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绿色国会”项目考察及其它*

李晓西 朱兆一 荣婷婷

2014年11月6日—12日，我们前往以色列参观考察绿色经济，考察的重点是绿色建筑。此行得到以色列有关方面的大力支持。以色列国会秘书长Ronen Plot安排我们参观了正在进行中的“绿色国会”项目，该项目规划的协调员Dr.Samuel Chayen(沙姆博士)详细为笔者介绍了“绿色国会”的规划与进展，本文的第一部分介绍了这些情况。沙姆博士对绿色建筑的热情与专业，引起了笔者对沙姆博士家住房如何体现绿色建筑理念的兴趣，因此，秘书长Ronen Plot特别批准沙姆博士第二天上午在家中接待笔者，本文的第二部分介绍了沙姆博士的绿色住房。上述两处参观使笔者对沙姆博士本人的教育背景与经历也深感兴趣，因此，本文的第三部分是对沙姆博士进行个人经历的介绍。第四部分是笔者的体会，概括了考察后的四点启示。

一、“绿色国会”项目的启动与实施

众所周知，以色列在推动环保与可持续发展方面具有全球声誉。政府以身作则并积极发动以色列民众进行“绿色变革”，2014年以色列国会启动了“绿色国会”项目。以色列国会秘书长Ronen Plot指出:“在2014年1月初，以色列国会启动了‘绿色国会’项目，该项目是国会议长Yuli Edelstein发起的旗舰项目。作为国会秘书长，我将努力确保该项目的各项措施能够落实到位。该项目需要经过多年的努力才能完成，其目标是将以色列国会转变为一个以可持续发展作为行动准则的国会。可持续发展是一种多样的、跨学科的方法，可以从环保、社会与经济的角度检验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Dov Khenin、Zvulun Kalfa、Nitzan Horowitz议员已同意主持该项目”。于是，笔者在和这位国会秘书长见面后，参观了以色列国会并听取了沙姆博士对以色列“绿色国会”项目的介绍。

“绿色国会”项目的第一阶段共包含13个分项目，具体有节水、节电、节气、太阳能发电等。为便于比较与记忆，笔者特别整理了一张“绿色国会”项目13项资源节约举措的情况表，具体情况如下表所示。

表1 “绿色国会”第一阶段项目情况

续表1

根据以色列“绿色国会”项目的初步预算，第一阶段投资700万新谢克尔，此后将以年均节约150万新谢克尔的方式收回，预计五年内全部收回。

以色列国会宣布13项资源节约举措的一个月以来，已成功实施了多项环保措施，包括员工环保意识培训，在停车场为员工与游客的电动车设置充电站，在委员会会议上使用水壶供水取代发矿泉水等。在此期间，该项目组还边干边增加环保的活动，如推动进一步地减少废物，推出绿色国会的游览路径，并将其与以色列自然保护协会鸟类研究站连通等。

沙姆博士应邀参加了以色列“绿色国会”项目的规划与实施。他的职务是以色列“绿色国会”项目的协调员。据国会秘书长Ronen Plot介绍，沙姆博士不仅是以色列环境研究方面的专家，同时在绿色建筑与环保方面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他建议笔者去沙姆博士家看一看。

二、沙姆博士的绿色住房

参观沙姆博士的住房是一种享受。从门前的绿地到屋后的草坪，从房子的采光到室内的温度，都感到非常的舒适。住房陈设并不豪华，家具并不高档，但可贵的是，采光、通风、用水充分都利用了大自然的恩赐，深深地体现着绿色与节能。

沙姆博士的住房仅有一层，但设计合理。一方面，利用坐北朝南的方位，面向南面的房间是卧房，而朝北的房间均是功能性住房，比如厨房和卫生间，而客厅则是南北通透。即便如此，还设计了南面的大落地窗，充分考虑了太阳照射的角度和方位，最大化地利用太阳光的照射发热作用，减少空调等电器的使用，从而实现了节能减排的目标。另一方面，沙姆博士有效利用窗户对开实现空气对流，运用室顶上的盒式天窗加大室内外空气的循环，必要时再通过风扇的作用，实现自然风的冷热循环，从而使得屋内温度在不用空调的情况下达到适度。

沙姆博士的住房非常重视复合外墙这种保温结构的使用，他向笔者展示了一种建筑材料，这种用特殊材料做成的墙体，一方面实现了保温、隔热的作用;另一方面也提高了防火的能力，不仅减少了空调等制冷制热设备的使用，同时也实现了环境保护的目标。

屋外，笔者看到住房屋顶上铺满了太阳能光板，它满足了住房的用电需要。据介绍，它还可以将多余的电能进行储存并上传到电网，通过将这些电能卖给电力公司来获得相应的收益。这种做法，不正是现在欧洲大力倡导的第三次产业革命的一个重要内容——分布式能源发电吗?当然，这不仅是住户一方的努力，还需要有网络式供电体系的配合，而这就涉及到电网体系的制度设计了。

在沙姆博士的带领下，笔者看到在屋旁有四个比人还高的大桶，通过管道连成一个体系。原来这是他自家的循环用水系统。这个系统联结着地下室的水管与另外的四大储水罐。此体系包括了水的收集、处理、分流和循环使用的几个部分。首先，该系统有效收集水，这里包括雨水和废水。随后，通过不同的带有净化设备的水罐，该系统有效处理雨水和废水，分离出生活用水和生产用水，通过两根管道输出，其中的生活用水用于饮用和洗漱等，生产用水则用于灌溉农田、花园等。这一系统真正实现了雨水的加工储用和废水的循环利用，达到了节水的目标。为了节水，沙姆博士住房前后的花园和菜圃均采用滴灌技术。沙姆博士告诉我们，他自己储存并使用处理过的水，可基本保证他自家的用水。在以色列这个严重缺水的沙漠中国家，节水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住房受惠于大自然，房子周边的环境更需要融合在大自然中，二者合一，才可称为绿色住宅。沙姆博士的住房前后均为花园与菜圃，面向南面的花园多种植树木，前面的花园中则种植了许多不同的有机植物。房前房后的植物种类均是精挑细选的，植物或混种，或自成小畦。前院多蔬菜，后院多树苗，这不仅为观赏，还按季提供食物。种植蔬菜时施用天然肥料，可谓无农药无化肥的绿色有机产品。笔者在家中所喝的第一杯水，就在把从花圃中现场采摘的薄荷叶略加处理，泡在开水中，清香爽口。沙姆博士还送上三、四种小果脯，均为他自家种植、自家制作的。

据沙姆博士介绍，他用了四年时间来设计、建造和完善这套住房，一步步提高住房的绿色化水平，合理布局、科学设计住房结构，最大范围地使用自然光、自然风，实现了绿色生活、生态小农业和节能高效的有机结合。在笔者眼前，这样一户普通的民居，真正成了天人合一的节能、节水的绿色建筑。听着沙姆博士介绍住房的设计理念、设计规划、设计内容，以及如何在整个以色列居民中推广绿色理念等，进而引起笔者对博士的经历与个人追求的很大兴趣，触发笔者对我国居民住宅绿色化的很多想法。

三、普及绿色理念与培养绿色人才

以色列因政治、经济与地理条件等多种因素，非常重视绿色人才的培养与绿色理念的普及。以色列“绿色国会”项目是其中一个典型的例子。

按我们惯常的思维，以色列“绿色国会”项目作为绿色建筑的项目，重在“建筑”如何做，而不是设计与施工以外的人员如何想。但是，笔者被告知，以色列“绿色国会”项目的第一大举措是在国会员工中开展一系列绿色培训班，开办“绿色国会”宣传与培训。在项目启动后的短短一个月时间里，国会完成了第一轮的培训与宣传工作。国会全体员工参加了6次强制性培训课程。第一轮培训由Ronen Plot国会秘书长及四位议员主持开展工作。以色列国会议长Yuli Edelstein在以色列“绿色国会”项目启动仪式上对全体员工讲到《旧约》－《传道书》7:13:1上说:当上帝创造第一个人的时候，上帝向他展示伊甸园里的每一棵树，并告诉他:“看这些树木是多么的完美和美妙。这些都是我为你创造的，因此要格外谨慎，不要伤害它们，不要摧毁我的世界。因为如果你这样做的话，没有人能够挽回你所摧毁的一切”。借宗教的力量提升全体员工的环保生态意识，对笔者来讲还是一种比较新鲜的感受。在第一轮的培训中，要求国会员工对环境、社会与经济进行多维思考，增强其可持续发展意识;组织大家讨论了多种环保核心概念，以形成对环保和可持续发展的基本认识;介绍“绿色国会”项目第一期的13个措施，请员工们全面地配合;还具体推出若干可操作的环保措施，比如怎样管理绿色办公室，怎样确保将可回收饮料罐放在合适的地方，如何确保将废纸投向国会各处的废纸回收箱里。特别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项目培训组发给所有参训者一个专用水杯，旨在减少员工对一次性水杯的使用。同时决定，将在国会委员会听证会及各项活动中使用水壶饮水，以改变当前在委员会听证会上摆放矿泉水的行动，这是因为每年国会要耗费6万瓶矿泉水，花费50万以色列新谢克尔。使用水壶饮水将大幅度地节省开支，更重要的是可减少30立方米的塑料废物。

看得出来，“绿色国会”项目不仅是在国会内部倡导绿色理念，更重要的是为社会带头推行绿色理念。国会举办了由议员、国会员工和志愿者参与的宣传论坛，其目的是向社会各界展示该项目。国会通讯与公共关系部通过各式媒体向公众大力宣传“绿色国会”项目，国会官网的分网站使用英语和希伯来语强化“绿色国会”项目的宣传，还开通专用博客与公众交换意见来推动“绿色国会”项目的落实。

显然，上述的所有举措，旨在普及绿色理念，培养绿色人才。而站在笔者面前的这位朴实的博士，正是这样的专家，是推行绿色建筑必须依靠的专业人才。换言之，正是基于沙姆博士的专业背景和建造绿色住宅的成功之举，他才被选调为“绿色国会”项目的专职协调员。

沙姆博士毕业于特拉维夫大学生命科学学院，专业是植物学学科中的微生物学方向，这显然是理工科领域，他的理学硕士论文题目是《以色列内盖夫沙漠白草蒿附近的植物性毒素微生物及其对环境的影响》。上世纪90年代，沙姆博士为生命科学院大三学生讲授“生态学概论”课程;并在特拉维夫大学植物园做顾问，为社会上的人士包括高中生、大学生以及讲英语的群体，讲授和指导生态保护和植物学问题，如“椰枣树叶对啮齿类动物繁殖的影响”“玫瑰移植疾病”“植物性毒素细菌和根围的相互影响及其对内盖夫沙漠异株克生现象可能产生的作用”“以色列和海外的杀虫剂使用政策”等。这一时期，沙姆博士已积极参与社会工作和环保活动，比如，曾担任特拉维夫大学学生会主席，以及以色列各大学青年学术联盟组织的发言人，担任以色列环保协会杀虫剂使用政策研究的项目经理，兼任环保杂志《绿色、蓝色和白色》的编辑。

在21世纪初的10年里，沙姆博士更积极从事环保与社会关系的研究，参加多种社会活动。他在拉马干市巴伊兰大学 (Bar－Ilan University)攻读哲学博士，担任巴依兰大学的学生会主席。他的博士论文题目是《环境、社会和经济学问题》。他从自然科学转向社会科学，通过学科交叉来研究环境问题，正是笔者现在特别强调的。他还担任以色列网络环境论坛和政府与非政府组织关系联盟的领导者，担任与以色列国会环境社会部门交流和协调的负责人。正因为长期致力于以色列绿色建筑项目的设计、实施和推广工作，2014年沙姆博士被以色列国会聘为以色列“绿色国会”项目的协调员。

沙姆博士还参与很多国际性会议与活动，如代表以色列非政府组织参加过在北京、越南、奥地利各国举办的蒙特利尔议定书谈判，参加国际微生物生态学西班牙座谈会，参与以色列以及海外的非政府组织工作和以色列相关国际会议的组织，参加在乌克兰举办的国际科技会议等等。

四、以色列之行的启示

以色列之行虽然时间很短，考察绿色经济与科技的时间更有限，但给笔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提供了很多的启示。

(一)在推行绿色经济与绿色消费过程中，国家机构以身作则，率先垂范，正契合了中国一句民谚:“喊破嗓子不如干出样子”

作为最高的立法机构，以色列国会把完善自身的绿色建筑与绿色消费列入行动计划，从议长到议员，从秘书长到员工，周密规划，认真实施。不论是聘请专家，还是设计工作步骤与阶段，均非常负责与高效。在一个月时间里，他们在国会地下停车场为电动汽车安装了双充电站;对太阳能光伏阵列进行公开招标并进入最后签署，进入一年期工程的准备阶段;实施了安装双冲水马桶和更换空调的工作;在业务部门开展了电脑自动断电和使用再生打印纸的试点项目;在国会的政府楼层安装了两条LED照明灯，并更换了11间房间的灯泡……以色列的国家机构以实际行动率先带头进行环境保护，若从理论上解释，那正契合了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提出的国家生态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要求，即不是把民众当成管理对象，而是与民共治来建设美丽国家。

(二)把宣传与树立绿色发展理念放在首位

国家机构干得好，还需要带动全民共同干得好，这才是真正的好。干出样子，还要吹响进军的号子。如何能带动全体民众呢?这就需要做好宣传与教育工作，动员与支持民众广泛自觉地参与绿色活动。为此，国会有三方面的举措:一是在理论上打动人心，不仅请专家学者做环保与可持续发展的报告，还借助宗教道义教导人们不仅要善待同胞，也要善待自然;二是在项目设计上突出了艺术之美，如请著名的建筑风景画家设计国会花园来吸引民众;三是在组织上实行开放式管理，借助媒体、网站和博客欢迎公众参与项目，还为各类游客推出“绿色国会之旅”和“国会足迹”活动，“绿色国会”项目与国会观光结合起来，以增强以色列人民的环保意识;与以色列自然保护协会合作，举办绿色培训班，把国会变成一座教学楼……总之，以色列国会将自身定位为环保领域的创新领导者，带领全民共建绿色国家。

(三)建设绿色国家要以绿色产业为基础

以色列的绿色产业闻名世界。笔者在绿色国会的13个项目中，在沙姆博士住房的建材上，都看到了相关产业提供的绿色产品。其中，人们印象最深的是以色列科技在农业中的运用。以色列不断发挥科技创新与绿色发展的有机结合，发明了滴灌技术，广泛被世界各国借鉴运用。考察中，笔者看到这种技术在以色列广泛地使用，不管你是在国会的花园还是在街边的花丛中，都似乎感受到水滴入土壤的情形。滴灌技术的发明对于以色列这样一个干旱国家具有重要的意义。相对于传统的漫灌技术而言，滴灌技术实现了既节约用水又精准灌溉的双重目标。笔者在前往参观世界著名的“死海”途中，看到被沙漠包围的一片片的椰枣林和草地，那是闻名全球的以色列滴灌技术的结晶。与农业紧密相关的是，水资源开发利用的绿色水利业，是发展绿色经济的核心，是支撑国家生存与发展的根基。我国是一个缺水严重的国家。人均淡水资源只有2300立方米，仅为世界平均水平的1/4、美国的1/5，在世界上名列第121位，是全球13个人均水资源最贫乏的国家之一。因此，保护和高效利用水资源对中国有特别重大的意义，以色列的节水科技与制度对我国有重要的借鉴意义。笔者进一步要强调的是，绿色产业发展又是以绿色人才为根本的。笔者从沙姆博士身上看到，以色列是如何从文理结合的角度、从理论联系实际的角度来培养绿色产业方面的专家的。产业发达归根到底是教育的高水平。当人们听到占世界人口比例仅千分之三的犹太人，在诺贝尔奖获奖群星中，占有22%的超高比例，那就会明白，为什么一个沙漠国家有信心提出在全球率先建成绿色国家。

(四)绿色建筑构成绿色产业与绿色消费中的关键部分

本次考察的重点是绿色建筑。建筑行业是温室气体排放的主要来源之一，对气候变化有着重要的影响，世界上主要发达国家均将建筑行业的绿色化作为应对气候变化的重点领域。绿色建筑要以绿色、循环、低碳、节能、环保理念为指导，探索新能源、材料、技术的开发和应用，充分发挥科技优势，提高资源利用效率，才能建立健全绿色建筑质量保障体系，而这与人们的绿色消费理念又紧密相关。绿色建筑行业已经成为新的发展趋势，并成为了连接绿色生产和绿色消费的纽带。从此视角可以理解绿色建筑的重要地位，感受到发展绿色建筑业的重要性。居民要求自住房的绿色化，本身就反映了消费方式的绿色化。正如沙姆博士设计自住房体现出来的节能节水意识，代表着一个民族绿色消费理念的形成。我国也越来越重视绿色建筑的发展。2013年1月，我国国务院办公厅转发了国家发展改革委、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制订的《绿色建筑行动方案》(简称《行动方案》)。该《行动方案》指明了开展绿色建筑行动的重要意义、指导思想、主要目标和基本原则、重点任务、保障措施等内容，要求切实抓好新建建筑的节能工作，大力推进既有建筑的节能改造，开展城镇供热系统改造，推进可再生能源建筑的规模化应用，加强公共建筑的节能管理，加快绿色建筑相关技术的研发推广。2014年3月，我国发布的《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 (2014—2020)》也明确要求实施绿色建筑行动计划。通过以上我国及以色列绿色建筑的比较及以色列经验的借鉴，将为我国开展绿色建筑行动提供有益的经验与技术。

五、结束语

此次以色列绿色建筑考察有太多的感受。不论是耶路撒冷老城大卫古堡和圣殿山，还是在特拉维夫风景如画的雅法古城;不论是城乡建筑的实用简朴，还是在垃圾处理场基础上改造而成的生态园;不论是回访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希伯来大学奥曼教授，还是在以色列外交部做关于“中国与人类绿色发展指数”的演讲与交流……笔者处处感受到以色列人民伟大的创造力，感受到以色列人民对中国人民特殊的友好感情，感受到沙漠绿舟的迷人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