政府依旧猛烈抨击穆斯林“圣战”移民的论调使我以及身边很多非加拿大人感到震惊。但加拿大所展现的这种姿态正是保守党人意图在加拿大构建的。

过去十几年,哈珀通过巧妙的政治把戏、经济成就,不断下跌的犯罪率,以及反对派的无能,得以保住自己的总理地位。在之前的选举中,自由党与政治观点较之更为左倾的新民主党间展开了激烈的角逐,从而分散了选票,使哈珀始终把持总理之位。在去年9月的这场选战中,自由党一度落后于保守党和新民主党屈居第三,但在叙利亚难民事件及特鲁多在五场连续辩论中的杰出表现后,自由派选民逐渐放弃新民主党,在特鲁多身边联合起来,希望能够共同击败时任总理。

“人们决定站在任何能够打败史蒂芬·哈珀的候选人的身边,”特鲁多告诉我,“我有一种感觉,就算我的经济治理才能尚待考察,人们认为自由党本身值得在当下的历史境遇中占有一席之地。因此在我的任期中愿意冒更大风险挑战那些老派的教条。”

在竞选中,哈珀将特鲁多描述成是软弱的,毫无经验的,之所以成为候选人只是因为继承了前总理的姓氏。在电视辩论中,两人的数次交锋都围绕着哈珀提出的一条法律,如果政府发现有国民与恐怖主义有牵连,那么政府就有资格取消他/她的双重国籍—这将导致某一在海外出生的加拿大公民成为被区别对待的另一人群。

“凭什么政府不能取消那些事关恐怖主义可能威胁自己国家的人的国籍?”哈珀有些挑衅地向特鲁多发问。

“加拿大人就是加拿大人,”特鲁多的回应毫不躲闪,“当你提出这种试图区别对待的假设,就等于是贬低了在这个国家这个地方的每一个加拿大人。”

保守党反击特鲁多过于天真,无视加拿大在反恐战争中的角色,而只是谈些无伤大雅的全球变暖问题。“把关注点放在气候变化并将此视为‘首要威胁—当然这个议题有其重要性,就是把自身放到了孤立主义的位置上,是回避在更大的视野下思考伊斯兰国以及恐怖主义。”哈珀政府的移民与公民事务部部长克里斯多夫·亚历山大说。亚历山大至今都坚持特鲁多的当选是加拿大人犯下的巨大以及可能导致悲剧的错误。“在自由党内部有着一股浓重的怀旧主义,想要回到简单的时光,一个更加和平的世界,以及特鲁多的父亲为这个国家开出的万能药方,然而这完全无视了全球恐怖主义的威胁。”他说。

加拿大版的“肯尼迪家族”

哈珀败在皮埃尔·特鲁多的儿子的手上戏剧化地再现了加拿大政治的多样性。小特鲁多的胜利不仅意味重新为自己的家族正名,同时也将重新为这个国家“武装”上皮埃尔式的视角。获胜后,特鲁多在自己的内阁任命了一大批少数群体官员,并明确表示将尊重男女平权。他的每一项举动,从税收政策,到拥抱LGBTQ(同性恋、双性恋、变性者)社群,到发展与中国的外交关系,都像是对前任政府的指责与非难。那些之前一直都被限制与媒体过多接触的政府科学家,现在个个都站出来与记者分享他们关于气候变化问题令人振奋的研究成果。即便是特鲁多在国会的新闻中心简单回答来自记者的提问—那是个像白宫简报室一样的地方—都具有重大意义。在过去6年中,哈珀从未出席过任何一场新闻发布会。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当特鲁多走向发布会的讲台,一位记者的口中喃喃道,“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没有任何政客能像皮埃尔·特鲁多那样激起加拿大人强烈的个人情绪了—这取决于你问的是老练又野心勃勃的加拿大人,还是有时像浪荡子般的社会主义者。皮埃尔的父亲在加油站生意上大赚特赚了一笔,仅1932年的净收入就达120万美元,这使他的儿子根本就不用考虑工作这回事—就像贾斯廷从来也没有考虑过谋生的问题。年纪轻轻时,皮埃尔就远赴非洲与亚洲旅行,在哈佛大学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求学,在法国的社交圈里都是像保罗·萨特以及西蒙·德·波伏娃这样的人物。

在他执政的1968年至1979年间,及连任的1980年至1984年间,这位出生于蒙特利尔的花花公子在加拿大北部并没什么人气,因为他颁布了一项向东部省份倾斜的能源政策。魁北克的分离主义者也痛恨他,将他视为向盎格鲁精英屈尊的卖国贼。尽管如此,在相当多问题上他都是极有远见的。那时,加拿大宪法只有在英国议会的批准下才能做出修改,完全是殖民地与宗主国间的做法。1982年,这种做法在特鲁多的任期内被废除,使他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加拿大国父。

特鲁多从小就给了自己儿子大开眼界的机会。当贾斯廷还是孩子的时候,就见过了玛格丽特·撒切尔和罗纳德·里根。理查德·尼克松在渥太华时就预言这个孩子总有一天会成为加拿大总理。但小特鲁多告诉我,他从不和父亲讨论这个话题。“他喜欢那种有实质内容的谈话,”特鲁多说,“而政治并不包括其中。”

2015年11月,贾斯廷·特鲁多会见内阁各部长与官员

贾斯廷·特鲁多在麦吉尔大学取得学士学位,以及获得了英属哥伦比亚大学的教育学位,虽然出身名门以及继承万贯家财,他的整个成年轨迹却是完全的无足轻重。他满世界旅行,抽大麻,玩滑雪,在酒吧当保镖,最后在温哥华谋得一份在高中教书的教师职业。

实在很难从贾斯廷身上挑出能够胜任总理的特质,他远远缺乏他的父亲所具有的学识,然而他却有自己认识这个世界的方式。他已经去过超过100个国家,其中大部分是跟着他的父亲出席各种国际峰会,这在无形中培养起了他的治国本领。旅行也使他更容易亲近弱者与少数群体。在他的回忆录《共通点》中,特鲁多描述了一次孩童时期在孟加拉国的旅行。他在书中使用的表达方式成为他竞争对手争相嘲笑和愚弄的证据,却很能触动人心。在一次与父亲同行的前往达卡的国事访问中,贾斯廷注意到,当他乘坐的车队在街上行走时,一位贫穷的老人推着自行车耐心地等待着。在那一刻,他感觉出了对这位老人的同情,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数十亿人口,每个人都是如此不同,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我从没有用这种方式来审视过自己的生活及自己所处的境遇。”他写道。

特鲁多家族的轶事流言一直盘踞在加拿大人的想象之中,就跟美国的肯尼迪家族差不多。贾斯廷·特鲁多的母亲玛格丽特在她22岁那年(1971年)嫁给了当时55岁的皮埃尔。他已经是一国之总理,举国瞩目的光棍,同时他也是个工作狂,声名狼藉的吝啬鬼。在迅速生下三个儿子后,玛格丽特以抽着大麻的形象登上了时尚杂志“Maggie T.”,而她的旁边就是加拿大皇家骑警队。她在委内瑞拉发表演说前吸食致幻剂,抛下丈夫独自前往纽约的Studio 54狂欢。这对夫妻最终不欢而散。根据玛格丽特自己的说法,她与泰迪·肯尼迪、瑞安·奥尼尔及至少滚石乐队中的一名乐手有染。

除却这些光鲜的表象,特鲁多家族故事的正中心却埋藏着悲剧—贾斯廷的弟弟米歇尔在23岁时意外去世,那是1998年,他正在英属哥伦比亚的一处偏远地区滑雪,葬身一场雪崩事故中。他的死亡似乎触发了皮埃尔对自己宗教信仰的怀疑,他的死对玛格丽特的打击也是致命的。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承认自己前往了精神疾病治疗中心,并被诊断患上了躁郁症,她整个一生都在与它做着斗争。

一场关键的拳击比赛

皮埃尔·特鲁多在2000年去世后,正式标志着贾斯廷·特鲁多进入公众生活。作为长子,当时29岁的他要在葬礼上为这个加拿大历史上里程碑式的人物、自己的父亲致悼词。在蒙特利尔举行的这场国葬至今在加拿大电视史上都是举足轻重的事件,而贾斯廷是当天毫无疑问的“明星”,就像天生的演说家那般,他的讲话极为令人触景生情。“我爱你,父亲。”他说着,将自己的头靠向棺木,引发了全国人民的集体悲伤。

贾斯廷·特鲁多在8年之后才投身政治,竞选位于蒙特利尔的一个工薪阶层、多元民族地区帕皮诺的国会议员议席。特鲁多并不认为自己与选民的频繁接触是所谓零售式竞选政治。特鲁多的父亲并不怎么亲民,但他的儿子却恰恰相反。特鲁多获胜的那年,对许多人来说是个新闻,但对加拿大那些显赫人物以及抱有怀旧情怀的人们则是另一回事。

特鲁多通往总理竞选胜利的道路始于2012年在渥太华一个礼拜六的夜晚,拳击台上。当时的自由党群龙无首,在2011年选举中的惨败使其在国会中的议席直降至34席,仅是全部议席数量的十分之一,明智的做法或许是与更为强大的新民主党联手。为了打破彼时的政治僵局,特鲁多选择了一场战斗。这看起来就像一场公开作秀,他要在拳击台上挑战37岁的保守党参议员帕特里克·布拉佐,三局决胜负,为一项癌症研究筹款。布拉佐是空手道黑带,还有参军经验。对这场比赛,每个人的预期都是特鲁多要打的是一场光荣的败仗,包括他的妻子。

那个礼拜六晚上,几乎整个国家的人都把电视调到了保守党的频道。特鲁多被一记从右路袭来的大弧度挥臂击中,接着又在左方受到了来自布拉佐的强力一击。然而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特鲁多竟然站稳了脚跟,开始了他的反击。那个看起来铜墙铁壁般的参议员被狠狠连续击中,直到没有力气抬起他的手臂。他的脸上充满愤怒以及恐惧,鼻子血流不止,而特鲁多则像失控了一般一拳拳不断朝他挥去。比赛中止在第三回合,适时地给布拉佐保全了仅剩的颜面。

电视评论员立刻意识到了这场胜利的关键性。“我已经可以在耳边听到,”他叹了口气,“特鲁多将成为这个国家的领袖。”

在特鲁多宣誓就职10天后的11月10日,我与他一起坐到了他的总理车队中。他的车队由4辆黑色SUV组成,在每一个交通灯前规规矩矩地等候红灯,遵循最高限速标志,没有使用任何警报器,在哈珀政府的长期执政之后,这成了有些讽刺的行事方式。我们正前往一个容纳了16000名年轻人的剧场,为庆祝一个名叫“给孩子自由”的非营利组织的成立。特鲁多将自己任命为青年事务部部长,这在绝大多数政客眼中都是极为边缘的职位。

我问起特鲁多,与布拉佐之间的拳赛是不是一场事先安排的“演出”—是为他积累政治财富的刻意策划。他朝窗外望了一阵,随后转向我,露出一个有些狡猾的笑容。他心知肚明那些象征性时刻的巨大力量,并且打算好好利用它。

“从某种程度上讲的确如此,”他说,他的语调几乎出卖了对本意的掩饰,“这场拳赛会让人们把目光聚焦到我的身上,让人们张大嘴巴认识一个全新的我。这并不是为了向我自己证明什么—当然我总是个依计划行事的人,不过这向人们证明了你们不该轻视我—而过去他们总是在用那样的眼光看待我。”

如今坐在车队里的特鲁多可能和他小时候一样,他谨慎地挑选着自己的用字。“大家都以为我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说,“在过去20年里我都断断续续练习着拳击,我知道最坏的情况会是什么,我会被揍得一败涂地,但我会尽我所能站立到最后一刻。当这样思考时,我便拥有了回击的信心。我知道自己有撑过三个回合的毅力。有人说,或许他在练习的时候还抽着烟呢,我想说,我是完全投入在自己的练习中的。如此,人们可能会渐渐意识到,对于我已经设定的计划,我是真的全力以赴。”

一年后,自由党内选举他为党魁,再过了两年,他成为了这个国家的总理。特鲁多所取得的这场胜利是全面而彻底的:在议会中他共获得了184个议席,全国各地的自由党均赢得胜利。如今,他正处在从选举向执政过渡的时期,他已经拿出了一份充满野心的计划:促进经济,减少儿童贫困,大笔投入资金寻找超过1000名失踪妇女,还包括严格的节能减排方案,以及大麻合法化。加拿大政治运作的方式与美国不同,因此特鲁多有足够的空间在不受右翼的影响下大展拳脚。

作为他施政设想的其中之一,特鲁多打算向全国1%的富裕阶层增加税收,同时减少中产阶级的纳税比例,即便他明白庞大的政府需要依靠足够的资金才能运行良好。他明白加拿大可能会出现财政赤字,这对一个在财务问题上相当自律的国家来讲是极为不寻常的,但特鲁多相信这恰恰是正确的前行方向。“自信的国家愿意向未来投资,”特鲁多说,“而并不总是像保守派那样牢牢守着财政预算平衡。”

在叙利亚难民危机上,特鲁多允诺截至2015年底将接纳25000名难民。发生在巴黎的恐怖袭击并没有改变他的这个决定,但他会放慢接收难民的速度以保障安全。但如果像在巴黎或者圣贝纳迪诺的袭击发生在大选前的蒙特利尔或者温尼伯,特鲁多是绝不可能获胜的,这正是连民主政治有时都不得不给恐怖袭击的恐惧“让步”的时代。特鲁多表示,他希望加拿大可以有免于政治恐慌及分化的自由。

“当位于阿尔伯塔省冷湖郊外社区的一座清真寺遭到破坏—你完全可以想象到加拿大保守的那一面,整个城镇的人第二天都走了出来,清除墙上留下的涂鸦,帮助重新修整,”特鲁多告诉我,“一个急欲强调国民身份的国家—在语言上也好,在宗教上也好,在文化上也好—在吸纳不同背景的移民问题上会面临巨大的挑战。在法国,仍然有典型公民以及非典型公民的区分法,而加拿大没有这样的包袱。”

恐怖组织特别声明了加拿大及加拿大人在他们的袭击目标之中。在国家安全问题上,特鲁多反对人们认为他无足轻重甚至会对国家造成危险的看法。他最基本的观点是加拿大正在成为一个全新的国家,欧洲历史无法定义这个国家,是加拿大本身的多样性定义了它自己。他这种拥抱泛文化的开明态度像极了他的父亲。“并没有所谓的核心身份,在加拿大没有所谓的主流,”他声称,“只有共享的价值—开放、尊重、同情,愿意辛勤工作,相互守望,追寻平等与公正。这正是加拿大成为加拿大的根本。”

跨出他的SUV座驾淹没进人群的那一刻,特鲁多就像站在一趟前路未明的远行的起点。“我很高兴自己今天能够站在这里,”他说,语气里有着加拿大人特有的谦逊但也流露着对这个国家前所未有的信心,“我相信加拿大人已经准备好了,他们会明白我能够站到这里是因为我值得担当起总理这个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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