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中产阶级折翼

2015-12-17 02:39仝中燕
时代金融 2015年34期
关键词:中产阶层中产阶级印度

仝中燕

“你属于中产阶级的一分子吗?你每天能赚或者敢花10-100美元吗?可以?恭喜你,你已经跻身于中产阶级行列了。”进入21世纪以来,全球中产阶级迅速崛起,数以亿计的低收入阶层为自己跨入中产阶级的行列而洋洋得意。

本世纪的第一个10年见证了全球贫困人数历史性的减少,而中等收入的人数也增加了将近一倍。然而,皮尤中心的最新调查报告显示,全球的中产阶级人数有所下降,个人收入和资产也相应缩水,贫困和低收入人群仍占世界人口的71%。不少发达国家的中产阶级,包括一些新兴国家的中产阶层可能还面临重回贫困的危险。

“美国中产”日益分化和困顿

多数学者和美国人认为,美国是一个典型的“橄榄型”社会、中产阶级帝国。近些年来,随着不断更新换代的技术,以及大量业务外包海外,美国中产阶级数量迅速减少。

自2000年至2013年,美国各州的中产阶级人数均在缩减。过去10年间,最富有的美国人的收入增长了86%,而其他所有人的收入只增长6%。皮尤中心调查显示,将自己定义为中产阶级的人数比例从2008年的53%降到了2014年的44%。而那些将自己划分到下层或中下层的人数从2008年的25%上升到了2014年的40%。2014年有65%的美国民众认为收入不平等在持续扩大。

有数据表明,美国中产阶级中有很大比例的人群在生活上面临压力,换句话说,中产阶级正成为美国的新穷人。后金融危机时代,美国中产阶级的分化和困顿更为明显。美国中产阶级在生活上面临着一些不能承受的事情,而这并不是源于享受豪华的奢侈品,如私人飞机和游艇等的压力。许多中产阶级家庭为了维持生活水平,夫妇不得不双双出来工作。而据美国媒体报道,如今许多普通中产阶级家庭即使夫妇双双工作都很难维持体面的生活。如果不做出别的消费牺牲,那么很多中等收入的美国人是负担不起一次旅行的。调查发现,2014?年54%的美国人放弃购买大件物品,如电视机或电子产品,才得以出门度假。47%的人为了看电影减少或取消度假,43%的人为了美味取消或减少旅行,43%放弃购买新衣。在中国记者乔磊看来:“如今的美国中产阶级已经成为了战后最穷的一代,他们身上背负着房贷、车贷、学贷以及卡贷等多方贷款压力,步履艰难地生活着。”

美国媒体曾这样形容:过去美国的社会结构像维多利亚时期女人上小下大的裙子,而现在则更像是一个两头大中间小的沙漏。换言之,曾经作为社会中坚的中产阶级,正在日渐式微。尽管2014年美国经济有所复苏,但是失业和贫困依然威胁中产阶级。据美国劳工统计局数据,2015年1月美国的失业率为5.7%,约900万人处于失业状态,其中280万人处于超过27周的长期失业状态;青年失业率上升,占失业总人口的18.8%。2014年美国的失业率虽然有所下降,但有700万人只能找到兼职工作,比经济衰退开始时高出50%,且30%左右一年中至少有3个月处于失业状况。

二三十年前,美国的中产阶级占据社会重心位置,可最近几年来,经济增长的收益却流向了富人阶层尤其是富人中的巨富阶层,美国中产阶层出现了“集体向下沉沦”。更多的舆论也认为,中产阶级的衰落越来越导致整个社会沦为“富人”和“其他人”(the rich and the other)这两个阶层。奥巴马2011年12月6日在堪萨斯州小城奥萨沃托米为竞选连任发表的讲演给人的印象更为深刻。他说,10年间美国最高收入的1%的人收入增加了250%,年收入达到120万美元,但一般中产阶级收入却下降了6%。他警告:“这是我们这个时代关键的议题,这是个中产阶级的存亡时刻。”他描绘了平民主义的经济图景,承诺要为所有人提供“公平机遇和财富分配”,号称重塑“美国梦”。

奥萨沃托米是美国前总统西奥多·罗斯福1910年发表“新国家主义”竞选纲领的地方。当年,老罗斯福在演说中呼吁为美国普通人提供“公平待遇”。100年过去了,美国总统老调重弹。奥巴马在演说中说,美国各地爆发示威和其他形式的政治运动,显示中产阶级处境艰难。他引用老罗斯福100年前的演说词表示:“这是决定我们时代的事件。”奥巴马说,“对于中产阶级和那些努力成为中产阶级的人来说,现在是孤注一掷的时刻,要么成功,要么毁灭。”奥巴马说,“成问题的是,我们的国家能否让工作的人赚够养家的钱、留有一定储蓄、拥有房子和退休保障。”奥巴马动情地说:“美国的中产阶级危在旦夕,我们已经到了为中产阶级而战的时候。”

经济学家列举出30多种数据说明中产阶级的“美国梦”正成为一种梦魇。从《大西洋月刊》的封面文章到《纽约时报》的专栏,从《时代》周刊的新闻到《经济学人》的调查……关于中产阶级之殇,一直充斥在主流媒体的报道之中。

贫困阴影之下的欧洲

欧美诸多发达国家一向以自己的“橄榄型”社会自豪,相信这是最稳定的社会形态。不过,这一看法正在发生变化。

据英国国家统计局的最新调查,在英国7000万人口中有四成以上可以归入中产阶级。曾几何时,中产阶级意味着家里有钢琴、有佣人。而今天,这个词则意味着他们要开沃尔沃车、在Waitrose高级连锁超市购物、喜欢收听BBC电台第四台的广播。英国最大的反对党工党领袖米利班德说,英国中产阶级正面临危机。英国数百万中低收入家庭的生活水平因高通胀、薪资停涨和政府财政紧缩政策而不断下降,是受到严重影响的主要社会阶层。“Squeezed Middle(受挤压的中产阶级)”一度当选牛津词典最热门的年度词汇,正是拜全球经济不景气所赐。所谓“Squeezed Middle”,是指被各项税捐压得喘不过气来的“Middle Class”(中产阶级)。

法国中产阶级同样不容乐观。在法国,中产阶级意味着拥有一套个人独立住房,对住房位置比较满意;拥有两辆车,每年出去度假;很少去看医生(主要是牙科,配镜或全科医生)。他们不用操心子女入学问题,如果年龄到了,子女就会接受高等教育。法国中产阶级比普通法国人更少去折扣超市,每个月能存款307欧元,都拥有人身保险。

随着上世纪80年代法国经济增长速度逐步放缓,失业问题日趋严重,法国中产阶级的发展强势下挫,部分中产者的地位越来越不稳定。近年来金融危机的强烈打击,更使中产阶级遭到重创。中产阶级已经没有足够的剩余来支付其他消费,比如度假、娱乐、穿衣、汽车和家居设施等,生活质量严重下降。近几年,购房条件也变得越来越苛刻:银行对个人购房申请贷款的条件审查十分严格,且不再延长贷款期限,贷款利率也有所增加。属于这一阶层的人们普遍出现一种焦虑心态,对未来不再充满信心,不少人甚至感到“身份倒退”。社会学家路易·舍维尔在著作《败落的中产阶级》中直言:法国中产阶级面临着败落。

在欧洲传统的中产阶层市民社会,愤怒和躁动的情绪在蔓延。在希腊,由于债务危机愈演愈烈,无家可归者达到了20万人。目前,希腊有310万人(约占其总人口数的33%)失去了他们的社会保险和健康保险,有32%的希腊人已经生活在贫困水平线之下,而18%的希腊人更难以负担最基础的饮食需求。5年的紧缩政策让他们感到,身在欧洲却没有了作为欧洲人的尊严。出身希腊中上层社会的雅尼斯在伦敦留学时,父母都嘱咐他,“如果希腊人聚在一起,千万不要凑过去说希腊语,别让人知道你也是希腊人”。这也说明了“欧洲病夫”希腊7月5日全民公投时为什么“反对票”居然高达61%。

亚洲中产阶级新曙光

英国社会学家德文指出,中产阶级是推动社会发展重要力量,如果他们“泄气”,“社会时钟”就会停摆。发达国家的执政者正日益达成这一共识,中产阶层是西方社会的“脊梁”,若这根“脊梁”被折断,西方市民社会将走向毁灭,复兴中产阶层的呼吁愈来愈响亮。

当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的中产阶级被无边的阴霾重重笼罩之时,一束中产阶级的曙光在新兴经济体国家放射出夺目光彩。在中国、土耳其、印度、印尼,稳健的经济增长促进了庞大的消费者阶层形成,吸引跨国公司纷至沓来。高盛公司首席经济学家吉姆·奥尼尔就曾表示,在中国、印度等新兴市场中,中产阶层的崛起已经成了“10年中最为重要的事件”,他们将于20年内在全球消费力方面超越西方中产阶层。在全球范围内,中国经济的轨迹在本世纪的第一个十年发展的过程中显得更为广阔。拥有超过13亿人,占全球将近20%的人口,从2001年到2011年仅中国新增的中产阶层人数就占全球中等收入新增人口的1∕2以上。从结果来看,全球中等阶层支点东移,居住在亚洲和南太平洋中等收入的人群比例从2001年的31%增加至2011年51%。

拿印度来说,按印度“政策研究中心”的说法,印度现有中产阶级约3亿人。印度“国家应用经济研究理事会”是印度中产阶级标准的制订和发布者,其发布的印度中产阶级标准是:凡年均税后收入在3.375万卢比到15万卢比(约合700-3000美元,目前美元对卢比的比价为1∶48.5左右)的家庭均可算是中产阶级家庭。按此计算,2001年,印度有6000万个家庭已经跃升为中产阶级家庭,以一家5口计算,印度目前有中产阶级3亿人。根据皮尤研究中心日前公布的一份报告,2011年印度的贫困率从10年前的35%降至20%,10年内有1.33亿印度人摆脱了贫困,这个数字在世界所有国家中仅次于中国。贫困率的下降使印度低收入人口——日收入在2至10美元之间的人——增加了2.73亿,从2001年的63%增至2011年的77%。在中国,自跨入21世纪的门槛的那天起,尤其是近几年来,几乎所有手上有点闲钱的中国人都将购买的目光投向了房产和汽车,而一个家庭拥有房产的数量、面积和档次,以及一个家庭是否拥有汽车及其档次,再加上其文化品味、娱乐休闲生活档次,自然也成了判定一个家庭社会与经济地位的最直接指标。与世界上其他国家不同,中国快速的经济增长使中产阶层比重大幅提高,从2001年的3%上升到2011年的18%。而贫困人口比例也在十年内由41%下降至12%。

《华盛顿邮报》指出,随着巴西、俄罗斯、土耳其、印度、印尼以及其他发展中大国越来越繁荣,人们一直以为他们会变得更像是华盛顿或者伦敦的郊区——它们自由、民主、注重市场,是西方消费主义及政治自由的堡垒,随着时间的推移与财富的积累,“他们”会变得与“我们”一模一样。然而,不平等加剧和全球经济增长更为缓慢,对新兴市场国家的中产阶级带来了重大影响,更令人担忧的是,长期的缓慢增长可能侵蚀近几十年的成果,那些脱离贫困的人有可能会重新陷入贫困。英国《金融时报》则指出,发展中国家有近10亿人面临失去新近达到的中产阶层地位的风险。诚然,许多国家贫困率明显下降,然而人们的生活现状只是略有改善,很多人仍处于低收入人群。如印度,尽管其贫困率从2001年的35%下降到2011年20%,但大多数人仍处于低收入阶层,而中产阶级的比重变化甚微,同一时期中等收入人口的比例仅仅从1%上升到3%。取而代之的是印度的低收入阶层急剧膨胀,其中许多人每天的收入在接近2美元到10美元之间徘徊。就中国来说,仍有三分之二的人口处于低收入水平,这点不容忽视。

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考希克·巴苏表示,世界正位于它可能从未面临过的转折点,“我认为,这是全球经济史的重要时刻。”巴苏认为,“但它也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时刻,因为最为重大的潜在挑战并不是最为明显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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