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开家书店

2015-12-11 08:27王伟滨
英语学习(上半月) 2015年10期
关键词:卖书书店读书

∷王伟滨

我工作的大学旁那家书店终于关门大吉了,中年老板在最后打折出清存货的时候感慨道,“这书店,我经营了18年,那是养育一个孩子的时间啊。”记得这老板对顾客总是爱答不理的,因为他总在埋头看书,这里的书也从来没有折扣,虽然好书的确不少。

大概喜欢读书的人,都曾梦想开一家书店,因为虽说“书非借不能读”,但对于书的占有欲,在爱书者这里却从来都是无比强烈的。不过在今天,想靠开书店挣钱养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在虚构的世界里,许多开书店的,总要靠别的方式来维持生计。比如,劳伦斯·布洛克1. 劳伦斯·布洛克(1938— ),美国当代侦探小说家,以描写纽约生活见长,其作品以私家侦探马修·史卡德(Matthew Scudder)系列和雅贼(Burglar)系列最为人所熟知。(Lawrence Block)笔下的“雅贼”Bernie,必须靠偷盗来维持自己的书店,虽然他口口声声说,开书店只是他的某种掩护,但明眼人却知道,他是真心爱书、爱读书之人。而京极夏彦2. 京极夏彦(1963— ),日本当代推理小说家,擅长将神怪内容融入推理小说,京极堂是其笔下重要的推理专家,在其成名作《姑获鸟之夏》、《魍魉之匣》等中,均是破案的关键人物。笔下的旧书店主人京极堂,则要靠帮人驱魔过活,虽然他自称书店生意不错,但我们能见到的,只是他每日在店中读书,偶有人进店,也是带着案子或棘手的谜题来找他,却没见有人在他这里买什么书。显然,这类人都不是以卖书为目的,读书,以及和别人谈论他们喜欢的书,才是他们一直要做的事,他们卖书,只是希望别人也能喜欢他们喜欢的东西罢了。

书信集《查令十字街84号》

不过现实中,真正的卖书人,特别是卖旧书之人,就没这么潇洒了——四处采购、寻觅、研究不同版本,诸如此类,既需要丰富学识,又消耗大量时间,更不消提与客户沟通的繁琐了。凡此种种,都把他们与只卖新书甚至一些虽然印在纸上却与“书”完全不沾边的东西的人区别开来,因为后者只消知道什么“时髦”、哪个“关注度”高,然后大批量购入就是了。所以,现实生活中真的开了书店的人,若不是投机心极重的生意人,便是脾气古怪、不怎么招人喜欢的家伙,就像那位大学旁的书店老板。

不过,并非“生意人”而又让人高兴的卖书人,也非绝无仅有——有一本名叫84, Charing Cross Road(《查令十字街84号》)的小册子,便描述了一个(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群)可爱的而且是真实生活中的卖书人。这本被称作“爱书人圣经”的小书,是美国穷“书虫”海莲·汉芙(Helene Hanff)与远在英国的书商弗兰克·德尔(Frank Doel)及其同事与家人长达20年的感人至深的通信集。

严格说来,Frank算不上个“书商”,他只是一家名叫“Marks & Co.”的小书店的经理。那是一家真正意义上的“小书店”——“It is the loveliest old shop straight out of Dickens, you would go absolutely out of your mind over it.”Helene的朋友对因为难筹川资(或因为对于心中完美书店的敬畏之情)而一直未能成其英国之行的Helene这样描述道。“You smell the shop before you see it; it’s a lovely smell; I can’t articulate it easily, but it combines must and dust and age(混合着霉味、积尘与岁月的气息),and walls of wood and floors of wood.”经营这般书店的,当然也应当是一个谦恭而温厚的绅士,Frank便是这样的人,他本分地做着他的工作,本分地用他对于书的渊博知识,为顾客服务,因此赢得了Helene Hanff和像Helene这样的爱书人的信赖。他也许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商人,因为他太在乎经过他手的书以及这些书曾经的和将来的主人,而这些书可能换来的钞票,于他反而没有多少意义了。

可惜,就像Helene抱怨的,“What a weird world we live in when so beautiful a thing(书)can be owned for life for the price of a ticket to a Broadway movie palace.”当承载了岁月的书来到这个忽然变得如此“轻巧”的时代,买书、卖书和读书越来越成为一件“奢侈”得有些违背“理性”的事了。在高楼大厦的丛林中,能够守住一家小书店,自然绝非易事,如果并非全然不可能。终于,那家叫作“Marks &Co.”的书店没能撑到最后,房子几经易主,现在在那里开了一家麦当劳餐厅,也算是“无营养”的大公司打败“有情怀”的小店铺的又一个典型例子吧。如今原址上只有一块金色的小牌子(plaque),写着“84, CHARING CROSS ROAD,BOOKSELLERS MARKS & CO. WERE ON THIS SITE WHICH BECAME WORLD RENOWNED THROUGH THE BOOK BY HELENE HANFF”。就像世界上诸多的好东西一样,最终,Marks& Co.和其他美好的东西一样,只能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但是因为我们知道那另一个世界真的存在,或者至少真的存在过,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生活也才不至于太过难熬。

在这本小书中Helene的最后一封信末尾,她这样写道,“The blessed man who sold me all my books died a few months ago. And Mr. Marks who owned the shop is dead. But Marks & Co. is still there. If you happen to pass by 84, Charing Cross Road, kiss it for me. I owe it so much.”就像圣殿的守护者,Frank静静地守候了一生他挚爱的书店,他去了,如今他守候的圣殿也已不在,但“圣物”还在,对于那些珍爱它的人来说,文学永远不死:“I remember years ago a guy I knew told me that people going to England find exactly what they go looking for. I said, I’d go looking for the England of English literature,and he nodded and said, ‘It’s there’. Maybe it is, and maybe it isn’t. Looking around the rug one thing’s for sure: it’s here.”(因为那些美好的书都在这里)。

与现实中坚守书店的人们的艰辛与苦涩不同,在虚构的世界里,故事要更加欢快一些。前日,偶然读到一本名为The Storied Life of A. J. Fikry(中文译作《岛上书店》)的书,故事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然而正是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反而让它格外动人:有个名叫A. J. 弗克里(A. J. Fikry)的中年鳏夫短期内经历了生命中巨大的一失一得:收藏的一本(他认为)没有多少文学价值却极有商业价值的爱伦·坡早年诗集《帖木儿》(Tamerlane)被盗,而在大概一个月之后,有个绝望的妈妈在自杀前,把自己两岁大的女儿偷偷放到他的店里,为的是让孩子可以在一个由书籍包围的环境中长大,因为她相信,“Your whole life is determined by what store you get left in.”

在一本有关书店老板和一个在书店里长大的孩子的故事中,书自然不能少,实际上,这本书的每一章都是以父亲Fikry写给他收养的这个女孩玛雅(Maya)的关于一部短篇(或中篇小说,如果你是那种“较真儿”的人)的杂感开篇的。读这样的书,可以说实际上是在读很多书,更能得到些“奇怪的”知识,比如第一章便以罗尔德·达尔3. 罗尔德·达尔(1916—1990),英国作家,尤擅长儿童文学,著名作品有《了不起的狐狸爸爸》(Fantastic Mr. Fox)、《查理与巧克力工厂》(Charlie and the Chocolate Factory)等。(Roald Dahl)的短篇悬疑小说《羊腿与谋杀》(Lamb to the Slaughter)开始,他为人熟知的形象是给孩子们写奇幻故事的老爷爷,像这种杀气十足的故事,很难想象竟然出自他的笔下。这本书中当然也充斥了许多与图书出版业有关的趣事,比如促使男女主人公走到一起的一本名叫The Late Bloomer的书,作者其实并非一位年逾九十的老者,而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虽然她的书讲述了一对迟暮老人的爱情故事。而为了能看看到底什么人会读她的这本极不受欢迎的书,作者不得不雇了个原本在商场门口扮演圣诞老人的家伙来替她参加签售活动,结果闹出许多颇带苦涩的笑话。

当然,这书最终还是关于那种极端爱书的人们的,他(她)们极端到要开一家书店,极端到要把孩子丢在书店中。

“Nic(Fikry的亡妻妮可)suggested that there could be better, happier ways to have a literary life. I said, ‘Yeah, like what?’ and she said, ‘Bookstore owners’.”Fikry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的一句话,便放下原本正在撰写的有关爱伦·坡的博士论文,跟随她到她出生的那个名叫Alice Island的小岛开了一家“Island Books”书店。当然,不可否认,博士论文还是需要有人来撰写的,但是对于Fikry和像他一样的“书虫”来说,有一家书店,有几个读书俱乐部,有一个从不疲倦地为你推荐好书的销售代表,夫复何求。

事实证明,小女孩Maya的生母一生中或许做出过许多糟糕的决定,但在生命的最后做出的这个是正确的:“The place Maya loves most is downstairs because downstairs is the store, and the store is the best place in the world.”在书店里,所有的书都是“她的”,这难道不是任何一个爱书的孩子的梦想吗?“The first way Maya approaches a book is to smell it. She strips(去掉) the book of its jacket, then holds it up to her face and wraps the boards around her ears. Books typically smell like Daddy’s soap, grass, the sea, the kitchen table, and cheese. She studies the pictures and tries to tease story out(理清)of them...”

曾经不读书的警官兰比亚斯(Lambiase)说,“As a kid, the teachers thought I was a slow reader, so I never got the knack(本领,能力)for it.”女教师伊斯梅(Ismay)对他说,“You tell a kid he doesn’t like to read, and he’ll believe you.”幸运的是,因为关注弃婴Maya的缘故,他成了这个书店的常客,后来他组织的“the Chief’s Choice”成为书店老板Fikry最喜欢的读书俱乐部。

书中另一人物、图书销售代表阿米莉亚·洛曼(Amelia Loman)在故事的结尾处这样评价她钟爱的小岛书店,“I love Island Books with all my heart. I do not believe in God. I have no religion. But this to me is as close to a church as I have known in this life. It is a holy place, with bookstores like this, I feel confident in saying that there will be a book business for a very long time.”

这显然不是一本多么深刻的书,甚至对于某些人来说,它会显得相当肤浅。然而就像追求文学之路,可以坐冷板凳,锁紧眉头,写长论文;也可以像Fikry他们这样,开一家小书店,建几个俱乐部,把酒叙谈,乐哉悠哉。我是更倾向于后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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