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鑫文
(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甘肃兰州730070)
毕沅旅陇心态与诗歌创作*
华鑫文
(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甘肃兰州730070)
乾嘉之际的毕沅出身书香之家,先后受业于沈德潜、惠栋、张叙等名师大家,学识深厚。乾隆二十五年(1760),毕沅廷试名列第一,随后位高名重,盛极一时,为海内仰慕。公事之余,毕沅不废吟咏,有《灵岩山人诗集》40卷。其旅陇经历丰富,感情跌宕起伏,心态也不断发生着变化,诗歌创作也表现出多方面的特点,诗歌内容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吟咏风物,寄情山水;寓居远地,思亲怀友;严打贪恶,兴利爱民。
毕沅;乾嘉诗坛;丝绸之路;旅陇心态;诗歌主题
毕沅是清乾嘉之际一位重要的诗人,舒位将他与沈德潜、袁枚并称为“都头领三员”。同时,毕沅历任中央和地方的要员、大员,政绩斐然,深得乾隆器重。“登大魁,入词垣,海内文人咸归……出领封疆,入参侍从”,显然,毕沅在当时是天下文人仰慕的对象。毕沅一生经历丰富,足迹所至遍布陇、陕、豫、鲁、湘、鄂等地,阅历丰富。旅陇期间毕沅诗歌创作丰富,这些诗歌既展现了清中期甘肃、新疆的风物风貌,也反映出诗人丰富的内心世界,情感充沛,风格多样,情文俱佳。
毕沅(1730~1797),字纕蘅,自号灵岩山人,镇洋(今江苏太仓)人。据年谱、诗集等资料提供的线索,毕沅进入甘肃的时间是乾隆三十三年(1768)春,于是年夏四月抵兰。路线为:镇洋家乡辞别母亲后取道南京,经滁州、宿州,渡淮入河南之襄城(今许昌市襄城县)、洛阳、潼关、渭南、西安入甘。入陇后的路线是:由泾川、镇原至平凉府,游崆峒,再经固原、隆德、安定(今定西)、榆中至兰州。
《弇山毕公年谱》所载毕沅在抵兰后的行程除西行新疆外,余皆极简,自乾隆三十四年(1769)四月至三十五年(1770)八月十数月间的行程更是空白。笔者据诗集与年谱的相关线索,加以推理还原。毕沅以“巩秦阶道”的身份入陇任职,据《大清一统志·甘肃统部》“分巡巩秦阶道”条注云:“驻岷州,州设洮岷道,乾隆二十八年改今名,兼管驿务”。即毕沅本应留驻岷州,因陕甘总督吴达善赏其才干,“奏留综理新疆经费局务”,遂驻兰州的。《九日松树塘登高寄剑飞延青两弟三首》作于乾隆三十五年秋,诗中有云“同谷伤秋正悼亡”,应指其《九日宿同谷二首》一诗。又年谱三十五年“庚寅”条载“公于春二月,东行安会道中”,又“秋八月,奉命随总督明山出关经理屯田”。综合其诗歌所反映的季节、地点等线索可以推断,毕沅对陇东、陇南地区的巡查分为两期。一期为三十四年在兰州料理完妻子丧事后,于是年秋季对诸地进行巡视。此行由兰州出发,往东南方向经巩昌府南部东入阶州府巡查。路线是:沿洮河南下,过冶力关、岷州,渡白龙江抵阶州、宕昌。足迹遍布西和、康县、成县、文县等。后经黄华驿、两当入秦州,驻秦安,再经甘谷、武山、渭源、过鸟鼠山返兰。二期为三十五年春至八月前,为视察灾情,监督赈灾情况随同总督明山对秦州、阶州等地进行巡视。其路线为:自兰州出发,经洮阳道,东行经安会道,入秦州、阶州。又据年谱载阶州惩恶之事,并诗中有“秋山”、“落木”之语,则在阶州时应为秋季,又八月即出关,则此次行程停留时间不会超过八月,应在秋七月即返兰,准备西行之事。
三十五年秋八月,毕沅西行出关入疆经理屯田事务。自天山北路至迪化,由南路返回。此行路线是:从兰州出发,经凉州府之平番县(今永登)至古浪,过武威、永昌。再经峡口、新河至甘州之山丹、张掖,肃州之酒泉、嘉峪关、玉门,由敦煌,经哈密、松树塘、巴里坤、吉木萨至迪化州(今乌鲁木齐)。又于是年秋由乌鲁木齐南下,经吐鲁番、哈密、玉门北之柳沟驿入玉门,入关后大致沿原路经甘泉驿、红城驿返兰。根据诗歌内容,九月九日抵达松树塘,抵迪化应在九月上旬。加之在迪化停留时日不长,返回时间应在九月下旬。前后过程应在八月至九月底前后。
作为江南籍的京官,陇上独具特色的景观给毕沅的视觉和心理上都带来了较大的冲击,加之感情生活、公务活动等刻骨铭心的经历,对毕沅这一时期的诗歌创作产生了明显的影响。
(一)吟咏风物,寄情山水
毕沅旅陇诗作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山水咏物之诗,这些诗歌或借古咏今,或即景抒怀,或单纯地吟咏风物,从中既可反映出诗人不同时期的主导心态,又向读者展示了陇上独具特色的风土人情。艾青先生说:“激起我们情绪的,经常是新鲜的事物,是那些把我们从半睡眠的意识里惊醒起来的事物。”入陇途中与江南迥然不同的景色,带给毕沅很大的新奇感。“游戏沧溟水清浅,御风送我到蓬莱”(《元鹤行》)、“我来游福地,万古一瞬耳”(《游崆峒山》)等诗句,充满浪漫主义的想象和理性的哲思。“笑指太虚云一片,自思出岫不因风”(《题寓楼壁》),更是表现了诗人登高望远、指点江山的豪情。东行巩阶时,爱妻已离世,诗人已无心观赏美景,发出“不知佳节到,都为客愁侵”(《九日宿同谷二首》)的感叹,意境凄冷,格调悲伤。“秋壑起北风”(《飞龙峡杜工部草堂四首》)、“客吟随梦冷,虫语携秋愁”(《黄华驿》)、“凄灯照客心,魂梦祛烦嚣”(《秦安寓馆》)等诗句,都反映了其悲凄沉郁的心态。秦、阶二州风光秀美,一定程度上分散了毕沅的注意力,使其悲伤的情绪有所缓解,《雨后登试院寓楼展眺阶邑近郭诸山》、《麦积山》、《雕巢谷》、《武都怀古》等作品,都表现了春夏之交秦阶两州的“花影春江漾乱红”的秀美风光。
丝路纪行诗作反映了西部独特的自然人文景观,在诗人笔下,西域猛烈的寒风、广袤的沙海、名胜遗迹、奇特的火山、雪山等莫不得以表现。丝路纪行诗歌中对边地人民生产生活景象的描写,也极具价值。《鹤城镇口号》中诗人对一个华戎杂居的小镇,贸易畅通,人民安居乐业的稳定团结局面感到开心,“麻饼”、“卤盐”、“榆树”等富有边地特色的意象,更增加了几分生活气息。另外,诗人在吐鲁番、哈密等地品尝瓜果之作,清新自然,格调欢快。
(二)寓居远地,思亲怀友
毕沅旅陇诗作中总离不开一个“情”字,对母亲的挂念,对亡妻的哀悼,对兄弟的关爱,对友人的倾诉,都体现了毕沅是一位重情、多情的诗人。“儿大母力衰,儿官母养缺”(《自述》之二)充满着对母亲的歉疚和内心的痛苦;“昨宵慈母曾相见”(《杂诗六首》之六)则反映了诗人对母亲的日夜思念。
毕妻汪氏,名德,字清芬,三十四年夏“卒于兰山官舍”,随后幼子夭伤。一时丧妻失子,令毕沅难以承受。“呜呼,天乎,命乎,以二十年相依共命之人,忽焉永诀,金城月冷,蕙帐风凄,淑质于重泉,隔慈帷于万里,追想涕零,伤心曷极”。以致毕沅在一年中,时时怀念,不能断绝。“明河即是重泉路,天上人间总寂寥”(《七夕有感》)“,忍看天上重圆月,长照人间失偶人”(《中秋对月》)“,寒极祛凭酒,愁深遣仗诗”(《冬至》)……爱妻早逝给毕沅的心灵带来了巨大的痛苦。童庆炳先生说:“当诗人处于痛苦、忧伤、焦虑中时,对其所失去的或力求获得的对象,就往往充满一种向往之情,用情的专一使他的想象的定向化变得真挚感人。”所以毕沅对亲人的想念愈加强烈,心态也愈加沉重。
毕沅旅陇诗作除表现亲情外,对友情的表现也不少。在朋友面前对宦游情感直陈胸臆,毫无避违之意,表现了毕沅真诚的性格。“世情饱尽翻云手,时命真如水上船”(《金城寓楼与座上诸君述旧感赋》),“万顷水云空,苍茫信不通”(《寄逸园主人程自山》)、“我若拘一官,辜负湖山趣”(《寄友》)等诗句,表达了诗人对友人的思念和对自由的追求,充分反映了诗人在“官职”的束缚下的挣扎与呐喊。高官厚禄在毕沅笔下成为人生的障碍,尚不如湖山之中垂钓之人闲适自由。“囊空典尚有朝衣”(《留客》)可谓石破天惊,毕沅竟愿为换一醉将“公器”典当,在这种情况下,对知心朋友的倾吐成为毕沅发泄积郁之情的通道。
(三)严打贪恶兴利爱民
甘肃地域广阔,地形复杂多样,深居内陆,全省大部气候干燥,是典型的大陆性气候,自然灾害频发。在毕沅入陇后,甘肃“连年告鋟”,三十三年夏,陇上大旱;三十四年秋又罹霜灾,三十五年春旱,情形惨痛。毕沅用笔记录下了人民的悲惨遭遇,“解渴争泥水,充饥尽草根。四年三遇旱,十室九关门”(《东行安会道中感时述事寄兰州诸公十首》),连年灾害造成人口大减,给当地人民造成了极大的苦难。“血变千林火,尸填十丈坑”、“可怜人饿死,赈册尚留名”(《东行安会道中感时述事寄兰州诸公十首》之七)之句,令人不忍卒读。也正因如此,毕沅对欺压百姓的官吏深恶痛绝。三十五年秋东巡阶州时,惩处了失职官吏和地方恶霸。还专作《哀愚民》以儆戒官吏。告诫各级官吏“勿饮盗泉水,更忌湿薪束”,要洁身自好,廉洁奉公。毕沅一生任督抚三十余年,尽心竭力造福一方,屡获嘉奖。这与他爱民忧民,认真负责的为官心态是分不开的。毕沅对天灾人祸给人民生活造成的贫困生活的关注,反映他关注人民疾苦,关切社会现实,真心实意为弱势群体着想的善良品质。
在毕沅旅陇的近三年时间里,前期有初入陇原的兴奋与新奇,但这种感情是短暂的,而宦居远地的沉郁则是主导,突出表现为对亲人、朋友的挂念与怀想;以西行经理屯田事务为分界点,受到丝路风物的影响与激励,意气转而激昂,诗风也转向“雄杰”一路,毕沅心态的起伏变化对其诗歌创作产生了较大的影响。
[1]〔美〕欧立德著,青石译.乾隆帝[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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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童庆炳.中国古代心理诗学与美[M].北京:中华书局,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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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207
A
1005-3115(2015)24-0052-02
*本文为西北师范大学“本科生学术能力提升计划”2015年“毕沅旅陇诗歌研究”项目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