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民：河清海晏正当时

文/程梦瑶

张先民：河清海晏正当时

文/程梦瑶

实践出真知，在如今虎踞龙盘的IT战场，张先民无所畏惧。

距离2012年9月，红帽公司任命张先民担任大中华区总裁，不过短短三年时间。这三年，随着“云物移大智”在中国的盛行，以出售Linux软件起家的红帽公司在中国推行的本土化战略也不断得以完善。

在业界看来，从1987年开始进入IT行业的张先民，无疑是这个行业里的“老人”。自1993年从美国回归中国以来，20多年的本土化经验，使得张先民对于中美市场的洞察力比旁人更加深邃。事实上，机械专业科班出身的他，正是因为不能与传统机械行业缓慢行进的步履暗合，才选择投入快速演进的IT行业。

“IBM毕业生”已成追忆

张先民的最终学历是美国爱荷华大学机械工程学博士，1987年在美国纽约加入IBM，服务于 IBM长达18年，在此之前，他曾服务于美国通用汽车。在谈及对于老东家IBM的感念时，张先民自诩为“IBM毕业生”。而许多像张先民这样，在IBM公司历练多年，然后转投其他公司担任高级管理者角色的人，对于IBM公司的感怀，无论经历多少年，依然不能忘却。

在张先民的IT生涯中，有四个转折点—1987年离开美国通用公司加入IBM，担任高级超级计算机顾问；1993年被IBM美国总部指派回国拓展Unix市场；2000年组建IBM Linux团队；2005年离开IBM。

这四件大事聚焦于一家公司—IBM。这家具有百年历史的“蓝色巨人”的伟大之处不仅在于对信息技术的贡献，还在于培养了一大批具备高素养的高级职业经理人。与张先民同为“IBM毕业生”，并在IBM服务长达26年之久，现任VMware公司大中华区总裁的宋家瑜曾感叹：“我把最宝贵的青春时光奉献给了IBM，但IBM回馈给我更多。”

张先民与宋家瑜的经历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都是在上个世纪80年代加入IBM,并曾亲历IBM组建大中华区，尔后，又相继离开了老东家。

在谈及离开的原因时，宋家瑜曾说：“当你对新的掌门人不认同的时候，就会想要离开。IBM依然是一个伟大的公司，但当时的IBM一度使我们这些老员工感到疑虑，是不是充满热情和忠诚度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在宋家瑜的答案中，包含了许多情感上的“纠结”，离开时的怅然仍然历历在目。

学机械出身的张先民在谈及离开IBM的原因时，表现得更加沉着和淡然。尽管在当时有诸多猜测，主要集中在张先民对于行业发展方向的抉择上，但他谈到：“离开IBM，与选择硬件或者软件并无太大关系。我从2000年开始做Linux，到2004年，整个Linux市场已经发展得十分成熟，IBM不再需要一个专门的Linux团队，我在IBM的重要性开始逐渐丧失，与此同时，IBM也在大力推动本地化，我从美国回来的背景优势也不再明显。”张先民坦诚。

IBM人才济济，高手如云，而当时的自己已经不甘于在一座大庙里当一个小和尚，更多时候，张先民希望能将自己的价值发挥到极致，那么，适时地选择一座小庙去当一个大和尚，则更加符合自己的价值定位。

对于自己的职业远景规划，张先民从一开始就思考得非常清楚，对于雷军的那句众所周知的俗语——“猪站在风口上也能飞起来”，张先民表示认同。他认为，所谓的“风口”就是主流，包含了两个方向：行业和位置。IT产业30年，其发展轨迹昭示着IT将是未来社会发展的主流，而中国市场在全球范围内也是当仁不让的主流。从机械行业抽身投入IT行业，并从美国回到中国发展事业，张先民遵循的就是这两大价值判断。

图 企业可以采用的开源软件堆栈

科学与政治的二重奏

1993年，张先民被IBM派到中国，至今22年时间过去了，中国的巨大变化对于张先民来说，无不是一种心灵的震颤。中美两国是拥有截然不同的政治制度和社会文化，社会的变迁、科技的更迭，无不跟政治文化息息相关。

很少有人会从科技从业者的角度去观察中美政治文化差距对国家科技产业带来怎样的影响，这22年来，张先民一直在思考，基于两种政治文化背景下的中美两国，在互联网时代，分别呈现了怎样的面貌？

张先民说：“美国的主流和中国的主流完全不同！”不得不承认，在20世纪末的中国，互联网的发展水平与美国相比，存在巨大的落差。一部分客观原因来自中国近现代史上发生的一些历史事件，譬如“文革”、计划经济体制等等。这些因素在不同程度上阻碍了中国科技水平的进步，而此时的美国已经诞生了很多伟大的公司，譬如IBM、微软等等。1993年的中国，给张先民带来的直观印象是：“经济复苏的中国还处于IT的石器时代。”

1995年，张先民曾带领团队去四川成都，一家国有银行购买了IBM小型机，但在进行银行信息化变革的过程中遭遇了重重阻碍。张先民看到，尽管计算机已经切入到实际业务中，但银行柜台的工作人员仍然习惯于用手写记账的方式，而拒绝用计算机输入，应用程序推广十分困难。

时过境迁，中国金融行业信息化水平已经赶上了世界发达国家水平，回想当年，张先民不由感叹道：“中国的22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人类历史上，可以说得上是空前绝后。我十分有幸，能够成为一名参与者，甚至是贡献者。”

近年来，中国的移动互联网发展可谓异军突起，张先民看到，在中国，基于移动互联网的应用程序发展甚至已经在引领世界潮流向前迈进。这种突破性的创新，对于实体经济较为薄弱的中国社会经济环境而言，是一种全新的发展机遇。

“在移动互联网领域，中国在引领全世界。”张先民如是说。

为何在中国移动互联网会成为一支独秀迅速领先全球市场？在张先民看来，这是基于特殊的政治文化环境下产生的科技现象。他举了一个例子，在中国大陆地区已经风靡已久的打车软件，在中国台湾地区其实并不盛行，而中国台湾地区的出租车行业依然处于手工记帐阶段。

很多基于移动互联网的应用软件相继推出，并迅速占领市场，比如支付宝，这也是基于特殊的政策环境而产生的科技现象。这些新鲜的玩法使得中国的移动互联网市场呈现出勃勃生机，但张先民看到，在中国的金融市场信用体系并不完备，一方面为移动互联网应用的更迭提供了后发先至的时机，但另一方面，由于法律法规等相关制度没有跟上，也会带来一些隐患。

而对于中国政府在今年提出的“互联网＋”战略，张先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有远见的举措。一系列的政府文件纷纷出台，大力支持云计算的普及和应用。云计算成为“互联网＋”行动计划实施的重要一步。

2013年12月，亚马逊AWS高调宣布推出中国区域云计算平台，并和北京、宁夏政府合作，实行“前店后厂”模式来运营其云计算服务。张先民指出，亚马逊这一举动标志着其强势进驻中国云服务市场，也让国内云计算从概念走向现实迈出了更加坚实的一步。

图 红帽公司奠定开源界领导地位

亚马逊、阿里巴巴等电商企业现在不仅仅把目光放在互联网上，他们凭借自己云计算创新技术以及日益强大的IT实力，开始要分传统IT领导厂商的一杯羹了。张先民说：“这有点像演艺圈里，一些明星演而优则导，一些互联网厂商‘电’而优则‘云’了。”

张先民称，过去几十年新技术都是IT巨头们提出并引领，但是现在情形不同了。一些IT实力超群的互联网企业成了革新的举大旗者，当然其背后依托的是开源技术与开源社区的力量。“像IBM、微软、Oracle等IT巨头虽然有他们自己的优势，如软件硬件优势，客户群广而忠实等。但是近些年以来，已经看到百度、亚马逊、阿里巴巴等企业建立了非常好的基于开源基础上的云平台，他们在为自己企业提供了强大的技术服务之外，把这些服务同样作为产品销售给其他企业。他们引领了新的时代潮流，并不断带来技术更新。”张先民称，这也是业界发展的必然规律，现在到了一个用户导向的时代。

事实上，在中国，所谓“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大抵正是如此。政治与科技之间是一种相辅相成的关系，张先民看到，中国的IT市场蕴含着巨大的发展生机，这也是目前已经发展的相对成熟的美国市场所不具备的。而时任红帽公司大中华区总裁的张先民，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赌一个前途 做Linux的坚守者

无论是IBM,还是Novell公司，或是红帽，张先民在Linux 领域是当之无愧的行家。

2005年2月，张先民正式出任Novell亚太区总经理。张先民认为：“Novell以前最大的瓶颈在于，它缺少新鲜的元素。转型做Linux，使Novel l唤回了生机。与转型相伴的，是Novell对Linux厂商的一系列收购：Ximan、Suse、Immunix等。”

“如果我不是看到Linux前景那么好，我不会把我的前途赌在这个地方。我觉得Linux是有前途的。为什么一些大的IT公司，像IBM、惠普，他们都花那么多精力去做Linux，因为它是有意义的。Linux基本上已经改变了整个世界的IT架构。”张先民对Linux的发展有着坚定的信心。

在中国较早从事Linux工作的经理人，都曾经受不住Linux发展的磨难和盈利所带来的压力，相继离开了Linux阵营，与之前的其他“老战友”相比，张先民是个Linux的坚守者。

“做Linux有快乐的一面，也有辛苦的一面。快乐的一面是，我在做最适合潮流、最尖端的技术，而且也在逐渐迈向成功。但是，要开启一个潮流，总是比较辛苦的。”张先民认为，“实际上，现在我们看起来，Linux的发展不是任何一家商业公司或者某个人能阻挡的。它已经成为一种技术潮流。”

这些言论是在2005年作为Novell亚太区总经理的张先民所提出的，如今作为红帽大中华区总裁的张先民，更加确定自己的坚守是正确的。

有调查显示，在2013年的操作系统市场中，Windows仍然占据首位，拥有55%份额，付费Linux有25%，免费Linux有19%。据市场预测，在2017年，付费Linux用户将升至34%。造成这种境况的原因在哪里？张先民一语中的：“开源带领开放创新，引领发展。Linux成功不全是技术原因，更得益于其开源的本质及阵营的协助。”

为了与Windows统治桌面抗衡，2000年前后，IBM、甲骨文与英特尔纷纷大手笔支持开源系统Linux。熟知红帽的人都知道，红帽差不多每两年会推出重大的Linux版本更新。2010年，红帽发布Red Hat Enterprise Linux 6操作系统，最重大的变化在于虚拟化，开始将KVM作为唯一的hypervisor。这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也让由IBM、红帽与英特尔等重量级厂商组成的开放虚拟化联盟OVA进入人们视线，掀起开源虚拟化浪潮。

近两年，IT世界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作为开源领域的领头羊，红帽也在不断调整着自己的战略。

2014年6月，红帽企业Linux 7问世。红帽将其定义为混合云操作系统，开源满足当今数据中心与下一代的IT需求。使用Linux 7企业可以整合裸机服务器、虚拟机、IaaS与PaaS，让用户获得一个跨裸机系统、虚拟化以及公有与私有环境的统一运行平台，构建一个开放混合云平台，使得应用可以从本地轻松迁移到云上。

红帽公司大中华区总裁 张先民

“Linux 7最大的亮点在于容器技术。”张先民说，“将操作系统一些共性的东西抽取出来整合打包在一起，形成一个集装箱，它可以运行在物理机上，也可以运行在虚拟机上。”

2015年8月，红帽公司宣布企业Linux OpenStack平台7全面上市。红帽企业Linux OpenStack平台由最大的OpenStack生态系统支持，可与超过350个通过认证的合作伙伴在OpenStack计算、存储、网络和ISV应用上合作。

这个合作伙伴网络提供的解决方案可补充红帽企业Linux生态系统已有的兼容范围。红帽企业Linux OpenStack平台7引入了与认证合作伙伴更广泛的集成，包括可通过新的管理器进行NetApp Data ONTAP、7-mode和E-Series的初始安装和配置。

2015年，中国云计算市场竞争之惨烈有目共睹，在大多数情况下，云计算甚至进入了大规模的实施阶段。张先民坚信，Linux将扮演未来云操作系统关键角色。

张先民曾在公开场合谈到：“操作系统的作用有两个：使软件和开发者能够消费和利用最新的硬件创新，以及提供一个让应用软件稳定运行的基础。在未来，操作系统将继续沿着使ISV消费和利用硬件创新以及软件稳定运行这两条道路前进，为云注入动力。以Linux为例，Linux是基于互联网开发的并为其服务，而且目前已经发展到每10种基于云的应用中有8种应用受Linux支持。这是因为它具有便携、安全、可扩展和可靠的特点，同时它还是开放和基于标准的系统。”

“云需要的是选择权和灵活性，而且我们相信正是这个原因才使Linux依然是未来的云操作系统。Linux操作系统几十年来一直充当着传统IT的基础，而且也在最新的创新中扮演顶梁柱的角色。”张先民指出。

图 红帽公司计算资源池

开源是红帽的DNA

作为开源的领导者厂商，红帽公司一直视开源为公司的DNA。

张先民也不无幽默地看到：“开源的概念源自国外，在国外至少已经发展了二三十年，国外已经能够广泛接受开源，但在中国，对开源的理解并不是很深刻，这可能跟中国的文化息息相关，东方社会更尊崇权威，如同在武侠小说中，对于独门秘籍的崇拜。”

张先民指出，对于很多开源产品，包括云、Hadoop、DevOps、Docker、Container，在技术方面，红帽是一个主要贡献者，红帽的创新价值就体现在这个地方。

现在红帽的产品变得越来越有价值，以前红帽把中间件、操作系统商品化，CIO和CTO不太重视，只是认为这个便宜，能够帮助企业节省成本。现在红帽代表了创新，这对CIO、CTO来讲就是价值和战略。

对于红帽在中国的战略问题，张先民说：“第一个是业务转型，对大多数的合作伙伴和顾客来讲，一提到红帽，就会想到它在Linux方面是一个领先者。未来红帽会在云计算、大数据等方面为用户提供解决方案。第二个是布局重点行业，比如电信、金融、政府。第三个加强与渠道合作伙伴的合作。此外，国内对开源的支持力度越来越大，因为红帽是开源的领头羊，我们也支持国内开源社区与世界开源社区进行沟通，从而使国内开源社区在世界上的重要性逐渐增加。”

而开源公司和闭源公司有很大的不同，张先民说：“闭源公司和客户的关系主要是以交易为主，而开源公司与客户的关系主要是合作。红帽的产品来源于社区，红帽也是社区最重要的贡献者，对于开源来说，生态系统尤为重要，因为，开源生态中的各参与者——社区、厂商及合作伙伴间有着极其紧密的影响。”

“红帽在与整个国际社区进行沟通方面拥有多年的经验，红帽在社区里是一个催化剂的角色，红帽20多年的开源DNA孕育了很多的哲学、方法论或者经验，包括在一些核心开源项目上的影响力。红帽有一个口号叫连接一个开放的生态系统，不管是对红帽合作伙伴还是最终用户，我们希望最终走到开放里面去，协助他们一起做好开源生态。在这个过程当中，红帽都会发挥自己的影响力和价值。”张先民坚信开源会给红帽，乃至整个IT产业带来巨大的价值。

张先民将开源的发展形容为一种社会运动，他说：“开源强大的地方就是形成一种社会运动，大家就会跟进，这不是单一厂商自己有几百个、几千个开发者可以比得上的。”

目前在红帽的主导之下，OpenStack已经成为许多厂商趋之若鹜的对象。张先民表示，过去IT趋势都是由IBM、甲骨文、微软等IT巨头推出新产品，带出产业的革新，但是现在谈到云端，像是微软、VMware等厂商也都在开发云端产品，可是目前真正开发成功，并且落实云端应用服务的厂商有哪些？目前的状况显示，基本上都是开源软件领导云端市场，如美国的Amazon、Google、Facebook等，中国的BAT（百度、阿里巴巴、腾讯），而OpenStack强大的地方就在于有众多的贡献者。

中国有句古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张先民风趣地谈到：“红帽、IBM、惠普、英特尔、VMware等厂商都丢了几根干树枝，这些树枝代表几百位开发者，在中国就有许多厂商丢了众多的干树枝，中国的厂商整个总和可能都投入了上万名OpenStack的开发者。”

张先民也认为，OpenStack是技术的领先者，现在的企业也渐渐接受开源的商业模式。也有很多企业在私有云的建置也很想开发出一个Amazon，但是却没有Amazon的技术实力，而OpenStack某种程度来说是一种替代Amazon的云端作业系统。他表示，OpenStack在中国已经逐渐落实，不再是天马行空的谈论云端。

在红帽公司，大家都称呼张先民为“张博士”。在我们的传统观念里，高大上的博士学历常常会使人联想到埋首于书海之中的老学究。张先民风趣幽默，嘴角含笑，有人说他笑起来特别像金庸，他说他也爱看武侠小说。

张先民的IT生涯发端于上个世纪80年代，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他见证了中国IT产业发展的兴衰荣辱。一代人终将走向迟暮，但历史会铭记，他们为IT产业做出的杰出贡献。

责任编辑：程梦瑶

chengmy@softic.com.cn

程梦瑶

本刊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