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泉
出生地(组诗)
■李晓泉
老槐树静止不动,是花儿唱着露水的圣歌
艳阳高照,是一眼眶的泪水滴答
有时它化作面前白纸上的小字
有时它藏在田野里变成一粒金子
我总是听见一只只小虫子撕咬着黎明的额头
我听见一壶熬好的中草药里飞出了灵魂的翅膀
哦!面对眼前的这个小村庄我能说什么
我的父亲正弯腰在田间劳作
绿色波浪击碎了缓慢的时光
至今,我还保存着一根针
那是很多年以前,在嫩黄的油灯下在地上的一根针
那是当年母亲为我缝补衣服时使用的一根针
现在生活好了,再没有人缝补衣服了
现在母亲老了,再也看不见那小小的针鼻儿了
我保存了一根针,这比保存艰苦年代的一粒小米更容易
比保存童年的一个眼神更具体
哦,我保存了一根针
小小的针尖布满了母爱
它缝补了一个游子曾经破碎的梦
缝补了一个游子心灵上曾经流着血的伤口
很小的一片天空却刺绣着日月星辰白云飞鸟
很小的一块土地却拥抱了青山绿水良田
但,它装不下我当年的梦想和脚步
时光像一条鞭子抽打着它
岁月像一个小小的秤砣称量它的苦难
不管你走出多远只要轻轻一喊
它就突然跑进了你的心房
仰着一张皱巴巴微笑的小脸儿
我对着田间的稻草人喊
我对着山坡上那群吃草的羊喊
我对着那个放暑假空荡荡的小学校喊
我对着那忙着在树冠里建巢生育的老喜鹊喊
我对着小清河岸边那头正在饮水的老黄牛喊
我对着即将落下山坡的红太阳喊
我对着垂下了沉重的头的那片向日葵喊
啊!当我一步步靠近小村庄
当我看见了那一条条绳索般勒紧大地的炊烟
当我看见田间正在弯着腰的乡亲们
我赶紧闭紧了嘴巴
现在归来了我的两鬓已经斑白
我突然嗓子里塞满了乌云
突然嘴唇颤抖得厉害
村口的那棵看着我长大的老柳树啊,在风中
哗哗哗向我摇晃着它又密又绿的叶子
车过老鹰岭,我的鼻尖和掌心都冒出汗来
岭上杜鹃花汩汩地冒着血
伊利诺伊州芝加哥大学的神经生物学家魏巍正使用GEVIs研究不同的电输入信号是如何在小鼠视网膜神经元内被整合的。魏巍的研究兴趣涉及一类能够对一定方向运动的视觉刺激产生强烈反应的神经元。通过观测这些神经元不同部位膜电位的变化,她希望可以理解细胞如何处理输入信号,以探测刺激的运动方向。
岭下豆地一片金黄,仿佛听见了
噼噼啪啪豆荚破裂的声音
记忆中的那只鹰,仍用尖嘴敲打岩石
记忆中的那个羞涩的她向我走来
记忆中的那个大嗓门的生产队长向我走来
还有那个藏在生产队田间偷地瓜的童年向我走来
岭后面的小学校门口的钟在摇晃
敲钟的老伯伯,举着锤子当当敲
敲碎了我的童年,一排排课桌和厚厚的语文书
抓住了我的心,抓住了我的灵魂
哦!小小的篮球场还倾斜在
我们的汗水和无知中
小小的村庄婴儿一样朝我蹒跚走来
碧绿的庄稼,手提镰刀的父老乡亲朝我走来
那个淘气、任性、倔强的我朝我走来
那个扯着嗓子喊着我乳名的妈妈朝我走来
车过老鹰岭,一个游子
突然泪流满面,他听见这世界
好像正对他哈哈大笑,这生活
像一堆燃烧了许多年的野火还冒着青烟
再看见它时,它还像当年怀抱青山绿水默默无语
老祖母已经住进小山坡了
田野绿得有些发疯
再看见它时,单眼皮的妹妹已长得又高又瘦
父亲不停地咳嗽,母亲的鬓角也出现了许多白发
一只小羊咩咩叫着朝我走来
那单纯的叫声还是那么好听
再看见它时,时光已匆匆过去了二十多年
门前那个老枣树,依旧噼噼啪啪往下掉枣子
我到村头看看,又到村尾看看,认识的人
已经不多了
我想给天空起一个乳名,给大地起一个乳名
给每一座山,每一条路,每一条河,都起一个乳名
我想给每一朵花,每一棵草,每一只小昆虫
都起一个乳名,很多年了
没有人再喊我的乳名
在这尘世上走着,我突然觉得很寂寞
别以为是我一个人哭了
还有吹过面颊的小小的风
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就离开故土了
一只小鸟叫着叫着就羽毛凌乱了
炊烟的小绳子勒着勒着就断了
母亲的脸,扬着扬着就变成一朵花儿了
小池塘睡了
蛙鸣已经醒了
独木桥睡了
桥下的河水醒着
路边站牌睡了
山坡的小墓碑醒着
一朵朵白云飘过
辽阔的大地上闪烁着万物的影子
一片片庄稼往死里绿
每一棵秧苗为什么都默默无语
老房子睡着,屋檐下的小燕子醒了
水井睡着,水井边那个辘轳醒了
小狗睡了,它的汪汪声醒了
啊,亲爱的故土
骨肉在睡着,灵魂醒了
岁月在睡着,时光醒了
阳光照在小路上
盖住了我的脚印
我一步一回头
别以为是我一个人哭了
还有吹过面颊的小小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