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森林的建筑师

2015-12-16 08:34吴星铎张贺彦
国际人才交流 2015年4期
关键词:建筑师森林建筑

文/吴星铎 张贺彦

走出森林的建筑师

文/吴星铎 张贺彦

戈建接受本刊记者专访

戈建,建筑师,来自比利时。

采访尾声,他拿出一个长管状的乐器为笔者一行展示演奏。用“震撼”两字形容听感一点都不为过。如阳光洒进森林,如大地震动,如小鹿奔跑,如狮王相争,如小狗哀鸣……笔者开玩笑说第三季《我是歌手》如果请戈建去演奏这个乐器,一定会为节目增色不少,请他的歌手名次一定靠前。

戈建在纸上写下这个乐器的名字:Didgeridoo——迪吉里杜管。这是一种起源于澳大利亚土著人的长管状吹奏乐器,一般是截取1至2米的桉树制作而成的,这些桉树并不是实心的,其内部已被白蚁扫荡一空。在演奏该乐器时,通过嘴唇的颤动,再加上运用循环换气技巧,能够制造出天籁般的回响效果。

少年时期的戈建,酷爱旅游,他当时就是靠动手制作迪吉里杜管挣钱旅行的。如今,这个伐木做乐器、动手盖树屋的戈建,已经成为行业知名的建筑师,在北京拥有了自己的建筑事务所,从北京西长安街永定河桥,到平遥古城南部规划保护,从国家大剧院内部结构,到法国大使馆控温玻璃幕墙,都凝结了他和他的团队的心血。

采访在他的建筑事务所进行,这是一个老北京的四合院,清幽,雅致。戈建靠在沙发上,讲述着他的故事。

“森林教给我很多东西”

“一切都是从我的家庭开始的,我父母都是旅行者,从小就带着我们去旅行。去各个国家旅行已经成为我们家的一个文化。”在中国已经生活20年的戈建,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

戈建的家族是一个热爱“走出去”的家族。他的家族亲人遍布在世界的很多地方,像欧洲、加拿大、澳大利亚、日本、北非、约旦等等,他们有着不同的宗教信仰,有基督教、天主教、伊斯兰教,还有佛教。母亲的家族说荷兰语,父亲的家族说法语,出生在瑞士、长在比利时的戈建,从小就梦想到外面的世界去。

“我是一个农村人,乡下人!”戈建诙谐地说。他小时候是在瑞士和比利时的山区长大的,对森林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最喜欢和小伙伴们去逛森林,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去。那里有山有谷,有水有河,有老火车,有隧道,还有桥。“这给我带来一种空间感。家乡的隧道和桥,让我从小就接触并喜欢上建筑。”戈建说。

在10岁的时候,戈建和3个小伙伴在森林里盖了一个树屋,“它是我们的城堡,我们以城堡为根据地,采蘑菇、摘水果、钓鱼、做饭。”

森林对于戈建来说,意味着很多:“森林会教给我很多东西:自然,季节,花草,鸟兽,人与自然的关系,人的创造性等等。弓,自己造,房子,自己建。”

森林就如同戈建在迪吉里杜管曲子里展示的一样,神秘、广袤。森林赐予了他思考的智慧和一双创造的手。

从喜马拉雅的眺望到横穿中国的旅行

早在戈建8岁的时候,他的家人就买了一条中国地毯,典雅精美,这大概是戈建对中国的最初印象。

出生于一个热衷于“走出去”的家族,让少年戈建也爱上了旅行,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寻找地球感”、“一种享受自由,没有国界的感觉”。15岁的时候,他成了一个在路边竖大拇指搭顺风车的背包客,走了300公里左右,从比利时,一直到达西班牙最南边。16岁,他去了欧洲的最北部,芬兰和挪威,体验极昼。

17岁,戈建到了亚洲,他在印度工作了一年,在孟买和朋友挤在一个30平米左右的房子里。接着,他和一位英国工程师骑着马,用15天穿越了喜马拉雅山:“我当时在边境线上眺望了中国。”

戈建下决心要到充满神秘色彩的中国去。他在父亲的影响下,选定了一个心中的目标:美丽的西部——喀什,他选择从北京出发,横穿中国,到达心中的目标。

1995年,19岁的戈建第一次踏上了中国的土地。

刚到中国,就打破了戈建从之前看的关于中国的书中得到的中国印象:“我的印象是,中国人着装特别传统,要么是黑要么是灰,人们也保守内向。当我一下飞机,看到人们五颜六色、缤纷多彩的服装,还有人跟我打招呼,问我从哪里来的,让我有种温暖的感觉。”

另外一个印象是“中国真大啊”。中国城市的比例跟欧洲城市相比,差别很大。一次,戈建要去邮局,从地图上感觉十几分钟的路程,却走了将近一小时。他才了解了北京这个城市的比例尺度。

在北京待了一周后,戈建出发前往心中的喀什。他从北京辗转经过河北、河南、陕西、甘肃、青海,然后从青海到嘉峪关,从嘉峪关再到吐鲁番。他从吐鲁番坐了两天两夜的车,终于到了喀什。

旅途中,他遇到的许多中国人,和他成为了朋友。他跟当地人一起聊天,学习中文。他发现中国文化很深,决定继续学中文,研究中国的文化。目前戈建的中文水平相当了得,以至于如果你闭上眼睛会觉得是一个中国人在跟你说话,他甚至写过一篇关于甲骨文和楔形文字的论文。

戈建(右一)和家人在一起

在北京的四合院里搞建筑

看起来,10岁动手盖树屋的戈建成为建筑师是一个顺理成章的事,但事实上,高中时期,他的梦想是当一个画家,18岁的时候,当他看到一些建筑师在一个庙宇前做测绘,重燃心中的建筑梦,“你知道,建筑是一个综合的学科,艺术也是建筑的一部分。”于是,戈建开始着力让自己成为一名优秀的建筑师。

2001年,当听到北京即将举行2008年奥运会的消息,怀揣着建筑师梦想的戈建不甘于只待在比利时从事建筑事业,他认定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机会,他决心去中国做奥运会的项目。

他再次踏上中国的土地,准备在深圳找一家单位工作。但他却被深圳的那家单位拒绝——这是一个善意的拒绝。当时那家单位的负责人语重心长地对戈建说:“你好像喜欢中国传统的部分,那么深圳不是很合适你,你要到北京去,那里有你更需要的文化氛围和语言环境。”当时的戈建有点“生气”,但是后来他非常感谢那家深圳公司的拒绝,“如果他们当时同意,那么现在的我肯定不会在这个北京的四合院里搞建筑了。”戈建笑着说。

在北京,戈建参与了国家大剧院内部结构的设计。这样工作两三年后,戈建决定自己创业。

“我到中国来,没有给自己任何时间限制,没有决定待几年。想买一个镯子,我就买了。想找一个四合院改造,我就改造。我一直没有要走的想法。这个心态让你可以做很多事。如果你一直有‘我在中国只待一两年’的概念,很多事情你不会去做。”这种精神态度让戈建扎根在中国,扎根在了这个北京的四合院里。

在戈建看来,在中国他可以做很多研究,可以有很好的发展。他觉得:“中国是一个研究平台,而且一直有往前走的感觉。欧洲比较老,没有这种活力。作为一个年轻人,我更喜欢中国的这种活力。”

2007年,戈建开始着手开公司。那时候他和妻子还生活在有十几户人家的一个大杂院里,他的邻居是一位律师,为他办公司帮助了很多。第一次成立公司是在崇文门,一直到2014年才搬到了西四。

从2007年创办公司到现在,他们做的项目质量越来越高,重要性也越来越大。“我们一直追求质量,这带给我们很多麻烦。如果你想做好,环境不提供那个条件,那么我会做一个痛苦的选择,就是不做。有好的条件,好的甲方,有需要研究的项目,我们再做。”这种坚持很快给他们赢得了口碑。

戈建非常重视创新精神:“因为在中国你不是灵活的人,你就发展不了,必须改变自己,一直要创新。我们把建筑和规划一起做,把景观和建筑结合在一起,把节能概念也很早就融在建筑里面。”

戈建为我们分享了两个令他感到很自豪的案例。一个是平遥古城南部规划保护。他特别提到说:“通过我们的规划,救了两个原本要拆掉的古堡,这让我很欣慰。”另一个是正在规划中的北京西长安街永定河桥,在首钢的旁边,这是一个钢结构的斜拉索桥。它是以“人”字的象形文字设计的,就像人迈开的脚步一样。也许在2020年的某一天,我们就能走在这座永定河桥上欣赏风景了。

横穿中国之旅,戈建(右一)和朋友在青海

“建筑应该与环境、文化、人进行对话”

戈建为我们分享了他的建筑理念。

他认为,建筑首先肯定是服务于人:“如果你的建筑跟人沟通不了,就不算建筑,只能算雕塑。”

2008年,戈建在平遥古城担任奥运会火炬手

“建筑师不能只当建筑师,必须了解社会,了解政治,了解经济。”戈建说。比如大剧院,不仅是建筑,还涉及到法国和中国文化交流;再如节能系统,不只是高科技,还涉及到世界主义、节能主义等;再如景观桥,新城和古城之间的路口,不仅仅是建筑景观,这体现了人与环境、环境与人与文化之间的关系,所以建筑设计师的责任是重大的。

“对于农村长大的我来说,一直喜欢自然,小时候看城市,很漂亮,可以站一两个小时都看不累。但是当我现在在城市里,舒适的感觉越来越少,建筑规范和城市规划规范越来越倒挂。作为建筑设计师,应该考虑更多人性的东西。在欧洲,设计师特别尊重人,注重人的研究。”戈建说,这方面他受到著名建筑师路易斯·卡恩(Louis Isadore Kahn)的影响,“卡恩是我的‘太师傅’、‘师爷’,是我的老师的老师。”戈建说,在他看来,卡恩做的建筑让人感觉很自然,“像是从这个地方长出来的似的。这种协调的美,有时候会让人感动得流泪。”

优秀的建筑设计师要能够把一个地方、一个场所的所有元素,可能是政治、文化、人合在一起,重新表达出来。环境、气候、当地特色、地方地形、资源、交通等都非常重要,这些因素必须全面考虑才能创作出一个好的建筑。所以,环境、人、建筑、文化是有一个互相的交流的过程,但是现在很少有建筑师能够做到。“每个建筑必须是不一样的,因为它有自己的地域文化。对我来说,我们的建筑没有所谓的风格,只能是有地域性。如果尊重这个原则,就有机会做好建筑,尊重一个文化。”戈建说。

戈建主张,要做就做“当代建筑”,他解释说:“当代文化,当代建筑,是当代而不是现代。现代是从欧洲的上世纪20年代,或者俄罗斯的三四十年代的建筑开始。而当代没有时间点,指的就是现在。现代建筑离开了环境,等于是不包含文化、地方、气候和当地人需求的标准化建筑。当代建筑则不同,建筑师应该要有表达当代的机会,如果当代这部分建筑缺失了,那就是一个历史的断层。”

“每个城市的特色不一样,怎么挖出来各地的建筑本质,这是一个漫长的工作。”戈建说。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了这个四合院里的装修别致的办公室,洒在这位比利时建筑师的脸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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