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识
一___
我真正接触到谭,是在高二文理分科的那天。
当大家都安静地在教室里啃着书时,突然,一位留着柳梢眉,上穿格子衬衫,下穿鲜红色休闲裤的中年女性走进了我们高二(4)班。
她手握备课本,怡然自得地趴在讲台上,说:“4班的同志们,我是谭老师。下面,被我点到名的同学,请待会到高二(2)班上课,我热烈欢迎。”接着,她竟一个人心花怒放地鼓起掌来。
早在高一时就听说过谭,谭是学校里出了名的老师。她的出名除了教学质量外,就数她“表里不一”的威严了。她在高一(6)班当班主任时,最擅长的就是拖课。每次其他班都下课了,她的班级却纹丝不动。谭依然性情投入,手舞足蹈地讲着她的政治课。
虽然很多学生都抱怨她的拖课行为,但习惯了这种生活的谭并不在乎。等她讲得差不多了,才会冒出一句:“就下课了吗?这破学校!”
这时,学生们会异口同声地说:“早下课了,都快上课了。”
于是,谭提起包包:“大伙快去吃喝拉撒吧!”说完,她屁股一扭,赶集似的消失了。
二___
就在我祈祷千万别被她抽中时,谭大声地点了第一个名字,“胡(适)识同学!耶,这不是位大作家吗?他怎么会沦陷了呢?”
顿时,班里爆发出轰笑声。我轻声细语地应了她一声,整个脸通红通红的。
可她分明就喜欢装聋作哑,竟一把将备课本甩在讲桌上,愤懑地说:“胡适(识),他到了没到?”
我说:“到了。”她又问:“他到底到了没有?”
我从椅子上“嗖”地一下站起来,说:“老师,我真到了。”
她抬起头瞅着我,然后小声地“哦”了一下,就像对待别人家的宠物一样。
我的胃就是那个时候被她抖下去的。
所以,到高二(2)班的第二天,我进了医院,医生说我胃下垂。
我发短信向她请假,她不信,非要我爸给她打电话。我拗不过她,只好悻悻地叫朋友帮我请了一个在县城踩黄包车的男人当我爸。我给了那个男人1 0块钱,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谭,也不过如此,分明就是个大傻帽。”为此,我每天躺在医院里得意洋洋。
三___
也不知道是谁在谭面前揭穿了我。我前脚刚踏进高二(2)班,谭后脚就跟了来。她拿着一把扫帚,眼珠子跟烧着了火似的。
“她不会是冲我来的吧?”我的小心脏忽上忽下。
不是每场自我安慰都能起到自愈的作用。
谭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指着我的脑袋:“好小子,我让你骗我,我让你撒谎,今天我非抽死你不可。”她一边训斥我,一边用扫帚教训我。
不知道我的屁股是不是缺少痛感神经,我竟感觉不到疼,只是心里特别恨谭,因为她竟当着全班人的面拽掉了我的裤子。
每次有同学犯大错,惹谭生气,她就会使用“尊严必杀技”。
四___
上午,谭在上面讲课时,我爸真的拿着打狗的棒子怒发冲冠地跑进了高二(2)班。
我爸一把揪起我的头发:“我叫你读书不攒劲,进了普通班。我叫你撒谎,让别人冒充你爸。”打狗的棒子密密麻麻像雨点啪啪地打在我的腿上,那次我真哭出了声。
我以为谭准会在讲台上笑话我和我爸,因为那是家丑。可就在我爸将我拖出教室,叫我别再读书时,谭朝我爸大吼一声:“你给我站住!孩子,我昨天教训完了。这是学校,轮不到你上场!”并瞪大眼睛看着我爸。
就这样,他和谭去了办公室。
听我妈说,谭对我爸讲了整整一上午的道理,我爸被她说得瞠目结舌。此后,我爸开始为我在她的普通班读书而感到自豪。
后来,每当我站在讲台上激情演唱,她就会在教室的空地戴着墨镜闻歌起舞,这时我都特别开心。
毕业典礼那天,谭凑上前对我说:“大作家,我要当你的舞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