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拉
守夜人
马拉
他有一个漂亮的平胸妻子,我们暂且叫他彼特吧。叫他彼特并没有别的意思,从外形上看,彼特确实有些欧化,如果追溯一下历史,彼特的祖籍是河南,正宗的中原人,也是最正宗的中国人。彼特有一头漂亮的卷发,鼻子高挺,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像外国人,他说话的时候总喜欢带着稍微有点鼻音的卷舌音,这让他更像一个外国人。彼特的年龄并不大,三十五岁,正是壮年,而且事业有成,他的外形俊朗,再加上一副酷似外国人的长相,让彼特非常受人欢迎。彼特的原名叫王发旺,这个名字土,没有人叫,大家都喜欢叫他彼特。叫的人多了,彼特也开始喜欢这个带着洋气的名字,他开始喝洋酒、红酒,二锅头彻底地戒了。
彼特的生活看上去很完美,像一张白纸,画上了最新最美的图画。他的妻子小他八岁,也就是说他的妻子只有二十七岁,但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小,二十出头的样子。我们就叫她玛丽吧。玛丽是在结婚后才知道彼特的怪癖的,他见不得月光,也见不得星星,一看见星星和月亮他的皮肤就会像火一样烧起来。彼特家是一栋独立的别墅,每个窗户都挂着厚厚的窗帘,太阳一落下去,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刚开始,玛丽还没有发现这个秘密。天黑了,拉窗帘,开灯,这是正常的。
那是在一个晚上,月光很好,吃完饭,玛丽拉着彼特说,我们去院子散步吧。彼特笑着拒绝了,他说就在房间里呆着吧。玛丽撒娇,但是没用。平时,彼特对玛丽是很迁就的,这让玛丽觉得奇怪。她忽然想起来,即使他们谈恋爱那会儿,彼特也从来没有在晚上和她一起过。别的恋人们月下幽会,午夜场,他们统统没有经历过。玛丽央求了半天,彼特还是不肯陪她去散步。玛丽走到窗帘边,“哗”的一声拉开窗帘说:“那我们看看月光也是好的!”就在她拉开窗帘的那一瞬间,她发现彼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也就在那一瞬间,玛丽看见一个人像闪电一样冲上来迅速地拉上窗帘,然后彬彬有礼地对玛丽说:“对不起,彼特见不得月光和星星!”听完这话,玛丽有点傻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彼特站起来,走到玛丽身边说:“对不起,我见不得月光和星星,一看见身上就会像火一样烧起来。”然后,彼特指着站在旁边的年轻人说:“你可以叫他狮子,从十八岁开始,他就是我的守夜人了,他的职业就是防止哪怕一寸月光照到我的身上。”玛丽看了看狮子,她发现狮子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两颗星星。
晚上睡觉时,玛丽抱着彼特问:“你是不是真的见不得月光?”彼特亲了亲玛丽说:“是的,我曾经尝试过,但是不行,我见不得月光。”说完,彼特拉起衣服,让玛丽看他的皮肤。玛丽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又用手摸了摸,略微带点粗糙。她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着彼特。彼特把床头的灯打亮说:“你自己看看!”玛丽几乎要将眼睛凑到彼特身上了,她看见彼特的汗毛一根根地站立在毛孔里,像一株株独立的树苗。然后,她终于发现彼特的皮肤有着和海浪一样深浅的波纹。彼特转了个身说:“我只晒过一次月光,身上像火一样疼。从我记事起,我就没有见过月亮和星星。年龄越大,对月光越敏感。以前还可以站在房间里看看月亮,现在是连看也不行了。”玛丽有些沮丧地说:“这是不是表示,你永远不会和我一起在月光下散步了?”彼特点了点头说:“是的。”说完,彼特抱着玛丽说:“除开这个,我们几乎什么都有。”亲了一下玛丽的脸,彼特接着说:“其实晚上不出去也挺好,至少我不会像别的男人一样出去瞎搞,再说有什么事情是白天不能干的?”玛丽想想,也有道理。世道太乱了,像彼特这样的男人,不在外面瞎搞的少。躺了一会儿,玛丽说:“我好像很少见到狮子。”彼特笑了笑说:“他白天不用上班,他只要在下午六点之前找到我,然后把我带回家就行了。”玛丽问:“那他晚上不睡觉?”彼特说:“那当然,他晚上不睡觉,不然他怎么叫守夜人。”彼特拍了拍玛丽的肩膀说:“睡吧!”他摸了摸玛丽丰满的臀部,又摸了摸玛丽小得几乎只有乳头的胸部,他想任何事物都不是完美的。
彼特并不反对玛丽晚上出去,只要早点回来。有很多次,玛丽在花园碰到狮子,狮子羞怯地站在月光里。玛丽有时候和他说说话,有时候不说。玛丽曾经问过狮子彼特为什么见不得月光。狮子笑着说:“我也不知道,真的,我只是彼特雇来的守夜人,别的我就不知道了,这样的怪事我也是第一次遇见。”玛丽发现狮子有着洁白的牙齿,笑起来很干净。
现在,我们再来介绍一下彼特和玛丽吧。
彼特的父亲是个农民,长得很粗壮,像一头熊,这头熊在彼特十二岁那年死了。大学毕业后,彼特先是在一个外贸公司呆了三年,熟悉了外贸的整个过程,手里也有一些固定的客户。接着彼特开了一个很小的公司,办公室在客厅,另外一间房子用来睡觉。他主要做一些小玩意的生意,比如漂亮的蜡烛、钥匙扣什么的。刚开始的时候生意并不好,后来就好了。再后来,彼特的公司搬到了写字楼,员工也由最开始的两个,发展到了三十多个。公司的规模算不上大,一年下来,除开各项开支却也可以赚上百万。彼特就慢慢的有钱了。有钱后的彼特并不比以前轻松,公司大了,该操心的也多了,更为致命的是彼特晚上不能出去应酬,这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生意的发展。至于玛丽,她从小在这个城市长大。一个本城的姑娘,再加上漂亮,这就注定了她有资本骄傲。事实上,也是如此,彼特追求玛丽的过程说起来像一场话剧,如果彼特不是长有一副外国人的面孔,如果彼特是一个穷人,那么玛丽是不会嫁给他的。玛丽活泼,交际广。和玛丽结婚后,彼特发现玛丽认识的人比他还多,玛丽的美丽给彼特提供了一些便利,谈生意的时候,有个漂亮女人,气氛会好得多。
彼特回家早,玛丽多数时候也是在家的。不能去电影院,玛丽只好买大量的DVD和彼特一起打发时光。只有在这个时候,玛丽才意识到,娱乐多么重要,劳动多么重要。如果没有娱乐和劳动,人会被自己那么多花不光的时间逼死的。彼特不太喜欢看碟,他聪明,常常是才看过开头就知道了结尾。对一个过早知道谜底的人来说,猜谜的过程很难显得愉快。面对影碟机,彼特呵欠连天,这让玛丽觉得不愉快。刚结婚那会儿,性欲旺盛,可以把大量的时间花在床上。这种大体力的劳动无法持久,一个月,最多三个月,也显得有些腻味了。玛丽觉得不公平,她的时间本来是完整的,黑夜和白天。现在,她似乎只有白天。对从小习惯了夜生活的玛丽来说,这很残忍。
结婚半年后,玛丽开始经常性的夜间外出。她没有做什么,对彼特,她基本是满意的。作为一个外表前卫,骨子里保守的女人,玛丽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玛丽出去主要是和一些姐妹聊天,打牌,偶尔去酒吧喝点酒。玛丽的酒量很好。夜晚从外面回来,玛丽总能看见狮子站在月光里。有次,玛丽喝得有点多了,她拉着狮子的手说:“狮子,狮子,你应该找个女孩和你一起。你想想,这么好的月光,你和一个女孩在月光里,多浪漫。”狮子笑了笑说:“可能吧,我很少见到白天,夜晚到是见得多了。”玛丽笑了笑问:“夜晚有什么好看的?”狮子说:“也没什么,就那样。”玛丽看了看四周,是啊,别墅就那么大,又不是闹市,确实没什么好看的,除开月光。玛丽还准备问点什么,她看见房间里的灯亮了。走进房间,玛丽对彼特说:“我和狮子聊了一会天。”彼特放下手里的书说:“我知道,睡吧,不早了。”
彼特的工作很忙,白天很少有时间跟玛丽说话。就算电话,也是问问晚上回不回家一起吃饭之类的。一到晚上,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他们尝试过各种游戏,包括打扑克,玩电脑游戏,下棋,唱歌,讲故事等等,他们努力想把时间填满。安静下来时,玛丽会问彼特:“彼特,你觉得有意思吗?”彼特看着玛丽说:“我不知道有没有意思,从记事开始我就是这么过的。”玛丽看着彼特,有些绝望,她想她是不是嫁错人了。一个没有夜晚的人,也是残缺的。除开生理和心理,一个人的时间也不能残缺。也许是看出了玛丽的失望,彼特说:“其实,你可以找狮子玩的。”玛丽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想起了月光下那个羞涩的面孔。
玛丽决定开始玩一个游戏。
她找到狮子的电话,打给狮子。是白天,在城市广场,她说:“狮子,你来吧,我们来玩一个游戏。”狮子在电话里的声音似乎刚刚睡醒,问清楚地方后,狮子说“好的”。玛丽第一次看见白天的狮子,一个漂亮的男孩。高高大大,很清秀,可能是很少见到阳光的缘故,狮子的皮肤很白。玛丽和狮子呆了一整天。傍晚,玛丽打电话给彼特说:“我想狮子陪我看一场电影。”彼特说:“好的。”看电影时,玛丽拉了拉狮子的手,狮子的手心汗津津的。玛丽用小手指挠了挠狮子的手心,她感觉狮子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看完电影,回到家中,彼特还没有睡,看到玛丽,彼特问:“今天开心吗?”玛丽点了点头。
洗完澡,玛丽很有激情地和彼特做爱,她闭上眼睛,抱紧了彼特。
必须承认,玛丽是一个有创意而且自律的人。和狮子逛了一次街,她觉得这种游戏太危险,不适合继续,狮子严格地说还是个孩子。她必须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玛丽买了很多灯,有大的还有小的,大灯像月亮一样,还可以调节亮度。小灯则不论是外型还是光泽都和星星非常相似。买灯时,卖灯的老板问玛丽“你是不是要装修酒吧?”玛丽点了点头,她说她要她的酒吧像是在月光下,有星星,有月光,要尽量自然,就像在野外一样。这要求很苛刻。老板的眉头皱了半天,打了半天的电话,然后告诉玛丽,她要的灯可以买到,不过要等一段时间,而且,更重要的是价格,价格很贵。玛丽从包里给老板拿了一张名片说:“价格这些你不用担心,你需要做的是买到最好的,最自然的灯。”
回到家,玛丽对彼特说她需要一个房间,在没有她的允许之前,彼特不能进入她的房间。玛丽跟彼特提出这个要求时,彼特正在小心翼翼地喝一杯咖啡,她看到彼特的眉头皱了一下,然后看见彼特点了点头。彼特没有问玛丽需要一间房子的用途,玛丽本来以为彼特会问的,但他没问,这让玛丽有些失望。
玛丽装修房子的过程很隐蔽,像是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老鼠,偷偷往房间里储藏准备过冬的粮食。装修的过程很漫长,除开灯,她还要考虑房间的整体设计。要知道在一个房间里设计一个自然的空间可不容易,它不像室外的草地,随便弄点什么就行了。一个房间,整整装修了四个月。装修完,玛丽觉得她的劳动没有白费,房间看起来确实像月光下的草地。那草是真的,不是那种仿真的塑料草皮。她在草地上放了一张床,不大,是那种比较宽的单人床。她看过很多电视,月光下的床总是很小,两个人挤在一起,很温暖,有种小小的幸福。房间里的光柔和,看起来和月光没有区别,至于星星则是那些小小的灯,散发出微弱的光。整个房间是立体彩绘,房顶是蓝黑色的,飘过一些浅浅的白,像是天空。装修好的第一个晚上,玛丽睡在房间里,像是睡在童年,她数着天上的星星,一共是八十七颗,她数了很多遍,是八十七颗。其实在数之前,她已经知道是八十七颗。
走进房间,彼特的眼睛睁得很大,他的嘴巴成为“O”字型。有低缓的音乐从隔壁的房间传过来。彼特看着屋顶上的灯,房间里有薄雾一样的亮光。玛丽光着脚踩在草地上,彼特俯下身去摸玛丽的脚,他摸到了新鲜的青草和泥土。彼特把玛丽放在床上,玛丽抱着彼特的头,他的嘴巴亲吻着玛丽的肚脐眼。玛丽看见窗外有个影子一闪而过,应该是狮子。玛丽翻过身来,把彼特压在身下。玛丽看见漫天的星星,月光抚摸着她平坦的乳房,她有平滑的腹部,丰满的屁股,还有两条修长光泽的大腿。
玛丽打电话给狮子,问:“你看到了?”狮子说:“嗯。”玛丽约了狮子一起吃午饭。
他们是在一间西餐厅吃的午饭,狮子要了牛排,玛丽吃的是意粉。狮子切牛排的样子很认真,一手拿刀一手拿叉,切得很均匀,吃得很慢。玛丽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果汁,问:“狮子,你是不是什么都看见了?”狮子点了点头,嚼着嘴里的牛肉。玛丽问:“好吗?”狮子又点了点头。喝了口果汁,玛丽问:“以前你是不是也都看见了?”狮子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吃完饭,狮子对玛丽说彼特每次和她亲热,他都看见了。作为守夜人,他必须站在窗子边上,门边,这些可以进光的地方。彼特和玛丽亲热的时候不喜欢关灯,他即使看不清,也可以想像出来,还有就是他们的声音,是可以穿透窗子的。玛丽微微笑了一下问:“你有没有看见彼特和别的女人做?”狮子摇了摇头,肯定地说:“没有!”玛丽用手托起狮子的下巴说:“你仔细想想?”狮子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他还是说“没有”。他的答案让玛丽有些失望,她本来以为彼特在她之前应该是有别的女人的。
第一次和彼特见面是在一个大型商品交易会上。那会儿,玛丽还在念大学,青春漂亮,满脑子的幻想。她想她的男人应该英俊潇洒,有钱,他还得是一个有趣的人。如果年轻那就更好了。要一个年轻的人有钱,很难,除非他一出生就家财万贯,而玛丽又不太喜欢那种一出生就有钱的人,她觉得那些人多半是纨绔子弟,甜言蜜语不缺,可靠不住,她还是想嫁一个靠得住的人。交易会需要大量懂外语的翻译,玛丽是外语系的,学的是外贸英语,正合适。彼特是在网上找到玛丽的,见面后,玛丽喜欢上了彼特的样子,仅仅是喜欢而已,说不上爱。彼特给了玛丽一张名片,上面写着“王发旺”。抬头再看看彼特的样子,玛丽就笑了,她觉得实在太滑稽了。彼特也笑了笑,他说:“你可以叫我彼特,我的同事和朋友都喜欢叫我彼特。”玛丽给彼特做了一个星期的翻译。交易会结束,彼特给了玛丽四千块钱,比原先约定的多一千。玛丽笑了,整个交易会期间,玛丽说的英语不到一千句,多半时间,她是在陪彼特聊天。
她本来以为她和彼特的交情会随着交易会的结束而结束。彼特给她打电话时,她甚至没有听出他的声音。彼特只好说:“我是彼特,我请过你做我的翻译。”玛丽才想起了这个长得像外国人的中国人。接下来,两个人顺理成章地约会。彼特向玛丽求爱时,玛丽犹豫了不到一分钟,就接受了。除开年龄稍微有点超出玛丽的要求,其他的条件彼特基本符合,她没有理由拒绝这么一个接近她理想目标的男人。
现在想想,玛丽觉得她和彼特其实并没有真正的谈恋爱,至少书里面说的那种所谓心动和触电的感觉她没有体会到。玛丽把她装修的那间屋子叫“月光小屋”。彼特喜欢在里面睡觉,彼特说他在别的房间睡觉总是睡得很浅,甚至一滴水的声音都可以把他吵醒,而在“月光小屋”,他睡得很沉。他喜欢在这个房间里和玛丽做爱。和狮子谈过之后,玛丽和彼特做爱之前会把房间的窗帘拉开一条小缝,她想“狮子会看见的,他会看见的”。意外的是,自从那次谈话后,她似乎很少看见狮子出现在窗子边上。和彼特做爱时,玛丽紧紧地盯着窗帘上的缝,她什么都没看见,哪怕是影子。
玛丽想赶紧和彼特生个孩子,她发现她越来越多地想起狮子。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她经常猜测狮子此时在干什么?是在和一个女孩子调情,还是在家里睡觉,或者正在打电脑游戏?她知道很多像狮子一样大的年轻人是喜欢打电脑游戏的。玛丽还没有看过狮子睡觉的样子,她看见狮子总是在夜里。玛丽给彼特提起过生孩子的事情,彼特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为了这个,玛丽找了很多资料,她告诉彼特,女人过了三十,生孩子比较麻烦,恢复得慢,更重要的是彼特也不年轻了,再拖下去,精子的质量都很难保证。玛丽这么说时,彼特总是在笑,他说:“你看,我一天晚上还能来三次,精子质量肯定不成有问题,再过几年,等过几年有时间了我们慢慢生。”彼特的话让玛丽很生气,又无可奈何,如果男人不愿意生孩子,女人是没什么办法的。更让人泄气的是彼特和别的男人不一样,他似乎很喜欢戴安全套。每次和玛丽做爱之前,他总会很认真地戴上安全套,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爬到玛丽身上,他一点也不着急。
玛丽眼巴巴地看着当年的姐妹肚子一个接一个像吹气球一样大起来,她们骄傲的表情让玛丽羡慕。当年,她们那么细的腰身,怀上了孩子却一点也不含糊。她们穿着宽大的孕妇装,挺着肚子,像一个将军。玛丽摸着她们的肚子,鼓鼓的,像一只新鲜的苹果,光滑油亮,她能感觉到她们肚子里的孩子在茁壮的生长。她们对玛丽说:“你也生一个吧,有了孩子你才感觉到这个世界真的完全不同了,做女人不生孩子太遗憾了。”玛丽说:“我不是不想,是生不了。”她们说:“彼特不愿意生孩子?”玛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们用怜悯的眼光看着玛丽的肚子,玛丽笑了笑说:“我的肚子没问题,彼特也没有问题,我不明白我们怎么就生不了孩子。”说这些话时,玛丽一点底气也没有。她没有做贼,却很心虚。
结婚几年了,玛丽觉得自己的身体也被抽空了,她说不清自己的生活到底哪里不对劲。在别人看来,玛丽的生活很幸福,有一个疼她爱她的老公,有钱,样子还漂亮。玛丽经常走神,她感觉她的手手脚脚,眼睛鼻子都不对劲。她不知道她到底缺了点什么。玛丽有时候会给狮子打个电话,聊聊天或者逛街。她从来没有听狮子说起过自己的女朋友,或者说她从来没有看见狮子和女孩子在一起。玛丽问起来,狮子就笑笑。
这是春天了,空气里荡漾着树叶新鲜的味道。城市很干净,有笔直宽敞的林荫道,适合散步。玛丽看了看自己,一副成熟的少妇打扮,她得承认,她是有魅力的,走过她身边的男人的眼光证明了这一切。树上飞下来细细的绒毛,玛丽眯着眼睛,狮子安静地走在她的身边。她问狮子:“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狮子点了点头。玛丽在路边站住,盯着狮子说:“可我觉得你的工作毫无价值。彼特根本就不需要一个人给他拉窗帘,他完全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是的,他是有毛病,可只要他住到一间没有窗子的房子就行了。”狮子想了想说:“是的,你说的有道理,彼特也许只是习惯了这样,我也习惯了。”玛丽挑衅地看着狮子说:“是不是也包括看我们做爱?”狮子把手插进裤袋里,挠了挠头,嘴唇动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有说。玛丽把嘴巴凑到狮子的耳边说:“狮子,我会收拾你的,你等着,我会的,我告诉你,我恨你,非常恨,你让我的生活一点秘密也没有。”
一到夜晚,狮子还是像个影子一样出现在玛丽和彼特的家门口。他经常穿着拖鞋,那种日式的木屐,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很响。噼里啪啦的,像是一串鞭炮。尤其是在夜里,那种声音漫不经心地传来,像是古代传来的钟声。玛丽睡不着,她想听见外面的动静。更多的时候,玛丽听不到什么声音,狮子可能在靠着墙角抽烟。偶尔走动的时候,那声音像几枚硬币掉在了地上。有几个晚上,玛丽很想起床,她想看看狮子到底在干什么。彼特睡熟了,他的脚从床上掉到草地上,微微闭着眼睛,像一个孩子。
玛丽还是约了狮子,在彼特出差的时候。玛丽第一次约狮子到“月光小屋”,玛丽看得出来狮子是紧张的,他有些瘦弱的身体微微地发抖。玛丽当着狮子的面,一件件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几年的婚姻生活,使玛丽从容了许多,她小小的乳房也略有增长,像一块小小的面包。玛丽搂住狮子说:“来吧,狮子,我需要你。”在玛丽的指引下,狮子紧张而笨拙地进入了玛丽的身体。很快,狮子就熟悉了玛丽的身体,他像一位优秀的骑手,带着玛丽一起飞翔,玛丽在高潮中看见满屋子的星星似乎都要掉下来了,她拼命想数清楚八十七颗,却怎么也数不清楚。做完爱,玛丽对狮子说:“你晚上来吧,我想晚上和你一起在月光下做爱,在真正的月光下。”
十二点,很准,钟声按时敲响。玛丽脱了鞋子,把扎紧的头发披散下来。在浴室里,玛丽看着自己的裸体,除开乳房,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是完美的,她看见她的阴毛朝气蓬勃,充满欲望,似乎能看见热气一圈圈的升起。洗完澡,玛丽穿上了一条绣着一只大红的玫瑰的丝绸睡衣,走到院子。除开睡衣,她什么都没穿,她的身体是空的。鹅卵石的路面踩在脚底下,有点疼,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玛丽看见狮子站在草地上,她走过去,她想她的样子一定很像月光女神,她看见狮子的眼睛睁大了,然后紧紧地抱住她,把她放在了草地上。玛丽躺在地上,看着怀里的狮子,她感觉生活如此的不真实,她摸狮子的大腿,在他的左腿,玛丽摸到了一块指甲大的胎记。
玛丽醒来已经是下午,她摸了摸脑袋,有点涨。她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非常不真实,看到睡衣的时候,她相信她不是在做梦,睡衣上有草绿色,还有泥土的黄褐色。刷完牙,洗完脸,坐在桌子边上,玛丽暗自发誓,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绝对不允许。彼特并没有做错什么,这样对他非常不公平,而且,她仔细地想了想,她其实并没有爱上狮子,他还是个孩子。彼特是在下午回来的,晚上,玛丽缠着彼特做爱,坚决不准彼特带套。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因为害怕。
大约一个月后,玛丽怀孕了,她的例假没来。去看医生,验尿,结果是阳性。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彼特这个消息。她想要个孩子,非常想,有个孩子她的心思也许就稳了。回到家,玛丽告诉彼特“我怀孕了”。彼特的表情出乎玛丽的意料,她本以为彼特会建议她做掉,没想到彼特却说:“好的,既然有了就生下来。”
怀孕那几个月,玛丽有些紧张,不是因为怀孕。有几次,她想告诉彼特,只要他愿意,她可以去把孩子做了,然后再生一个,她还年轻,她可以。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拖着拖着,肚子已经很大了,想做也不可能了。玛丽咬了咬牙想,不管是谁的都生了吧。她和狮子仅仅做过几次,事情也许不会那么巧。
孩子满月那天,彼特请了很多人来喝酒,散去已是晚上。彼特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玛丽抱着孩子喂奶。孩子一点也不像彼特,头发直而黑,鼻子也塌塌的,笑起来和狮子一模一样。玛丽以为彼特会说点什么的,却没有,她悬着的心几乎要放下了。彼特从玛丽手里抱过孩子说,我们看张碟吧!说完,走进房间,找了一张碟,放进碟机。玛丽只看了一眼,脑子“哗”的就大了,碟的画面并不清楚,玛丽还是一眼可以看得出来,那是她和狮子在别墅的草地上做爱的录像。彼特看了看愣在沙发上的玛丽说:“月光很好,不是吗?”月光的确很好,玛丽记得她和狮子做爱的那个晚上月亮很圆,真的像一个发光的圆盘,星星也很多。彼特接着说:“孩子一出生,我就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我的,也不是狮子的——”彼特还没说完,玛丽叫了起来,王发旺,你可以说孩子不是你的,但你不能说不是狮子的。
彼特拍了拍手,玛丽看见狮子走了进来。彼特说:“你的孩子不是狮子的,狮子喜欢的不是你,我告诉过你,他从十八岁起就一直在我身边。”说完,彼特拉掉狮子的外裤,指着狮子的大腿说:“你看看,狮子的胎记在右边,你孩子的父亲的胎记应该是在左边。”彼特慢悠悠地踱到沙发上坐下说:“我忘了告诉你,狮子还有一个孪生兄弟叫老虎,他和狮子共用一部手机,老虎白天用,狮子晚上用。”彼特伸手在孩子的脸上摸了一下说:“这孩子蛮可爱的。”彼特没有看见,玛丽手里的拳头越握越紧,但是很快,他看见玛丽像疯了一样抄起桌子上的水果刀,一边尖叫着一边朝狮子扑了过去,她叫到:“狮子,你他妈的不是人,你什么都知道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