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洋+阿翔
主持人语:
诗人译诗,意味着一个诗人的灵魂与另一个灵魂的对话。远洋这几年潜心致力于翻译,展现出另一付强劲的诗人面孔。《诗歌月刊》多次推出他的译诗,像罗伯特·哈斯、莎朗·奥兹、利奥诺拉·斯贝耶、奥德丽·沃德曼等。他的翻译态度极其严谨,有些译作甚至打磨一两年才拿出手。当然,大量精力投入翻译,这必然影响到他自己的诗歌写作,这几年他确乎写得很少。但这不多的作品也表现出一些新变,即对现实与当代的介入,鲜明的生活现场感和深刻的自省精神。
一一兰坡
写作
阿翔:先让我们聊一聊你的故乡。从你的诗集《空心村>和《空心村及其他》中,您表达了对一个故乡的缅怀。在您的记忆中,许多人与事仿佛显得很遥远,但很多时候又是近在咫尺、感同身受的。您确实是一个热爱故乡的人,您的情怀决定了写作的独特气质,那么,趁这个机会谈谈故乡吧。
远洋:我土生土长在江淮之间的大别山腹地,那里是山区、老区和贫困地区。虽然我到深圳20年了,但我的根依然在故乡,在大别山腹地那个小山村。我与我生长的那块土地之间,有一根剪不断的脐带,永远血脉相连,气息相通。尽管平时远隔千里,故乡的人和事对我来说,并不遥远,我儿时的伙伴,我熟悉而亲近的父老乡亲,他们的辛酸故事,他们的种种遭遇,他们的人生悲剧,让我不能视若无睹,让我不能无动于衷。
阿翔:可以说,您经历了文革十年,也经历了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沧海桑田。回头看,与六十年前相比,现在的故土有什么变化?
远洋:我出生时大饥荒刚刚过去,小时候有几年一天就喝两顿菜稀饭,我母亲生前经常回忆说,我老是捡羊粪蛋当豆豆吃,我弟弟在野地里吃黄泥巴,吃了拉不出来。上小学时是半日制,上午上学,早上放牛,下午干活。每天凌晨三点就被叫起来去放牛,放牛要走好几里路。七+年代推广双季稻,农活特别繁重,中小学生也被当作半个或大半个劳动力,农忙时晚上还要参加生产队的抢收抢种。所以什么脏活、累活、重活我都干过,农活的十八般武艺,我几乎样样皆通。1977年恢复高考,第二年我上高一,才开始正儿八经地上课。
二十年来回了几次老家,儿时要好的几个伙伴非正常地死亡了,两个生病死掉了;一个去山东打工的也死掉了……这些人和事都让我痛心,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最近一次回故乡,走遍整个村子只见到一位孤独的老人,中青年男女甚至老年人全都外出打工了。曾经人丁兴旺、热热闹闹的村庄,已经没什么人了,成了一个鬼村,一个空心村。
阿翔:什么时候开始写诗的?能记得第一首诗吗?您觉得在自己的写作生涯中经历了哪几个阶段?
远洋:上初中的时候开始写,随写随丢, 部分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发表。198 0年在纸刊上正式发表第一首诗,题目是《蜻蜒》。我的写作大概经历了四个时期:一是八十年代初期,结集出版的《青春树》,选编了从拨乱反正到改革开放这期间创作的诗歌,展现了年轻人在特定历史时期的心路历程、生存困境、理想与痛苦。二是八十年代中后期,我回到大别山老家工作的十年,诗集《村姑》融抒情与叙事于一炉,包含着许多动人心弦的喜剧和悲剧故事。三是九十年代,主要致力于中国传统文化之源易经的解读,并从研读易经中发现了诗意和诗情。四是新世纪以来至今,主要成果是《空心村》诗集,收录了近十年创作的关于故乡和母亲的诗篇。母亲亡逝、老屋坍塌、乡亲离散、土地荒废等残酷的现实,使我认识到“精神家园”的丧失和沦落、中国人的灵魂已“无家可归”,对城市化进程中乡村因为急剧贫困化和边缘化而沦落到失语与病苦的状态,有着痛切的感受。其中有组诗获得“河南诗人年度大奖”。
阿翔:近几年您的诗歌脱离了“乡土诗”那种单纯的抒情,开始以“沉痛”、“尖锐”、“辛辣”、“当前性”等触及故乡的人与事,我觉得这正是当代诗人不容回避的写作命运,您在思考中如何做到调整的?这种现场感与时空的穿插,以及诗歌与物体的对应,跟您的经历有关吗?
远洋: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一是在全球化背景下、现代化进程中,自然生态和社会人文环境的败坏,“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 (引自《共产党宣言》),我深感人沦为工具理性的奴隶、人的异化的痛苦: “你是谁? 是否将自己遗失?你要到哪里去?”这是一个带有普遍性的时代命题,也是人类悲剧性命运的总根源;如果我们现在还停留在古典和浪漫主义的抒情上,就是对我们自身生存现实的遮蔽,就是自欺欺人。我以为,当代诗人要用诗歌艺术的方式,来说出(或者说揭示)我们这个时代更复杂的生存的真相。否则,我们诗歌对于当代现实和同时代人来说,就是“失语”和“失效”的,是另一种“假大空”或“假小空”,无法给予人们灵魂的慰籍。
阿翔:您不止一次在诗中写到母亲、梦见母亲、痛哭母亲,母亲是对您的成长甚至一生影响最大的人。古人说父母在不远游,但现实中总身不由己,游子一次次不得不离开,唯有在诗中慰藉自己。母亲生前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诗人吗?
远洋:我的母亲是遗腹子,还未出生就失去了她的父亲。母亲18岁嫁给我父亲,那时我父亲还是个师范学生,在外读书。她经历过大饥荒和激烈且反复无常的“阶级斗争”,熬过艰难困苦的岁月,身体和精神都受尽了种种磨难和摧残。 我想,母亲苦难的一生,是广大中国农村妇女命运的缩影。
患了不治之症的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年,似乎预知自己时日不多,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没日没夜地为儿女们赶做了100双绣花鞋垫。
母亲会讲故事,比文学名著中的细节描写还要生动感人。如果记录下来,稍加整理,就是非常优秀的长篇小说,从中也可透视时代变迁、世事沧桑和人性的善恶。如今只有永远的遗憾了!我的文学素养首先来自母亲,但相对于她所经历的苦难和文学素养相比,是大海的一滴水。她不识字,可是她却有惊人的记忆力和语言描述能力,还会唱很多民歌和戏曲,农闲偶尔在乡村舞台上唱歌演戏,直到最后她无师自通地作画,这些,都表明她的天赋超常。我只继承了不到万分之一吧。我的生命和天赋都是母亲的赋予。
母亲早就知道我写诗。八十年代,我写了一首《母亲与我》,弟弟和妹妹读给她听,竟然感动得她哭了。现在这首小诗刻在了她的墓碑上。
阿翔:您什么时候到深圳工作和生活的?在这个城市,更多的是光怪陆离的时代气息,或者说是时尚潮流,您是如何保持潜沉下来安静倾心于诗艺探求的?
远洋:我是1993年7月通过公务员招考来深圳工作的。我觉得深圳除了高楼大厦和压力大、节奏快之外,还是充满着浓厚的乡村气息,因为绝大部分人都来自乡村,所谓时尚潮流不过过眼烟云。中国就是一个大乡村,深圳也不过是一座表面现代化的村庄。文学关注的是人,人的命运,人性。
对我来说,工作永远是第一位的,首先要把工作干好。写作是业余爱好,只能是业余时间。以出世之心入世,既要淡泊名利,又要积极有为。我的生活主副旋律是工作和写作。除此以外,我几乎别无所求。我常自我满足地说:来深圳二十多年,我比“五个一工程”还多一个一:即一个老婆、一个人儿子、一个猫儿子、 一个鸟儿子、一套房子,还有一大堆书。这套房子是福利房,否则当年我也买不起。从来没有想过,以赚钱为目的去做什么。读书写作,它能使你从日常工作和生活的烦恼中迅即超脱出来,进入一个使心灵净化的精神世界。
翻译
阿翔:在您几年前介入翻译前,我其实几次在当地《深圳特区报》读到您撰文介绍国外诗人比如美国普利策诗歌奖获得者以及其诗歌作品,这的确是第一手最及时的信息。我想知道的是,在您写作生涯中,你怎么突然想到做翻译的?
远洋:在撰文介绍美国普利策诗歌奖获得者以及其诗歌作品时,我已开始翻译诗歌了。开始翻译诗歌非常偶然,一次朋友聚会,刘中国兄展示《普利策奖诗歌集》,众人惊叹。此书来自大洋彼岸,出版于太平洋战争爆发的1941年,扉页有美国新闻处图书馆、美国图书馆、中山图书馆等印章,几经辗转,流落广州街头,终由朋友收为私家珍藏。兴头上,我情不自禁当场为诸君诵读并口译多首。朋友见我爱不释手,遂送我复印件。于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回顾 下,高中时期我就自学了北京外国语学院的大学教材,上大学时我的英语老师是一个老右派,他生病时我替他代课,从他那里我读到了他珍藏几十年的牛津版英文诗选,当时我试着译了一些,也学着用英诗的格律写了多首英文小诗。但一扔就三十多年。
阿翔:据我了解,翻译原始材料有的部分来自在香港大学图书馆复印的,有的来自远在美国上大学的儿子提供的英文原版书,也有的是来自英语诗歌网站,避免这方面讯息的缺乏。听起来是“不做无准备之事,不打无准备之仗”,即使起步晚,只要有足够充分的准备?
远洋:翻译原始材料是托人在美国、英国或网店购买的英文原版书。相关背景资料多来自英文网站,但因为壁垒森严,困难重重。在我起步初期,我儿子王冠帮助很大。他中学时期经常在报刊发表作文,十三岁时在《诗刊》发表他的一组诗(至今唯 的 组,之前和之后他都没写诗),他是自己申请拿到全额奖学金去美国留学的,每学期受到学校特别嘉奖;免试进入在奥巴马的母校哥伦比亚大学读硕士,发表很多论文,获奖也很多。迄今已在美国学习、工作八年。《亚当的苹果园》的最后一校是王冠。署名时出版社编辑有些疑惑,我说老子也不能贪儿子之功呀。
阿翔:你似乎有系统地翻译诺贝尔文学奖、普利策诗歌奖、艾略特诗歌奖等诗歌,是否是避免一盘散沙的翻译状态,有助于国内读者了解到异域诗歌尤其是普利策诗歌奖、艾略特诗歌奖的状况?一共译了多少本诗集?
远洋:我最初的计划是译完1921年至今的普利策诗歌奖作品,后来觉得一个人的时间、精力有限,而且过去的作品无译介的紧迫性,就改成译介最新普利策奖和艾略特奖诗歌,以便中国诗歌界了解英语诗歌的最前沿、最有代表性的作品。诺贝尔奖作品很热门,绝大多数已有人翻译,暂时我只是译了索因卡诗选和希尼获得艾略特奖的诗集,迄今为止,已翻译诺贝尔奖、普利策奖、艾略特奖诗歌集18部,涉及27位诗人,计700多首,已在《诗刊》、《世界文学》、《译林》等文学刊物刊登300多首。外国诗人的诗集不像中国诗人出版的书那么厚,一般一本书就三四十首诗,但几乎篇篇都是精品佳作。
阿翔:在翻译中反复修改到力求每个词的准确,甚至诗中出现西班牙语也要多次请教名家,可见你的严谨,你宁愿坐一两年冷板凳打磨好才能拿出手。要知道,翻译界报酬很低,难免出现翻译的快速和急躁,你觉碍你所做的是否值得?
远洋:有时侯为了弄懂一个词,要查找十几种词典,还多次向欧美国家的友人辗转求助。特别是很多英语诗歌里,夹杂着其他语言,如法语、日语、西班牙语甚至非洲约鲁巴语,更要耗费时间和精力去查询。有时侯苦思苦想数日译不好一句,有时侯如有神助会出现神来之笔。好的作品需要反复推敲、打磨,直到它呈现出生命活力,闪耀着艺术之光。
译诗所费心血,与自己写诗相比,简直多几百倍。写诗往往有感而发,一挥而就;译诗得字斟句酌,反复推敲修订,废寝忘食,日琢月磨,还得查阅大量的原文背景资料,形式和内容都力图做到忠实于原作,传达出原作的韵味,展现出作者的独特风格。说呕心沥血,一点不为过。
诗歌翻译在当下中国仍然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比如一些刊物无稿费,即使有也是低得可怜,译者付出的巨大心血和劳动被漠然视之。只好自我安慰吧:诗歌义工!谁叫你热爱这么一个折磨人的诗歌事业呢。
翻译有“摆渡”之意,有点佛学意味。渡己渡人,到彼岸世界,抵达新境界。翻译是慈航。
阿翔:有人说,翻译是第二次发挥创造力。对你来说,你觉得“直译”好?还是“意译”好?“直译”通常是忠于原著,因为英语每个词像数字那样准确;而“意译”要以另外的形式表达出来,也就是说更着重于意思的翻译,而不拘泥于表面文字,但是你知道,我们的汉语难免有歧义性。你如何解决的?
远洋:严复的“信达雅”之说,其实一个信字就已足矣,能真正做到一个信字就已足矣。信已含达意;求雅则难免篡改、歪曲原作。原作风格不应改变。信即忠实,忠实于原文,包括形式与内容,或者进一步说,有语言和精神两个层面。信的最佳程度,是形与神和原作皆高度一致。
只有透彻理解,才能做到忠实,力求形神兼备地传达出原作的韵味。可以充分发挥汉语的优长进行再创造,而且三十多年写诗的经验对译诗确实有益,使我能够在形式及技巧的处理上驾轻就熟。
无绝对的直译,只是相对的;否则在汉语里都不通。直译是入手门径,意译必须把握好分寸,绝不可违背、歪曲和篡改原意,否则就是错译。二者都必须以忠实于原作为前提,以精确为指归。译文的顺溜多是对原文的背叛和歪曲。真正忠实于原文的翻译所带来的陌生化、异质化,实际上是对陈词滥调的清理,是语言的刷新,是一次语言革命。
阿翔:翻译对你的诗歌写作有帮助么?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在你翻译的诗人里,你最喜欢的是哪几位?
远洋:对诗歌写作肯定有影响,这两年我放下了自己的诗歌写作,全身心地投入诗歌翻译。谢默斯?希尼、罗伯特?哈斯等很多大诗人,将译诗视同己出,收入自己的诗集。我翻译的诗歌,我也视为自己的创作。而且诗歌翻译使我开阔了眼界,提高了诗歌鉴赏水平。我翻译的27位诗人我都很喜欢,最欣赏的是罗伯特·哈斯、沃莱·索因卡、娜塔莎·特斯苇、卡洛尔·安·达菲、莎朗。奥兹、盖瑞·斯耐德、特蕾斯·史密斯等等。
阿翔:谈谈刚刚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亚当的苹果园》吧。这本书由美国诗人罗伯特?哈斯授权出版,并参加了上海书展。也因了这,才有罗伯特?晗斯为宣传《亚当的苹果园》的中国之行。作为《亚当的苹果园》唯一的翻译者,这本诗集的意义在哪里?
远洋:罗伯特·哈斯是美国当代诗歌核心人物之一,是美国健在的最为重要的诗人,当代西方诗歌的集大成者。他在继承西方诗歌古典和现代传统的基础上,锐意进取,推陈出新,跨越西方现当代各个诗歌流派,进行了多方面的探索和试验,很多作品已经成为英语诗歌中的经典。
罗伯特·哈斯继承了自惠特曼以来的美国诗歌传统,热情讴歌大自然,并着力于探究人与自然的关系,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他的自然诗学也是生命诗学,探索生死奥义、生命真谛、天人之际,与中国老庄之道殊途同归。他是自然诗学的身体力行者。而自然诗学在中国新诗的文脉几近无迹可寻,我相信《亚当的苹果园》对中国当代诗歌有极大的借鉴意义。
阿翔:我也觉得罗伯特·哈斯是一个自然诗人,某种程度上讲,他与你在写作气质上相近,所以你准确握住了哈斯的神韵。诗人、翻译家王家新的序文《哈斯,黄昏或黎明的诗人》说远洋的翻译追求忠实可靠,许多译作,在音调、节奏和字词、意象的处理上都比较到位,还说哈斯的诗是很难翻译的,几乎让人望而生畏。你能把它译出来简直是奇迹,你译哈斯有多久了?
远洋:众所周知,加州素被称之为阳光海岸,生长在这样一个蒙上帝眷顾的得天独厚的地方,哈斯从小就置身于大自然的怀抱,就是一个“给花朵命名的孩子”,哈斯的第一部诗集《野外指南》(1973年),就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融合。在他的诗中,人的形象、情感、情态与自然景物融合在一起,有的诗甚至直写景物、动植物。他所熟悉的风景?
旧金山,北加州海岸,高高的齿状山脉起伏的地区,在他的作品中活灵活现。
可能由于我土生土长于乡村大自然的怀抱,加上对易经和老庄之道下过多年功夫,所以阅读和翻译他的诗歌,觉得非常亲切,非常有亲和力,一下子就把我抓住了,或者说,我一下子就凭直觉喜欢和把握住了他的节奏和韵律、呼吸和脉搏。开始,是在《时与物》上用铅笔随手译了几首,之后 发而不可收,译完他迄今为止出版的所有诗集。初译、修订、校对,历时三年。收到样书时,我才确信,我完成了一个在当初看来似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阿翔:《亚当的苹果园》还是属于你已经译出的哈斯诗选集《奥利马的苹果树》的其中~大部分,这让我惊讶,什么时候出《奥利马的苹果树》全版?让这位我们尚不大熟悉的大诗人的作品全面降落。
远洋:去年2月份,当王家新老师在微信上对我说, “哈斯的诗是否需换个书名?原书名对中国读者陌生,你想想。”我的脑海里一下子就跳出了《亚当的苹果园》这个书名。从《奥利马的苹果树》到《亚当的苹果园》,不亚于把美国加州阳光海岸的苹果树移植到中国的大地。翻译也是嫁接、移植和再造,是在汉语世界里栽培一座诗歌的“苹果园”。
《亚当的苹果园》之所以能够这么快地顺利出版,首先得归功于王家新老师,是他,鼎力推荐给出版社,取得哈斯同意;之后又在即将付印之日,挥笔写下一篇长序,发表后在微博上被疯转,阅读量两三天之内达二三十万次,好评如潮。而且,王家新老师推荐的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副总编辑于奎潮, “人很热情、朴实,编诗出诗也很有经验”,在原著出版商尚未回复的情况下,他果断决策,先行编排设计,又亲自担当责任编辑,反复审阅,严格把关,对拿不准之处多次来电话询问,充分尊重译者。他对诗歌出版事业认真负责的敬业精神,真的令我非常感动、钦佩。
大概是出版社不敢做得太厚,因此拿掉了5 0来首同样非常出色的诗,很遗憾。何时出全集,看出版社。
生活
阿翔:您的一天是如何开始的,又是如何结束的?
远洋:每天清晨,或被鸟儿子唤醒,或被猫儿子喊起来。天才小乌王鸣哥叫“树林子子玩玩去”;到点了,猫儿子王小虎就来卧室门前喊“起来起来”,怕我睡过头耽误上班,着急了他会来抓手挠脚。晚上下班,走路爬山一个多小时。最享受的时刻,觉得是不用加班的周末, “偷得浮生半日闲”,饮老家大别山的绿茶,听古典音乐,翻译优秀诗歌。间或与鸟儿问答。偶尔抬头,悠然见西山,一片树林,苍翠而蓊郁。
阿翔:你似乎很少参加诗歌活动,只喜欢遛鸟、散步,为什么?
远洋:不是我遛鸟,是鸟遛我,它要我出门呼吸新鲜空气,锻炼身体。以前它每天早晚吵着要我到树林子去玩,近三年大概知道我太忙,只是周末傍晚催促我出去。说起来有意思,天才小鸟才两个月龄时,就学会70多句话,自己造句,如“树林子子去玩去”,“我爱玩儿树林子”, “急要去树林子玩儿”等等;还发明了一句嘲笑我的话,“树林子子的子,嘿嘿嘿”,这句话成了它的保留节目,每到高兴时必说;会逻辑推理,拿话套人,经常问: “你爱呗?”我反问: “爱什么?”它答:“树林子!”又问:“你爱不爱树林子?你爱不爱树林子玩儿?”我回答“爱呀 ”它后 句就说: “你爱玩儿你去!”哈哈……
众生平等,万物有灵。有的朋友认为,乌说话是诗人的想象,我借此机会,再次郑重声明:这是真的,很多人都能听懂,并非故弄玄虚,哗众取宠。儿时听过的童话,现在变成我身边的现实。
阿翔:您的朋友圈子很广,不论身份、职业,诗人也好商人也罢,或者打工仔也好研究生也罢,给我们讲讲您交友的原则是什么?也就是说什么样的朋友您觉得最值得交往?
远洋:我从不刻意地交往,或相识于偶然,或相交于患难,或相忘于江湖,风云际会,顺其自然。有一些朋友,但未形成朋友圈。既然是朋友,彼此之间就是平等的,破除人心中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相处可以无拘无束,率性自然。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我崇尚“君子之交淡如水”, “千古知音最难觅”。
阿翔:谈谈你对未来的打算吧。
远洋:继续学习、翻译和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