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物串联思乡情

2015-12-30 00:10曹津源
作文周刊(中考版) 2015年40期
关键词:青瓦杜鹃老屋

曹津源

青 瓦

□董改正

现代建筑入画很少,因为房无屋脊,顶无青瓦。

瓦盖在椽子上,椽子架在梁上。大梁架好了,第二天就是盖瓦,盖了瓦才叫屋子。

一人梁上,一人地上,递瓦是通过手抛,抛和接,如燕子翻飞,简直就是杂技,绝不会失手。盖瓦是个细致活,仰面瓦,一排成沟,连接处是覆瓦,一排如渠埂。盖了瓦的房子,就如插了秧的水田,漂亮。

白墙青瓦,素朴如山姑。石头围个院子,院里栽树,桃花红,梨花白,丝瓜扁豆顺着杆子爬。孩子闹,鸡犬叫,天蓝云白,阳光下的瓦,就像粼粼波光,又像打开的书页,日子就那么清淡又充实地过去。

喜欢看瓦缝里漏下的阳光,一个一个的小圆,慢慢地移动,正圆,扁圆,椭圆。圆圆的光柱,自屋顶直贯而下,许多尘埃在兴奋地飞舞。就担心着,这样大的洞,下雨如何了得?待真下了雨,听着叮咚噼啪的雨声,看着瓦片雨花跳跃,雨水流淌,室内却是安好。那些个小洞到哪里去了呢?满耳的雨声里,天井满了,癞蛤蟆出来了,咕咕地叫。门前的石板,一发地润洁了。

青瓦也会老的,老了的青瓦就黑了,老了的白墙就斑驳了,老了的屋子里,人是满的,日子是新鲜的。老祖母在老去,孩子们在长大,平凡的烟火里,每一天都有简单的欢喜。五谷六畜,四时八节,炊烟弥漫在青瓦上,把日子抚养长大。母亲总有干不完的活,父亲总有喝不完的酒,老祖母总有说不完的闲话,我们总有玩不完的名堂。便是一片断瓦,入秋了,猫着腰,都可听蟋蟀唱歌。

时间久了,覆瓦上就长了瓦松,矮矮的,只是徒具松的模样。还有苔藓,晴天明明灰土一般,久雨后就活了,还一直向上爬,爬得人心里都是湿的,爬得人耳里都是灰色的雨声,那寂寥岑静一直埋在我的心里。

喜欢冬夜,一家人坐在火桶里,小十条腿上共盖条毛毯,聊天或是各干各的,母亲纳鞋底,父亲和老祖母说话,弟妹吵嚷着要埋个红薯进来,我常常发呆。若是小姨在,她总爱逗我,拿手在我眼前晃,或是戏谑:“我家阿源要做诗人的。”有猫儿经过屋顶,优雅地踱步,若是两只猫,就会弄动瓦片。黄鼠狼是急急地跑过,瓦就咯咯地响。有时候,啪啪的,像是黄豆掉在瓦上,我们都是一惊,然后掀掉毛毯,跳下火桶,跑到院子里,仰起脸,快乐地蹦跳:“下雪啦!下雪啦!”邻居家的院子里,也是同样的声音。

雪后的屋顶,瓦青雪白,炊烟如云,若是木窗旁,红梅绽放,实在是画中了。我总是惊于这样简约的美好,那是我最早欣赏的国画,待我看到早期吴冠中的作品,就把它当成纸上故乡了。青瓦白墙,是中国的元素,恬淡安闲,有隐士的散淡,适合水墨,适合中国诗,中国人心里那淡淡的清泠。

常常遇到瓦玉并提的时候,生儿弄璋,生女弄瓦,虽然只是瓦形的纺锤,却是轻贱着它;还有玉碎瓦全,都忘记了是青瓦它们撑起了我们的生活。青瓦实在是母性的,覆盖,包容,构筑着永远素色的故乡。

(选自《扬子晚报》2014年1月8日,有删节)

写作借鉴

写乡情,本文启示我们要将人、境、情、趣连接于一物,就能唤起人们的悠远记忆,让震撼直抵心灵深处。

1.一物串联。记忆不怕“碎”,“碎片”有一物串联,就能成为闪光的金链。作者选取自己熟悉的青瓦为线索,使之成为乡恋乡情的发散点和聚汇点,酿造出醇厚的乡野风味。

2.深化意趣。结尾两节,作者把青瓦“碎片”构成之“画”,上升为能凸显中国元素之“画”,由自然美上升为艺术美;结句更是揭示青瓦“覆盖、包容”的“母性”特质,针对“男璋女瓦”“玉碎瓦全”等传统说法亮出新见,为瓦“正名”。如此立意,为我们以批判审视的目光“拾记忆碎片,续乡情血脉”提供了范本。

又闻声声杜鹃啼

□张冯楠

悠长的古道,静谧的农田,于浅浅的时光一隅,又传来了婉转动听的杜鹃啼鸣……

记忆中与杜鹃联系在一起的是故乡。当初夏的第一缕阳光洒满河面,星星点点,折射出满世界的翠绿时,一抬头,便能望见鸟儿们于青枝蔓柯间追逐细碎的阳光,清脆、婉转,那是杜鹃鸟传递着夏日的心情,播种的惊喜。还记得杜鹃们高高地憩停在老屋的檐角,啄弄着稀疏的翼羽,时而低头颔首,时而仰天高歌。农人们围坐在一起,讨论着当年的农事,筹划着播种的事宜。

每日,它们迎着朝阳随农人下田,闲暇之时,也会栖息在锄犁上静静仰望着天空,任细碎的阳光融入眼眸,愉悦地谛听夏日的絮语。驴脚下的泥,兀自滑滑的,田沟里的水,潺潺地流着,空气里四处飘散着新鲜怡人的苦艾气息,一切是那么和谐、安谧。静静流淌着的,还有田地尽头的那湾小河,说是小河,却也环抱了整间老屋,每当夜深人静时,记忆中的故乡,杜鹃都沉沉睡去之时,偶有一两只流萤轻轻点过,在水面晃荡着一两个摇晃的水纹,老屋里的鼾声悠长厚重,飘荡在空中,飘忽不定地摇上小桥,小树,荡碎了杜鹃的清梦,小河的宁静。

当我再次踏往回乡的征程,我发现,故乡昔日的迷人倩影仿佛也只能永远地定格在过去,镶嵌在怀念中,留我一人独自垂泪翻看。还有那群杜鹃,数量少了,每一只的眼睛中都噙着泪,润湿了我的回忆,打湿了我的梦。城市美了,却惊扰了故乡,也割痛了我的心,生生地疼。我看见,那一方方田地上立起的是一栋栋楼房,老屋苟延残喘地静默着,无奈地望着“拆”字告示向隅而泣。传入耳畔的,也只有轰隆隆的推土机,“布谷”的清脆婉转似乎再也无法听到。偶有几声啼叫划过天空,我便会急急抬头,寻觅昔日的倩影,有的也只是它们搬离老巢时的无奈一瞥,那啼声,那模样,刺痛了我的眼,我的心……

又闻声声杜鹃啼,只是不再传播喜悦,徒留一份无地可去的失落感伤。昨晚,漫步于小区林荫小道,我似乎又在树下听见杜鹃的清脆啼鸣,是耳朵的幻听,还是昔日夏季在我回忆中的絮语?

亮点点评

作者以杜鹃为线索,在“悠长的古道,静谧的农田”中寻觅记忆碎片。青枝蔓柯间追逐的杜鹃,鸣声清脆、婉转,“时而低头颔首,时而仰天高歌”,还会“在锄犁上静静仰望着天空”,如此描写,给读者听觉和视觉的双重美感;作者笔下的杜鹃周围,还有不误季节的农人、驴、田沟、苦艾、小河、老屋、流萤、小桥……安谧、宁静、和谐的乡野气息扑面而来,作者的喜悦思念之情感染读者;但当作者调转笔尖,让读者去看数量已经减少的杜鹃“噙着泪”,布谷“搬离老巢时的无奈一瞥”时,读者都会与作者产生共鸣,陷入沉思:在城镇化铿锵的脚步声里,怎样留住布谷清脆的歌唱、杜鹃婉转的啼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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