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增人
忆昔初为人师时
文/刘增人
1963年8月,山东师范学院一纸调令,把中文系4个、数学系3个应届毕业生分配到泰安教师进修学校,后来叫泰安师专,现在叫泰山学院。我就是中文系这4个人之一。
我们一行七人,从泰安火车站下车,好像没有见到任何马路、楼房。我们雇了一辆地排车拉行李,7个人的全部行李没有装满那一辆地排车。去学校也没有什么正经道路,沿着一条坑坑洼洼的小径,我们颠颠簸簸来到这要教一辈子书的地方。学校很简陋,主要建筑就是一座3层的教学楼,我和高照福、张兆勋两位学兄合住在一间教研室。每人一张床板,由两条板凳支起来,一张长桌子,还有一个一米高的书橱。没有自来水,教学楼东头有一眼井,井口安着一部解放牌水车,推着转圈,费半天劲才能推上水来,一松手,“噗”的一声,桶又落回去了。洗件衣服要来回折腾好几次。学校有两个教学单位,一是轮训处,负责培训各地选送的中学骨干教师,由老教师执教;一是函授部,负责山东西部六七个地区的函授教学。我们3个人自然都在函授中文组。虽然艰苦,一群单身汉倒也过得挺快乐。
深秋初冬,备课结束,我们就要体会为人师的甘苦了。
生活最丰富多彩的是在菏泽。我们住在师范学院,4个人里没有人有手表,函授站借给我们一个马蹄表,谁上课谁带上,好掌握上课下课的时间。周末晚饭,有不收粮票的地瓜,一般是像小手指头大小,交5分钱管饱。我们4个人能消灭堆满一个小圆桌的地瓜。到晚上可就遭罪了,屁声此起彼伏,一个比一个臭,半夜了还得去操场溜达。但文娱生活特别丰富。那时菏泽的教育与文化是合署办公的,挂的牌子是文教局。晚饭过后,局里的老师就喊:“泰安来的老师看戏了!”我记得有两夹弦、枣梆、大平调、四平调等,自然还是豫剧更流行。清早起床,就听见门外老少社员都会吼两嗓:“辕门外,放罢了,三声炮,嗷嗷嗷……”学兄曹伦元有时也来两句他唯一会唱的歌:“小扁担,三尺三……”不是跑调,而是一直就不曾着调。
生活最艰苦的是禹城。那里的县招待所里,母猪到处游逛,自以为就是主人。住客发现有蛇钻进墙洞里,就用香烟烧蛇尾巴,蛇拼命往里钻,大概挺难受,住客却哈哈大笑。吃饭时听隔壁客人说,他们在外间打扑克,往里屋扔只鞋,就能砸死一只老鼠。
伙食最好的是沂水。我们借住在小学里,没有伙房,函授站的同志特地雇了一位老者为我们做饭。早上是新摊的玉米煎饼,咸菜用香油浸泡着。中、晚两餐是从集上买来的新烙的锅饼,上面撒着一层香香的芝麻。菜是椿芽炒鸡蛋。椿芽刚从树上采下,鸡蛋来自隔壁大嫂自养的母鸡—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吃到过那么好吃的椿芽炒鸡蛋了。
与我们关系最融洽的是聊城。聊城函授站的老师,从到汽车站接着我们,一路上就没断了说笑。他自嘲说:“咱这聊城,你可别瞧不起,风沙不要钱,管够!饼干全省第一,最硬。”据说有个拾粪的社员,从供销社买了一包饼干,包饼干的纸不结实,一块饼干掉在了马路上,不小心让汽车过去轧了。老社员心急,完了完了,这回饼干算是碎了。不想那汽车轱辘把饼干轧进马路里了,饼干倒是整的。可怎么挖出来呀?老社员用他的粪叉子挖,挖呀挖,粪叉子挖断了,饼干还没有挖出来。有人走过,说:“你憨啊?用饼干挖啊!”果然就成功了……当时我们并不觉得多么可笑,因为就是那样的饼干。
(王本泽摘自《齐鲁晚报》2015年4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