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爱心”的孤儿们

2016-01-14 12:12李天波
博客天下 2016年2期
关键词:孤儿爱心爷爷

李天波

孤儿院里的孤儿们

12岁的杨一涵(化名)每天都要检查一下棕色小钱包,里面12张一元的零钱是她出生以来最大的一笔财富。她存了整整两个月,代价是早餐不喝豆浆。

江西省宜春市万载县城边上一间40平方米的平房,是杨一涵的家。在这个亮着5瓦灯泡的家里,她和14岁的堂哥、75岁的爷爷一起生活。除了在浙江打工的二叔偶尔寄回来的钱,家里最主要的收入是杨一涵的800元孤儿补助金。

她告诉《博客天下》,自己想继续努力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小女孩正在房间读书,但灯光太暗,看不太清书上的字句。

上六年级的杨一涵每天骑车上学,耳朵已冻红肿。她想向耳背的爷爷要钱买耳套,又怕花钱,自己的私房钱更舍不得。最终,她翻箱倒柜,找到几件连帽T恤,把它们套在毛衣下面,骑车时直接戴上帽子。

她没有父母,一切只能靠自己。不过在最近这个越来越寒冷的冬季,传来了让她觉得温暖的消息—她上了阿里“爱心包裹”救助名单。

一同进入这个名单的还有万载县的孤儿王小磊(化名)和张紫琪(化名)。

身体不便的张紫琪(化名)经常在滑滑梯前发呆

这些孤儿原本是没有进入阿里巴巴视线的。农村淘宝中台总经理王威告诉《博客天下》,阿里巴巴从进入农村开始,就一直关注农村的公益,为了给农村留守儿童提供好的课外学习机会,从2015年8月起,每个村淘点的面积都提高到60平米,增设图书角。每周,都会不定期给留守儿童播放一些学习教育视频,同时尽可能帮助村里需要帮助的孤寡老人和贫困家庭。

作为阿里年货节的一项重要公益活动,阿里爱心包裹项目组起初只是根据以往的惯例,把资助对象锁定在留守儿童和孤寡老人,“前者是中国经济高速发展背后最值得关注的特殊群体,后者是农村最庞大的弱势群体。”他们对《博客天下》解释说。就在项目组琢磨该送什么礼物期间,得到了很多出乎他们意料的反馈。各省前线的农村淘宝小二在收集留守儿童和孤寡老人名单时,得到的建议是救助农村孤儿。“阿里年货节原本想通过村淘下乡,让‘土货进城、洋货下乡,实现城市和农村消费的信任。但在具体实施的过程中,发现孤儿也有这样一个需求,既然洋货能下乡,我们内部也开始考虑能否通过村淘这个平台让城市的关爱一起下乡。”天猫市场部资深营销策划安芯告诉《博客天下》。

王威和他的同事们意识到,“留守儿童年底父母会回来,孤儿不会,缺乏亲情,需要我们更多去关注。”

艰难的童年,公益的需求

“留守儿童很多经济条件不错,反倒孤儿资源稀缺,生活艰难。”很多农村淘宝合伙人这样跟爱心包裹项目组反映了情况。

这种艰难,杨一涵已经体味了近5年。眼下除了钱,她把自己的文具也保管得小心翼翼,铅笔用到剩1厘米还夹在两根手指头中间,用力捏住,一笔一划地写。

王小磊(化名)和爷爷生活在一起

两个小伙伴经常拉着杨一涵去逛街,她每次就看看,最多试穿一两件,从没主动要求买过衣服,堂姐穿剩一件,她就拽过来接着穿。“能省一分就省一分。”刚刚开始懂得爱美的小姑娘说。

名单上8岁的王小磊的生活,跟杨一涵没什么两样。班里同学都买了2元一个的小飞机,但站在小商铺,他怎么也开不了口,只好每天盯着同学手里的飞机看。小男孩天天盼着“有点儿零花钱”。

他唯一的玩具是一堆形状各异的小石头,放在他和爷爷奶奶合睡的卧室里,旁边是一袋土豆。没事时,王小磊就拿它们摆出山、河、太阳的样子。爸爸去世后,他和老人都搬到叔叔婶婶家住。老人身体都不好,离不开药,一家人都靠叔叔婶婶在邻村村口的摩托维修店为生,一年能有两万多元收入。

眼前他们住的两层小楼,二楼还没有盖完,一楼只有两张桌子、几个板凳、一台电视,狗在房子里一叫,隐隐能听到回声。叔叔婶婶平时不回家住,这种空荡荡,反倒给了王小磊上蹿下跳的空间。

他一会儿爬楼梯,一会儿在客厅和堂姐追逐嬉戏。只是他的黑色运动裤裤腿有些长,走路一快就拖在地上,他不得不反复蹲身试着挽起来。由于棉衣袖子太长,他的两只手半天伸不出来。在奶奶看来,他长得太快了,不到9岁,身高已经120厘米。有些衣服没怎么穿就不得不压到箱底,老人心疼,给孙子买衣服时索性直接买大两个号。

爷爷则经常跟孙子念叨:“什么都可以依着你,就是钱不行,以后你要好好挣钱,自己挣多了才能乱花。”

王小磊赌气地嚷嚷:“以后一定要出去挣大钱,再一袋子一袋子搬回来,给你们看。到时买辆足够大的车,拉着你们去飞机场,去香港,看海豚。”

当然,更多的时候小男孩只能忍气吞声。小女孩杨一涵最忍气吞声的时候则是小时候上厕所。

厕所在大杂院外一个简易房里,没有灯。即便她和妹妹手里端着蜡烛,互相陪着,也常常被里面到处乱窜的老鼠吓到,弄得一脚粪便。

1月1日,走进厕所,门口躺着一只死老鼠,墙壁上则写着“蚊虫乐园,不管英雄豪杰到这里都得忍气吞声”。“我最怕夜里去厕所了。”杨一涵说。

曾经住过8年的出租房,则是她“感觉有魔鬼”的地方。

2010年的一个早晨,她的妈妈在那间屋一觉不醒,被发现时全身已经冰凉。一年后的8月,在这间屋的同一张床上,8岁的杨一涵发现爸爸没了呼吸。

那天放学回家后,她看到爸爸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怎么叫也没反应。惊恐之余,她给外婆打电话,外婆让她把手放在爸爸鼻子上。手搭上去后,她告诉外婆:“没气。”

“你爸死了,你和妹妹都别动,等着我们。” 外婆嘱咐她。

作为第一个确信爸爸死亡的人,杨一涵不敢出声,眼泪一出来就用袖子抹掉。3岁的妹妹站在身旁,不停嚷着,“爸爸,起来做饭吃”。

爸爸永远没再起来,爷爷过来说了一句话,“有我在,就有你们一口饭吃。”这让还不太懂事的姐妹俩心里踏实了许多。

三天后,爷爷告诉杨一涵,以后你跟着我和你三叔,妹妹跟着你二叔生活。

分开时,两姐妹抱作一团,哭着要爸爸。外婆拉着她们的手说,“你们现在没爸爸妈妈了,还有我们大家帮衬,不要担心。”老人还试图给孩子们解释,“每个人都有一死,只是你爸妈走得早了点,你们跟别人没什么不一样,别人家的姐妹长大了还是要分开的,你们只是提前了些而已”。

这些话,当时8岁的杨一涵听不太懂,但还是乖乖跟着爷爷到县城上学。如今,老人每天给几个孩子做好饭菜,按时按点叫他们吃饭上学。而班里的同学会主动送铅笔和橡皮给杨一涵,在她和别的同学起冲突时,老师也从不说她的不是。

爸爸妈妈去世后,杨一涵也越来越多地感受到了周围的人们对自己的呵护。在被放进阿里爱心包裹救助名单后,她将在阿里年货节期间,收到属于自己的包裹。

这样的包裹,阿里巴巴准备了47290个。安芯介绍,阿里巴巴的团队曾经尝试联系一些公益结构,想通过专业的途径帮扶孤儿。但跟一些专业公益机构对接时,他们发现,对方做的农村公益都是项目化运营的,比如重点帮扶几个受冻灾严重的农村或贫困缺水的农村。

“而我们村淘点是散着下去,全面覆盖的,12000个村子,收集到47290个孤儿,我们没有办法这样去做。”她说。公司内部也曾提议,不行就根据以往的经验做消费者众筹,在淘宝上发起孤儿救助众筹,等款项筹集完送货,但这个流程从筹钱到备货最少需要两个月,赶不及年夜饭。

最后,团队把目标锁定在了天猫品牌池。“这些大品牌既有做公益的需求,一般也会有足够量的备货,可以快速参与进来。”考虑到孤儿的特殊需求,他们最终在食品类、文具类、母婴类品牌里联系了12个商家。经过两周的对接,目前包裹已经全部集齐。

孩子们需要的温暖

毫无疑问,这些包裹将带给孩子们温暖。

王小磊告诉《博客天下》,自己从没有问过父母是谁,也不好奇。只是有一次,他看到班里几个同学拿着玩具小飞机和一堆零食,在他面前晃悠,还告诉他,“是爸爸妈妈回家来给买的。”

“我愣了一下,说,‘噢,心里想,‘有爸妈还可以有这些,挺好。”他回忆道。

他只在一张老照片里看过爸爸的模样,宽脸,眼睛挺大,一身黑色西装,打着浅灰色领带,“看着挺好看”。由于奶奶一看到照片就哭,爷爷索性把照片收起来,眼不见心不烦。有时候说起爸爸,奶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王小磊就倒一杯热水,在旁边陪着,直到奶奶不哭了再离开。

王小磊喜欢和小伙伴在门前的稻田里玩。“每次看着他的背影,就想起他爸。”老人站在门后说。她告诉《博客天下》,儿子能吃苦,夏天大中午都还在这片水稻地里干活,太阳砸下来,背上的衣服全贴在身上。她心疼,让休息,儿子总说不累,也从不让两个老人下地。四五亩的地,全由儿子一个人打理。

杨一涵(化名)在自己5平米的房间内看书

2002年,28岁的儿子突然跟老人说,要去浙江打工,挣钱盖房子娶媳妇。“房子是个门面,不然媒婆都进不了人家的门。”老人说。

2006年春节,儿子带着一个涂着大红色口红的姑娘回了家,说是女朋友。老两口高兴,催着结婚,儿子说等攒够钱盖好房子再说。姑娘是河南人,听不懂江西话,在家里大家几乎没有交流。为此,老人至今仍有些自责,“当时该多问点,以后孩子长大问起来也有个说法”。现在她对姑娘唯一掌握的信息有:个子160cm左右、长头发、长相普通。

“我在说你妈妈的事,你知不知道?”她问在旁边乖乖听着的王小磊。

“你说你的,别问我。”他斜眼看着奶奶,不好意思地边笑边推搡着。

老人轻敲他的脑袋,“不问你?要不是我求着她,都没有你。”

2007年夏天,儿子在亲戚家喝酒时,突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到半小时就离世,没人知道具体死因。当时还没领证的姑娘已经怀孕3个月。

“我跪地上哭着求她生下小孩,她也哭。说了很多,互相都没怎么听懂。”老人回忆说。姑娘答应后,第二天就走了,几个月没音信。春节时,她大着肚子回来了,生下王小磊10多天后,留下一句话,“你们好好带着”,拿起行李就走了,再没联系。

老人的方言需要王小磊帮忙翻译才能听懂。“她生下我就走了,她没来看过我,她没打过电话。”王小磊的转述都是以“她”开头。

“她是生你的人,要叫什么你知道不?”奶奶问他。

“没见过怎么叫啊,不叫。”他甩着长长的袖子嘟囔道。

与王小磊同岁的张紫琪刚到孤儿院时,则天天嚷着找妈妈,动不动就哭。“没办法,给她妈妈打电话,打四五个过去也没人接。第二天回过来,说在忙,过几天来看。”院长说。

张紫琪遭遇车祸,高位截瘫,没法自由行动。在进孤儿院前,她和姐姐被妈妈在法院放弃了监护权,成为“孤儿”。她常常躺在床上,接连几小时看着窗外发呆。不回别人的话,也不跟其他小朋友玩。

院里的小朋友经常搂着院长郭业平的脖子要求亲亲,张紫琪则只在一旁看着,郭业平主动上去想给她一个拥抱,张紫琪本能地抱手,往后倾。

聊及爸爸的任何问题,她都回答“不知道”,除了爸爸的死因—肝癌。

万载县农村淘宝小二彭浩听说张紫琪的事情后,买了一个轮椅去看望她。眼前的小女孩只是怯生生看着他们,一直坐着,“有点孤僻。”

理解与改变

“缺乏教育,更缺乏爱,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郭业平说。她见惯了来自各种家庭的孤儿。“孩子一旦错过教育的窗口期,纠正起来比较困难,尤其是那种没有爱的家庭,孩子很难能懂得分享和付出,可能一生都没什么安全感。”

这也说明了公益活动送爱心的意义所在。据阿里爱心包裹项目组收集的数据,万载县有149个孤儿在名单上。“这个数字不多不少,基本代表农村孤儿的平均水平。那里的孤儿现在怎么生活,其他地方的孤儿也差不多就那样。”

一旦听到爷爷奶奶跟外人说“这孩子命苦”,王小磊都会反驳:“我跟别人没区别,有爸妈的孩子也就那样。”

年纪稍大的杨一涵,还是感到了不同。前段时间,语文课堂上,老师布置的作业是给父母写一封几百字的感谢信。杨一涵不知道怎么下笔,老师告诉她,“感谢父母养育之恩一类的都可以”。她顺着老师的意思,写了几百字,大概内容是,“感谢爸爸妈妈生我养我,你们辛苦了,我很爱你们,不知怎么报答。”

杨一涵的记忆里,爸爸生前每天早晨5点就出去找活儿干,有时候回来很晚,但嘻嘻哈哈笑着,手里拎着些零食。

由于常年干体力活,爸爸经常腰痛,杨一涵放学后会帮他敲敲捶捶。

“爸爸去世前一年,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了,他经常犯困、肚子疼,说没力气。”她回忆,爸爸去诊所看过一次,大夫说可能是肝炎,“吃药看看,不行去大医院检查”。

吃了一段时间药,没什么好转,杨一涵看见爸爸经常捂着胸,痛得满头大汗。杨一涵着急,劝他去医院看看。“医院太贵,睡一觉就好了。”爸爸总这样回答。结果越睡脸越黄。爸爸去世当天,姑姑给了他100元,让去医院,他舍不得,拿着去超市买了些柴米油盐。

“如果有500元,可能爸爸就不会死。”杨一涵说,不过她随后话锋一转,“有了(500元),他可能也不会去医院,我爸就这么一个人。”

“年轻人大多在做重复繁重的体力活,一心想着攒钱带回家,很少能顾及自己的健康。”宅上村村淘合伙人周秉根觉得,一些孤儿的父母有时候也是出于无奈、不懂爱护自己才去世的。

而孤儿和他们的亲人,也都坚持把家庭的不幸跟钱挂钩。杨一涵觉得,“如果有钱,爸爸就不会死”。王小磊奶奶常抱怨自己和老伴没本事。“家里要有钱给儿子盖房,儿子不出去打工或许就不会猝死。”老人说。张紫琪刚进孤儿院,她总设想自己家庭的另一种可能:如果爸爸能挣钱,就不会和妈妈吵架,不吵架就不会离婚,不离婚妈妈就不会改嫁,不改嫁就更不会把自己放在孤儿院。

父母离去,带给孩子们的创伤还不止这些。张紫琪刚进孤儿院时,郭业平给小朋友分饼干。“她会一把抓走大的那个,玩具也是。遇到特别爱吃的能拿多少拿多少。”郭业平说,自己试着给张紫琪讲道理,张紫琪会笑笑,点头应一下。

张紫琪不喜欢孤儿院的这些规矩。以前在家里,每次爸爸买零食回来,她和姐姐一抢而空,谁手快拿得多,就算谁赢了。“爸爸都没说我们有错。”她低下头,小声念叨。

杨一涵面临的则是更为现实和迫切的问题,六年级的功课难,课堂上的内容越来越难消化,很多她都听不懂,回到家想问爷爷,爷爷戴起眼镜10分钟还看不完一道题。她常常被难题气得砸自己脑袋,有时候忍不住会撕掉作业本。

“我发觉自己最近越来越没耐心、暴躁。”她说。爷爷听力不好,经常听错话记错事,擦鞋听成买鞋,买笔盒听成买笔,经常把堂哥做的事安在杨一涵身上。她不耐烦,就朝爷爷大吼,又跳又扔东西。

“一吼完就后悔了,爷爷这么大年纪,身体不好,气到了怎么办。”小姑娘说,自己生完气会主动帮爷爷做些家务。还跟爷爷念叨,“你得好好活着,活久一点儿,不然我就没人管了。”

“农村的小孩基本都是老人在管。为了挣钱,年轻人大多外出,留老人和小孩在家里。”宅上村村淘合伙人周秉根告诉《博客天下》,宅上村里90%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剩下的10%是特殊情况:父母身体不好、单亲或者本地做小生意的。他所负责的村淘点,每到周末,几十个小孩都会过来玩,嚷着跟爸爸妈妈视频。孩子们问题五花八门:广州的飞机大吗?地铁什么样?你那里可以买动画片里的玩具吗?

不管怎样,这些孩子还能在视频里看到远方的父母。而对孤儿来说,他们都快忘了爸爸妈妈清晰的面容。

四年多过去了,杨一涵从来不在大人面前提及爸妈的事。甚至,每次外婆想起女儿落泪时,杨一涵都要反过来安慰老人,要乐观些。

“什么是乐观?”

“就是看着那些好的事情,不然怎么活下去。”她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花溪村农村淘宝合伙人辛文慧最近一直在找寻需要帮扶的孤儿,村支书告诉她,孤儿基本都是穷苦家庭出身,父亲大都到三十多岁才结婚,后来离异、或者死亡才导致孩子成了孤儿。

“这些孤儿感情需求极低,基本不可能想念爸爸妈妈,甚至一顿好吃的和一个玩具都比爸爸妈妈强。”她说这是自己了解来的情况。

“除非到了婚娶的年龄,这些孩子本身才可能对失去父母有所意识。”她说,“现在问这些孤儿有关父母的问题,说明还是不懂农村,也不懂孤儿。”

关注,更需要关心

杨一涵对妈妈的记忆比较深刻的是,小时候,妈妈跟她念叨过清华大学。“那是最好的学校,不仅教育好,还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妈妈说。为此,杨一涵一直记着,想着自己要努力学习,去“最好的学校看看什么样”。

但现在的成绩,让她有点担心自己会像表姐一样初中一毕业就得去浙江打工。听到老师在班里说,学习就像盖大楼,一层一层都得打实,小学基础打不好初中就很难跟上。杨一涵挺紧张,“现在就觉得很吃力,怕上了初中会跟不上”。“那样估计我也考不上大学,只能去打工了。”杨一涵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打工也挺好,能挣钱了。”不过,即便打工,她也绝不打算做妈妈那样的流水线工人,“要找一个能学技能的工种,学到真正吃饭的本事”。

12岁的小姑娘觉得自己最近的状态不对,于是打电话问干妈。“你心理压力大,这种时候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喊几声。没了爸爸妈妈的孩子有些情绪反应,这很正常,不要多想。”当心理咨询师的干妈告诉她。

这几天,情绪快失控时,杨一涵试着跑出去,在巷子里没人的地方大喊,但回到家,一看到正在看电视甚至没察觉到她情绪变化的爷爷,她又忍不住扔东西,又哭又吼,直到爷爷唉声叹气关了电视为止。

“我有时候觉得我挺坏的,也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杨一涵一脸认真,十分严肃地说。

比她年幼的王小磊眼下则成了家人眼中的问题少年。这个不爱说话的小男孩一直在笑,手里一会儿攥着文具转,一会儿把头耷拉在桌子上,看着别的地方,显得有些不耐烦。

“他没什么耐心,就知道玩,也不好好学习,成绩一直是倒数。”爷爷说,老师经常叫他去开家长会。老人回来,蹲在地上叹气,“你这样以后怎么办?”他想敲打两下,又舍不得,“总觉得孙子可怜”。

“孤儿跟留守儿童完全不一样,留守儿童有些贫困的就是缺钱,孤儿从小对自己的生活、人生价值的理解缺失很大。”阿里巴巴的团队也意识到了这些问题。这次爱心包裹里,收集了文具、糖果、玩具等各种孤儿日常所需的用品。

“这些都是一个开头,将来随着村淘的下沉,一定要在每个村设立更完备的公益角,让孤儿在教育和精神层面都有所提升。”他们说。

三个孩子中最不幸的张紫琪,最近收到了一个幸运的消息:2016年孤儿院给她安排了美国方面的治疗。她腿上的褥疮还很严重,如果疗效不错,她将在那边持续接受治疗,并等待可能领养她的美国家庭。

“真去了可能暂时就见不到姐姐和妈妈了。”小女孩说,自己有点儿迟疑。

前段时间,她和姐姐的事引起当地媒体关注,报道里说妈妈抛弃了她们。两姐妹看到报纸后,一脸气愤地问院长,“怎么能那样写我妈妈。”

8岁的张紫琪反复强调,“妈妈对我很好。”印象最深的一次,她在住院,妈妈来看她,临走时对姐姐说,“你记得给妹妹买早饭吃,不然我打死你。”

“她不爱我她就不会这么跟姐姐说。”张紫琪说,“身上的衣服是两年前妈妈买的,妈妈还会带我和姐姐去打麻将、去逛街。”

前一天,妈妈刚好来看她,她告诉妈妈去美国的事情。妈妈宽慰她,“好好配合治疗”。“我想跟她说,不要担心,就算领养了,我也会记得她和姐姐,等长大了一定会回来。”张紫琪遗憾的是,妈妈当时没有接话茬,这些话自己没能当面说出来。

跟她一样大的小男孩王小磊显然没有小女孩们心细。最近天冷,爷爷奶奶血压都不怎么稳定。爷爷常跟奶奶掰着指头算,要等孙子20岁还得12年,两个人怎么都得有个人活到75岁。“要是万一出了意外,这孩子命就更苦了。”爷爷边说边接二连三地叹气,奶奶则看着房间另一头的王小磊默默流泪。

电视里TFBOYS正在又唱又跳,王小磊在电视前,双手比划着舞蹈,咧开了嘴笑,并且第一次主动问:“北京能见到他们吗?本人是不是更好看?”

他不知道,那个把他放进爱心包裹救助名单里的阿里巴巴集团,两个月前曾邀请TFBOYS在“双十一”晚会的闪光灯下,登台演唱了他喜欢的《大梦想家》和《剩下的夏天》。而现在,他和其他孤儿们在等待阿里爱心包裹的同时,也被从村里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推到聚光灯前,被更多的人关注和关心。

送给他们的包裹,是阿里巴巴集团以招商的方式募集而来。商家每赞助一个包裹,阿里巴巴会在淘宝平台以一元价格拍卖,等包裹送到孤儿手中,再以照片的方式向捐赠者展出。

“一元钱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公益。”安芯介绍,1月14日,品牌方会在淘宝平台发起众筹,目的在于鼓励更多消费者参与其中。“我们也想通过这样一个双赢的模式去试试,孤儿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本身的教育、医疗乃至心理层面的呵护都还不够,如果阿里的这次公益行动真的能够引起大家对孤儿的关注,那我们将来也会尝试跟专业的公益组织去对接,通过村淘这个平台去帮助农村里像孤儿这样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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