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之五：敌后反“扫荡”

◎孙继业

（责编 金绮寅）

武汉会战之后，华北日军为巩固占领区，大力推行 “肃正建设三年计划”和“治安强化运动”。从1941年开始，日军先后推行了五次 “治安强化运动”，进行1000人以上的 “扫荡”69次，进行万人以上的大 “扫荡”9次，抗日根据地军民开展了针锋相对的反 “扫荡”斗争。

一、百团大战

1940年夏，日军在华北加紧推行 “肃正建设计划”和以 “铁路为柱，公路为链，碉堡为锁”的 “囚笼政策”，企图摧毁华北各抗日根据地。为粉碎日军的 “囚笼政策”，八路军总部决定向华北日军占领的交通线和据点，发动大规模进攻战役。

8月20日晚8时整，八路军副总司令彭德怀一声令下，一颗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在华北2500公里交通线上，八路军20余万兵力全线出击，威震中外的 “百团大战”打响了。按八路军总部原来规定，参战兵力不少于22个团。当彭德怀得知实际参战兵力达到105个团时，兴奋地说： “不管一百多少个团，干脆就把这次战役叫做百团大战好了！”

战役分三个阶段进行。1940年8月20日至9月10日为战役第一阶段，主要是交通破击战，重点摧毁正太铁路。晋察冀军区部队在司令员兼政委聂荣臻指挥下，向正太铁路东段日军展开攻击，攻克娘子关和井陉煤矿。第129师在师长刘伯承、政委邓小平指挥下，对正太铁路西段日军展开攻击，同时对平辽、榆辽公路进行破击。第120师在师长贺龙、政委关向应指挥下，对同蒲铁路北段和铁路以西一些主要公路进行破击，使日军在华北的主要交通线陷入瘫痪。

百团大战胜利的消息传到延安后，毛泽东立即给彭德怀来电：百团大战真是令人兴奋，像这样的战斗是否还可以组织一两次？为进一步扩大战果，9月16日，八路军总部发出第二阶段作战命令，要求各部队继续破坏日军交通线，摧毁深入抗日根据地内的日伪军据点。晋察冀军区发起涞 （源）灵 （丘）战役，歼日伪军1000余人。第129师发起榆 （社）辽 （县）战役，歼日军近1000人。第120师对同蒲铁路北段进行了新的破击，再度切断了该线交通。冀中军区部队发起任 （丘）河 （间）大 （城）肃 （宁）战役，歼日伪军1500余人，进一步扩大了抗日根据地。

日军遭到八路军连续两个阶段大规模进攻作战打击后，深感八路军对其威胁的严重性。为巩固占领区，便调集重兵对华北各抗日根据地进行大规模残酷的报复性 “扫荡”，采取了见人就杀、见屋就烧、见粮就抢的 “三光”政策，企图毁灭抗日根据地。10月19日，八路军总部下达第三阶段反 “扫荡”作战命令，要求各部队广泛开展游击战，粉碎日军的 “扫荡”。自1940年10月至1941年1月，在太行、太岳、平西、北岳和晋西北等抗日根据地展开了反 “扫荡”作战。其中关家垴战斗是最激烈的一场血战。

10月25日，日军第36师团冈崎大队500余人向黄烟洞进犯，企图摧毁八路军水窑兵工厂。彭德怀电令129师集中主力歼灭冈崎大队。冈崎大队长见势不妙，立即抢占易守难攻的关家垴要隘 （位于山西省黎城县黄崖洞附近——编者注）。

10月30日凌晨，在八路军总部炮兵团的配合下，参战部队向关家垴发起攻击。第386旅772团从东南、769团从西北、总部特务团从东北、决死1纵队25团由南面分别扑向关家垴和峰垴顶。但日军机枪封锁了唯一通往山顶的羊肠小道，攻击部队遭到严重杀伤。从正面主攻的772团1营，最后只剩下6人。其他突击部队也被日军火力压制无法行动，后续部队困在后面无法投入战斗。日机飞来狂轰滥炸，进攻部队伤亡很大，不得不暂停进攻。

彭德怀亲临前线督战，态度坚决地命令道：“杀头不论大小！就是拼光了，也要拿下关家垴！”

在百团大战前线指挥的彭德怀。

在八路军总部的统一指挥下，第二次总攻开始，4个团的部队连续向关家垴发动了18次冲锋，终于攻占了日军第一道防线。31日下午，参战部队向日军发起第三次总攻，经过激烈肉搏，残敌退到了半山腰的窑洞中，负隅顽抗。

11月1日，从武乡、辽县出动的1500余日军增援部队，在10余架飞机掩护下，逼进关家垴。进攻部队腹背受敌，彭德怀下令撤出战斗。关家垴残敌遗尸280余具，仓惶逃走。11月14日，日军 “扫荡”部队退出太行根据地。

百团大战历时4个多月，共进行大小作战1824次，八路军以伤亡1.7万余人的代价，毙伤日军2万余人、伪军5000余人，俘虏日军280余人、伪军1.8万余人，拔除据点2900多个，缴获各种炮50余门、枪5800余支，进一步鼓舞了全国人民抗战胜利的信心，在抗日战争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二、狼牙山五壮士

1941年9月1日，新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指挥方面军直辖第1军、第12军、驻蒙军各部5个师团6万余兵力，开始对晋察冀边区党政军机关所在地阜平地区进行铁壁合围大“扫荡”。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率晋察冀领导机关转移到常家渠一带隐蔽，跳出了日军的包围圈。

从9月4日开始，日军转入第二期作战，对抗日根据地进行 “梳篦清剿”。晋察冀第一军分区司令员杨成武率领一分区司令部、政治部机关、一分区地委机关干部200余人及部分地方干部群众转移到狼牙山区。

9月24日，日军以3500余人的兵力，分三路突然包围狼牙山区。杨成武采用 “围魏救赵”战术，命令军分区第3团、第20团佯攻管头、松山、甘河一带日军，促使日军从狼牙山东北方向调兵增援，以便于被围的干部、群众从狼牙山东北方向突围。第1团奉命在副团长宋玉琳的指挥下担任掩护任务，军分区机关及当地群众趁夜转移到了田岗、牛岗、松岗一带。宋玉琳率第1团脱离战场，指示第3营7连担任掩护任务。

25日拂晓，500多日伪军向狼牙山方向攻来。七连战士在敌人必经之路上埋下地雷，炸死炸伤日伪军50余人。日军指挥官命令部队再次向狼牙山方向疯狂进攻。激战中，七连战士大部分牺牲，连长刘福山身负重伤。指导员蔡展鹏命令第2排第6班负责断后，掩护七连剩余部队突围。

为了拖住并吸引日伪军，六班班长马宝玉带领全班仅存的4名战士边打边向棋盘陀方向撤退，把日伪军引向悬崖绝路。当退到棋盘陀顶峰时子弹已经全部打光，他们就举起石块向日伪军砸去。日伪军发现他们没有子弹了，叫喊着 “捉活的，捉活的！”，蜂拥着向山顶冲来。

壮士们为了不让日军活捉，砸碎枪后，高呼着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中国共产党万岁”口号，毅然纵身跳下悬崖。班长马宝玉、战士胡德林、胡福才三人壮烈牺牲，副班长葛振林、战士宋学义被山腰树丛挂住幸免于难，被当地群众营救脱险。

“狼牙五壮士”幸存者葛振林 （右）和宋学义 （左）。

10月1日，日军开始逐次回撤。晋察冀军区集中主力部队，在地方武装和民兵配合下，不断袭击、伏击、追击日军，将敌人赶出了根据地，取得了反 “扫荡”的胜利。

三、沂蒙反 “扫荡”

1941年11月，日本中国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大将亲自到临沂坐镇指挥，先后调集5万余日伪军，向鲁中根据地发动了规模最大的一次“铁壁合围”大 “扫荡”，企图一举消灭山东抗日根据地党政军领导机关和主力部队。

11月5日，日伪军2万余人，以 “铁壁合围”战法，分11路向山东分局、115师领导机关驻地留田合围。罗荣桓采取 “翻边战术”，亲自率特务营为先头部队，连夜从日军包围圈的缝隙中迂回穿插，不费一枪一弹，顺利跳出了合围圈。

11月30日，115师师部、山东分局、省战工会、省群团组织等机关后勤人员约2000人，抗大一分校机关及学员3000余人，在大青山地区遭到5000多日军的包围。抗大一分校第五大队迅速抢占周围的山头制高点，山东分局警卫连以排枪在前面杀出一条血路，掩护机关非战斗人员向西蒙山突围。突围人员通过一条沙河时，日军居高临下，凭借有利地形猛烈射击，敌机也反复俯冲扫射，顿时炮火轰鸣，弹飞如雨，许多战士倒了下去，鲜血染红了草坡，染红了白沙，染红了河水。山东省战工会副主任兼秘书长陈明、115师敌工部副部长王立人，国际友人汉斯·希伯等1000余人牺牲。山东分局统战部长谷牧和山东战工会副主任李澄之身负重伤。山东姊妹剧团团长辛锐负伤后，拉响了最后一颗手榴弹与包围上来的日军同归于尽。

抗大一分校指战员在大青山掩护部队突围。

1942年11月2日拂晓，8000余名日军悄悄扑向对崮山地区，将刚刚转移到这里的八路军山东军区机关、省战工会和国民党鲁苏战区第51军军部炮兵连、海军陆战队等1000余人，合围在沂水西北的对崮峪。山东军区副司令员王建安当机立断，命令军区特务营等战斗部队迅速抢占村东北的对崮山制高点，掩护军区机关非战斗人员突围。鲁苏战区友军主动请求上山参战，并接受八路军统一指挥。山东军区政委黎玉说： “我们这是统一战线上火线，欢迎友军上山共同抗敌。”

守军居高临下接连打退了日军的八次进攻。坚持到黄昏后，王建安率非战斗人员趁夜突围，命令特务营营长严雨霖率领特务营余部留下掩护。特务营战士们拼死抵抗，最后只剩下14人。在弹尽粮绝、日军逼近的情况下，战士们一起纵身跳下了悬崖，其中6人当场牺牲。山东分局宣传部长、省战工会秘书长李竹如，鲁苏战区上校军需处长周日丰等500余名官兵壮烈殉国，成为国共合作抗战的一次典范战例。

四、左权牺牲

1942年春，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制订了 “C号作战计划”，调集3万余兵力首先对冀中平原实施 “五一大扫荡”，趁八路军将注意力凝聚于冀中时，又突然转向太行山区，企图以 “反转电击”战法捕捉奇袭八路军总部和129师首脑机关。还派出两支特种部队 “挺进队”，化装成八路军，自带粮秣，昼伏夜动，在根据地军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悄潜入太行腹地接近八路军总部。

5月15日，日军第36师团主力及第69师团一部，共7000余人，远程奔袭太岳南部沁河沿岸东峪、马壁地区的八路军第386旅，386旅及时向北转移，使日军扑空。21日夜，日军特种部队 “大川挺进队”伪装成八路军新编第6旅，潜入129师师部驻地黎城县会里村。刘伯承率师部提前3个小时转移脱险。

与此同时，日军独立混成第3、第4旅团及独立混成第1、第8旅团，从18日起逐渐开始行动，对中共中央北方局和八路军总部驻地窑门口、青塔、偏城、南艾铺地区，从北面、东面构成了封锁线；第36师团于23日进至西南和南面，从而完成了合围。

5月22日，从太原至和顺，从邢台到武安，从襄垣到潞城都出现敌情。当晚，八路军司令部又收到日军第41师团主力乘汽车向辽县、和顺快速开拔的情报。八路军副总司令彭德怀、副总参谋长左权当机立断，命令主力部队迅速开拔，跳出敌人的重兵包围圈到外线作战。日军特种部队 “益子挺进队”用先进的电讯情报技术侦测到了八路军总部这个密集向外发送电报讯号的中心，立即联络派重兵合围。

24日夜，云幕低垂，星月无光，北方局总部、野战政治部、后勤部等机关2000余人，分路向麻田以东隐蔽转移。大批人马翻山越岭，在崎岖狭窄的山路上摸黑移动，后勤部门的骡马驮着辎重，一夜只走了20多里，进入南艾铺、窑门口、偏城地区的十字岭一带。

25日拂晓，日军独立混成第3、第4旅团主力，独立混成第1、第8旅团之一部和第36师团一部共万余人，根据 “益子挺进队”的报告，从四面八方迅速奔袭，对该地区构成合围。十字岭东南一道大沟约10余里，数千人马拥挤在这条狭窄的山沟里，形势十分危急。总部决定上午隐蔽，于午后敌军合拢前穿插突围。

近午时分，日军侦察飞机发现了目标，接着飞来数架敌机低空俯冲轮番扫射、轰炸，有不少同志中弹牺牲。掩护部队也与地面敌人接火，枪声一阵紧似一阵。彭德怀、左权、罗瑞卿等在南艾铺村外树丛中紧急碰头，果断决定分路突围。

左权主动提出留后指挥，彭德怀则要左权带队突围。左权催促说： “你的转移，事关重大，你先冲出去，总部就主动了！”

彭德怀仍关注着围在合围圈里的大批战友，坐在高大的枣红马上不肯挪动。左权急了，以强硬口气命令司令部警卫连连长唐万成： “连人带马，给我推！”彭德怀挥起马鞭，在警卫战士的掩护下，冒着枪林弹雨，向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左权指挥警卫部队掩护总部机关北进，敌机发现运动部队，开始跟踪轰炸。日军迅速收缩合围圈，将一簇簇炮弹砸向密集的人群。顿时，战场上飞机轰鸣，枪弹横飞，有些非战斗人员和后勤机关人员，初次遇到这样激烈的战斗场面，四下躲避飞机。左权站在山坡上，挥舞着手枪向人群高喊： “同志们！不要怕飞机，快往前冲！冲出山口就是胜利！”

大家见左权参谋长就在身边指挥，很快镇定下来，跟着高喊： “冲啊！冲啊！”冒着敌人的炮火向山顶冲去。残阳如血，晚霞映红了十字岭山坡，大部分人员终于突过山口，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圈。

左 权

当左权冲到距十字岭顶峰十几米处时，日军的炮火密集射来，一颗炮弹在他身旁爆炸，飞溅的泥土劈头盖脸扬了他一身。左权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仍站在高地上大声喊着指挥突围。这时，第二颗炮弹又向他射来，左权将军不幸头部中弹，血染青山，壮烈殉国。

左权牺牲后，引起了八路军将士复仇的怒火。为粉碎日军 “清剿”，八路军主力分别向敌后方城镇据点和交通线积极展开破袭战，先后歼敌3000余人。6月19日，迫使日军退出太行根据地，粉碎了日军企图摧毁八路军总部的目的。

五、鲁苏战区敌后抗战

武汉会战之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设立了两个敌后战区鲁苏战区和冀察战区。鲁苏战区辖山东及苏北地区，东北军将领于学忠为战区总司令，山东省主席沈鸿烈和江苏省主席韩德勤兼副总司令，主要兵力包括第51军、第57军和第89军共7个师的正规部队及20余万地方武装。

1939年3月，于学忠率东北军余部入鲁，将部队集结于沂蒙山区和鲁东南山区，设战区总司令部于沂水上高湖。中共山东分局和八路军山东纵队指挥部也驻在附近的王庄。八路军第一纵队司令员徐向前亲自到鲁苏战区司令部驻地会见于学忠，双方互派代表并保持电台联系，基本保持了合作抗战的局面。

1939年6月，驻鲁日军第12军司令官尾高龟藏，调集2万余日伪军，对鲁中山区发动了第一次大 “扫荡”，进击主要目标是鲁苏战区总部，山东省政府驻地被日机炸成一片废墟。于学忠率战区总部紧急转移，第51军114师中将师长方叔洪在激战中阵亡。第51军军长牟中珩率军部游击时，与中共山东分局、八路军山东纵队指挥部在葫芦峪夜间相遇，山东纵队主动让出房子供其休息。天亮后发现敌情，牟中珩见正在抵抗日军进攻的山东纵队特务团，连一挺机枪也没有，便派出51军特务营接防，激战半日，将日军击退；并借给一个机枪排，掩护山东分局和山东纵队机关转移。

1942年2月，日军调集5个师团10万余兵力及28架战机，在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大将亲自指挥下，对鲁苏战区总部驻地圈里发动“铁壁合围”大扫荡。于学忠率战区总部冲出日军包围圈，部队伤亡5000余人。

1942年8月，冈村宁次又调集2万余兵力，在100多门大炮和10余架飞机配合下，发动了意在捕捉于学忠的第四次鲁中作战，将鲁苏战区总部包围在唐王山顶。于学忠被炮弹炸伤胳膊和右腿，仍沉着指挥作战，连续打退日军的多次进攻后乘夜突围。

1943年5月，日军独立混成第7旅团和6000余伪军，发动了对战区总部的跟踪追击，114师683团全体官兵壮烈牺牲，战区总部被迫避于八路军根据地。山东军区八路军以伤亡一个连的代价，配合战区部队，杀出一条血路，掩护战区总部冲出合围圈，转移到诸城南部的五莲山一带。

鲁苏战区敌后抗战五年，进行大小战斗452次，部队损失惨重，仅少将以上高级将领就有8名阵亡、7名负伤、2名病逝。其中包括战区中将政治部主任周复和114师两任师长阵亡，战区总司令于学忠上将也先后4次6处负伤。

1943年7月，鲁苏战区主力部队奉令转移到安徽阜阳休整，于学忠率残部6000余人出鲁。从此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成为山东战场的中流砥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