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争旗 信莉丽
民族语译制研究的问题与思考*
■麻争旗 信莉丽
影视剧作为日常文化消费品与民族认同、文化认同和国家认同的形成密切相关。然而语言不通影响到了汉语影视剧在少数民族地区的传播效果,民族语译制则是解决这一问题的理想途径。同时,民族语译制还承担着维护边疆地区安全的重大使命。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的民族语译制事业取得了很大的发展,民族语译制研究也先后经历了从感性到理性、从实践到理论和从经验到功能的三次转向。归纳总结出近三十余年来我国民族语译制研究中的一般特征和特殊规律,深入地了解我国民族语译制研究中的优点与不足,有利于构建出具有中国特色的民族语译制研究的理论框架,从而为促进民族语建设提供理论支持和决策依据。
民族语;影视译制;译制研究
影视剧通过人物形象的塑造和故事情节的叙事可以生动形象地展现社会风貌和民族文化。作为一种大众文化娱乐形式,影视剧也成为我国边疆少数民族地区受众了解世界的重要窗口。汉语是我国影视剧生产的主要语言,然而在我国的一些边疆地区,少数民族语言成员多依靠民族语言来实现日常生活中的信息交流活动,他们对汉语的理解和应用能力较弱,因此,少数民族受众在观看和理解汉语影视剧时,语言不通是不可避免的现实问题。而少数民族地区的影视剧生产能力和速率无法满足当地受众的观看诉求。民族语译制通过有效沟通不同的语言体系,为少数民族受众观看汉语影视剧提供便道①。
我国作为多民族社会主义国家,民族关系的和谐稳定与国家的长治久安密切相关。随着全国人民生活水平的普遍提高,区域间的经济合作使民族之间的人口流动速率愈发频繁,民族语译制便于少数民族受众理解影视剧中的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也能在轻松情境下促使少数民族受众形成情感共鸣和国家认同。同时,民族语译制还承担着维护边疆地区安全的重大使命。基于此,归纳总结出近三十余年来我国民族语译制研究中的一般特征和特殊规律,深入地了解我国民族语译制研究中的优点与不足,有利于构建出具有中国特色的民族语译制研究的理论框架。
我国55个少数民族大多数都居住在边疆要塞地区,一些少数民族在历史流变过程中形成了独立的文化语言体系,且拥有自己的宗教信仰。在经济欠发达的少数民族地区,民族语言的鸿沟成为制约少数民族地区经济发展、文化交流和教育娱乐的主要屏障。党和政府自建国以来就十分重视少数民族地区的语言和文化发展问题,注重保护少数民族语言和文化的独立性,并通过法律法规的手段来保障少数民族人民的平等权利。《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族区域自治法》的第十条明确规定:“民族自治地方的自治机关保障本地方各民族都有使用和发展自己的语言文字的自由,都有保持或者改革自己的风俗习惯的自由。”②建国之后,电影在少数民族地区的传播先后经历了“同期翻译的放映员”“涂磁录音”“国际乐效加民族语台词”和“数字工艺”这四个发展时期。影视剧、电视节目和广播节目等媒介产品的译制则起步于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目前,我国少数民族较多的省份均设有民族语译制的相关机构,如西藏译制中心、新疆译制中心、甘肃译制中心、青海译制中心、云南译制中心和四川凉山译制中心等,为少数民族地区受众提供电视连续剧、电影和科教片等译制作品。
经济发展增加了少数民族地区的人口复杂性。我国的媒体语言多以汉语为主,国内少数民族地区能够消费的媒介产品数量远远低于国内其他城市和地区,习惯使用本民族语言的少数民族受众无法理解汉语媒介产品中的内容。民族间的语言障碍影响了少数民族地区信息传播的效度和生产力的发展,信息流通不平等成为了汉语使用能力较弱的地区亟待解决的问题。“十二五”村村通在我国的广西、云南、新疆和西藏等少数民族地区进展顺利。与此同时,卫星电视的覆盖面逐渐扩大,影视剧译制的问题显得尤为紧迫。
回顾和梳理我国民族语译制的理论研究成果,有助于学界和业界更深入地认识到民族语译制在未来发展中面临的问题和挑战。笔者通过对中国知识基础设施工程(CNKI)的中国知网的文献检索和梳理发现,我国民族语译制研究在各个时期内呈现出不同的时代特征。我国最早有关于译制的文献出现在1954年,这些文献多属于语言学的研究领域,研究者在论述民族语言问题时稍有涉及民族语电影的翻译问题。进入新世纪以来,我国民族语译制研究逐渐开始受到重视,文献数量也逐年增加。基于民族语译制的现实意义,笔者在分析已获得的文献的基础之上,归纳总结这一研究领域的时代特点,试图勾勒出对我国民族语译制的认识从实践到理论的发展轨迹,以探索我国民族语译制理论研究的路径和方法。
自20世纪80年代起,我国民族语译制经历了从感性到理性的转向。早期民族语译制的研究文献多以报刊文章、会议纪要和个人体会的类型出现,这些源于实践过程中的所思所想对我们认识民族语译制活动的内容和性质有很大的帮助。进入90年代之后,开始出现民族语译制的学术研究,这些研究分别从翻译学、传播学和电影学等视角展开,开始出现了案例分析,但是民族语译制尚未成为一个学术概念,这一时期的研究仍以经验性的概述为主。进入新世纪以来,民族语译制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一些学者开始从国家安全、文化产业、受众分析和传播营销等视角出发,对少数民族地区的民族语译制文化现象进行了更深层次的分析和解构。
1.从感性到理性的转向
我国的民族语影视剧译制活动发端于20世纪50年代。在1949年至1979年之间,全国共拍摄1109部电影故事片③,其中译制成少数民族语的影片有504部④。民族语译制的相关研究最早可追溯到1954年,但1980年前的民族语译制的研究成果多集中在对我国各民族语言的特征分析上,作为一个学术领域,民族语译制的研究尚未起步。
改革开放初期,大量的海外影视剧开始涌入我国的影视剧市场,这时的影视剧译制研究多集中在海外剧英译的特点上,民族语译制作为影视剧译制的一个分支却鲜被关注。笔者在对文献的搜集整理过程中发现,在1980年到1990年的十年中,与民族语译制相关的文献共计36篇,涉及民族语译制片的研究仅11篇,其中4篇为会议纪要,1篇为工作通知。“民族语译制”的学术研究成果不多,但已经呈现出萌芽的发展态势。
表120 世纪80年代我国民族语译制研究情况概览
20世纪80年代,民族语译制作为社会实践开始被学术界所关注。这一时期的研究可以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一是从国家和地方民族语政策的宏观层面展开,在解读民族语政策中涉及到民族语电影译制。举例来说,德林在《努力开创民族语言研究工作新局面》中指出:“民族语言研究是一个重要问题。”⑤胡增益认为:“尊重和帮助少数民族使用与发展本民族语言文字是增强民族团结的一项重要内容,蒙藏哈朝维语已是成熟语,应增加民族语译制片。⑥任英在《开创少数民族语影片译制工作新局面》中指出:“党和国家在‘六·五’计划中明确提出要搞好影片的民族语言翻译和涂磁工作。”⑦从此类研究可以看出,国家宏观层面的政策指向进一步地凸显了民族语译制活动的重要性。但在这些研究中,民族语译制并没有成为单独的研究对象,而是作为民族语研究中的一个类别存在。二是涉及民族语译制、发行、放映以及各电影制片厂之间的交流合作等技术层面的研究。比如,在《让民族语译制片之花开得更鲜艳——参加民族语影片译制工艺改革会议有感》中,邸世杰提到1983年由新疆天山电影制片厂译制的影片《姑娘坟》首次为观众提供了三种民族语别的对白。⑧李忠民的《真挚的帮助高尚的风格——赞上海电影译制厂》一文则高度评价了上海电影制片厂对云南地区民族语译制工作所给予的帮助。⑨胡健的《增进了解同舟共济——和电影制片厂的同志谈谈发行工作》⑩和李淳的《新疆自治区电影发行放映经济状况调查》(11)中分别提到了民族语译制片发行和放映中的问题。从此类研究中可以看出,国家和政府自改革开放以来一直都十分关注少数民族地区的译制活动,发达地区的电影制片厂对少数民族地区的译制工作给予了较大的帮助。同时也可以看出,研究者从实际工作经验中,总结出了这一时期民族语译制在发行、翻译和制作中存在的问题和已取得的突破。三是对民族语译制片传播重要性的解读。比如这类文献明确提出了民族语译制在传播文化和普及知识过程中的重要作用。此外,还有一类研究属于民族语译制工作的会议纪要和工作通知。比如《民族语影片译制工作先进集体及优秀译制片评选结果》和《全国少数民族语译制片表彰大会在京举行》。这些文献记录了20世纪80年代中一些获奖的民族语译制作品和在民族语译制工作中做出较大贡献的工作者。
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我国的影视剧行业进入快速发展期。在《亡命天涯》热映之后,越来越多的好莱坞大片进入中国市场,中国的电影市场竞争日趋白热化,影视剧行业的快速发展也为影视剧翻译行业带来了契机。
表2 20世纪90年代我国民族语译制研究情况概览
这一时期的民族语译制研究不仅在数量上较20世纪80年代增长了19篇,且在内容上也有所深入,不少研究对民族语译制的制作技术、语言政策和社会影响做了更深层次的解读。有关民族语译制的技术研究多从业界的视角展开论述。如《电视译制制作技术的未来》探讨了电视采编技术的变革问题,并提出建立全新的数字多媒体译制系统问题。(12)《中国政府有关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的基本法律、政策及使用状况》一文从国家民族语宏观政策出发,论述了有关使用和发展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的主要政策规定,对少数民族语言的国家政策做了解读。喻世长在《走民族语和汉语兼懂兼通的路,促进少数民族语言的稳步发展》中认为民族语翻译有利于促进民族地区的社会发展,应当重视民族语翻译。这一时期的研究也开始重视民族语译制在少数民族区域经济发展中的作用,并对少数民族地区广播电视内涵与外延进行了描述。如周国茂在《要重视现代大众传播媒介在民族经济发展中的作用》一文,认为大众传播媒介在少数民族地区经济发展中具有重要的作用。民族语译制作为大众传播媒介中的特殊成员丰富了少数民族地区人民的精神文化生活,译制产品中的影像和语言也便于少数民族受众了解发达地区的生活方式和消费模式,对刺激当地经济具有明显作用。魏洪庚和董森的《中国少数民族广播电视跨世纪发展的宏观思考》一文对少数民族广播电视这一概念做出了界定。(13)张小平在《关于中国少数民族广播电视的几个问题》中剖析了民族地区广播电视事业发展的重要性,(14)王旭东在《民族地区社会文化事业发展问题刍议》中对民族地区文化事业发展的可行性路径提出了建议,“通用少数民族语种的地区,地(州盟)一级,建立一个民族语广播电台和影视译制部。”(15)还有一类研究通过个案分析,归纳总结民族语译制的传播特点。如李宗放的《社会变迁中的民族地区电影事业——甘孜州电影事业现状调查研究》(16)一文中论述了甘孜州电影事业的发展,其中涉及译制成藏语的电影的放映情况。此外,也有以具体的民族语译制片作为研究对象的案例分析。如吕茂的《民族语电影“西代勐”》(17)介绍了云南临沧地区的民族语译制和放映情况。
总之,这一时期我国的民族语译制研究从感性认识逐渐向理性认识转向,开始思考民族语译制与民族地区的信息发展之间的关系,为我国的民族语译制研究从实践到理论的转向奠定了研究基础。
2.从实践到理论的转向
进入新世纪以后,我国民族语译制研究的数量有所增加,其中会议纪要类的文章数量相对于20世纪八九十年代则大幅度减少。显现出对民族语译制问题的认识从实践到理论的转向。近五年来,民族语译制的学术研讨会、培训班以及优秀译制影片的评选工作如火如荼,民族语译制的研究成果开始产生社会影响。2009年“全国少数民族语电影数字化译制培训班”在内蒙古海拉尔举办,培训对象覆盖全国10省区民族语译制中心的译制人员。2011年少数民族语言(维、哈、藏)资源译制工作研讨会在京召开,明确了译制流程和发展目标。2012年国家广电总局电影局主办的“全国少数民族语电影译制工作会暨数字化译制技术培训班”,对各单位民族语译制情况和民族语译制的未来发展趋势做了总结。2013年“全国少数民族语电影数字化译制技术培训班”在兰州举办,内蒙古、四川、贵州、云南、西藏、青海、甘肃、新疆等多个省区参加。同年,新疆“少数民族语优秀影视剧译制片评选暨经验交流会”在新疆自治区阿勒泰市举行,参评的72部(2000多集)译制片由全疆14家民语影视译制机构译制,电视连续剧《陕北汉子》(维)、《三国》(维)、《汶川故事》(哈)等40部译制剧获奖。2014年中国电影发行放映协会举办了“首届少数民族语电影生产译制、发行放映评优活动”,分设综合艺术奖、综合技术奖、优秀科教片奖、发行放映奖四个奖项以推动少数民族地区影视剧译制工作的开展。这些活动体现出业界开始重视民族语译制的理论价值。
从2000年至2014年的十五年内,与民族语译制相关的研究文献共有346篇,“民族语译制”开始成为硕士学位论文选题,但仍未有博士论文和其他研究专著。这个时期的一个显著特征是研究范围进一步扩大,研究对象不仅涉及民族语影视剧译制问题,而且涉及民族语电视节目的译制问题。研究者也开始关注民族语地区的卫星频道节目制作以及传播过程中的译制问题。2011年之后的部分文献开始探索民族语译制的产业化发展路径。这时期的研究可以从以下几个主要方面分析。
表3 新世纪以来我国民族语译制研究情况概览
一是研究意义。一些介绍民族语政策及法律法规的论述从宏观层面为民族语译制研究构建了研究意义。例如在《西藏语言政策的变迁》中梳理了国内外与民族语使用和发展有关的政策,其中着重论述了西藏地区的民族语政策的形成和演变,并提出应保障民族地区观众有更多的民族语译制电影可看。《保障民族地区观众“看好”电影——少数民族语公益电影数字化译制》中提到与民族语译制有关的国家政策,也提到“‘千人一声’的配音现象期待改变,少数民族语电影译制工作虽然看上去比较边缘,但是其发挥的作用和影响力却不可小觑。”(18)。二是历史关照。一些对新疆、西藏和云南等少数民族地区民族语译制情况的报道、研究和会议纪要,如《浅谈哈语译制在新疆的发展》等文献,分析了不同时代语境下的民族语译制活动的具体问题,从历史的视角探讨了少数民族地区的民族语译制。三是实践经验。一些对翻译、配音、导演等具体译制环节的心得体会,如《关于少数民族语言电视译制的几点体会》《如何做好哈译制导演之我见》《浅谈藏语译制片中如何把握影片人物性格,做好配音工作》等文献,从微观的层面探讨民族语译制的工作方式和艺术特征。四是技术发展。一些研究涉及民族语译制的技术范畴,如《16mm民族语电影光盘还音系统通过决定》等。从此类研究中可以看出,随着技术的发展,我国的民族语译制也从胶片走向光盘,影视剧播放也从露天放映走进了电影院或家庭场域。技术是民族语译制生产的物质保障,在民族语译制研究的三个时期中,技术范式的研究都被置于重要位置。
总之,这个时期的研究呈现出从实践总结到理论思考的态势。一方面,这些文献中既有少数民族地区民族语译制区域发展的宏观研究,又有对民族语译制技术革新的解读,还有基于民族语译制工作人员对译制的个人思考。这些文献有助于我们回顾民族语译制的历史发展脉络,从而能够更加深刻地认识到民族语译制研究思维转变的过程。另一方面,业界开始注重民族语译制人员综合素质的提升,同时也注重总结不同少数民族地区民族语译制的现实问题和工作情况。这些研究成果对于认识我国少数民族地区的民族语译制具有积极作用。
3.从经验到功能的转向
进入新世纪之后,随着我国影视剧行业的迅猛发展,少数民族地区的民族语译制活动也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在学术研究方面,民族语译制的研究视角开始从经验性的描述向社会功能研究转向。其中不少研究特别强调了民族语译制在少数民族地区经济和文化发展过程中的作用。杨媚在《壮语译制剧的现状与艺术特色探讨》(19)中从题材内容、受众喜好、译制成本以及翻译技巧四个向度对广西壮族自治区的电视剧译制情况作了论述,并提出在广西地区民族语译制也是面向东盟的重要传播战略。
近年来,开始出现民族语译制受众市场的分析研究。如张允在《新疆柯尔克孜语电影译制产品受众及市场研究》(20)中通过问卷调查的研究方法对新疆地区柯尔克孜语译制电影的受众市场和受众需求做了分析。从数据上看,受众偏向于国产电影,特别是内容积极向上的影片,要求增加译制国产电影的观众占70%以上。张允和蒋雪娇在《维吾尔语电影译制产品受众及市场调查》中对新疆地区的维吾尔语电影译制产品的受众观影诉求和市场消费情况做了详尽的分析。文章指出,在新疆的广播、电视、电影和电视剧的译制产品中,电影所占的比例较小,受众的选择面窄。同时,民族语受众的电影接触较为困难。“民语译制电影中一年内看过5部以内的受众比例也相对较高,占到了56.2%。”(21)这两篇文献立足于新疆地区,以不同语种的民族语译制电影为基点,分析了少数民族地区受众的观影诉求,首次结合实证研究的方法将研究重点转向受众的微观层次。
从宏观的层面看,有的研究已经将民族语译制提升到国家文化安全的高度。麻争旗和高长力在《广播影视译制与国家文化安全——译制文化产业新思路》中认为,影视系统是一个多元的文化系统,在民族交流的文化系统中,译制发挥着巩固边疆、推动民族地区进步、维护民族团结的重大意义;在对外输出的文化系统中,译制有助于克服语言障碍、提高宣传效果,是国家实施“走出去”战略的必要手段。新的时期如何发展译制产业成为一个关系到国家文化安全的重大课题。(22)
在改革开放后的三十余年中,我国民族语译制研究经历了从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的转变过程,这种转变越来越显示出民族语译制的理论研究价值。同时,从实践到理论的转变一方面反映了人们认识的升华,另一方面,也折射出我国民族语译制业在摸索中日益成熟的发展轨迹。
20世纪80年代前的中国电影,多通过将个人命运与国家史实结合在一起的叙事手法来塑造国家认同和宣传主流意识形态,电影在少数民族地区的传播,增进了少数民族受众对汉族文化的了解,为少数民族地区政治活动的开展奠定了良好的群众基础。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一时期的少数民族地区的电影传播实践过程中,少数民族观众看不懂“汉语电影”的问题就已成为了不可回避的现实问题。为了使少数民族观众能够看懂电影,早期的民族语译制采用“同期放映翻译员”的方式来辅助观众观看和理解影片,即我国“民族语译制”的前身。尽管电影的民族语译制实践在建国之后已初现成效,但民族语译制的社会功能和传播功能未能引起学界和业界的重视。
在改革开放初期,电视尚未成为我国少数民族地区受众的日常生活媒介,民族语译制的研究问题主要集中在电影的民族语译制上,一些会议纪要和报章文献记录了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民族语译制活动,但其中很少涉及民族语译制的内涵和外延等问题。
自20世纪90年代起,《渴望》《便衣警察》《编辑部的故事》《过把隐》《北京人在纽约》等不同题材的电视剧受到观众们的追捧。我国影视剧的学术成果逐年递增,民族语译制作为影视传播过程中的特殊现象,开始为一些研究者所关注,研究成果的数量开始小幅增长,从研究主旨和研究趋势看来,民族语译制的研究向度更加多元化,开始出现个案研究,一些学者开始重视大众传播媒介在民族地区经济发展和区域安全方面产生的作用,并逐渐重视少数民族地区的文化事业发展。这一时期对于“民族语译制”这一问题的思考停留在经验性的观察层面,对于民族语译制概念的内涵与外延、研究方法以及社会功能和社会意义等问题未有涉及,研究成果也未能凸显民族语译制这一问题的重要性。
进入21世纪之后,我国的民族语译制研究开始从经验向功能转向。出现了新的研究视角,如民族语译制的受众研究、民族语译制与国家文化安全之间的关系和民族语译制的产业化发展研究。同时,也延续了民族语译制萌芽期和发展期的研究路径,如重视民族语译制技术特点的研究、重视国家民族语言政策研究等。但是,有关传播效果的研究严重不足,尤其关于少数民族受众收视心理的研究十分匮乏。笔者认为,受众作为信宿是民族语译制传播过程中的重要环节,少数民族受众对影视剧的选择性接触行为影响到影视剧在民族语地区的传播效果。研究民族语地区受众的观影诉求有助于民族语译制产品的精准投放,使传播效果最大化。
整体看来,相较于影视剧研究而言,民族语译制的研究成果仍然较少,且缺乏研究深度,仍有很多领域有待突破。首先是“语言的沟通与社会进步”之间的关系问题。随着经济的发展,我国不同地区之间的经济往来愈发频繁,语言在文化融合、情感交流和社会发展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我国作为一个多民族的多元文化大国,语言沟通的有效性既关系到不同民族之间的信息平等问题,又关系到我国的社会进步与发展。其次是文化认同与和谐社会问题。文化认同是民族认同的核心,而民族语译制作为一种文化产品,其内容的有效传播与文化认同的形成密切相关。基于此,为少数民族受众提供优质的民族语译制产品有利于其了解中华文化并认同国家文化,从而有利于中国社会的和谐发展。第三是关于少数民族观众影像消费研究。这方面的研究初见端倪,需要在深度和广度上不断拓展。最后是我国民族语译制国际传播力的构建问题。由于地处边疆的一些少数民族地区与亚洲其他国家陆路接壤,使得我国边疆的安全成为近年来颇为棘手的现实问题。近来发生的暴力恐怖事件使地区安全、边疆安全和国家安全成为了热议的话题。边疆地区特殊的语言环境和地理位置使少数民族受众对汉族文化缺乏了解,面对境外势力的蛊惑时,容易产生迷惑甚至是动摇对国家和民族文化的认同,从而导致危害当地社会和其他地区安全的社会行为的发生。在语言文化层面,民族语译制研究应当充分认识边疆地区与一些周边国家的相同和相似性,研究译制片作品的跨国传播问题。如蒙古、哈萨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等国,与我国新疆地区的少数民族观众的语言相同,而且宗教文化相似。所以,新疆地区的译制作品也备受这些接壤国家观众的喜爱。目前我国的民族语译制产品多以国家转播、私人天线、互联网或者是购买光碟等形式流入这些国家。民族语译制也应成为我国文化“走出去”战略的一个重要向度。
影视剧作为人们日常生活中的重要娱乐方式,对构建社会文化具有重要意义。民族语译制作为国内跨文化传播的物质载体能够使少数民族地区了解汉语文化,有助于形成汉语文化共同体。加强民族语译制工作有利于我国少数民族社会的和谐稳定,也有利于国内各民族之间的团结发展。同时,做好民族语译制还有利于我国的影视剧产品向亚洲其他国家输出,树立我国在周边国家和地区的国家形象,从而提升我国在亚洲地区乃至国际社会的国际影响力。
注释:
①民族语译制指的是“将汉语电影分镜头剧本翻译成蒙古语、维吾尔语、藏语、苗族语等少数民族语,配音演员在译制导演的指导下根据剧中人物的性格特点和感情色彩进行语言的再塑造,把民族语对白与影片的音响效果重新录制合成到影片的磁性声带上。”参见杨和平、麻争旗,《当代中国译制》,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60-200页。
②http://www.gov.cn/test/2005-07/29/content_18338.htm
③中国电影资料馆,中国艺术研究院电影研究所编:《中国艺术影片编目(1949-1979)》,文化艺术出版社1981年版。
④作者不详,《少数民族语言译制的电影片》,《中国民族》,1981年第4期。
⑤⑥包尔汉、胡增益等:《贯彻党的十二大文件精神》,《民族语文》1982年第5期。
⑦任英:《开创少数民族语影片译制工作新局面》,《中国民族》,1985年第1期。
⑧邸世杰:《让民族语译制片之花开得更鲜艳——参加民族语影片译制工艺改革会议有感》,《电影通讯》,1983年第11期。
⑨李忠民:《真挚的帮助高尚的风格——赞上海电影译制厂》,《电影通讯》,1984年第1期。
(10)胡健:《增进了解同舟共济——和电影制片厂的同志谈谈发行工作》,《电影通讯》,1989年第3期。
(11)李淳:《新疆自治区电影发行放映经济状况调查》,《电影通讯》,1990年第6期。
(12)赵春涛、杜中、切德力夫:《电视译制制作技术的未来》,《内蒙古广播与电视技术》,1999年第1期。
(13)“中国少数民族广播电视,是指中央和地方广播电视机构通过无线电波或导线播送的少数民族语言符号的音响、图像节目。”参见魏洪庚;董森,《中国少数民族广播电视跨世纪发展的宏观思考》,1999年第3期。
(14)张小平:《关于中国少数民族广播电视的几个问题》,《中国广播电视学刊》,1997年06期。
(15)王旭东:《民族地区社会文化事业发展问题刍议》,《中央民族学院学报》,1992年第2期。
(16)李宗放:《社会变迁中的民族地区电影事业——甘孜州电影事业现状调查研究》,《民族学研究》,1998年第11期。
(17)吕茂:《民族语电影“西代勐”》,《民族工作》,1999年第11期。
(18)张晋锋、胡戈:《保障民族地区观众“看好”电影——少数民族语公益电影数字化译制》,《中国电影报》,2010-08-26。
(19)杨媚:《壮语译制剧的现状与艺术特色探讨》,《视听》,2009年第12期。
(20)张允:《新疆柯尔克孜语电影译制产品受众及市场研究》,《电影文学》,2011年第7期。
(21)张允、蒋雪娇:《维吾尔语电影译制产品受众及市场调查》,《当代传播》,2011年第5期。
(22)麻争旗、高长力:《广播影视译制与国家文化安全——译制文化产业发展新思维》,《现代传播》,2010年第6期。
(作者麻争旗系中国传媒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信莉丽系中国传媒大学传播研究院博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张国涛】
*本文系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部级社科研究项目“民族语译制与国家安全战略研究——以新疆西藏地区为例”(项目编号:GD131425)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