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诗瑶
我一生下来,就带着一股特殊的气味,那不是母亲的血液与羊水交杂在一起的味道,也不是戴着口罩的穿着一身隔离服的医生所发出的消毒水气息,更不是手术台上新新的一次性塑料床单所发出的使鼻子有些刺痒的气味。总之,是一种使天天与各种气味打交道的爸爸也为之惊震的美妙味道。
于是,人生第一次当爸爸的这个男人从主刀医师手中接过这个奇异的婴孩,手略有些颤抖,却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以及一种混杂在莫大自豪感中的恐惧,他怀中的孩子不停地哭喊着。可当爸爸的,却贪婪地吮吸着孩子散发出的香味,他觉得自己已得到了这世上最芬芳的气味,他甚至不愿将孩子给他的已快虚脱的妻子看一眼——他不愿别人同他共享这世间最为美好的气味。
他笨拙地摇晃着我,我看见他的身旁有好几个年龄较大的女人,她们的脸上都充满着欣喜和好奇。她们急急地向下压爸爸的手,想要一睹我的容颜。原本沉醉于自豪的爸爸忽得被她们的一拽给拽醒过来,他将手中的我向下一沉,极为自信地展示我的真颜,心中充溢着满足,即便他原是不肯将我同他人分享,可面对他的母亲,他屈服了。
身旁的声音突然多了起来,其中的一个女人说:“这孩子眼睛是睁着的,还有一副清秀的五官,比别人都要特别。以后一定能成器的。”“您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爸爸惊奇地问。“啊?哦,对了,他天庭饱满,鼻梁直挺,体重六斤二两,恰恰好,长大了一定是一个一表人才的少年。”“这就没了吗?”爸爸着急地问,他觉得她还没说到点子上,有些迫切。“还有吗,还有吗……”“您没觉得这可爱的孩子身上的味道很独特吗?”“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呀。”“您再好好闻闻,一定有的。”爸爸有些急了,他怕只有自己发现了孩子的独特之处,怕他会像自己一样不被人赏识。“好啦,好啦!你说有就有好了。”爸爸听出了这话语间的敷衍之意,有些颓然地坐了下来,手中抱着我,冲着我蠕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仅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但他坚信,自己的孩子由骨子里散发着一种与众不同的味道。
许多年后,我踏上了同父亲相同的道路,成为了一个香气调制者。奶奶和姑婆说,父亲就是因为这份工作而疯的,在我出生的那年,他不停说我有一种独特的气味。
又过了几年,我也喜得一子,我觉得他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味。也许这就是当年我的父亲闻见的那种味道吧。我不停地和母亲说,我懂得了父亲。母亲以为我疯了,她说这份职业到底对我们的家族下了什么魔咒,使得我们一个个都陷入了魔障。
但我确定闻到这世上最美好的气味,做父亲的气息。
教师点评
一种气味,竟能有这样一番故事的延续。父亲在“我”出生时,宝贝“我”那别人发现不了的特殊味道,那部分的细节描写很细腻动人。那种独特的气味“做父亲的气息”,其实就是男人的担当与责任,这种特殊,旁人是难以明白的。最后结尾点题,使文章主题升华。全文故事的内容紧凑,故事的转折也符合逻辑,感情真挚。
(指导教师:黄 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