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燃烧谱写英雄挽歌

张映石

刘晋寿长篇报告文学，首次以《骨香入土化飞虹——记人民的好县长柴生芳》为题刊登在2014年12期《飞天》杂志上，约10万字。经作者反复修改，增写一半多新内容，于2015年8月由敦煌文艺出版社以《博士县长柴生芳》为书名正式出版发行，全书23万字。交待这些，目的是要说明，将一部作品反复打磨，追求精品，臻于完美，体现了创作者严谨的创作态度。

比较《骨香入土化飞虹——记人民的好县长柴生芳》和《博士县长柴生芳》，不仅仅是篇幅长短有明显区别，更重要的是艺术特质产生了根本性变化。前者以白描和叙述为主要笔法，但文体规范，语言平实、准确，没有过多的修饰和加工，文体接近新闻通讯，具体生动，有现场感和真切感，作者在叙述之时感情尽可能地保持冷静和客观。到了《博士县长柴生芳》，强化报告文学的文学特质，娴熟运用变通小说、电影、散文、诗歌等表现手法，以强烈复杂的情绪感，以众多的或特写或勾勒或点到为止的人物和事件，构成具有哲理思辩性和现实针对性的时代浮雕。《博士县长柴生芳》是一人一事型报告文学，从创作主体对其描写对象的思想感情和态度而言，又是歌颂型和肯定型报告文学。

长篇报告文学《博士县长柴生芳》一书的创作特色值得认真探究。

深入生活，大范围行走，大规模采访，掌握第一手材料，为《博士县长柴生芳》的写作夯实基础。柴生芳因劳累过度不幸英年早逝，引起国家和地方报刊、电视、网络各类媒体大规模的报道。作者此时也着手以报告文学反映这一时代楷模。但如何样去写，颇感踌躇。在《博士县长柴生芳》后记中作者写道：“报刊上发表出来的文章我都拜读了，但现实类文学作品与新闻报道是不同的，究竟怎样创作？我心里无底，搞不好就和新闻报道混淆在一起了。……从新闻报道中人们已经看到了柴生芳事迹的主要方面，但线索过于粗，事迹也零散，逻辑不严密，有许多内容没有涉及，比如他的心灵和思想，应该说这是他为人做事的基础，带有根本性，所以，在本书中写得多一点，详实一点，目的是让读者对柴生芳有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和认识，能理性地理解他。”这一番真诚的表白，说明作者在写作之初，方向思路和着力之点十分清晰。

报告文学写作是艰辛的事业，因为创作的源头活水在生活中，不下狠力，冥思苦想，乃至面壁虚构，断然写不了感人至深的报告文学，作者对此了然于心。柴生芳40多年的人生历程，出生于黄土高原的庆阳宁县的乡村，又求学北京燕园，在省城兰州工作，又东渡日本读博，再次在兰州、安定、陇西、临洮工作，足迹遍布城市乡村，这么广阔的空间要一一涉足，实非易事！但作者尽一切可能，深入柴生芳生活工作之地，亲身感受和洞察。围绕柴生芳，与之交往的各类人员不计其数，亲情方面有父母妻女、兄弟姐妹、侄儿侄女、导师老师、学友朋友;工作方面有上级领导、班子成员、秘书司机以及乡、村、社各级干部和群众，还有前去采访的众多的媒体人员。作者对这一庞大的人物群尽可能做到了当面采访，或一言或一语或一个细节或一个故事，进入作品有口述实录的真实效果。基层领导工作繁忙，但即使再忙，柴生芳总要挤时间读书，办公室有大量图书，家里的“一面墙全是书柜”，读书是他的精神需求。刘晋寿敏锐地洞察到了那么多书籍中深藏着柴生芳的巨大精神空间。柴生芳读书喜欢在字里行间圈圈点点，勾勾画画，横评竖批，写下感悟。作者仔细披览，寻觅到柴生芳的精神源头。作者赞叹：一个知识分子、一个基层领导内心的风景居然如此灿烂，灵魂的境界是如此高尚，让人惊叹！柴生芳生前写日记成了习惯，日记摘录名人名言警句，整理工作思路，更是他“边学习、边思考、边实践”的见证，“工作日记是他心灵的一面镜子，映照出他内心深处绚丽多姿的风景”。30多本工作日记，“任何一本日记的内容足以让我们揣摩一生、干上一生、感受一生”。作者对这些工作日记倾注极大的热情予以关注，再三阅读甄别，辨析柴生芳的政治思想成长根源，徐徐打开心灵窗户，引导读者探视了柴生芳高洁的人生境界和坚定的理想追求。正因为作者深入生活，艰苦细致地采访调研，在感同身受的敏锐观察和深刻思考中，浩瀚的材料变得有了生命。

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指出：“我们要走进生活深处，在人民中体悟生活本质、吃透生活底蕴。只有把生活咀嚼透了，完全消化了，才能变成深刻的情节和动人的形象，创作出来的作品才能激动人心。”刘晋寿踏实、耐心、不畏艰辛，进行调研采访，极力对题材以及人物命运、个性细心观察，直接感受，最大限度地追求真实，事实本身的真实、人性的真实乃至人物形象被遮蔽的内心的真实，真实无疑成为《博士县长柴生芳》一书的关键。

情感深沉，思索理性，艺术表达，实现《博士县长柴生芳》一书独具特色的艺术成就。报告文学是文学，一切文学都应反映人性。中国报告文学常务副会长、评论家李炳银认为：“一切优秀的报告文学作品，绝不仅仅是机械地展现真实的社会历史事件，也不是对各种史料的简单堆砌，而是要借助真实的人与事，传达作者的观察和反思。”既是报告文学作家又是评论家的李春雷见解更加深邃：“报告文学更主要的是要站在人类高度，冷静地审视生活的背后，侧重于描摹和捕捉生活、生存、生命的坎坷折射在人类心灵深处的那一片片深深浅浅的投影，那一处处隐隐显显的伤痕，那一双双明明暗暗的泪眼……将悲壮的氛围和悲悯的思索弥漫在书页之间，这才是报告文学的魅力和方向。”（见《人民日报》2015年11月4日12版）我们知道，通讯受新闻写作基本规则的限制，对于感知过的事实只能忠实地再现，不是在感知基础上去创造新的形象，然而“充分的形象化”是报告文学努力的方向，是文学性的根本体现。《博士县长柴生芳》的作者，领悟到了“形象化”“文学性”的极端重要性，他不是把大量的原始材料填充在作品中，原封不动地照搬在作品中，而是将大量的材料化为自己的情感，在遴选、推测、重组中作者的情感自然而然融入其间，作者的情感和事实实现了水乳交融，书中的形象是作者心目中的形象，书中的事实则是作者所理解感悟的事实，从而生动刻画出全新的艺术形象，这正好印证了作者自道去写“他的心灵和思想”的主张。通读《博士县长柴生芳》一书，尽管事实极为详尽，作者在奔走采访中，了解事实经过并非他的重点，而是把兴趣放在探究采访柴生芳和众多人物的关系上，在研究探析众多事件的事理上。所以作品回避了常见的问答式采访和口述实录形式，人们的讲述、回忆、评说、议论、赞叹等等自然呈现，但作品的现场感、即时性、写实性并未削弱，这样的艺术效果，来源于作者时刻在关注人物心灵、气质和性格，作者对艰辛访问观察收集到的各种材料选择推测的过程中，被柴生芳的事迹深深感染，激情推动着作者沉入到了人物形象的内部。列夫·托尔斯泰在《艺术论》中说：“感情越深，艺术则越优秀。”作者强烈的感情催生了文学想象的产生，想象又激发着情感向愈浓愈深厚的境界推进，交相作用，使柴生芳这个典型的文学形象得到了不断深化和个性化。

《博士县长柴生芳》一书，加引子和尾声共十六章，如果作结构分析，则引言和一、二、七、九五章按时间顺序，写柴生芳在临洮的工作经历及英年早逝和无数人对他的追忆，主线鲜明;在这一主线叙述之外，其余十一章围绕叙述主线像章鱼触须般伸向柴生芳生活工作的方方面面。作为诗人的作者，联想和闪回及电影中的蒙太奇手法运用广泛，使文势显得跳跃而不死板。从情感方面看，书之前半部写柴生芳成长、求学、工作，散文化的叙述和描写较多，具体生动;后半部柴生芳去世，写作者的胸中汹涌着不可遏制的欲哭欲歌的情绪，议论抒情，仰天长啸，抒发对主人公的感佩之情，甚至在后半部好几个章节中直接用诗歌的形式礼赞他高尚的英雄品质。第十五章，写了两个梦，一个是生者梦见了逝者，一个是逝者梦见了生者，这一艺术想象，渗透作者的审美理想，两个梦不正表达了柴生芳永远活在大家心中，永远与人民在一起、与党的事业在一起的强烈愿望吗？这更增添了报告文学的艺术感染力。

理想坚定，品质高洁，生动饱满，柴生芳的典型形象震撼心灵。长篇报告文学《博士县长柴生芳》一书最大的艺术成就，在于作者用丰富、复杂、深沉、感人的材料，灵活多样的结构形式，充满诗性的语言，变化多端的修辞手法，多侧面多角度刻画出新时代“时代楷模”的形象。柴生芳是高级知识分子的基层领导干部，作为知识分子精英，他出身贫寒，刻苦自励，奋勇成才，求学燕园，东渡日本，获得博士学位，通过求学改变了人生命运;作为知识分子，他视物质享受如浮云，“神户大学想高薪留任他婉言谢绝”、北京上海深圳香港纷纷请他甚至澳门大学以每月十万澳元聘请他为教授，都为之拒绝;他满腹学问，视野广阔，志存高远，信念坚定，人品高洁，他是那么爱国、爱家人、爱人民，他“明白我们的民族还缺乏科学文化中蕴含的智慧和力量”，他为此“崇尚科学精神”。不断索取知识，追求智慧，海绵挤水般抢时间挤时间博览群书，他“生活品味极高，人生境界极为宽广”。他英年早逝，英名远播，他的母校北京大学在2014年新生入学典礼上，将他同樊锦诗、邓稼先、张益唐、汤一介同时作为北大的骄傲予以介绍：“他们从不随波逐流，始终坚守自己的理想，事不避难，义不逃责，宠辱不惊，处之泰然。”这是作为知识分子精英的柴生芳的写照，他的事迹为知识分子增添了光彩。作为基层干部，他思路清晰，亲民爱民，事事躬亲，廉洁自律，全票当选代理县长的那一刻，他郑重表示：“我将全心全意履行好这一职责。”“对党和人民的承诺，就要围着终生的选择，人生的坐标从此不再改变，誓言不再改变，为人民服务就是兑现当初的承诺。”开门办公，从不将群众拒之门外;立志跑遍全县323个村，掌握民情民意，对困难村亲临指导，脱贫致富，“踏踏实实解决好老百姓关心的每一件事情”成为施政理念;瞄准国际国内经济发展走势，谋划项目，积极争取，努力实施;他不傲慢，不自大，尊重他者，平等待人，视群众如兄弟姐妹，始终和群众在一起，把个人的理想、追求同党的事业紧紧相连，把权力当做为人民服务的手段，将自己的智慧和全部精力献给了西部这片热土。他给同事说：“我是个放羊娃出身，得过周围很多人的恩惠才有今天，有机会一定要尽己所能报答父老乡亲。”他给妻子说：“只有帮助像我的家乡那样贫困地方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这才是大爱。”……他之所以真诚地对待老百姓，真诚地对待所做的每一项工作，是因为他的心中有大爱，一个知识分子精英的高远人生境界和对祖国人民的大爱之情，在柴生芳身上紧密相连，作者自始至终彰显这宝贵的人生境界和无私大爱。《博士县长柴生芳》一书的所有细节都是为了主人公形象的刻画，上百个人物的眼睛和心灵都聚焦柴生芳，折射和透视着人物的一言一行，所思所想，甚至心灵的深处。与此同时，作者还描写了柴生芳的另一面，那令人动心动情的柔情——他回到温馨的小家，高兴了把女儿高高举起;他为老人洗脚洗得那么细心;母亲绣的一双鞋垫，穿洋渡海一直穿到了日本……这些情节和细节，丰富了人物的性格，虽然表现的是人物内心的柔软部分，但更能撞击读者的心弦。

长篇报告文学《博士县长柴生芳》是作者的精心之作，艺术地再现了“时代楷模”柴生芳的形象，为时代竖起了一座精神丰碑。

写作此文之际，白俄罗斯女作家阿列克谢耶维奇以其非虚构作品摘得了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的桂冠，引起世界文坛和读者对纪实文学的青睐和关注，我国的纪实文学也从冷清开始走向热闹，文学评论家李炳银高呼：报告文学这种文体的崛起将成为文学发展的趋势。是否如其所愿，不得而知，但长篇报告文学《博士县长柴生芳》无疑是一部厚重大气之作，为繁荣当地报告文学创作已经做出了重要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