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森
冷战后东盟推动下的东亚区域合作:进程、动因及限度
王森
近年来东盟外交的主要目标之一是加强和扩大区域合作机制,在经济领域,虽然遭遇挫折但是稳步深化,而在政治安全领域,则长期处于交往密度不断增加但是却没有实质性推进的尴尬境地。目前来看由于核心力量缺位、多边机制边际效应递减以及“地区主义”理念弱化等多种因素综合造成的驱动力的不足,导致此一以“东亚共同体”为目标的区域合作进程的基础出现动摇,前途呈现出一定的不确定性。本文从重新梳理冷战后东盟推动下的东亚区域合作入手,尝试着为东亚区域合作的下一步发展提供学理上的思考。
东盟;东亚区域合作;共同体;地区主义
近年来东盟外交的主体性不断加强,①在冷战结束的最后阶段以及冷战后初期,迈克尔·雷弗最早把东盟称为一个“外交共同体”,参见[加拿大]阿米塔·阿查亚著,王正毅、冯怀信译:《建构安全共同体:东盟与地区秩序》,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96页;王子昌更是直接以“外交共同体”为名进行论述,参见王子昌:《东盟外交共同体:主体及表现》,时事出版社2011年版。其主要目标之一是加强和扩大区域合作机制,并取得相当进展。在不断推进、深化自身一体化建设的基础上,东盟的雄心已扩展到更高一级的区域领域,希望加强同其他东亚国家的合作。东盟在推动原有地区性合作机制深入发展的同时,先后同有关国家分别签署建立自由贸易区协定和友好合作条约,把东盟范围的经济一体化体制和密切的政治安全关系逐步扩展到亚太地区主要国家。②值得注意的是,东盟的区域政策,并非限定于传统意义上的东亚范围,甚至某种程度上已经突破了普遍关注的亚太概念而向印太方向发展。但是从主要涉及的区域和最可能突破的范围,本文仍认为其合作政策是东亚导向的。关于“东亚”概念的缘起、发展以及争议的全面分析,可参见杨贵言:《东亚概念辨析》,载《当代亚太》2002年第2期,第17-21页。有学者指出“‘东盟方式’通过强调‘共同体建设’而形成自己的风格,与欧洲和北美的经验存在很大的区别。可以说,东盟在引导这种有泛亚烙印的多边主义中已成为领导者”。③斯瓦兰·辛格、张贵洪:《导论》,见张贵洪、斯瓦兰·辛格主编:《亚洲的多边主义》,时事出版社2012年版,第6页。
中国已经提出“一带一路”的倡议并做出具体的战略部署,这是为适应中国内外部环境变化所要构建的一种新型区域合作机制,是新时期中国经济外交的重要平台。④李向阳:《论海上丝绸之路的多元化合作机制》,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14年第11期,第5页。同时,中国-东盟战略伙伴关系经历了“黄金十年”,正步入起点更高、内涵更广、合作更深的“钻石十年”,⑤而且2015年也是东亚峰会举办十周年,值此之际,思考如下问题也变得较有意义:共同体建设在东亚区域化发展中到底是否是一个合适而可行的目标?作为可行的目标其进程和限度如何?为了回答这一问题,有必要对东盟积极推动下的东亚合作进程进行理性的回顾和思考。
为了便于梳理回顾东盟主导下或者更加保守地称之为参与推动下的东亚区域合作进程,本文拟将该进程在学理上清晰划分为经济与政治安全两大领域,但需要强调的是,学理上为求明确而进行的划分,不意味着笔者忽视现实中的诸多领域空前交织的复杂局面,在下文的论述中会有体现。在关于东亚地区合作的学术思考中,有四种相互竞争的观点尤为引人注目:第一种是“雁型发展模式”(the flying geese paradigm);第二种是“大中华圈论”(Greater China)以及“中国威胁论”(China's threat theory);第三种是“势力均衡论”(balance of power)或“势力和谐论”(concert of power);第四种是“东盟方式”(ASEAN way)。这四种观点过去数十年里或多或少地左右着东亚地区的区域化进程。⑤《李克强描绘中国-东盟“钻石十年”新蓝图》,中新网,2014年11月14日,http://www.chinanews.com/gn/2014/11-14/6775438.shtml.王正毅:“亚洲区域化:从理性主义走向社会建构主义?”,[加拿大]阿米塔·阿查亚著,王正毅、冯怀信译:《建构安全共同体:东盟与地区秩序》,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8-9页。从历史来看,东盟方式对于推动东亚区域合作更加能够为各方接受,相应地,可以认为东亚区域合作有一个较为成功的东盟主导的进程,尽管这种主导不是由实力决定的。
(一)东亚经济一体化——具备实效的递进式深入进程
在2014年东亚峰会上,李克强总理在发言中强调,“关于发展合作问题,关键是促进东亚经济一体化。”⑥《李克强在第九届东亚峰会上的发言(全文)》,新华网,2014年11月14日,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4-11/14/c_1113240192.htm.东南亚国家的一体化尝试开始得较早,但是“东亚共同体”这一区域整合构想是直到最近才形成的,其过程尤为曲折艰难。而在“东亚共同体”建设的现阶段以及可预见的将来,东亚经济一体化都将是这一建设过程中最重要的内容。梳理历史,笔者认为可以把这一进程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想象⑦本文用想象二字,主要是借用“想象的共同体”这一概念的相关表述。《想象的共同体》(Imagined Communities: Reflections on the Origin and Spread of Nationalism)是本尼迪克特·安德森(Anderson,Benedict)在1991年出版的一部讨论民族主义起源与发展的力作,在 2009年由SOJOURN:Journal of Social Issues in Southeast Asia的国际顾问团团员评出的东南亚研究最有影响力著作中高踞第四位(结果刊登在该杂志2009年第24卷第1期),本文借用这一术语有两层含义:第一层表明,东亚共同体建设所依靠的强大的国家意愿非常重要,建构主义的视角为“想象”二字提供了丰富而有力的理论论证;第二层也表明很大程度上因为“想象”不足或者至少可以说是“想象”的易波动,导致以“东亚共同体”为目标的区域合作进程基础的不稳固和前途的不确定。走向现实——东亚经济合作机制的建立
东盟是东亚地区最早进行一体化的区域组织,也是东亚一体化的倡导者。随着20世纪末区域一体化浪潮的蓬勃兴起,建立东亚区域合作机制的呼声日益高涨。但是一方面由于东亚国家领导人没有共同讨论地区问题的历史经验,相互间还缺乏理解和信任。另一方面,东盟对中国和日本可能发挥的主导作用心存疑虑,中日两国也更希望通过支持东盟的主导作用来推动东亚区域合作。因此,东亚合作机制首先以东盟为平台建构,并由东盟发挥主导作用。⑧1990年马来西亚领导人马哈蒂尔提出“东亚经济集团”(后改为东亚经济核心论坛)构想。该构想主张建立一个由东南亚10国及中国、中国台湾和香港、日本、韩国组成的经济联合体,在成员之间实行自由贸易,最终由于美国的严厉抨击无果而终,参见郭定平主编:《东亚共同体建设的理论与实践》,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21页。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成为东亚国家共同迎接挑战、建立区域合作机制的重要契机。⑨方长平:《东亚一体化与中国的东亚战略》,载《现代国际关系》2011年第2期,第35页。
1997年12月,由东盟倡导,东盟-中日韩领导人第一次非正式会议在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举行。尽管当时领导人对话的主要议题是如何应对亚洲金融危机,但它为推动区域合作提供了一个新的起点。次年12月在越南举行的第二次首脑会议就推动东亚合作的原则、方向和重点领域达成了共识。⑩陆伟:《当代亚洲地区国家政治与经济》,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242页。1999年11月第三次“东盟+3”领导人会议的召开是东亚一体化历史上的一个里程碑。会议发表了《东亚合作联合声明》,⑪陆建人:《从东盟一体化进程看东亚一体化方向》,载《当代亚太》2008年第1期,第23页。确立了“东盟+3”的共同合作机制,指出东亚各国要推动对话与合作,加速对话进程;加强并巩固集体的努力,以促进相互理解、相互信任和睦邻友好关系,促进东亚乃至整个世界的和平、稳定与繁荣。⑫周桂银、葛腾飞主编:《当代国际关系史(1945~2005年)》,解放军出版社 2008年版,第513页。并提出了在贸易投资、货币金融、人力资源、科技、文化及政治等多领域开展合作。“东盟+3”模式属于非正式会议,以体现较为松散和协调的性质。在此框架下又建立了相关部长级会议,起着落实首脑会议原则的作用,有力地推动了相关领域的合作,特别是金融合作取得实质性进展。在每年一度的“东盟+3”首脑会议期间,东盟国家领导人都要分别与中日韩三国领导人举行会议,就相互之间的合作问题进行讨论,从而形成了三组“东盟+1”的框架。如果说“东盟+3”机制注重宏观战略性的协调,而“东盟+1”则更多的是实际领域的长期性合作。由于中国、日本、韩国均为亚洲重要国家,它们与东盟的合作及其发展直接关系到东亚共同体建设的成败。
第二阶段:以东亚峰会为载体,从区域合作迈向共同体建设
一般来说,在未经历重大挫折的情况下,某种历史进程会呈现惯性发展,而遭遇重大挫折后,历史发展会进入一个重要的转折点。1997年金融危机构成了这样一个转折点,此后东亚区域合作也进入了一个更高层次的历史惯性发展阶段。2001年“东盟+3”机制下的东亚展望小组提交的建立“东亚共同体”的报告,得到各国领导人的认可。在东盟的热情带动下,日本也想要把共同体建设扩大到范围更加广泛的东亚共同体。⑬Hamanaka,Shintaro,“Comparing summitry,financial and trade regionalisms in East Asia:from the Japanese Perspective”,in Christopher M Dent(ed.),China,Japan and Regional Leadership in East Asia,Northampton,Mass:Edward Elgar Publishing Inc,2008,p.68.2002年1月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提出建立“东亚共同体”的设想,“东亚共同体”的区域整合思想逐步为东亚国家所接纳。⑭方长平:《东亚一体化与中国的东亚战略》,载《现代国际关系》2011年第2期,第36页。2004年11月在老挝万象举行的“东盟+3”领导人会议明确了东盟在东亚区域合作中的主导地位,并确立“东亚共同体”为“东盟+3”合作的长远目标。⑮《盛会促合作——记温家宝总理出席万象“东盟+3”等领导人系列会议》,载《人民日报》2004年11月30日。2005年4月11日,东盟10国外长宣布,定于2005年12月在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召开由“东盟+3”国家参加的首次东亚峰会,对加入峰会的国家设定了三道门槛:与东盟有实质性关系;是东盟的对话伙伴;加入《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符合这三条的印度、澳大利亚、新西兰也作为正式成员参加。这样东亚峰会成为“东盟+3+3”格局。参加东亚峰会的16国人口总数达到30亿,国内生产总值超过8万亿美元,外汇储备远超过欧元区,在市场规模、资金能力等方面具有极大的发展潜力和合作空间。
2005年12月14日,首届东亚峰会在吉隆坡如期举行,来自东盟10国、中国、日本、韩国、印度、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国家元首或政府首脑与会。与会各国领导人签署了《吉隆坡宣言》,认为“东亚峰会可以在此地区的共同体建设中发挥重要作用。”⑯确认通过加强团结和共同努力,维护和平、稳定与繁荣的东亚地区环境;重申共同致力于实现东亚经济一体化的长远目标,并为此将东亚峰会建成一个以东盟为主导的开放、包容、透明和外向型的论坛,就共同感兴趣和关切的战略、政治和经济问题进行对话,目标是促进东亚地区的和平、稳定和经济繁荣。⑰周桂银、葛腾飞主编:《当代国际关系史(1945~2005年)》,解放军出版社2008年版,第514页。东亚峰会的各种声明建议把地区主义和多边主义的概念扩展到包括应对非传统安全威胁的扩散——如传染病、能源安全、恐怖主义和其他问题——的共同努力上。但东亚峰会的导向已经很明显地是优先加强经济和由市场推动、一体化为基础的地区主义,其合作的实质性进展最主要体现在自由贸易区的扩张上。⑱斯瓦兰·辛格:《第一章 安全共同体范式的演变:亚洲的视角》,见张贵洪、斯瓦兰·辛格主编:《亚洲的多边主义》,时事出版社2012年版,第29页。东亚峰会的成功举行,标志着东亚经济一体化迈入了新的发展阶段。此后东亚峰会由东盟主席国主办并担任主席,每年举行一次,与“东盟+3”峰会同期同地举行。
第三阶段:RCEP——与TPP博弈进程中的最新发展
2011年2月26日,在缅甸内比都举行的第十八次东盟经济部长会议,产生了组建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 RCEP)的草案。这是一个通过削减关税及非关税壁垒,建立16国统一市场的自由贸易协定。2012年8月,东盟与中日韩三国经济部长会议针对RCEP协议谈判达成实质性共识,并通过《RCEP谈判指导原则与目标》;同年11月,在东亚峰会上,东盟10国与中、日、韩、印、澳、新等16国领导人正式宣布启动RCEP。⑲郑学党、庄芮:《RCEP的动因、内容、挑战及中国对策》,载《东南亚研究》2014年第1期,第33页。RCEP是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的最新产物,是东盟在中国倾向的东盟+3渠道和日本主张的10+6渠道之间寻求的折中。RCEP的主要成员国计划包括与东盟已经签署自由贸易协定的国家,目前计划是这16个国家,东亚峰会另外两个成员国(美国、俄罗斯)因现在没有与东盟建立自由贸易关系,所以不在RCEP成员国计划范围之内。东盟计划待16个国家将RCEP建到一定程度后,再商谈美国、俄罗斯加入事宜。RCEP的目标是消除内部贸易壁垒、创造和完善自由的投资环境、扩大服务贸易,还将涉及知识产权保护、竞争政策等多领域,自由化程度将高于目前东盟与这6个国家已经达成的自贸协议。RCEP拥有占世界总人口约一半的人口,生产总值占全球年生产总值的三分之一。⑳许宁宁:《RCEP:东盟主导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2012年10月8日,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网站,http://www.cafta.org.cn/show.php?contentid=65652.2014年11月12日至13日,主题为“团结一致,迈向和平繁荣的共同体”的东亚领导人系列会议在缅甸首都内比都举行,各国领导人盘点过去一年来东盟共同体建设以及东亚合作的进展,进一步明确了东亚合作方向,特别是各国确认将按原计划在2015年底前结束“东亚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缔约谈判。㉑《2014东亚峰会(专题)》,环球网,http://world.huanqiu.com/special/EAS2014/.
RCEP是顺应东亚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进程的重要体现,在有效整合亚太众多复杂的地区性合作机制的同时,也可对美国试图通过“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Agreement,TPP)掌控东亚经济合作主导权起到平衡和制约作用,巩固东盟在东亚区域经济合作中的核心地位。㉒郑学党、庄芮:《RCEP的动因、内容、挑战及中国对策》,载《东南亚研究》2014年第1期,第33、35页。
从美国的视角看,目前的东亚经济秩序具有明显的中国主导色彩。而建设所谓的高质量的、面向2l世纪的TPP,可以帮助美国重握本地区经济事务的主导权。㉓竺彩华:《东亚经济一体化:TPP还是RCEP?》,载魏玲主编:《东亚地区合作:2012》,经济科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252-278页。也有学者指出,说RCEP与TPP完全冲突则有些言过其实。㉔苗吉、李福建:《美日同盟与东盟:亚太秩序大较量》,载《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2015年第2期,第32页。东盟一直以来奉行大国平衡战略,美国在经济和安全领域对东盟的重要意义仍无法替代,东盟也希望继续加强与美国的关系。RCEP侧重于货物贸易,尤其是工业品贸易,而TPP侧重于服务贸易及农产品市场开放。因此,这两个机制之间也有一定的互补性。㉕SanchitaBasu Das,“RCEP and TPP:Comparisons and Concerns,”LSEAS Perspective,No.2,January 2013,http://www.iseas.edu.sg/documents/publication/ISEAS%20Perspective%202013_2.pdf,2014-06-24.事实上,本地区很多国家也采取了两面下注的策略,在一定程度上可能缓和了TPP与RCEP的矛盾。
(二)东亚政治安全合作——沟通频度增加而无显著实效的进程
尽管东盟成立至今,最显著的成效主要体现在经济领域,但是不能忘记东盟成立本身就是为了地区和国家安全的目的。政治-安全共同体建设与经济共同体同属于2007年《东盟宪章》定下的宏伟目标之一。在全球化加速发展和各国相互依赖日益加深的今天,任何地区发生的事情都会对其他地区造成冲击,各地区问题空前复杂的交织在一起,东南亚本地区突出的安全问题也引起了邻近大国特别是中国,以及其他具有全球和区域影响的国家的关注,东盟也需要借重区外力量在可控的范围内帮助处理区内政治安全问题,当然东盟考虑的还是独立、和平、中立,但是必要的力量引用能够在政治影响、技术支持、经济帮扶等多方面给东盟的政治安全共同体建设带来利益。
另一方面,东盟也希望通过与区外大国就政治安全领域问题进行磋商和互动,提高东盟整体威望和国际影响,在实施其《东盟宪章》的宏大抱负的同时,作为推动东亚合作安全的重要力量,尽管近年来不断受到冲击,东盟的作用依然非常突出,甚至可以说扮演着组织者和领导者的角色。这集中体现在该集团自90年代初期以来努力倡导和推动的以东盟为核心、以东盟+1、东盟+3、东亚峰会、东盟地区论坛和“第二轨道”外交等为框架的东亚地区多边对话机制的创建和发展上。㉖陈显泗主编、宋德星副主编:《和谐东亚——东亚安全的必由之路》,时事出版社2008年版,第286页。东盟通过发起和主导多边合作机制,把各大国汇聚在一起,使之平等对话、友好协商,建立起了一种新的被称之为合作安全(Cooperative security)的地区安全机制。1993年,时任澳大利亚外长埃文斯(Evans)曾对合作安全概念作过比较精确和详细的阐释,他认为合作安全是“一种广泛的安全取向,它在范围上是多向度的,性情上是渐进的;强调再确保而非威慑;包容性而非排斥性;在成员上没有限制;喜好多边主义胜过单边主义或双边主义;并不认为军事比非军事解决办法更高一筹;不特别要求创立正式的机制,但也不拒绝;而首要的一点是,强调‘对话的习惯’(habits of dialogue)的价值所在。”㉗Evans Paul M,“Cooperative Security and its Discontents in Asia Pacific:the ASEAN Connection”,American Asian Review,Vol.19,Iss.2(Summer 2001),p.99.此类合作安全机制也是东盟施展大国平衡战略规制各大国行为的重要场所和手段。但是必须承认,相较于经济合作的较为乐观的线性进程,政治安全领域的合作很大程度上依然处于交往密度不断上升,但无实质性突破的阶段。所以除了东盟地区论坛的成立可被看作是具有阶段性重大意义的政治安全合作步骤外,其他的机制某种程度上只能看作是进一步的充实和丰富而不能说是不断的阶段性的进步。
主要平台:东盟地区论坛
东盟地区论坛的设想最早是由东盟组织的最高智囊机构“东盟战略与国际关系研究所”(ASEAN-ISIS)提出的。1990年,东盟战略与国际关系研究所提出将东盟外长会议后续会议作为多边安全论坛的场所的建议,㉘Dominik Heller,“The Relevance of the ASEAN Regional Forum(ARF)for Regional Security in the Asia-Pacific”,Contemporary Southeast Asia,Vol.27,Iss.1(Apr 2005),p.123.1991年该机构向第四届东盟首脑会议拟定了一份题为《创新的时代》的研究报告,就亚太地区多边安全合作框架等问题提出了政策建议,1992年1月东盟举行第四届首脑会议,发表了《新加坡宣言》,提出要“促进与地区以外的国家就安全问题进行对话”,㉙第四届东盟首脑会议《新加坡宣言》,新华社1992年1月28日英文电。从而第一次以宣言的形式发出了开展地区多边安全对话的倡议。1993年7月,在新加坡举行了第26届东盟外长会议,会后紧接着又召开了扩大会议,参加会议的除当时的东盟6国外,还包括美国、日本、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韩国和欧盟等7个对话伙伴,越南、老挝、巴布亚新几内亚3个观察员国,以及中国和俄罗斯两个贵宾国。会议确定在此成员基础上成立“东盟地区论坛”,作为亚太地区多边安全对话的主要形式,并决定于1994年7月在第27届东盟外长会议后召开首次东盟地区论坛会议。这标志着以东盟为核心的亚太多边安全合作机制的设想开始步入实施阶段。㉚陈显泗主编、宋德星副主编:《和谐东亚——东亚安全的必由之路》,时事出版社2008年版,第336页。
从根本上讲,东盟地区论坛是冷战后的一个多边安全安排。在瞬息万变的外部政治、经济和战略环境下,东盟意识到必须适应变化中的现实,并重新界定自己作为地区行为体的作为。㉛Mely Caballero-Anthony,Regional Security in Southeast Asia:Beyond the ASEAN Way,Singapore:ISEAS,2006,pp.114-126.东盟国家认识到,美中日等大国是东亚地区安全与稳定的决定性力量。由于这些大国之间在战略利益上存在着矛盾和分歧,又都具有支配地区事务的能力,因此有必要将它们纳入到多边合作安全框架之中,利用与外部大国的制度化的“合作安全”推进其多层次的平衡战略,既防止任何一个过分的霸权出现,又借此强化东盟国家的自身实力,将政治与军事安全的风险降至最低,以此维持本区域和平与稳定,㉜参见Chien-Peng Chung,“Southeast Asia-China Relation:Dialectics of‘Hedging’and‘Counter-Hedging’”,Southeast Asian Affairs,2004,pp.35-53;Mark Beesin,“Sovereignty under Siege:Globalization and the State in Southeast Asia”,Third World Quarterly,Vol.24,No.2(2003),pp.366-368;Hidetaka Yoshimatsu,“Collective Action Problems and Regional Integration in ASEAN”,Contemporary Southeast Asia,Vol.28,No.1(2006),pp.118-119.并为东盟掌握地区多边合作的主导权创造条件。从此意义上讲,东盟地区论坛又是东盟“大国平衡外交”战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但是对于东盟地区论坛而言,“第一阶段‘建立信任措施(CBMS)任务并没有很好完成,使得第二、三阶段的‘预防性外交’和解决冲突(Dispute Resolution)缺乏坚实的基础。”㉝喻常森等编著:《当代亚太国际关系与区域合作》,中山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3页。
辅助性平台:亚洲安全峰会与东盟防长扩大会议
“亚洲安全峰会”即俗称的香格里拉对话(Shangri-La Dialogue,SLD),由英国伦敦“国际战略研究所”(IISS)和新加坡国防部协办。始于2002年,每年6月初在新加坡香格里拉饭店举行,也因此而得名。香格里拉对话是“9.11”后亚太地区新出现的多边安全合作对话机制,也是目前亚太地区安全对话机制中规模最大、规格最高的多边会议之一。“9.11”事件后亚太地区安全形势和安全议程的新变化,第二轨道外交的新发展和防务外交的兴起和转型,是香格里拉对话产生的重要原因。㉞《香格里拉对话简介》,环球网,2011-06-01,http://world.huanqiu.com/roll/2011-06/1730456.html.
东盟防长扩大会议是东盟十国与澳大利亚、中国、印度、日本、新西兰、俄罗斯、韩国和美国8个对话伙伴国的国防合作机制。东盟防长扩大会议机制是2010年5月在越南首都河内举行的第四届东盟国防部长会议的结果。㉟《首届东盟防长扩大会议(2010专题)》,人民网,http://military.people.com.cn/GB/8221/85297/205125/.此次会议为东盟与对话伙伴国在国防安全领域的合作关系打下了法理基石,并决定首届东盟防长扩大会议(ADMM+)于2010年10月在越南河内举行,每3年举行一次。㊱但在2012年第六届东盟防长会议上,与会代表一致同意从2013年开始,东盟防长扩大会议将每两年举行一次。第三届东盟防长扩大会将于2015年在马来西亚召开。2013年8月在文莱举行了第二届东盟防长扩大会议。作为战略对话机制,东盟防长扩大会议的目的在于通过加强各国防机构之间的透明与对话来增强东盟成员国与对话伙伴国之间的互信,促进合作深入发展。
综合性平台:东亚峰会——经济与政治安全议题日益交织
与在经济领域的有效性相比,在政治安全领域东亚峰会更像是另一个“东盟地区论坛”。根据2005年通过的《吉隆坡宣言》,东亚峰会与会各国可以就共同感兴趣和关心的战略、政治和经济问题进行对话。㊲“Kuala Lumpur Declaration on the East Asia Summit, Kuala Lumpur, 14 December 2005”,2005-12-14,http://www.aseansec.org/23298.htm.第二届东亚峰会进一步确定了五大重点合作领域——能源、金融、教育、禽流感和减灾,实际上将峰会的议题领域限制在非传统安全议题上。虽然合作议题后来随着国际和地区形势的变化而有所调整,但并没有偏离第二届东亚峰会所设定的轨道。㊳田野:《东亚峰会扩容与区域合作机制的演化》,载《国际观察》2012年第2期,第38页。已经举行的六届东亚峰会所讨论的核心议题涉及公共卫生、能源、气候变化、金融危机、经济复苏与可持续发展等。虽然《吉隆坡宣言》并未排除安全问题上的对话与合作,但这六届东亚峰会基本上没有触及传统安全议题。东亚峰会至今已走过9年,一开始议题的低安全性、低政治性还比较明显,但随着会议逐渐成熟,高政治、高安全领域议题的出现不可避免,2010年及2011年东亚峰会上,东盟国家突然就南海问题向中国发难便是例证,这背后也有美国的炒作意图。在美国眼中,东亚峰会就应该是一个美国主导的地区安全机制。㊴骆永昆:《东亚峰会:一把锋利的双刃剑》,载《世界知识》2011年第23期,第21页。2014年东亚峰会上,政治安全对抗性有所减弱,李克强总理强调,“关于政治安全问题,关键是维护东亚的和平稳定。”㊵《李克强在第九届东亚峰会上的发言(全文)》,新华网,2014年11月14日,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4-11/14/c_1113240192.htm.指明了东亚政治安全合作进程的主要作用和主要目标。
上世纪九十年代,随着冷战的结束,原有世界格局被打破,关于国家、地区乃至整个世界如何发展的新的潮流在涌动,新的背景和动机有力地刺激了东盟推动区域合作的雄心。冷战后东盟外交的两大支点:一是实施大国平衡战略,另一个就是推动区域合作。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这两者也是相辅相成的:区域合作既是大国平衡的实施平台,也是消解大国竞争对东盟地区稳定的潜在威胁的主要方式。所以东盟推动东亚区域合作的动因,一方面与东盟推行大国平衡的动因有相通之处,㊶王森:《战略探源:东盟大国平衡外交的缘起》,载《战略决策研究》2015年第2期,第31-45页。另一方面又有自己的特性。
(一)经济全球化和地区一体化潮流的驱使
走向经济全球化,各国经济最终融为一体是冷战结束后到21世纪初逐渐升温的一股潮流。世界几乎所有主要国家国内生产总值的一半以上依赖进出口贸易和吸收与输出外资取得。即使如中国这样一个有庞大国内市场的国家,十年前进出口总额也占到了GDP总量的60%。㊷2003年GDP为1.409万亿美元,进出口总额为8512亿美元。可见对外经济关系对各国经济发展的关键作用。回望刚刚迈进21世纪的几年,为适应全球化和区域内国家对外经济发展的客观需要,世界各大洲地区经济统合组织蓬勃发展,欧、美更是一马当先。当时的各地区雄心包括:到2004年,欧盟将扩大到25国并可望通过《欧洲宪章》,向实现大欧洲联合迈开大步。南北美洲将于2010年前建立自贸区,形成包括34个国家在内的统一大市场。横向比较来看,当时东亚在这方面已经滞后,再不急起直追,将逐渐失去经济增长的势头,甚至面临在全球化浪潮中被边缘化以至被淘汰出局的危险。这极大地增强了东盟和其他东亚国家实行区域经济统合的紧迫性。包括中印在内的多国学者认为,21世纪的最初几年里,亚洲国家的区域内经济一体化得到迅速发展,从而加强了他们之间的相互依赖和相互联系,并唤醒了他们共存和认同的泛亚意识。㊸斯瓦兰·辛格、张贵洪:《导论》,见张贵洪、斯瓦兰·辛格主编:《亚洲的多边主义》,时事出版社2012年版,第17页。
(二)东盟各国和整体利益的驱动
东盟与东亚各国之间由于享有地缘区位优势,与一些国家经济上还具互补性,其对外经济关系一直以本地区国家为先导和重点。东亚建成自贸区后,各国消除了关税、非关税贸易壁垒和相互投资障碍,东盟与其他东亚国家相互经济关系无疑将获得长期稳定、快速增长。区域经济一体化还是东盟等东亚国家在国际竞争日益剧烈的情势下,应对其他地区国家贸易保护主义抬头带来的挑战的有效盾牌。同时,区域经济一体化不仅具有扩大地方产业集群,加快东亚经济整体“嵌入”全球生产网络的作用,还将推动东亚区域内外经济体间的互动,促使企业不断创造和保持价值,丰富东亚生产网络发展的内涵。㊹刘中伟:《东亚生产网络、全球价值链整合与东亚区域合作的新走向》,载《当代亚太》2014年第4期,第140页。另外,在实现一体化后,东盟与其他东亚国家的关系将从一般的睦邻友好关系提升为一体化伙伴关系,这将从根本上消除区内冲突和战争因素,确保区内的永久和平与稳定。各国还通过联合自强,互为依托,能有效地提高自身国际地位,有效地抵御和阻遏外部强权可能的侵犯和干涉,更好地保障自己的主权和安全。随着世界经济相互依赖程度的日益加深,经济全球化的迅猛发展,特别是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爆发后,东亚各国和地区深深感受到,只有加强相互间的经济合作,走区域一体化发展的道路,才是增强抵抗金融风险能力、提高东亚经济整体水平的唯一战略选择。自此以后,东亚经济合作的步伐明显加快。㊺陈廷根:《东亚经济一体化的困境与出路》,载《东南亚研究》2012年第2期,第81页。
(三)破解大国竞争的潜在和实际风险
有学者观察后发现,大国特别是美日中印对东南亚国家以及东盟组织的兴趣现在正处于历史的高峰并将持续上升。㊻Malcolm Cook,“Southeast Asia and the Major Powers Engagement not Entanglement”,in Daljit Singh ed.,Southeast Asian affairs 2014,Singapore:Institute of Southeast Asian Studies,2014,p.37.作为东亚最早的地区组织,东盟一直对东亚地区的一体化进程极为重视。东盟国家大多敏感又脆弱,希望尽可能避免作出任何利益选择,因为这样的选择意味着未知的风险,而这种风险往往是它们无法承担的。作为主要由小国和中等国家组成的区域力量,东盟国家一直在两种担忧中摇摆:要么是被大国忽视和抛弃,要么就是过度地纠缠或于大国的利益之争中。㊼Malcolm Cook,“Southeast Asia and the Major Powers Engagement not Entanglement”p.38.所以它们更愿意在强调共同利益的基础上与美国开展安全合作。虽然它们将美国看作是其内部及外部安全的重要保障,但却不满美国专注于反恐问题和理想主义的政策宣示,更反对美国在人权、治理等国内问题上指手画脚。
与此同时,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为所有东亚国家提供了广阔的商品市场和日益强大的投资源泉,客观上为东亚小国进行地区机制建设提供了强大驱动力。可以说,东盟国家对于中国崛起如何影响地区形势看法各异,态度相当矛盾。一方面,它们希望搭乘中国的经济顺风车,将中国视为能够为东亚提供发展、维护东亚共同利益以及保证东亚持久稳定的源泉,㊽Wang Gungwu,“China and Southeast Asia:The Context of a New Beginning”,in David Shambaugh ed.,Power Shift:China and Asia’s New Dynamics,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2006,pp.187-199.倾向于将国家的稳定和繁荣与中国的前途联系在一起;另一方面,部分东盟国家又将中国视为潜在的安全和经济威胁。㊾Wan-Ping Tai and Jenn-JaW Soong,“Trade Relations Between China and Southeast Asia——Strategy and Challenge”,The Chinese Economy,vol.47,no.3,May-June 2014,pp.32-33.一位泰国高级外交官说:“中国现在居高临下,我们所有人的问题就是要保证这是一个福音,而不是祸根。”㊿David B.H.Denoon and Wendy Frieman,“China’s Security Strategy: The View from Beijing,ASEAN,and Washington”,Asian Survey,Vol.36,No.4,April 1996,p.XXXVI.鉴此,东盟国家总体上对中国采取了一种综合的接触政策。它们不愿被迫在美国与中国之间做出战略选择,成为美国遏制中国影响的代理人,而是希望中美能够在东亚地区实现利益共存,其方法就是以一系列的地区机制安排将两国捆绑在一起,进行本区域联合管理。冷战结束后,东盟内部关于东亚地区构建的考虑进一步深化。为了保持对东亚地区的持续相关性以及继续成为东亚一体化进程的驱动力,东盟力促东亚地区机制纳入所有地区外大国,从而达到没有任何一个大国在东南亚乃至东亚地区取得霸权地位的战略目标。刘阿明:《东亚共同体建设:关于现状与问题的思考》,载《东南亚研究》2010年第1期,第50-51页。
尽管取得了巨大的一体化成就,但东盟驱动下的东亚合作进程仍存在着较大局限,东盟的一体化进程在向整个东亚地区推进的过程中遇到了明显的阻力。建构“共同体”的定义可通过两种方式:一是强调构成份子的共同性(sameness);另一则是强调差异性而予以排除借以达成统一性。顾长永:《东南亚局势变迁中的“国族共同体”演进》,载《学术前沿》2014年第 30期,第74-85页。有学者指出“东亚各国之间巨大的差异性使各国无法实现真正的互信。在参与东盟驱动的东亚区域合作进程中,各国都有各自的‘如意算盘’,都希望借此达到自己的战略目的,如确立主导地位、扩大国际影响、制约地区其他大国等”。郭新宁主编,徐弃郁、吴晓明副主编:《亚太地区多边安全合作研究》,时事出版社,2009年版,第258页。还有学者指出,当前东亚区域主义建设的基本瓶颈包括:规模与有效性的冲突,国家大小差异巨大,存在基本的不兼容;东盟从实际能力和规模来说比较有限,但它要占领领导者位置的愿望相当强烈;美国及其不确定的东亚身份,连同其不断升级的对本地区的干涉态势;安全战略的竞争和猜疑;周边国家对古代历史上“中华帝国”的不同认知;日本对该地区的侵略记忆;东亚国家在20世纪兴起的民族主义以及东亚地区冷战遗留下的遗产等。时殷弘:《中国与东亚国际社会:当前“区域主义建设”的基本瓶颈及应有战略》,见高全喜主编:《大观》(第7卷),法律出版社,2011年版,第104-107页。在这种情况下,东盟主导下的东亚区域合作可能遭遇双重困境:一方面是东盟无力也无心主导东亚合作;另一方面是在非东盟主导下东亚合作依然无法顺利进行,总之,一体化进程根本无法产生实质性成果。
(一)现实主义视角:力量对比决定东亚凝聚力短期内不会变强
从现实主义理论出发,经济合作和相互依赖的有效性是值得怀疑的,但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国家实力是关注的核心因素之一,从欧盟和北美经济一体化的实践中不难看出,任何一个区域性一体化组织都无一例外地需要核心力量的存在。曹玉华:《东亚经济一体化的必要性与进程缓慢原因分析》,载《东南亚纵横》2008年第1期,第52页。目前东亚区域合作面临着核心力量缺位的尴尬。
首先,从东盟角度看,实质力量的不足限制了其追求领导者的雄心的实现。作为开启东亚合作的主要力量和先驱,非常希望能够充当东亚合作领导者的角色。目前勉强可以认为东盟依旧是东亚合作的“主导者”。虽然东盟10国具有庞大的人口基数和可观的经济总量,但是规模的庞大并不意味着力量的强大。而且东盟一体化进程的曲折艰难,也严重限制了东盟作为整体在世界舞台上发挥力量和影响。目前东盟作为一个整体组织出现时一直坚持不在各竞争大国之间选边站,Termsak Chalermpalanupap,“ASEAN managing external political and security relations”in Daljit Singh ed.,Southeast Asian affairs 2014.,Singapore:Institute of Southeast Asian Studies,2014,p.67.这虽然一定程度上表现了东盟作为整体力量的一致性,但是必须深刻认识到,这种不选边并非实质意义上的以领导者出现的主持公正,而更多的是“躲”的处理方式,即谁也不得罪,长远看这种一味超脱的立场也不利于东盟对于主导者目标的追求。
可以说,在地区一体化的早期,大国为影响力的竞争确实让东盟中小国家发挥了重要的地区作用。但是,随着一体化进程的深入,大国对东亚共同体发展的作用日渐凸显。毕竟东盟总体上缺乏重要性。东盟10国的经济只比韩国或澳大利亚的大一点,这使得东盟是否具备足够的信心和能力继续领导东亚迈向一个更大的地区构建成为疑问。例如,《清迈倡议》目前建立的1200亿美元稳定基金中,中日韩三国的份额达80%,东盟国家的出资只有20%。东盟在东亚制度化建设过程中的身份和作用诚然应该得到尊重,但是,东盟本身也必须适应东亚地区的新发展。刘阿明:《东亚共同体建设:关于现状与问题的思考》,载《东南亚研究》2010年第1期,第53-54页。
其次,从真正有力量的政治体角度看,大国竞争对核心驱动力产生了破坏效果。东亚经济一体化实际上就是东南亚与东北亚两个次区域经济的互动融合过程。而东亚最有影响力的国家基本上可以认为均在东北亚——毫无疑问的两大国:中国和日本笔者同意曹云华教授的观点,即尽管在经济体量上日本已经退居中国之后,但是日本与东南亚经济合作的质量依然是非常高的。,加上非常有实力的中等强国“韩国”,更不能忘记美国这个具有全球利益和全球关切的超级大国。
美国虽然在地理上远离东亚,但作为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在东亚享有巨大的战略利益。它不愿看到东亚成为一个能够与之竞争的整体力量,因此总是阻挠东亚一体化进程。例如,1990年马哈蒂尔“东亚经济集团”的提议,遭到美国的严厉抨击无果而终;1997年日本提出成立一个筹资1000亿美元的“亚洲货币基金”构想,也遭到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和国际组织的反对和制止。美国在日本、韩国建立军事基地长期驻兵,名义上是为了保护日韩安全,其实是为了主导东亚事务,从中获取更大的政治、经济和安全利益。陈廷根:《东亚经济一体化的困境与出路》,载《东南亚研究》2012年第2期,第82页。虽然小布什时期由于“9·11事件”、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无暇顾及东亚事务,但是奥巴马上台以来不断寻求在东亚地区重建更为强大的影响力,特别是2009年以来美国政要频繁访问东亚有关国家,多次在相关会议和场合高调谈论“重返亚洲”,并最终确立“战略重心东移”。某种程度上,美国所释放并强化的“亚太”概念,就具有稀释东亚本就薄弱的凝聚力的意图。
2011年美国加入东亚峰会,意图发挥领导作用,塑造美国主导的东亚政治安全合作和经济一体化架构,这一行为干扰了东亚一体化的现有节奏和进程,也打乱了各利益攸关方的地区战略。从政治和安全合作层次来看,东亚峰会的定位是由领导人引领的、进行广泛的地区战略问题讨论的论坛,该框架下的优先合作领域是能源、教育、金融、传染病和灾害管理。而东盟意图建立的地区安全机制是东盟防长扩大会议。如果美国意图将东亚峰会打造成地区政治安全总架构,势必与东盟整体利益发生冲突。进而,美国加大在亚太的军事存在,加强双边安全同盟关系,也会影响东盟政治安全共同体的构建,造成东盟在此问题上的分裂,损害东盟的凝聚力和在地区进程中的中心地位。魏玲:《东亚进程与中国外交:新格局、新均衡、新作为——从东亚峰会说开去》,载《外交评论》2011年第6期,第53、54页。总之,“美国对一个有凝聚力的亚洲贸易集团没有兴趣,分而治之才是真正重要的”。[美]L·瑟罗著,周晓钟译:《资本主义的未来:当今各种经济力量如何塑造未来世界》,中国社会出版社1998年版,第121页。
1997年的东南亚金融危机,彻底暴露了东亚缺乏核心力量,没有危机共同应对机制的弊端。东盟各国和日韩各怀心思,大难临头竞相自贬本国币值,罔顾东亚整体利益,直接导致危机在东亚的迅速蔓延,加剧了其危害程度,使东亚各国或地区惨遭重大损失。与之相反,在这次金融危机中,中国为了东亚的整体利益坚持人民币不贬值,而且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支持东亚各国或地区摆脱危机,树立了负责任的大国形象,成为稳定亚洲金融体系的一支重要力量。Wan-Ping Tai and Jenn-JaW Soong,“Trade Relations Between China and Southeast Asia——Strategy and Challenge”,p26.
新加坡一位学者曾提到,“尽管东盟对日本在东南亚金融危机中不够出力颇为不满,但是,东盟仍然把日本看作其最重要的经济伙伴。东盟明白这个地区需要日本的经济存在,它不仅有助于恢复东盟经济,还能够帮助东盟重振往日的雄风与活力”。Bhubhindar Singh,“ASEAN's Perceptions of Japan”,Asian Survey,Vol.XLII,No.2(Mar/Apr 2002),pp.293-294.但是,日本想独揽东亚经济一体化的主导权和领导权,在东亚经济合作制度和运行机制建设上必然显得举步维艰,也导致一体化进程大打折扣。陈廷根:《东亚经济一体化的困境与出路》,载《东南亚研究》2012年第2期,第83页。安全领域里,为实现小泉所提倡的“东亚共同体”的终极目标,日本一方面主张通过构建相互依存与合作的多边安全体制来维护安全,另一方面又强调在协调型安全体制中凭借美日同盟确保日本的主导地位。刘宗和主编:《日本政治发展与对外政策》,世界知识出版社2010年版,第357页。这引发了大多数东盟领导人的疑虑,时任印尼总统苏西洛称“印尼理解日本想要在安全领域发挥更大作用”“我们(印尼)认为日本安全角色的演化应该是渐进式的,方式应该是透明的,而且应该是有利于加强国际安全、地区秩序和信心建设的。”Termsak Chalermpalanupap,“Asean Managing External Political and Security Relations”,p.62.有学者甚至犀利地判断,日本提升同东南亚的关系,其背后潜藏的核心驱动力就是与中国的竞争。Malcolm Cook,“Southeast Asia and the Major Powers Engagement not Entanglement”,p.41.相互间缺乏互相信任的基础,政治关系起伏不定,双边合作的基础相当脆弱。只要日本对历史问题、台湾问题以及钓鱼岛主权问题没有正确的认识和态度,中日关系就不可能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可以说,中日两国之间的“不谅解与不合作造成了东亚区域合作中核心国家主导作用的严重缺失,这就是东亚地区一体化进展如此艰难的症结所在”。张锡镇:《东亚地区一体化中的中-日-东盟三角关系之互动》,载《东南亚研究》2003年第5期,第34页。
通过观察可以发现,一种更加明显的发展态势表明:目前东亚已经出现了“安全上依靠美国,经济上依靠中国”的二元架构,支撑这一架构的根本性力量,是中美两国的总体实力对比和实力对比的内部结构,以及中美实力在东亚地区经济、安全领域的分布态势。从力量格局的角度来看,未来一个时期,随着经济规模的增大,中国在经济领域的地位会有所加强。而美国在军事安全领域的优势,虽有一定程度的起伏,但在未来几年很难发生结构性的变化。周方银:《2014年国际政治与中国外交形势分析》,载《战略决策研究》2015年第2期,第7页;周方银:《中国崛起、东亚格局变迁与东亚秩序的发展方式》,载《当代亚太》2012年第5期,第4-32页。也就是说,短期内看不到这种二元架构被打破的可能,所以在日本作为曾经的核心力量逐渐黯淡的同时,中美二元核心架构使得东亚共同体的进一步整合被固化了。
(二)自由主义视角:东亚区域合作机制的边际效应递减
东盟主导的多边主义已通过各种形式而整合到区域共同体建设进程之中。但由于参与国之间期望和目标的差异,尽管将近20年过去了,但除了为对话和信任建设提供一个舞台,东盟地区论坛在促进政策协调和具体的再保证方面,特别是当涉及地区大国的时候,作用非常有限。“东盟+3”帮助13个会员国加强了在非传统挑战领域的合作,并通过追求共同经济目标间接地为本地区的稳定提供了帮助。它为东北亚国家发展对话、协商和相互接触提供了一个重要的舞台,否则双边关系将很难展开。东亚峰会比“东盟+3”更具包容性,但由于缺乏明确的共同利益日程、不同的起点以及权力制衡的意图而仍处于起步阶段,没有像“东盟+3”那样得到核心国家的同样支持。艾琳·巴维拉:《第二章 东亚安全多边主义与大国》,见张贵洪、斯瓦兰·辛格主编:《亚洲的多边主义》,时事出版社2012年版,第53-54页。
目前东亚已形成包括“东盟+3”、“东盟+1”和东亚峰会等在内的多个长效合作机制,这些机制都是东盟在发挥主导作用,作为东亚合作进程的“驾驶员”,东盟在每个合作进程及最终都享有决定议程的优势。陆伟著:《当代亚洲地区国家政治与经济》,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243页。曾几何时,东亚地区的每一个论坛或其他多边组织的建立,都引发了观察家的乐观判断,特别是东盟的成功运作更获得了世界的掌声,但是目前的东亚地区国际机制叠床架屋的形态似乎愈发严重,从经济一体化角度看,随着1998年“东盟+3”合作机制的构建,东亚自由贸易区建设逐渐起步,并在21世纪初掀起了一轮签订双边FTA的高潮。但是,这些双边FTA在促进各经济体间双边贸易和投资的同时,也导致了“意大利面条碗”效应,阻碍了东亚区内贸易规模扩大的可持续性,也使得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始终踟蹰不前。特别是由于中日韩自贸区尚难建成,多种竞争性区域合作机制并行,无法形成有效的区域经济治理格局和统一的东亚自由贸易区,致使国际经济协调成本居高不下,从而对东亚区域内商品和资本的流动及优化配置,生产要素的转移、吸收和消化,以及东亚生产网络发展路径的优化构成制度和机制障碍,阻碍了在东亚地区形成更完整的国际分工体系和结构互动关系。刘中伟:《东亚生产网络、全球价值链整合与东亚区域合作的新走向》,载《当代亚太》2014年第4期,第140-141页。在政治安全领域这种“意大利面条碗”似的多种机制并存的情况尤甚,而且由于政治安全问题事涉各国核心利益,想有实质性突破本就困难,所以相关国际机制充当清谈馆的现象愈演愈烈,很大程度上各个多边论坛等机制就是各方无休止的讨论、指责的场所,很难实质性提升政治安全合作的作用。
不过由于中国经济实力的上升以及政治决心的合理运用,以亚投行为具体机构,以一带一路为主要战略的外交布局,使得东亚地区经济合作依然可以继续深化,其最新的表现即为2015年6月1日,中韩自贸区协定历时十年终于签署,“中韩签署“含金量最高”自贸协定,促中日韩自贸区谈判”,人民网,2015年6月 2日,http://world.people.com.cn/n/2015/0602/c157278-27089434.html.这对于推动东亚经济一体化具有深远的意义。虽然如此,不难看出,这已经不是东盟所能主导和驾驭的,也就是说,在经济领域,东亚地区合作主导权已悄然从东盟手中转移出来。东亚地区“经济上靠中国,安全上靠美国”的格局即便不是牢不可破也是逐渐深化了。
(三)建构主义视角:东亚“地区主义”理念弱化进一步削弱了共同体建构的基础“地区主义”本身不能被归入建构主义理论流派,但是是否拥有“地区主义”理念,以及对于“地区主义”理念坚持度的强弱,显然是可以运用建构主义理论来分析的。
传统意义上,主流学界在讨论东亚区域合作进程所遭受的阻力时,无论从内部还是外部寻求原因,基本上是默认存在“地区主义”的前提,但是也有学者犀利地分析认为,东亚地区的地区主义并不存在,引发了学术界的广泛思考。庞中英最早公开提出了“缺少地区主义的东亚合作”这一颠覆性观点,但并未对此作出严肃的理论阐述,相关文献参见庞中英;《缺少地区主义的东亚合作难以远行》,“亚洲的未来与中日关系——纪念中日邦交正常化四十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北京,2012年9月15日,第280-285页;庞中英:《东盟与东亚:微妙的“东亚地区主义”》,载《太平洋学报》2001年第2期,第29-37页。本部分内容特别受到莫盛凯《没有地区主义的东亚合作》一文的启发,关于东亚地区主义的生发、争鸣可参见莫盛凯:《没有地区主义的东亚合作》,载《当代亚太》2014年第2期,第96-117页。笔者以为,尽管采取了颇具启发性的检验标准,但是断言东亚没有地区主义也许还值得讨论。不过笔者也同意:至少可以说,“东亚地区主义”这一理念存在严重的稀薄性,换句话说,东亚地区各国对地区主义的认同相当不稳固。
需要赞许的是,在把东亚地区凝聚到一起以及确定其走向方面,东盟以其区域合作的先行经历发挥了关键作用。东盟提供了一种独特方式,将所有国家逐步整合进东南亚区域合作框架,并通过基于功能性合作的渐进过程实现地区和解。东盟方式对于建设东亚共同体的路径和方式的影响尤其重要。张蕴岭:《东亚合作和共同体建设:路径及方式》,载《东南亚纵横》2008年第11期,第3-5页。东盟的多边主义品牌已使它成为区域外交中的核心行为体,并吸引了更大、更有影响力的国家与之交往,至少在这点上东盟是很成功的。艾琳·巴维拉:《第二章 东亚安全多边主义与大国》,见张贵洪、斯瓦兰·辛格主编:《亚洲的多边主义》,时事出版社2012年版,第35页。
各方力量自有其对建立东亚经济一体化的看法和认识,中国和东盟一部分国家希望建立只有东亚国家参与的东亚自由贸易区,主张把范围限定在东南亚和东北亚诸国,适当时候可吸收蒙古、朝鲜参加;而日本则倾向于将自贸区扩大到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甚至是印度,以建立一个以日本为领导中心的“大东亚经济圈”;美国则从主导东亚事务的着眼点出发,一直在或明或暗地反对没有美国参与的东亚一体化。东亚各国对建立东亚经济一体化的认识和出发点如此不同,造成了各国既想追求利益的最大化但合作愿望又不强烈的局面,致使一体化进程缓慢。
经济合作的扩张当然是一种积极的发展,也是东盟共同体建设过程中的主要推动力量,但仅仅集中在地区一体化的经济效应暴露出一种狭隘的思想,也会拖延一个更加全面、合作和持久的共同体建设的实现。经济增长和政治自由化已经在东亚形成一种稳定的“良性循环”,但它尚未走向一种自愿和协调的行动优先于一些地区或区外大国的认可的“包容性的多边主义”。斯瓦兰·辛格:《第一章 安全共同体范式的演变:亚洲的视角》,时事出版社2012年版,第30页。未来数十年间,克服势力均衡的方式与强调包容性的渐进的合作安全的规范之间内在的矛盾,似乎是亚太地区安全多边主义面临的最重大的挑战。[加拿大]阿米塔·阿查亚著:《建构安全共同体:东盟与地区秩序》,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93页。
而且对于东亚一体化前景来说更值得深思的现状是,近来,东亚地区主义出现了双向相反的发展:一方面,东盟对于东亚地区主义的热情消减,退回到东南亚地区本身的整合中。东盟的目标是在2015年建成东盟共同体。今年底,东盟经济共同体将建立统一市场,其中包括关税减让、深度自由化和扫除贸易、服务障碍等便利化措施,现大多数均已实现。但是要真正实现经济一体化,将这一地区建成商品、服务、投资、劳动力、资本都能自由流通的单一市场和生产基地,东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魏民:《打造中国-东盟自贸区“升级版”:问题与方向》,载《国际问题研究》2015年第2期,第133页。这在很大程度上分散了东盟对于东亚区域一体化进程的兴趣和动力。另一方面,很大程度上,由于中国的大力倡议和主动推进,东亚地区合作呈现迅速扩散至大亚洲地区合作的方向,特别体现在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的建立过程以及一带一路战略所涵盖的广大区域中。这两种相反趋势如果发展得当,很有希望倒转过来促进东亚地区主义的稳固——如果真的存在东亚地区主义的话。但是,并不能必然说明这两个方向上的合作的推进一定能够推进东亚地区主义的稳固,消解东亚地区主义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与此同时,东亚地区价值观的冲突也弱化了本地区地区主义的理念。美日同盟正以自由民主价值观为基础,在该地区大力推动价值观外交,其实质是欲以西方民主价值观念一统天下,以此维护其主导的观念秩序。但是,这种企图与东盟所代表的东亚共同价值具有本质意义上的不同,并与之存在结构性的冲突。东亚政治文化和观念的一个根本特性,是其多元文化的相互包容、共生共长和交流互鉴。它承认相互差异,主张和谐共处,坚决反对任何一种文化与观念主张一统天下。这种多元政治文化是东亚各国人民在长期友好交流中逐步形成的,是东亚地区和平稳定的基石和东亚地区进程赖以持续的根本动力。中国和东盟是这种观念秩序的积极倡导者和支持者。中国此种主张基于其多民族文化交流的悠久传统,东盟则基于其多元文化的现实及其对任何“文化帝国主义”的本能警惕。由此,逐渐浮现出东亚观念秩序的两种不同主张:一种是美日同盟代表的一元论,一种是以东盟代表的多元论。二者围绕观念分配进行着持续而复杂的互动。苗吉,李福建:《美日同盟与东盟:亚太秩序大较量》,载《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2015年第2期,第32-33页。这对东亚地区主义的稳定也会产生撕裂和破坏作用。
由于东亚地区情况复杂,有关国家的政治制度、意识形态、宗教信仰、历史文化传统和经济发展阶段和水平差别很大,外交政策取向和安全理念迥异,又有外部势力的牵制、干扰,一体化进程挑战多,难度大,任重道远。东盟关于建立东亚自由贸易区和东亚共同体的构想能否如期实现尚在未知之天。可以说,“缺少共同的文化和信仰传统、巨大的经济不平等、新型的对抗性民族主义、普遍的国内治理问题、美国过去对更强大的地区制度的反对以及传统和非传统的安全威胁非常清楚地表明,实现东亚共同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Tanaka,Hitoshi,with Adam P Liff,“The Strategic Rationale for East Asia Community Building”in Jusuf Wanandi and Tadashi Yamamoto (eds.), East Asia at a Crossroads, Tokyo:Japan Center for International Exchange,2008,p.91.尽管如此,推进区域一体化有利于提高
区内国家的竞争力,促进各国的发展与繁荣,也有利于促进地区的和平与稳定,已成东亚国家的普遍共识和现实要求。事实上,其他一些东亚国家也有和东盟类似的关于推进东亚地区一体化建设的意向。从目前东亚情况来看,特别直观的对于区域一体化的阻碍主要体现在南海问题上,在这一问题上东盟更加倾向于大国平衡,而不是推动区域合作,王森、杨光海:《东盟“大国平衡外交”在南海问题上的运用》,载《当代亚太》2014年第1期,第35-57页。但在安全领域中国与东盟之间除了这一问题外,已不存在其他根本性的、足以使彼此关系严重倒退的障碍。而且中国也提出了“双轨”处理南海问题的新思路。即有关争议由直接当事国通过友好协商谈判寻求和平解决,而南海的和平与稳定则由中国与东盟国家共同维护。笔者仍然审慎乐观地认为,东亚国家走区域一体化之路是历史大趋势,从总体和长远看,由于存在着诸多有利条件和因素,扩大和深化东亚区域合作的主流和动力要大于其所遇到的干扰和阻力,逐步实现东盟关于东亚地区整合的构想是可能的。
王森,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国际关系专业2013级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