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网传情

尹晴

渔网传情

尹晴

父亲今年84岁，耳聋但眼不花，老胳膊老腿仍灵活呢。

秋后的太阳暖暖的，父亲没事儿就坐在院子里织渔网。父亲织的渔网方圆百里打鱼者几乎都用过，但父亲从来没卖过钱，谁求到头上，就给他织一挂，顶多年节儿的送两瓶好酒给父亲。父亲织渔网，爱哼小曲儿，“渔家姑娘在海边，织呀么织渔网……”这是老电影《海霞》插曲，父亲一边手执着梭，灵巧地织着渔网，一边沉浸在几十年前的老电影故事里。

父亲从20岁开始织渔网。过去没有尼龙线，织的是麻网。麻，是北方平原上一种常见的植物，生长在田间地头，分花麻和线麻。能纺出麻线的是线麻，长得很高，出土不久便散发着一股清香花味儿，籽可以榨油，含油量特高。秋季，人们把麻秆割下来，捆成捆放到大水坑里去沤，俗称“沤麻”。

麻经过沤发，外皮就会从秆上脱离，这就是皮麻。皮麻经过干燥、捶压、梳理等过程，其纤维比大姑娘的头发丝还细，且柔韧，结实，是搓麻绳的原材料。

“最好用的还是尼龙线，耐用，织起来顺手，撒网时轻便，收网时，鱼在网里乱蹦，心里乐着呢。”一聊打鱼，父亲的话就多。

我喜欢看父亲织网。父亲会织不同种类的渔网，那些放在小木盒子里不同大小的竹排竹梭各有20余种，每种都用来编织不同的渔网。父亲织的最多的是撒网。撒网是圆的，抡圆了胳膊抛出去，落下时就像降落伞，跑不及的鱼就被网住了。撒网要一片片织，几个网片织完，根据网的大小，把四片或六片网片缝在一起，便成了。

父亲左手握住一根10厘米长的竹排，右手则挑起竹梭，飞快地将尼龙线绕结在竹排上，一个结就是一个网眼，等到织满一排，便抽出竹排，一排排织下去，那千丝万缕的银线便织成一副牢固实用的渔网。

父亲做过的最大一张网是拦网，摊开有30多平方米，要用木杆支撑四角，固定在水流中拦捕鱼类。家乡那条河叫三统河，秋天，河鱼最肥，赶鱼的小伙子有三四个，运气好的时候能拦上来几十斤鲫鱼。

我们老家属于半山区，少有大湖大河，拦河坝、水泡子倒不少，便时常有打鱼摸虾的半大小子找到父亲求一副渔网，父亲往往是有求必应，“应”的同时，父亲言明要“收徒”。“不能叫我把这门手艺带进土里”，父亲说。

二哥也喜欢打鱼，父亲一直想教他织网，但他不肯学。是啊，制作一张普遍的渔网都需要花费一个多月，没有一定的耐性，是坚持不下去的。大侄也爱打鱼，经常央求父亲给他织一挂拦网，父亲就“威逼”他学，大侄一见父亲拿竹梭比比画画，扭头就走。

作为老家小镇上最后的手工渔网编织匠，父亲期盼有更多人能了解和关注这一老手艺。没事时，父亲把渔网的编织程序写在一个小本子上，他仍是希望孙子来学学，当然，能手把手教，他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