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倩倩猪
有人喜欢你绑着头发的样子,有人喜欢你披着头发的样子,于是你犹豫到底该绑着还是披着。可是你忽略了,真正喜欢你的人喜欢你所有的样子。
又是一个空气干燥的周末,我和段晨曦在一家舞蹈培训班里练习拉丁舞。
段晨曦是那种长得漂亮跳舞还很刻苦的女孩子。我由于刚来这个班被舞蹈老师夸过底子不错,是个学舞的料,于是每次就算没那么认真也跳得比她好。
我和段晨曦都喜欢拉丁舞,加上两家住在隔壁的天时地利,从小志同道合的我们好像比其他朋友更聊得来,经过了时间的打磨,友谊可谓坚不可摧。
段晨曦在音乐的引导下,踮起脚尖翩翩起舞,那样子美极了。
我站在最后一排,趁老师没注意时用脚尖轻轻地踢了下段晨曦的小腿肚,段晨曦惊恐地偏过脑袋不安地问:“周梦欢,你干嘛?”
我压低了声音,一脸得瑟地说:“我要逃课。”
“你要去哪里?”段晨曦说完这一句就被舞蹈老师发现了。老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只见她指着段晨曦的手臂厉声喝道:“段晨曦,说了多少次手臂要弯曲,你伸那么直是想学僵尸吗?你再单独跳一遍我看看。”
音乐起,段晨曦老老实实地跳了一遍,这次老师平静了很多,声线明显有了婉转之势,她看着段晨曦说:“知道为什么让你重跳吗?”
“知道。”
“上课讲小话本来就不对,再加上你底子又没人家周梦欢好,还不认真地练习啊!”舞蹈老师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可往往实话最伤人。
段晨曦被老师批成这样,我心里自然有愧,于是走上前去,说:“老师我今天吃坏了肚子,可不可以提前下课回家休息?”
老师一向喜欢我,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我换了衣服,走之前小声地在段晨曦耳边说:“姐妹儿,今天算我对不起你了,改天请你吃饭补偿。”
段晨曦立马喜笑颜开:“你说的,不许反悔。对了,你这么早回去干吗?”
“秘密,晚上告诉你。”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迫不及待地奔向了另一条街。
站在画廊的楼下,我手里揣着下个月交舞蹈班的费用,为了何笑笑,我打算弃舞从画了。
何笑笑是我现在的同桌,我初中喜欢了他两年,没想到高中又见面了,并且成了我每天上课都能看到的左手边的人。为此,我爱上了周一到周五的上学时光,有点不情愿周末的到来。
每次上数学课,何笑笑都会拿出画本,在洁白的A4纸上画着各种动漫人物,他埋着头一笔一笔地认真勾勒出眼睛、鼻子、嘴巴,最后一个完整的人物栩栩如生地映入我的眼睛里,我看着何笑笑的侧脸,顿时心生敬意。
我刚踏进画廊,就看见何笑笑坐在里面,认真地临摹最新动漫《进击的巨人》里面的兵长海报。看见我时他惊讶地停下了手里的笔,语气里充满了阴阳怪气的调调:“我去,周梦欢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画廊老板热情地接待了我,我一边递上学费一边转过头朝着何笑笑吐了吐舌头:“没走错,我来报名学画画。”
“你不是学拉丁舞的吗?”何笑笑明显觉得我在说笑。
我接过老板开的收据,坐在了何笑笑的旁边:“这是个秘密,其实我从小就喜欢画画,可碍于家里不同意,于是只好委曲求全地学了这么些年的舞蹈。”
何笑笑一副“哦原来如此”的表情,他滔滔不绝地给我讲了这家画廊的所有特色,老板张北给我准备了第一节的讲课内容,我安静地听着,努力地去学习何笑笑的花花世界里的精彩。
下午五点半结束了当天的学习内容,我和何笑笑一起离开了画廊,走到分岔路口时,我说:“今天我告诉你了一个我的秘密,为了防止我对你杀人灭口,你是不是也该拿个秘密出来交换呢?”
何笑笑笑了,他咧开一口白牙问:“你想听什么秘密?”
我不知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居然恬不知耻地直接问了句:“你喜欢的女生叫什么名字?”
好吧,我原本也没打算能从何笑笑嘴里听到周梦欢三个字,我觉得这种两情相悦的事情就像中了五百万那般概率太低,我甚至想过何笑笑会说没有喜欢的人,或者说出一个我从不曾听说过的名字。
但是,何笑笑说:“我喜欢的人叫段晨曦。”
晴天霹雳!
我在画廊报完名的第二天就被老妈秦女士发现了我在舞蹈班逃课的事情。秦女士把我叫到了客厅,一本正经地数落我肯定是逃课找我爸去了。我爸周先生是本市电视台的一名幕后记者,总是不着家,因此秦女士很生气,打着学业紧的幌子不允许我见周先生。
父女连心,我每个月都会腾出一天时间去看周先生。
可是这次,我真的没有偷偷去看周先生,我理直气壮地从书包里拿出画廊的收据,惶恐地递给了秦女士,反正这事她早晚得知道,让暴风雨来得更早一些吧。
秦女士一看收据急了,提高了几十个分贝质问我:“周小姐,你这是要造反吗?”
正在我和秦女士鸡同鸭讲之时,段晨曦跑到我家喊我去买英语参考资料,于是我暂时得救,临出门的时候,我听见秦女士给周先生打了一个紧急电话。
段晨曦选好了参考资料后,我照着拿了本一模一样的,买单的时候,段晨曦才忍不住问我:“你妈刚才说你放弃舞蹈去学画画,是真的吗?”
我奸笑着点头如捣蒜,然后恍然大悟想起一件事:“走吧,请你吃饭去。”
从书店出来到炸鸡店门口,段晨曦不下百次地问我:“周梦欢,你疯了吧?你根本不喜欢画画,你喜欢的是跳舞。”
“哇,炸鸡配啤酒,肯定是人间美味,可惜我们未成年,老板不卖啤酒。”我一边啃着炸鸡一边忍不住赞美,段晨曦被我用美食诱惑成功地岔开了刚刚的话题。然后她刚吃一口就停了下来,看着我身后缓缓吐出了三个字:“何笑笑。”
我一扭头就对上了何笑笑的桃花眼,他正眉开眼笑地看着段晨曦,不请自来地坐到了我旁边:“好巧,你们也喜欢这家的炸鸡啊!”
段晨曦是何笑笑的初中同桌,我是何笑笑的高中同桌,何笑笑喜欢段晨曦可惜她不知道,我喜欢何笑笑可惜他也不知道,这样奇怪的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毫无心理压力能安心吃炸鸡的恐怕只有段晨曦一人了。
而我吃的不是炸鸡,是嫉妒。
我看着何笑笑吃着炸鸡的绅士表情,心里忍不住吐槽,喜欢段晨曦干嘛不坐在她旁边啊,坐在我旁边不知情的会误会好吗?
一顿简单的炸鸡被我们说说笑笑地吃到了晚饭的时间,何笑笑说送我们回去,被段晨曦找了个借口先打发走了。
我看着笑得古怪的段晨曦,一脸疑惑,段晨曦边走边说:“周梦欢,你这个迟钝的脑子,难道你没看出来何笑笑喜欢你吗?”
咳咳咳!因为这句话,我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
晚上到家后,我才发现周先生回来了,我乖乖地脱了鞋坐在沙发上等候两人对我的判决。秦女士火气比较大,周先生让她作为旁听不要开口,然后周先生拿了份报纸坐在了我的对面,脸上正常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简单地问了句:“晚上吃饭了没有?”
我点点头:“吃了。”
周先生没有看我,只是盯着报纸,像是在认真地阅读某篇文章,他轻轻地把报纸翻了一页,随意得像是在聊家常:“听你妈妈说,你报了画画班,能告诉我放弃了学了五年的舞蹈的真正原因吗?”
周先生故意在五年的字眼上加重了声音,这不禁让我觉得,学了这么多年舞蹈现在放弃了的确有点可惜。
我对周先生一向比较坦诚,有什么说什么,周先生作为我爸的角色而言,我觉得他更像是一个老朋友。我看了看坐在一边的秦女士,欲言又止,认真地在脑海里理了理我爸妈各自的家庭地位,最后还是决定坦诚相待:“我喜欢上了一个画画的男生。”
“什么?”秦女士很不淡定。
周先生相比较而言冷静多了,他告诉我:“这没有什么错,每个人的青春期都会有的感情,可是爸爸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放弃舞蹈。如果没有意见的话,以后每周六上舞蹈课,每周日上画画课,舞蹈班的钱你妈妈会再给你,只是你自己这阵子会比较辛苦一点。”
说完,周先生把报纸递给了我,领着秦女士进了卧室。我这才发现,报纸的第四版上,有一篇周先生的文章——《致我女儿的十六岁》。
讲的大致是:我的女儿她一定会在青春期的某一阶段,喜欢上一个或优秀或普通的男生,我不会去阻止她的感情,我只是希望她能在不成熟的感情到来之前做出正确的事情,第一点便是不要放弃自我……
我看着那份报纸,眼角有泪花闪烁,然后把这份理解锁进了床头的第一个抽屉里。
周一的早晨,何笑笑探了半颗脑袋过来问我:“你没把我喜欢段晨曦的事情告诉她吧?!”
我笑笑:“没有。”
我当然不会主动告诉段晨曦,我甚至希望,何笑笑也可以一直不告诉段晨曦,让这个秘密深藏在我们的高中时光里。
数学课上,经历了再次不及格的何笑笑干脆放弃了这门学科,一心趴在桌子上画着那个一米六的男人——兵长。我之前也看过这个动漫,最喜欢的人物也是兵长。趁着数学老师这节课也没讲什么新的知识点,只是单纯地对着试卷讲解,我就拿了何笑笑的兵长小卡片,照葫芦画瓢地临摹起来。
下课之后,何笑笑要看我画的兵长,我死活不肯,我甚至拿要把何笑笑喜欢段晨曦的事情说出去以示威胁,他才肯罢休。
何笑笑是罢休了,可是段晨曦出现了,她看着我们俩什么话都没说又走出了教室。
我和何笑笑两人坐在位置上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剩下的几堂课,我们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放学后,何笑笑告诉我,他思虑再三觉得这件事还是我去解释一下比较好,两个选择,要么你告诉段晨曦我喜欢她这件事是真的,然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她了;要么你告诉段晨曦你在跟我开玩笑,以后我喜欢段晨曦这件事我就烂在肚子里,再也不提。
我说好,何笑笑你就烂在肚子里吧。
晚上回家后,我把数学课上画的画拿了出来,仔细地在灯光下琢磨了一阵,明明看不出来像何笑笑,我到底在怕什么?
是的,我没画兵长,我打着画兵长的名义偷偷地看了何笑笑一节课,尽管画的还是不像。
然后,我拿起了手机给段晨曦打了个电话。段晨曦在电话里说她压根就没喜欢过何笑笑。我心里的石头像是稳稳地放了下来,打了个哈哈便掩盖了这个秘密。
挂了电话,我给何笑笑发了条短信,事情搞定。
可是,何笑笑回我的短信是:我已经给段晨曦表白了。
我喜欢何笑笑在数学课上画动漫的后脑勺;我喜欢何笑笑在画廊看见我时的表情;我喜欢何笑笑吃炸鸡时伪装的绅士行为;我甚至喜欢何笑笑给段晨曦表白的义无反顾。我喜欢的样子,何笑笑都有。
可何笑笑喜欢的样子,段晨曦都有。
在何笑笑还拿不定主意表白之前,他把这个决定交给我时,我虽然有着一丝窃喜,却更多的是对他的鄙视。连对喜欢的女生说出喜欢这种话都不敢,我看着多少有些挫败感,像是喜欢错了一般。
画画学了一个月,我便没有再交第二个月的费用,一是我真的不是那块料,二是我想到了该放手的时候。
又是一个周末,我和段晨曦从舞蹈教室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有说有笑,我仿佛又回到喜欢着何笑笑的那些日子,那些点滴提醒着我,叫做何笑笑的少年已经辜负了我最初的喜欢,既然如此,不如让爱深藏。
不管段晨曦是不是喜欢何笑笑,只盼望她不再辜负少年时的那一份与爱有关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