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春和
唐卡与雕塑的佛像一样,一切工艺程序完成之后,只是完成了一件艺术作品的创作而已,而要让其成为大众膜拜的圣物,还有最后两道程序,那就是装藏与开光。所谓“装藏”就是在唐卡背面书写、加盖或描绘具有加持力量的佛教经咒、题记或图案,等于装入了佛菩萨的的精神,亦即给唐卡注入了佛菩萨的灵性;“开光”就是请佛菩萨安住的仪式,令其具有护佑众生的实际功用。打个简单的比方,如我们使用的电脑,刚买来时只是一个电子产品,如果要变成办公或学习的用品,就需要输入一些程序,有了相关的程序,才能发挥作用,为用户服务。唐卡也是如此,如果不通过装藏与开光,就不能发挥宗教功用。装藏与开光的内容与形式各有不同,下面分别进行论述。
装藏,意为为唐卡装进佛的灵魂,是一项十分神秘而又神圣的宗教仪轨。其具体做法是,在唐卡的背面书写或图绘一些具有佛教象征意义的文字或图画,这些文字或图画就是装藏的内容。根据目前所见古代唐卡作品,大多数唐卡带有装藏,装藏内容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种类型:
图1
1、三字咒语,即在唐卡背面以藏文或梵文书写的三字咒语。三字咒语音译即嗡、阿、吽三字,是唐卡上最为常见的装藏内容。它们或用藏文书写,或用梵文书写。正规形式为嗡字白色,阿字红色,吽字蓝色,三字竖排,呈重叠式。书写的位置也很重要,要求比较固定,三字分别要写在正面主尊的眉心、喉间和心的部位,不可有丝毫偏差(图1)。大多数唐卡只在唐卡主尊的后面书写三字咒语,但也有于每一尊佛像后书写三字咒语的情况,早期唐卡上这种情况比较普遍和多见(图2)。嗡、阿、吽分别代表佛的身、口、意,书写此三字就等于注入了佛的智慧与功德,使绘画的唐卡具有护佑众生的灵性。
2、主尊心咒,即在唐卡背面以藏文或梵文书写画面主尊的心咒。所谓心咒,是佛菩萨智慧的幻变的文字般若,它与佛菩萨的真身无二无别。一些重要的佛教尊神都有其固定的心咒,如释迦牟尼佛心咒为“嗡牟尼牟尼摩诃牟尼耶梭哈”,观音菩萨心咒为“嗡嘛呢叭咪吽”,绿度母心咒为“嗡达列都达列都列梭哈”,文殊菩萨心咒为“嗡阿诺巴札拿”。主尊心咒一般较短,所以适宜于唐卡背面作为装藏的书写内容(图3)。
3、佛塔,即在唐卡背后用碳条或朱砂以线描的手法描绘出佛塔的造型。佛塔的形制主要为印度的“素堵婆”,造型严谨而规范。塔的下面是巨大的须弥台座,平面呈多角的“亚”字形;台座上安覆钵,覆钵的由下向上逐渐增大,顶部平坦,宛如一个倒置的钵盂;覆钵上是实心的锥状塔刹,上面刻画多圈相轮。相轮之上安华盖。这种形制的塔大约在藏传佛教后弘初期传入西藏,后来在西藏一直十分流行。在印度密教和藏传佛教中,佛塔是特别重要的崇拜对象,因为它被赋予了殊胜的佛教象征意义——法身。塔由五个部分构成,它的每个部分各有不同的象征意义,分别象征组成法身的“五大”元素,其中塔座象征“地大”,塔身象征“水大”,相轮象征“火大”,华盖象征“风大”,华盖之上象征“空大”。基于佛塔具有法身的象征意义,因此用于唐卡的装藏十分合理和神圣。由于佛塔是由线描构图,因此有的唐卡在佛塔空白的地方自上而下书写有藏文或梵文的经咒,一般为“法身偈”,又称“缘起偈”。另外,藏密还认为,佛塔属于佛的身、口、意三所依之一的“意”之所依,是佛陀思想和精神的象征,在大型佛塔和佛像的装藏中都有无数的香泥小塔装入其中。唐卡上的佛塔亦应有此象征意义(图4)。
4、佛偈,即在唐卡背面以藏文或梵文书写的佛教偈语。佛偈是佛经中的颂词,多出自佛陀言教,类似于世俗中的名言警句,有深刻的佛教寓意。在唐卡装藏中,一般以法身偈居多。法身偈又称“缘起偈”,出自《佛说造塔功德经》,汉译为“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1】法身,为印度梵语dharmakaya的意译,音译“毗卢遮那”,属于佛的三身之一,又称法佛、理佛、法身佛、自性身、法性身、如如佛、实佛、第一身等。它是诸佛所证的真如法性之真身,也可以理解为诸佛所证无漏法界之体,若佛出世与不出世,常住不动,无有变易;它遍及整个法界,宇宙万有没有一样不是法身,都是法身的作用,法身的显现,正所谓“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法身又分自性清净法身和离垢妙极法身两种,其中自性清净法身就是真如,真如对有情来说名佛性,对无情来说称法性,佛教认为一切有性无情体皆真如,佛典称“一切有情,皆有佛性”,“山河大地皆如来”,正是说明这个道理;离垢妙极法身是指佛在因地之中,勤修福德与智慧,断烦恼证菩提而成就的清净之身。唐卡写上法身偈就表示装进了佛的法身,唐卡也就具有了供信众依止的宗教特质和灵性(图5)。
5、祈愿文,又称发愿文,即赞颂唐卡上尊神功德,祈愿尊神护佑苍生,消除众生罪业的颂词。祈愿文也有藏文和梵文两种文字,但一般以藏文居多,字体以楷书为主,书写十分工整。其中,藏文祈愿文多以行书体书写,而行书体中的长腿体尤为多见,长腿体在元明清三代十分流行,在一些大法王和活佛的法敕中经常可以见到这种字体。一般书写在三字咒语的下面,横向排列,为自左至右顺读的形式。值得注意的是,许多祈愿文,特别是一些较长的祈愿文,大多写成塔状形式,也就是说,自第一行文字后,其下各行文字两头依次递增,由此便形成上小下大的塔状形式。有的祈愿文有七八行甚至更多,整体看上去塔状十分明显。之所写书写成这种形式,我想一方面既表达了祈愿的目的,同时又表现佛塔的象征意义。因为在藏传佛教里,佛塔为意之所依,是心灵的依止和观想的重要圣物,因此在表达祈愿之同时,又赋予佛塔之神圣意义,可谓功德更加圆满(图6)。
对于唐卡背面的祈愿文,笔者曾专门就几件典型的实例请同行帮助翻译,从翻译结果看,其内容大致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佛教内容,书写与主尊相关的佛教教理教义,祈愿主尊能够护佑寺庙与众生;另一部分是记录唐卡绘制人、出资人绘制唐卡的因缘和目的,有时还有发愿人、开光者的名字。前者一般书写于前(上方),属于是唐卡之宗教性内容,后者一般在后(下方),属于唐卡绘制之缘起性内容。如笔者见到的一幅三十五佛唐卡,其背面的祈愿文就由两部分内容组成,是一个较为典型的范例,汉译为:
图2
图3
图4
有如纯净之金山,呈体寂静现祥光;十万名利成果具,世间住如天外天。
战胜诸方敦杜彼,示现勇士之威力;战胜诸多黑魔军,祈请三十五佛尊。伟大善业如大海,智慧之船即到岸;犹如行时真实誓,慈悲护佑无依众。
众生所依之外相,逝后骷骨地狱罪;污垢魔障所有苦,诸佛慈悲皆无染。
时日即将行沐浴,圆满暇身本达花;三学中度新花蕊,甚为满足究竟现。任运功德圆满呈吉祥。
此事是应哲蚌寺密乘院明咒师罗布桑多丹的请求,由以前的密咒师强巴嘉措而绘制了三十五佛并撰写的,并由释迦比丘洛桑格桑嘉措书写。【2】(图7)
但值得注意的是,并不是祈愿文必须包括两部分内容,祈愿文的这种文体本身也没有这样的要求,所以大多数祈愿文只有前面的宗教内容,并没有后面的涉及唐卡绘制缘起的内容。佛教讲究做功德要做到“三轮体空,即对做事的主体、所作之事、为何人做三个方面,都要以空观相对,都不去分别计较,如此所做的功德才是清净的功德。基于这种思想理念,所以藏传佛教中许多艺术作品都没有留下作者的姓名。佛教崇尚之思想和道德确实十分伟大,可是却给后人留下了诸多历史空白,以致我们今天要研究西藏唐卡的绘制缘起及其流派与传承已十分困难。
6、高僧手印,即在唐卡背面印上高僧的手印。一般以朱砂作为印油,称“朱砂印”,但也有以高僧的鼻血作为印油的,称“血手印”。朱砂印与高僧的血手印较好辨别,朱砂印为深红色,而血手印偏黑色。所印手印的高僧一般级别和修为都很高,不是一般喇嘛有资格印上自己手印的。在藏族信徒看来,带有高僧手印的唐卡非常珍贵,具有极大的加持力量;而高僧血手印更加难得和稀有,其加持力更加非同一般。值得注意的是,除了朱砂手印和血手印外,还有一种以甘露丸作为印油印出的手印,称甘露手印。其制作方法是,先将甘露丸用水溶化,再将手掌涂满溶化的甘露丸液体,然后将手掌印在唐卡背面相应的位置上。甘露丸制成的手印色彩很淡,偏淡黄色或淡褐色,比起朱砂手印和血手印的色彩都要浅淡许多,因此辨识起来比较容易。但是很多唐卡由于历史久远,其背面已出现了明显的包浆(另有一种说法,西藏寺庙习惯在唐卡背面刷上甘露水,或整体或局部,以增强唐卡的加持功用。唐卡背面出现十分光亮的包浆是否与刷甘露水有关,还有待进一步求证),颜色呈黄褐色,如果上面印有甘露丸手印,若不仔细端详,很难一眼看出来。甘露丸手印与其他两种手印一样,既具有装藏的功用,也有神奇的加持力量,而其加持力一方面来自手印本身,另一方面也与甘露丸自身特殊的制作仪轨和宗教功用有关(图8、图9)。
那么,什么是甘露丸呢?在此也有必要作一简要介绍。甘露丸,简单来讲就是一种“法药”。从使用方法上可分为尝解脱甘露丸、触解脱甘露丸和见解脱甘露丸三种,其中尝解脱甘露丸是可以服食的甘露丸。从功用上又可分为智慧甘露、慈悲甘露、药材甘露三种,其中智慧甘露就是佛法,慈悲甘露指各种修行和布施,药材甘露指各种珍贵药材制成的甘露丸。这里所讲的就是药材甘露丸。在藏传佛教宁玛、萨迦、噶举、格鲁和觉囊等教派中,历史上都有制作药材甘露丸的传统。各教派制作甘露丸的流程大体相同,比较复杂讲究,也很神秘。据西藏高僧讲,首先制造甘露丸的人,必须是修行好的上师与僧人,并要每天持大乘八关斋戒,俗人不可参与制造过程。甘露丸造成小丸形状后,需放入白棉布袋中滚动二至四天之久,令它们变得结实、干燥和光滑。之后将这些小丸放入干净的瓷瓶或银瓶中,密封好放在大殿的坛城中。而后僧团二十四小时轮流不断地念经持咒,或数天、或十数天或数十天,累计念诵的咒语可达上亿遍,若为万僧大法会,念诵的咒语可达几十亿遍乃至上百亿遍;持咒期间,人不可碰触瓶身,否则甘露丸的力量就会消失;若加持如法,瓶身会有热力及蒸汽散发出来,密封瓶中的小丸会逐渐增多,甚至多至掉落于瓶外。至此神奇的甘露丸即制成功。甘露丸有两种,大颗的是母丸,由母丸生出的小丸是子丸。由于制作十分讲究,所以甘露丸具有极大的加持力量。据密续讲,即使不作禅修亦有成佛之道,而经由“尝味”即其中之一最胜法,也就是以尝食藏密各教派如法修持本尊仪轨,经咒加持不断圆满制作之甘露法药丸,而得以结下成佛之因缘。凡大福报得尝食甘露法药、甘露丸者,现时与究竟的利益是不可思议的:可清净此生之身、口、意的不净,也可去除疾病,使之不受一切恶疾之侵扰,令一切邪魔精鬼无法伤害;也可治无明业障,并能防御各种灾劫障难,去除非时而死之意外;更有助于行者禅坐修持,而对于清除烦恼有所助益,而使修行者于心性的观照上更臻圆满;也可使人之财富、权势、福德、寿命、智能增长。如是等等,功德不可思议。
图5
图6
图7
7、高僧指印,即在唐卡背面印上高僧的手指印,也包括朱砂印和血印两种。其加持力和重要性与手印一样,也深受藏族佛教信徒的珍视和崇拜。在实际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些唐卡只印有高僧指印,没有别的装藏内容,由于指印小,看上去很不起眼。因此,我们千万不要小看一个或两个小小的指印,这恰恰说明指印重要和独立的装藏功用(图10)。
上面所举是几种常见的装藏内容,但在实际中它们并不是简单地呈现出来,而有着不同的呈现形式:有三字咒语的装藏形式;有三字咒语加心咒的形式;有三字咒语加心咒和祈愿文的形式;有佛塔的形式;有佛塔加法身偈的形式;有三字咒语加法身偈的形式;有单一高僧手印的形式;有一双高僧手印的形式;有两双高僧手印的形式;有单一高僧指印的形式;有两个或多个高僧指印的形式,如是等等。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还有一些唐卡任何装藏内容都没有,我们千万不要认为这些唐卡就不对,不符合仪轨,这也是一种常见现象。当然,无论从供奉还是收藏的角度来看,我们认为带有装藏内容的唐卡更加圆满,更具宗教和艺术价值(图11)。
另外,唐卡上书写文字的颜色也有不同的讲究,其中最为常见的是碳条书写,同时也有以朱砂和金汁书写的,档次和级别自然比碳条书写的要高,其中以金汁书写最为讲究和神圣,体现了供奉者不同一般的崇敬之心。在实际中我们可以很容易看到这三种颜色书写的装藏内容,而不同颜色书写装藏内容的唐卡在题材内容、画工及用料上也明显表现出一定的差别,高档颜色书写装藏内容的唐卡其题材内容、画工及用料明显独特一些。值得注意的是,在书写文字的颜色上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在同一幅唐卡的装藏上,有时还出现两种不同颜色的书写形式,其主要内容由碳条书写,而中间又不时出现朱砂书写的红色文字。这种情况在藏文写经中也十分流行。我曾经请教过北京雍和宫的喇嘛,他们也没有给我明确的答复。根据翻译过来的装藏内容,我基本明白了其大致用意,那就是具有敬重和强调的意义。如上举的一幅三十五佛唐卡,其装藏的祈愿文中“三十五佛”和“七世达赖喇嘛”的名称皆以朱砂书写,就明显具有敬重和强调之意。
图8
图9
按照藏传佛教的说法,唐卡的装藏内容不仅是佛身、法身的象征,而且本身也具有加持的功用。“加持”一词在藏传佛教中十分流行,应用也非常广泛。它是一个很专业的名词,来源于印度密教,梵语音译为地瑟娓曩,加持为梵语的意译名称。在印度密教中,它的意思是施加佛力于众生,以保护扶持之。如《演密钞》卷一记载曰:“地瑟娓曩此云加持,通三义也。或云忆念,唯意密故。”【3】同书卷二亦曰:“言加持者,加谓加被,持谓任持。佛以上神力,加被任持现前大众,得见如是不思议庄严境界。”【4】而《即身成佛义》的解释更加形象:“加持者,表如来大悲与众生信心。佛日之影,现众生心水曰加,行者心水能感佛日曰持。”【5】可见加持之力真实不虚,唐卡的装藏内容即具有这样的神奇功用。
装藏完成之后,接下来就是开光。开光是唐卡成为宗教艺术品的最后一道工序,是不可或缺的,一幅唐卡可以没有装藏内容,但不能缺少开光。但是开光与其说是工序,不如说是宗教仪轨,一项宗教活动,因为它不是真正的艺术活动,在唐卡上也没有具体的艺术表现。那么,什么是开光?开光的具体程序又是什么呢?
开光,简单地讲就是请神灵安住于唐卡之内,赋予唐卡以佛教的智慧和灵性。《事师五十颂》中称开光为“圣住”,“圣住”之意就是请佛菩萨安住。工布查布在《造像量度经续补》中将开光称为“安像法”,亦为同样的意思。何谓“安像法”,工布查布亦有明确的解释:“圣像已成,即为人天共仰无上福田矣。而复用安住(安像法)者,加被慧尊冥熏之力,神灵功德俱倍恒常焉。”【6】由于有了神灵的安住,经过开光的唐卡因此具有宗教意义上的神圣性,不再是一件普通的艺术品,而是一件具有无量功德的宗教圣物,可以受到佛教徒的顶礼膜拜,持有者也必须恭敬供养。相反,没有经过开光的唐卡永远只是艺术品,不能成为佛教徒膜拜的对象。
关于开光的仪轨,有繁简两种不同,简单仪轨一般用于晚班绘画结束时,或一段作业完成之后进行,而繁琐的仪轨则用于唐卡最终完成后进行。杜玛格西·丹增彭措在《彩绘工序明鉴》中对此两种仪轨都有详细论述。其中,对于简单的开光仪轨,该书记载曰:
图10
图11
临时简单的仪轨一般适用于晚班绘画结束时,为迎请空中之诸位智慧者融入各自己神像身体,手举鲜花,口中用长短句赞诵:“吾辈从事之事业依托,请众神来此安住吧!”咒语:诵读《缘起心要经》后抛撒鲜花,次日早晨方可继续作画。【7】
对繁琐的开光仪轨,该书记载曰:从时限上讲,开光也分繁简二式,繁式仪轨与其他仪轨一样,简式是在一段作业完成之后进行,供品方面如有瓶子等物品最好,如果没有实物,心中意念也可以。举行祈请救护众生及发心等仪轨之后,擦洗驱魔镜和宝瓶,目的是为了所画佛像无罪孽污染,为了众生之身、语、意三门洁净,所用净水中有药和香料,念道:“愿众生之三门污垢除尽!”咒语:然后用无比洁净的布擦干佛像身上的污水。咒语:“上面意境不洁净,故冲洗之。”口中念祈请众神安住以上的颂辞等,向十方三时请佛陀供奉,念“解脱有情界”愿辞以上之颂辞,举香,双手合十,向清净金刚、世尊、金刚忿怒明王等顶礼。发愿:“为解脱生灵,供奉尽吾辈所能之用品,愿金刚手主宰安住于此;愿护持者大慈大悲众位主宰安住于此。”意念着慈悲将降临。再念:“请安住”三遍。念咒语:此咒语与誓词无区别。然后献上净水说:“这就是上等洗涤剂啊!”用上述咒语及誓词除尽五蕴之不洁,除尽五烦恼之障碍,五智慧之净水使一切不净之物尽除。咒语:等百字咒反复念;双手合十于胸前,祈请道:“喇嘛、世尊、大宝、诸三宝,大坛城之神聚合;密咒、明咒、经咒等之要义,大手印持定等之真谛和大真谛给予加持;金刚手怙主安住之处,成为一切生灵顶礼膜拜、供奉之依托处所,成为佛陀化身显现处所。”如此反复念三遍后,再祈请道:“接受洁净之洗脚水吧!”之后进行七支供奉,祷告道:“此处众多佛陀所喜欢之供云,吾辈以虔诚信仰之心供奉,请众位圣者们长久受用。”咒语:对应赞颂者作一切赞诵,颂辞为偈句共念三遍:“手捧曼陀罗上前,手触佛陀圣像垫;世界五大种灭寂前,施主宏福永昌盛;为了一切有情利,圆觉安住兜率天;怙主在此长住留,受用鲜花及供品;为了一切有情利,赐我菩提心成就。”之后再念《缘起心要经》及吉祥颂辞,敬奉三宝等,此时应毕恭毕敬。【8】由此可见,开光的内容主要是诵经、持咒、赞颂,以此祈请佛菩萨安住于唐卡之内。仪轨有始有终,十分完备,宗教特征十分明显。
最后,关于唐卡装藏和开光的主持者,也是值得我们注意的内容。这一点没有专门的历史记载,但在相关的西藏历史文献,特别是一些著名上师和活佛的传记中,分散的记载不少。从散见的记载来看,内容主要涉及唐卡装藏和开光的具体活动,而唐卡装藏和开光也是上师和活佛们经常从事的佛事活动。在达赖喇嘛的传记中,为佛像唐卡装藏和开光的记载尤其丰富,特别在近乎日志式的《五世达赖喇嘛传》中,我们可以看到五世达赖喇嘛成年以后几乎每天都有应请为佛像、唐卡装藏和开光的活动,为佛像、唐卡装藏和开光几乎为其日常的功课。这里略举两条记载:
(1668年)以翁则巴衮为首的十位画师绘制大日如来,《药师经》所说八大如来,以大日如来为唯一主尊的十幅唐卡,我题写了唐卡跋文。这些唐卡铜钱花边幅,以双层画幔遮盖。坚持明大师查仓巴于五月内驾临,依止静猛金刚之坛场为唐卡开了光。【9】
(1670年)在第巴的主持下,从初五日起由以画匠大师达隆贝衮为首的二十六名能工巧匠将《如意藤》的内容绘制成一层楼高,分为四十一个片段的唐卡。至铁猪年(1671年)八月间顺利完成,我在每幅唐卡的背面题写了在哲蚌寺大殿时所著的佛本生故事,并在主幅唐卡上题写了偈颂体颂词、目录和散文体的祈愿文。【10】
根据这些记载,再结合现存唐卡实物上的题记内容分析,我们基本可以明了,主持唐卡装藏和开光者都必须是僧人,而且是戒行清净、德高望重的僧人。如此之人装藏和开光的唐卡能够远离污垢和邪恶,能够请来佛菩萨真正安住,其自身亦具有强大的加持力量。在现知一些唐卡的装藏上,我们经常可以看到某某上师或活佛为唐卡亲自装藏和开光的明确记录。这些实例就充分说明唐卡的装藏和开光与僧人关系密切,而带有如此装藏内容的唐卡无疑也具有特别重要的历史和宗教价值。
【1】《佛说造塔功德经·卷1》,(唐)地婆诃罗译,《大正藏》第16册。
【2】译文为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文学博士,嘉木扬·凯朝先生翻译。
【3】《大日经义释演密钞·卷1》,(辽)觉苑,《大正藏》第14册。
【4】《大日经义释演密钞·卷1》,(辽)觉苑,《大正藏》第14册。
【5】《真言宗即身成佛义问答》,(日)空海,《大正藏》第77册。
【6】《佛教造像手印》,李鼎霞编,北京燕山出版,1991年,第47页。
【7】《西藏佛教彩绘彩塑艺术——<如来佛身量宝论><彩绘工序明鉴>》,门拉顿珠、杜玛格西·丹增彭措著,罗秉芬译,中国藏学出版社,1997年,第82页。
【8】《西藏佛教彩绘彩塑艺术——<如来佛身量宝论><彩绘工序明鉴>》,门拉顿珠、杜玛格西·丹增彭措著,罗秉芬译,中国藏学出版社,1997年,第82—84页。
【9】《五世达赖喇嘛传》(上册),五世达赖喇嘛·阿旺罗桑嘉措著,陈庆英、马连龙等译,中国藏学出版社,2006年,第1版,第471页。
【10】《五世达赖喇嘛传》(下册),五世达赖喇嘛·阿旺罗桑嘉措著,陈庆英、马连龙等译,中国藏学出版社,2006年,第1版,第4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