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以来叶灵凤小说研究综述

2015-12-19 01:16
安康学院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性爱小说创作

张 亮

(南开大学 文学院,天津 300071)

一、研究背景及现状

长期以来,叶灵凤受到文学史的“遮蔽”与“贬抑”,除他的小说有自身的局限性外,还与他涉足“性”这一题材禁区,以及曾与鲁迅有过一段交恶有关。关于叶灵凤小说的评价与研究,较早的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郑伯奇在编选《女娲氏之遗孽》时对他进行了中肯的评价,此外戴望舒、沈从文等还对他进行过正面评价,此后关于他的研究可谓经历了一段“沉寂”。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在“鲁迅在金光大道上”的极左叙事之下,叶灵凤同沈从文、钱钟书、张爱玲等不能以“革命”来叙述的作家一样,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几乎没有地位。改革开放之后,意识形态领域相对宽松,文学批评也调整为较宽容的姿态,文学话语环境相对开放,对他才有零星的研究。1989年严家炎的《中国小说流派史》“不疼不痒”地对他作了介绍,算是“网开一面”[1]。但主流文学批评家及学术界基本上仍持否定态度。1986年出版的颇具权威性的《中国现代小说史》对叶灵凤评价不算高,说他“滑向性欲挑逗、人欲横流的泥淖”“笔墨已经猥琐得不堪入目了”,又说“叶灵凤小说的思想倾向,多少反映了这种破坏有余,建设不足的流氓性……鲁迅所说的‘才子+流氓’式的文人,对叶灵凤是较为适用”。该著作还把叶灵凤与鸳鸯蝴蝶派的徐枕亚相提并论,说叶灵凤的两个长篇小说《时代姑娘》和《未完的忏悔录》,“实际上他为了迎合趣味卑俗的读者,从新文艺滑向旧市民小说了”[2]。即是说叶灵凤的小说与清末民初的才子佳人小说合流了。由此可见,早期对叶灵凤小说的评价停留于文字褒贬,只看到文字表象,而忽视其表象下面对传统性观念、性道德的挑战意义。

直到叶灵凤小说重新出版,新世纪以来产生了一批文章尤其是硕士论文,似乎预示着叶灵凤小说研究新局面即将到来,例如齐成民的《叶灵凤与现代消费主义文学》[3]、张高杰的《论叶灵凤小说的“颓废”意识》[4]、王恒的《不变中求变的海派作家——从二三十年代的文学环境中看叶灵凤小说道路的选择》[5]、李建国的《张资平、叶灵凤性爱小说新论》[6]、张艳红的《叶灵凤小说中的自我意识》[7]、白亚琴的《游走于精神诉求与消费需求之间》[8]等。另外还有为出版他的书籍而写的前言和后记。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研究叶灵凤小说的专著出现,不过也有些专著为他设了专节论述,如黄淳浩的《创造社:别求新声于异邦》[9],宋彬玉、张傲卉等的《创造社16家评传》[10],许道明的《海派文学论》[11],黄献文的《论新感觉派》[12],姚玳玫的 《想象女性海派小说(1892—1948)的叙事》[13]等,这些试图重新定位叶灵凤及其创作的材料,应能体现某一时期主流话语的动向。

叶灵凤的小说创作以短篇为主,在创造社后期与三四十年代海派文学之间,他是一位衔接性作家,此种角色的特殊性与重要性值得治文学史者看重。他的小说“情节扑朔迷离,结构变化多姿,颇带有新浪漫主义的风味”,而且他从1924年开始创作小说,至1939年移居香港为止,其创作贯穿了现代文学的重要“发生期”。上海的文化氛围和作家性格中趋新的内在动力,使叶灵凤数次改变创作方向,孜孜不倦地进行各种尝试,形成在现代作家中独特的小说创作之路。时至今日,用前瞻开放的眼光重新对叶氏小说进行审视,已经陆续涌现出一些具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显示了新世纪以来学界对叶灵凤小说研究中原有批评尺度的反思,给接下来的研究做了奠基工作。因此我们有必要对其作出客观、理性的评述,同时确立叶灵凤小说研究的新思路。

二、“三部曲”的研究范式

现有对叶灵凤小说的研究成果不算少,且各具风貌,但业已逐渐陷入“窠臼”,整体上是沿着“主题研究”“审美研究”“历史反思”的“三部曲”式研究范式开展的。这三个方面的研究相互交叠,“铁板一块”,彼此联系紧密。小说表达主题离不开题材的堆砌,而题材的堆砌形式属于“方法论”,属于审美研究的范畴,而且叶灵凤小说时隔已久,如果不将其置于特定的历史时空去进行反思和评价,那么叶灵凤小说的研究可谓是“穷极无聊”,研究的意义势必大打折扣。除此之外,零星地也有一些运用新批评方法所作的比较文学研究。

(一)主题研究——燕侣莺俦,琳琅满目

“主题研究”首先立足于小说的题材——主要是针对女性的性爱书写,或叫做“情爱描写”,这是叶灵凤小说的一个重要特征,是这一视角解读的核心符码,研究论文多有倚重,例如李夜平的《论叶灵凤的小说创作》[14],厉向君、王永金的《试论叶灵凤的性爱小说》[15],金炫坰的《春风吹过死水微澜——五四小说“性描写”之我见》[16],龚金平的《叶灵凤早期浪漫抒情小说中情爱描写的重新解读》[17],罗俊华的《论叶灵凤的小说创作》[18],黄文丽的《叶灵凤小说创作中的女性意识》[19],张文娟的《再论五四性爱文学中的女性——以张资平、叶灵凤、白采等人的作品为例》[20]等。这些论文大都对叶灵凤的情爱小说作了比较积极的评价。叶灵凤乘着“五四”反封建的劲风,直指封建礼教的禁区——性爱领域,专注于人性中“最自然”的一部分,是特定时代富于生命哲理意义的艺术景观。关于叶灵凤小说的研究往往由此展开,加深了五四新文学中对于男女婚恋家庭题材小说的理解,同时也回答了情爱为何会成为作家关注对象的问题。

新世纪以来,许多综议性质的学位论文开始更全面、更深入地阐释这类题材的人文意蕴。山东师范大学李建国的《张资平、叶灵凤性爱小说新论》[6],以及湖南师范大学王晶的《诗意吟唱的追寻与徘徊——论叶灵凤小说中的性爱意识》[21]就是这样的研究。

李文和王文产生于新世纪,由于人的重新发现,以及人道主义思潮的复归,还有上世纪末许多作家冲破身体写作藩篱的“余勇”,突破文学禁区展示出独特魅力,两位研究者不约而同地关注到叶灵凤此类小说题材所包含的伦理意义,即对宋明以后封建伦常的颠覆。李文认为叶灵凤的性爱小说有意无意地靠近了“快乐主义”的性爱文化主题,它的对立面是儒家工具性的性文化、道家养生的性文化、佛教罪恶化的性文化。王文则将性爱意识厘定为人所特有的一种对待性爱问题的认识和态度,是一种具有复合结构的高级认识活动,其核心问题是从男女性爱关系中的生理需求和精神追求两方面来对性爱作出评价,而且可以从他者的性爱意识来观照自我个体的性爱意识,所以影响性爱意识的社会规范伦理和时空背景可被视为个人性爱意识产生的重要根源。虽然二人均以叶灵凤小说创作中的性爱意识为切入点,从性爱的生理和情感属性出发,分析叶灵凤样式各异的文本以不同的表现手法呈现性爱意识的多方面特性,但是,在发掘叶灵凤性爱小说的伦理意义的过程中,两位研究者观察的出发点、角度决定了其方法途径也不完全一样。李建国所关注的几乎完全在于与叶灵凤“快乐主义”性爱主题相关联的几个方面:书信体的运用;婚姻与爱情相脱节的情节模式;悲剧性的结尾;以性的吸引作为叙述推进的内在动力;在叙事技巧上,利用限制性叙事和多视点叙事,还将电影的蒙太奇技术引进小说,并将叙事心理化。而王晶则较李建国更为注意叶灵凤选择的创作道路,他分析了叶灵凤早期唯美、浪漫情调创作中所体现的性爱意识内涵,后又从其对现代都市新女郎群体形象的塑造,揭示摩登时空背景对都市男女性爱意识的影响,最终表明叶灵凤进行现代都市性爱意识构建的尝试与努力,说明其进行诗意吟唱追寻和徘徊的小说创作道路选择,对于人们思考性爱问题以及当前文坛创作提供的借鉴性启示。

(二)审美研究——浪漫唯美,曲尽其妙

早在古希腊时期,亚里士多德就认为材料与形式之间,形式是根本的。如果“主题研究”偏重材料(内容)的话,那么“审美研究”会更偏重形式。作为文学研究者,更关心的还是形式创作的内涵,即小说在叶灵凤的笔下是通过何种方式表现出独特性的,这也是叶灵凤在未来研究中可被开发的潜力。

新世纪以来,叶灵凤小说浪漫唯美主义得到系统研究,这表明学界已在重视“审美研究”,即在审美方面呈现小说艺术形式的探索与创新过程,如审美风范的独特性、艺术结构的创新性、叙事技巧的灵活性等,最终提炼出叶灵凤小说同中国传统美学相悖离的新质。传统文学追求“成教化、助人伦”“文以载道”的审美倾向,但叶灵凤的小说则表现了人们寻求浪漫唯美日常生活的审美风尚,这正是同中国传统美学相悖离的新质。李夜平的《论叶灵凤的小说创作》[14]、王恒的《论叶灵凤的小说创作》[22]、罗俊华的《论叶灵凤的小说创作》[18]、贺剑的《时尚与古典并存 浪漫与唯美同在——叶灵凤情爱小说的独特风貌》[23]、陈智敏的《别是一家自成一格——论叶灵凤女性性爱书写的特征》[24]等论文梳理了叶灵凤的小说,都有从风格层面立论,对艺术结构、叙述角度、叙述技巧的条分缕析。其中,罗俊华试图以发展的观点建立一套叶灵凤小说创作是不断从浪漫唯美转到现代主义、叶灵凤本人也追新求变“从情爱神圣这一启蒙文化理性的书写中渐渐汇入现代海派这一描写男女情感生活为主题框架的文学道路上去”发展转变的论述体系,阐释显得理性深入。

之后,研究者采取了更加宽泛和纵长的认知视角,例如韩丽平的《文学潮流视域下的叶灵凤小说研究》[25]、齐成民的《叶灵凤与现代消费主义文学》[3]等。或把叶灵凤小说放在五四新文学的视野中,考察它的类型和流变,或者拉伸到某一流派中作分析或比较,考察它的独特性,例如米芳的《试论叶灵凤的通俗小说》[26],王恒的《不变中求变的海派作家叶灵凤——从二三十年代的文学环境中看叶灵凤小说创作道路的选择》[5],张文娟的《再论五四性爱文学中的女性——以张资平、叶灵凤、白采等人的作品为例》[20],王爱荣的《用心理魔杖搅动情爱醋酸——评叶灵凤的心理小说创作》[27],武新军、朱敏的《施蛰存与叶灵凤小说创作之比较》[28]等,问题意识较强,为我们了解叶灵风小说的创作特点及成因打开了一扇新窗户。

而对叶灵凤小说人物内在心态、情结的解析,则具有症候式分析的色彩,例如张高杰的《论叶灵凤小说的“颓废”意识》[4]、张艳红的《叶灵凤小说中的自我意识》[7]、厉向君的《叶灵凤小说中蕴含着人道主义的性道德》[29]等。相关研究还探讨了作者同当时部分青年内心共有的矛盾与彷徨。肖绯霞提出,叶灵凤小说潜藏着梦幻与现实、传统与现代、精神与物质等多方面的矛盾因素,最后表现出与最初意愿相反的东西,从而证实了小说中未被言明的人物内心活动是变革时期社会动荡、思想驳杂的症候式表现,这一看法具有启发意义[30]。

事实上,叶灵凤的小说不单止于炫技卖文,而是向更广更深开掘过的,他的许多作品都能别开生面,如《摩伽的试探》 《昙花庵的春风》 《鸠绿媚》 《落雁》中的古代或具有异域风情的题材,也是值得讨论的。方秀珍和饶虹二人便留意到上述作品,重新回顾了这道现代文学中的迥异风景,烛照现代中国一类知识分子在特殊历史文化境遇中的心理写照和心路历程。这种略带文化研究色彩的解读无疑具有思想文化史的意义,在此知识分子基于民族文化封闭而情愿沉醉在异域文化之中,但一切又只是幻觉。具体地看,方秀珍认为叶灵凤对神秘诡异题材尤其关注,《摩伽的试探》 《鸠绿媚》和《落雁》情节曲折离奇,采用现实—梦幻—现实的结构形式:现实依旧是中国的现实,但在偶然误入的梦境中,有令人迷恋的女郎,举手投足都带有异国情调,这对五四青年来说具有无穷的魅力,但这不过是一场梦幻,结尾都出人意料,最终回到现实,极具故事性[31]。不同于方秀珍对某一类题材的横纵穿贯,“整本大套”式的研究思路,饶虹更倾向于“攻其一点”来管中窥豹。她十分重视《鸠绿媚》这一研究范本,发现叶灵凤受到法国作家安德列·纪德的启发和影响,用嵌套式叙述方法结构小说。所谓“嵌套式”其实就是《鸠绿媚》一个文本隐藏了三个奇情故事,而且她还就这一结构在文本中的层次和功能加以探析,言明其强化主题,实现了层次丰富、摇曳多姿的美学效果[32]。

(三)历史反思——不偏不倚,并行不悖

对叶灵凤这样一位历来颇受争议的作家,研究者大多采取了一种比较审慎的姿态,除对其作品中较复杂的思想内容,作出比较积极的解读外,还展开了历史反思与回顾,总归要把叶灵凤从“黄色”“流氓”“色情”的咒语中释放出来,为以后的叶灵凤小说研究定一个大致的基调。一直以来这类研究成果都班班可考,十分显见。一般研究者会就“历史反思”开辟专章专节,如“叶灵凤女性性爱书写的意义与不足”“(叶灵凤)小说创作的成就、不足及留给后人的思索”“叶灵凤小说性爱意识表现的意义与局限”“历史反思:文化立场的批评与辨析”等。同时,这些标题印证了这部分研究的一个显著特点——不偏不倚、并行不悖,即多数研究都会同时顾及叶灵凤小说的“意义”“成就”“不足”“局限”,不太会偏废其一,但会有所侧重。这是因为,虽然叶灵凤的小说存在一些不足,但是成就也是不容抹煞的。当我们回头看叶灵凤的小说时,还是无法否认对新颖艺术的自觉探索使叶灵凤克服了现代作家存在的趋奉政治甚于追求文学技巧本身的通病,其小说在艺术形式上确有创新之处。

叶灵凤的“作品题材执一而论,基本为单一题材的情爱故事,对封建道德阻碍人性全面发展的抨击,局限于爱情和两性关系这一相对狭隘的主题上。在文化内涵上,体现出和大胆破坏的‘新流氓主义’相似的风格,因此对封建伦理的抨击虽然不少,但对建立新的伦理秩序并无多少主张,破坏有余而建设不足。对自然情欲的肯定,使作家描写肉欲、乱伦、变态性心理等内容时蒙上一定的艳情色彩,作品缺乏思想的力度和深度。而其努力尝试的新形式和技巧,也不免带有‘为形式而形式’的嫌疑,始终不敢说达到天衣无缝的境界。”[18]自打叶灵凤的小说面世,此类批评声音便不绝于耳,由来已久所以并不稀罕。

批评声音的由来可以归咎于时代的局限,研究者在论述性道德问题时,常常自觉或不自觉地加入了主观情感,将作者当成叙事者,无法注意到叶灵凤小说中“浮光掠影”似的理性之光对于感性“洪流”的“疏导”而非压抑的重要作用,这固然与研究者经历的时代社会背景有关,即对于新的思潮会出于惯性去抗拒,反而可能将研究导向狭隘的境地。另外,叶灵凤小说不被认可除自身以及政治因素外是否还有其他原因?这方面应该肯定李建国的《张资平、叶灵凤性爱小说新论》的意义,它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思路,即在历史的反思中,概括出传统文学、启蒙文学、革命文学在人性观、价值观、思维方式上同叶灵凤作品的迥然相异之处[6]。具体地说,我们可沿如下几个线索思考:传统文化对“人性”认识的谬误;启蒙文学立场局限的端倪;过分偏重思想文化和高扬个人主义的不妥;革命文学以阶级论取代人性论陷入的另一种“绝对”。

幸运的是,在对叶灵凤小说的“历史反思”中,研究者已经适度地倾向于肯定其历史与现实意义了,当然,这与文学史阐释的阶段性和有限性密切相关。罗俊华认为,叶灵凤的作品“体现了一种肯定性欲是与道德无关的正常生命需求的全新性观念”,“其大胆的暴露精神在现代爱情婚姻题材的作品中少有企及,在性爱领域跨出了超前的一步”,而且其后期作品“由雅入俗”,“接近市民”,“作为海派文学承上启下的一环”,使白话小说向通俗层面回落,“为四十年代的上海文坛无名氏、张爱玲等创作雅俗共赏的小说开了先河”[18]。陈智敏则洞悉了叶灵凤女性性爱叙事的背后还蕴含着较为深刻的社会意义:首先,反映出女性生存的困境;其次,表达对文明的思考,引导人们正确地看待现代化进程中的文明;最后,客观地审视了传统的理欲观,批判传统中扼杀人性的糟粕[24]。与罗、陈二人的“开门见山”形成对比的是王晶的“曲尽其意”,她在肯定叶灵凤小说意义的时候采取了一定的策略——“先树靶子再开枪”,她先是概括都市文学的滥觞和鸳鸯蝴蝶派的兴起,大加“铺陈”其进步意义,突然话锋一转,直言叶灵凤小说对传统伦理的超越,“一反旧派言情体小说的道德教化色彩”,“形成了一种完全新式的对待欲望的思维,表现出和鸳鸯蝴蝶派小说的不同特点”[21]。

三、结语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掀起了“重写文学史”的学术浪潮,随之出现了一大批专题作家研究的成果,叶灵凤小说研究亦逐渐摆脱先前“叶灵凤——小说”的传记学研究模式,日益回归到小说文本上来,向着更专业化、学术化的纵深发展,然而近几年的研究却趋于冷淡,呈现出疲软的态势。依现状来看,研究视线主要集中在以下方面:一是认识到叶灵凤小说创作中年轻男女追求自由爱情的反封建意义,从唯美浪漫的审美情趣、变态性欲的极致刻画、中西结合的文学创作技巧、不断求新的艺术形式等方面审视小说文本的社会和艺术价值;二是作品、作家的研究纳入思潮流派的领域,如浪漫主义思潮、颓废思潮、唯美主义思潮或海派文化、现代主义等;三是对旧作细品味、再挖掘,例如曾阳晴的《叶灵凤<拿撒勒人>中的弥赛亚与超人情结》[33]、饶虹的《奇情“三重门”——叶灵凤<鸠绿媚>嵌套式叙事结构探析》[32];四是运用新批评方法作比较文学研究,例如程乾珊的《处于转型时期的浪荡子奥斯卡·王尔德<道连·格雷的画像>与叶灵凤小说中浪荡子形象的比较研究》[34];五是个人经历与审美生成成为研究亮点,例如戴思迪的《叶灵凤——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个独特的文学现象》,该文专章探讨了叶灵凤的个人经历和思想背景,还原了一个真实的叶灵凤,揭示出被忽略的文学史长河的一角,论述扎实而深入[35]。总的来说成果不少,但还存在一些薄弱环节:第一,多数研究者注意到了叶灵凤的性爱书写,遗憾的是他们很少将其置于审美史中去发掘出这种书写的特征,没有去更深层次地思考隐藏在这种选择背后的原因和意义,可见叶灵凤的女性性爱书写的研究还有可阐释的空间;第二,叶灵凤在被迫和主流思潮保持距离的同时,难能可贵地进行了各种探索,保持了一位作家独特的艺术个性,如果能深挖这种探索背后的诸种原因,或许可以理解叶灵凤独特的小说创作道路及审美风格的成因;第三,多年以来的文学和文学史研究中,郭沫若、郁达夫的性爱题材小说获得了众多拥趸,而叶灵凤的小说因对于性爱本能欲望的宣泄表现出来的某种享乐主义则在历史上遭遇杯葛,形成这种鲜明反差的深层原因值得思考;第四,对叶灵凤小说的认识还不能算找到合适的参考体系,研究者惯常由人及文的思路,使对叶灵凤小说的认识和评价和对叶灵凤的认识、评价处于一种相互干扰的状态,最后可能导致作品研究与作家研究粘连不清的现象;第五,台港以及海外学者的文化分析没有得到推广,“性爱”问题不是他们研究的重点,反而美学理论、文化批判、城市文化分析等武器他们使用起来得心应手,例如香港的邝可怡,相比之下,我们对于史料的挖掘和作品的研读还需深入[36]。总之,研究现状中的缺憾反映出一个严峻的现实:虽然新时期以来开展了各种作家专题研究,但是叶灵凤小说自身的研究体系还是不够尽善尽美的,即便是在创作主题、艺术特色、文化影响等诸多方面都取得了实质性的开拓,并出现了一些新视角、提出一些新命题,然而近年来出现的停滞不容忽视,这促使我们反思研究所使用的思路和方法,而且这也关系到如何处理好叶灵凤小说研究与叶灵凤研究的互文性,也即促使综合性研究系统的生成,成为一个亟待解决的学术问题。

近年来,作家研究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其中便包括像叶灵凤、邵洵美、苏青、徐訏、无名氏、高长虹等之前不被文学史所“容纳”的作家,可见历史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文学的多样化表达,文学思想较为宽松的年代,我们应该用现代人的眼光以历史、客观、科学的态度,重新认真研究叶灵凤的小说,并进行定位,还其在文学史上应有的地位,为此期待高质量的研究专著问世,能够处理好叶灵凤小说研究的本体性及其与叶灵凤研究两个系统的互文性,这样才能真正推进叶灵凤小说研究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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