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前融合教育课程建构模式下的特殊儿童语言干预*

范 佳 露

(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 江苏南京 210038)

一、研究背景

学前融合教育是把3 -6 岁有发展障碍的幼儿与普通幼儿安置在同一个教育环境中，并为有发展障碍的幼儿提供必要的特殊教育和服务，使特殊教育与普通教育融为一体的教育形式［1］。随着我国融合教育理念和实践的不断深入，学前融合教育日益得到学术界的关注。近年来，研究者从不同视角关注了我国学前融合教育的开展情况，宏观方面的研究如对我国学前融合教育的现状及问题的思考［2］，微观方面的研究则涉及学前融合教育的课堂教学原则［3］、融合教育个案报告等［4-5］。总体而言，目前尚缺少关于学前融合教育情境下特殊儿童语言干预理论或实践的相关研究。

学龄前为儿童语言发展的关键期［6］。早期语言干预能够尽早补偿特殊儿童语言方面的缺陷，提高其沟通及社会适应能力，并为其后期的阅读理解和学习能力发展奠定基础［7］，对特殊儿童具有重要意义。目前，我国对特殊儿童的早期语言干预多集中于医院、康复机构或特殊学校的学前班。虽然学前融合教育为特殊儿童的早期语言干预提供了一个自然化情境，但由于学前融合教育起步晚，缺乏理论与实践指导等众多因素的影响，我国学前融合教育情境下的特殊儿童语言干预难以有效开展，许多特殊儿童的语言发展需求在目前的融合教育实践中仍难以得到满足。

建构模式(Building Blocks model)是在由美国教育部拨款成立的幼儿教育研究机构——“融合教育”(ECR Ⅱ)中执行，后在多个国家和地区得到推行并反响良好。其重点在于帮助教师在融合教育情境中有效开展课程与教学，借助多元化的方法和策略兼顾幼儿(包括特殊幼儿)的不同需求［8］。图1为建构模式包涵的四要素，从最下层到最上层，所占比例逐渐变小，表明对教学的强度和具体性要求更高。在学前融合教育情境下，特殊儿童的语言干预也可以以此建构模式为基础，在四个要素上分别采取适宜的措施，形成统整性的语言干预策略，从而帮助特殊儿童在自然情境中发展语言技能。

图1 学前融合教育建构模式四要素

本研究以学前融合教育课程建构模式为基础，探讨如何科学系统地在融合教育情境下开展学前特殊儿童语言干预，更好地促进特殊儿童的语言发展，以期为实践工作提供参考与启示。

二、以建构模式为基础的特殊儿童语言干预

(一)创建优质的语言教育条件

学前融合教育建构模式的最下层——“优质的幼儿教育”主要指对所有幼儿(包括特殊幼儿)都非常必要的，适宜学习的条件，包括遵从兴趣、互动参与、多元学习机会等。具体到语言干预，则需要创建融合教育情境下优质的语言教育条件，这是支撑特殊儿童语言干预得到有效实施的前提保障。

何为优质的语言教育条件?首先，学前融合教育为特殊儿童提供了一个自然的语言发展环境，提供了与正常儿童交流的机会，这是特殊儿童获得优质的语言教育条件的一个重要方面。但Kirk 等认为:要真正使特殊学生脱离隔离环境，不能仅单纯地改变环境，而应辅以适应新环境的相关服务，包括各项行政支援、课程设置等［9］。因此，优质的语言教育条件还需考量上述“相关服务”。在行政支援方面，目前我国关于学前融合教育的相关法律法规甚少，经费投入不足，这无疑阻碍了学前融合教育的开展。因此，幼儿园的融合教育办学理念非常重要。已经在开展学前融合教育的幼儿园可自行根据具体情况制定相关规章条例，从制度上先保证有优质的融合教育条件，其中就包括“语言教育条件”。在课程设置上，语言教育作为幼儿园教育内容五大领域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幼儿具有重要意义。虽然我国《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试行)》(2001)指出“对有语言障碍的儿童要给予特别关注，要与家长和有关方面密切配合，积极地帮助他们提高语言能力。”［10］但现实却不容乐观，尤其是在学前融合教育情境下，特殊儿童的语言教育缺乏课程支持、理论指导以及缺乏相关的经验积累。因此，在融合教育情境下的幼儿园课程设置，除了满足大多数正常儿童的语言特点外，还应充分考虑特殊儿童语言发展的特殊需求。当然，除了行政支援、课程设置外，在语言教学方法、语言学习机会、语言相关教材安排等各个方面，学校都应提供支持，从宏观上保证有优质的语言教育条件。

优质的语言教育条件是开展融合情境下特殊儿童语言干预所必须的，但未必满足特殊儿童的个别化语言需求。因此，课程调整、嵌入式语言干预、语言问题的直接干预三个要素可以更为直接地提高融合教育情境下特殊儿童的语言干预效果。

(二)语言相关课程的调整

课程调整是指教师针对学生的特殊需求而对课程的相关要素，如目标、内容、策略、活动、教学材料和资源等进行分析、编辑、修改、补充、删减或重组的过程［11］。鉴于早期语言干预对特殊儿童的重要意义，关于语言的课程调整不仅应体现在语言课程中，还应当贯穿到数学、艺术、社会、科学、健康等课程中去［12］。也就是说，只要是有语言活动的课程，当特殊儿童表现出参与的兴趣时，都有必要进行课程调整。

关于课程调整的观点众多，如Baumgart、Billingsley 等的三类型说、King - sears 的四类型说、Neary 等 的 六 类 型 说［13］以 及Susan 等 的 八 类 型说［14］。综合上述学者关于课程调整类型的观点，本研究结合实际，将课程调整类型中与语言活动相关的调整进行总结，概括为以下四个方面:

1.语言环境调整

语言环境调整主要指调整物理环境，使之能支持特殊儿童的语言活动，包括改变教室环境布置，改变座位安排等。例如，通过了解特殊儿童的喜好，在教室中布置他们喜欢的物品，以便有效引发其参与语言活动的兴趣;把教室座位摆放成马蹄形(半圆形)，这样更有利于特殊儿童的语言参与。

2.语言教学目标和内容的调整

语言教学目标和内容的调整指根据特殊儿童的语言状况，适当调整语言教学目标和内容，使之更加适应特殊儿童语言的个别化发展。例如，大班正常幼儿的逻辑思维发展迅速，语言教学目标及内容多以复杂的句式及语言进行表达，而融合班级中特殊儿童的语言可能仍停留在单词句阶段，表现出语言滞后、表达不清等问题，此时教师可对语言教学目标和内容作个别化调整，以降低对特殊儿童的要求，这样更有利于他们的语言进步。

3.语言教学方式调整

语言教学方式调整指根据特殊儿童的能力、兴趣等改变常规的语言教学方式，而选取适合于他们的语言教学方式。一般而言，游戏、讲故事、角色扮演是幼儿园语言教学常采用的方式，而对于有语言问题的特殊儿童而言，教学方式可能需要作相应改变。例如，对于存在语言理解障碍的特殊儿童，在语言教学中需要利用图片展示、动作演示等多种教学方式，以帮助其更为直观形象地发展语言理解能力;对于语言表达困难的特殊儿童，可能需要借助辅助器具(如简易沟通器、图片交换沟通系统)来帮助其表达想法和需求。有研究表明:扩大化和可替代沟通系统(AAC)的合理运用将有助于促进特殊儿童融入融合教育课程并习得相应的技能［15］。

4.同伴支持

同伴支持是指在语言活动中利用正常同伴的示范、协助、鼓励等来促进特殊儿童参与语言活动，发展语言技能。例如，把语速适中、吐字清晰的正常幼儿安排在有构音不清问题的特殊幼儿旁边，有助于他们改善构音能力。总体而言，教师对正常幼儿和特殊幼儿的性格、心理及语言状况等方面的了解，是同伴支持取得成效的决定性因素。

(三)嵌入式语言干预

课程调整主要通过调整课程本身及相关外界要素来帮助特殊儿童参与融合环境，而嵌入式语言干预则是直接对特殊儿童自身存在的语言问题进行干预，从而帮助其更好地融入幼儿园主流环境。

嵌入式语言干预即教师在课堂、用餐、游戏等幼儿园常规活动的间隙，寻找适当的机会对特殊儿童发出语言指令，并给予适当的指导。例如:在吃午饭前，只有当特殊儿童完整地说出“我要拿勺子”这句话时，教师才将勺子给他/她;当特殊儿童无法做到时，教师可作语言提示(如问特殊儿童“你要拿什么?”)，或者作视觉提示(如:指向勺子)，如此帮助特殊儿童正确地说出整个句子。类似的干预指令可以在不同的教学背景中嵌入，从而增加学习的灵活性，并增进儿童类化技能。研究表明，嵌入式语言干预的关键在于教师能否找寻适当的学习情境，并巧妙地改变特殊儿童的语言活动内容。

在幼儿园班级中进行嵌入式语言干预时，应把特殊儿童安排在前排，并为他们提供辅具和适当的提示(包括视觉提示、语言提示等)。此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则是“部分参与原则”，即如果某个特殊儿童不能完全参与某项语言相关的活动，那么教师应当提供一切可能让其最大程度地有效地参与其中，而不需要达到和其他正常儿童一样的目标。

“延长时间”也可作为一种嵌入式语言干预方式运用到课堂活动中。教师给予提示信息(如语言、表情手势或动作示范等)，告诉特殊儿童下一步该说什么，随后逐渐推迟提示信息直至取消，直到他们能够直接独立地表达而不需任何提示。该方式不仅可运用于语言能力的干预，也可运用于教会特殊儿童掌握穿衣、拿勺子等生活技能。

由于嵌入式语言干预最为自然地融入了正常的教学活动中，因此它是帮助特殊儿童学习语言的最有效方法。而且，嵌入式干预通常由普通教师实施，对正常的课堂教学干扰程度最小，因此非常适用于融合幼儿园。

(四)具体语言问题的干预

大部分存在语言障碍的特殊儿童，其语言问题会同时表现在多个方面。某一种语言问题(如语音理解)常常会影响其他方面的表现(如读写、语言运用)。这就意味着在学校或班级大环境中某些特殊儿童的语言障碍难以得到真正改善，必须加以个别化的直接干预［16］。例如，听障儿童的语言障碍表现在呼吸、嗓音、构音、词汇异常等多个方面，对这些具体语言问题的干预可能需要专业的言语治疗师来帮助实行。对特殊儿童进行专门性的语言干预训练，效果会大大优于在一般教学环境中的干预。言语治疗师在特殊儿童语言问题的早期干预中所发挥的作用主要包括以下六个方面［17］:(1)评估特殊儿童的具体语言问题;(2)制定语言训练目标和干预方案;(3)与教师共同协商并展开团队协作;(4)协调各项服务措施;(5)改变计划;(6)支持性服务。可见，教师的协作和团队工作也是其中很重要的方面。根据幼儿园的实际教学情境以及教师自身的专业背景，幼儿园教师主要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对特殊儿童的具体语言问题进行干预:

1.纠正发音

许多有语言障碍的特殊儿童都有发音方面的问题，主要表现为替代(如将/bāo/说成/pāo/)、遗漏(如将/xiàng/说成/yàng/)和扭曲(如将/shū/的声母/sh/发作完全无法辨识的音)［18］。这些问题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特殊儿童语言的可懂度。

对于发音问题比较突出的特殊儿童，除了由言语治疗师进行针对性干预外，幼儿园教师可在幼儿园情境中安排特定的时间对其进行教学或干预，可采用的方法主要有模仿发音法、对比强化法。对于特殊儿童错误的发音，幼儿教师首先可以通过夸张的口型示范纠正，必要时借助构音器官发音图片或动画等直观形式，引导他们正确发出某个音。之后，则通过对比强化的方式巩固发音，即将纠正后的正确发音与和它相近的音之间进行对比，要求特殊儿童正确区分并发音，以增进他们对这个音的掌握程度。例如，当特殊儿童能够正确发出声母/p/后，将其和发音部位与之相同的/b/或/m/进行对比。

虽然和言语治疗师相比，幼儿园教师在纠正错误发音方面的专业性稍弱，难以掌握口部运动治疗法等更为专业的治疗手段，但是，幼儿园为特殊儿童的语言干预提供了一个更为自然的情境，每日的教学活动与交往也使得幼儿园教师与特殊幼儿的关系更为密切，这些都有助于幼儿园教师帮助特殊幼儿纠正发音，提高干预效果。当然，这项工作也给幼儿园教师带来了新的挑战，教师有必要学习语音学等相关学科知识，掌握声母、韵母的发音规律和特点，从而更有效地纠正儿童发音。

2.词汇及句子训练

阅读是儿童语言成长的重要途径，通过阅读儿童可以进行大量的词汇、句式的学习。在学前儿童的阅读材料中，图画书是主要的形式，对图画书的早期阅读可以为他们的语言及其他方面发展提供丰富的语言环境［19］。因此，幼儿园教师可以通过“阅读”这种有效的形式对特殊儿童词汇、句子的掌握进行针对性训练。教师布置合适的阅读环境，选择特殊儿童比较熟悉的故事进行训练。刚开始时，教师讲述特殊儿童聆听;紧接着变成“问答式”的故事阅读方式，即特殊儿童在教师的引导下参与故事的讲述，教师适当地提问或提示，例如，教师问:“妈妈在做什么?”“谁在吃苹果?”特殊儿童在了解故事的基础上回答教师所提出的一系列问题，以此加强对词汇、句子的理解与表达。一般而言，每天进行15分钟左右的阅读即可。

三、讨论与总结

笔者以学前融合教育建构模式为基础，分别从创建优质的语言教育条件、语言相关课程的调整、嵌入式语言干预、具体语言问题的干预四个层次阐述了学前融合教育情境中特殊儿童语言干预的方法，为幼儿园中特殊儿童语言干预的实施提供了参考和启示，一定程度上可以促进融合教育情境中特殊儿童语言能力的发展。当然，这四个层次所涉及到的一些问题仍值得引起思考。

(一)加强法律支持与保障

上述“创建优质的语言教育条件”需要行政支援，而行政支援的根本保障是法律支援。学前特殊教育政策是学前教育和学前特殊教育的强有力支持，相应的法律法规是学前特殊教育步入法制化轨道的重要保障。但目前各国还没有专门针对学前特殊儿童的教育法规，关于学前融合教育的法律法规也尚属空白［20］。部分发达国家或地区的相关教育立法中会涉及对学前特殊儿童的教育措施。如，美国联邦政府2001 年出台的《不让一个儿童落后法》(No Child Left Behind)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即为儿童“早期阅读”方案。该方案专门为学龄前儿童设立，是为了确保所有儿童(特殊儿童也包括在内)在入小学前做好阅读的准备，可见美国对所有幼儿早期语言教育的重视。该方案也为幼儿园情境中特殊儿童的早期语言干预提供了重要依据。据此，目前我国可以先在相关法律文件中涉及对学前特殊儿童的教育措施，后期逐步完善成为特定的法律条款，这可以很大程度上改善我国学前特殊教育发展滞后的现状，并在一定程度上支持学前融合教育的开展。

(二)加强多方人员间共同协作

在学前融合教育情境下对特殊儿童进行语言干预，幼儿园教师所能发挥的积极作用体现在上述创建环境、课程调整等方面。但特殊儿童的语言干预还需配合使用特殊儿童心理、教育和康复领域的其他技术，如行为矫正技术、言语治疗技术等。因此，除了幼儿教师外，还需言语治疗师、特殊教育工作者的协作配合，这在上述关于“具体语言问题的干预”部分已有所涉及。此外，家长参与特殊儿童的早期语言干预工作也有着积极的影响［21］。由此可见，在特殊儿童语言干预中，各种方法和技术的综合运用、巧妙融合，以及各方人员的共同协作、积极配合，才能保证语言干预的良好效果。

虽然近年来国内的融合教育已获得大力发展，但具体到学前教育阶段，无论是发展力度还是重视程度，都还有待提高［22］。因此，为了促使学前融合教育情境中特殊儿童语言干预工作更为顺利地发展，除了从学校层面(学校、幼儿园教师)为特殊儿童语言干预提供专门服务外，政府相关部门、医疗人员、家长等也应当给予足够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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