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燕影/编译
女性归来
刘燕影/编译
●男人占主导地位的时代结束了,现代文明期待这一新的性别平等的曙光吗?埃默里大学人类学家、行为生物学家兼内科医生梅尔文·康纳(Melvin Konner)在介绍他的新书《女性归来:性别、进化及男性霸权的终结》时,解释了为何他认为男性正偏离常规生理学。
生命伊始,雄性只不过是某种补遗。最早的生命体,在某种真实意义上,雌性依靠自己的身体孕育出新的个体。性别,虽然古老,却也是后话,或许是由DNA的交换和重新洗牌等其他途径派生出来,个体只是希望通过这些不断的变化挫败寄生虫。而自从有了性别,两性间的张力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在许多物种中,雌性占上风。如果周围没有雄性,科莫多巨蜥可以通过孤雌生殖繁衍后代;而鞭尾蜥已经完全摒弃了雄性,改为参与雌-雌交配来触发怀孕;与人类身形相差无几的雌性食火鸡主宰着身形较小的雄性,并通过约架赢得自己由溺爱爸爸组成的后宫,负责养育后代。而此时,雌性食火鸡又大摇大摆地走向她的下一个战利品。雄性祈祷螳螂保持交配状态,直到被他们的挚爱吃掉;母狼蛛也在交配后吃掉配偶以提高繁殖的成功率。
像一只疲惫的蜘蛛,人类男性有着脆弱的未来,就像我在我的新书《女性归来》中主张的,我们正迎来性别平等的新纪元。
灵长类动物也是殊途同归。在狐猴中,即使是排名最低的雌性也能恐吓排名最高的雄性。狨猴爸爸背着沉甸甸的双生子,担当着母亲和护士的职责。人类的两个近亲,黑猩猩和倭黑猩猩,形成了有着鲜明对比的交配体系。黑猩猩彼此间野蛮对待,而雌性的倭黑猩猩则形成联盟,通过控制亲昵的机会让雄性们接受管束。
对人类物种而言,在形成性别角色过程中,文化重于基因。至少90%的人类历史中,我们处在游牧民族频段,围着火堆做决策。现有的采集狩猎者研究显示:男性难以排除女性的参与,即使他们希望如此。
当农业蓬勃发展,游牧的祖先们定居下来时,面对面的生活方式屈服于阶层、军队、神职以及私人和公共空间的分离。女性被排挤、被压迫,被妻妾成群强有力的男性裹挟。这就是12 000年的人类历史,2 000年名义上的一夫一妻制并没有使性别不平等有些许撼动。
时过境迁,随着男性蛮力价值的衰落,技术将引领我们回归采集狩猎者的平等主义。现代社会,女性是天然的优胜者,她们寿命较长、各年龄段的死亡率相对较低;伴X染色体的遗传问题较少;罹患孤独症、注意力缺陷、多动症和行为失调的可能性低得多;并且她们远离暴力和性贪婪——男性痴迷于此已经导致人类物种误入歧途数千年了。在商业和政治上,女性是较好的合作者,不易发生冲突,让性爱干涉工作的可能性要小得多,在维护自尊方面也做得更好。
雄性荷尔蒙在子宫中塑造了男性的大脑,这种行为影响将终其一生。1869年,妇女参政论者先驱伊丽莎白·凯迪·斯坦顿(Elizabeth Cady Stanton)夫人说,“男性元素的持续狂欢”由来已久,“男女差异”是性别不平等最深层次的原因。我们要打破男女等同的神话,正视男女性天赋差异的事实,迎来更美好的世界。
人类物种将被本身的进化牢牢掌控。女性在不久的将来有望协调其DNA并削弱男性,不过,大部分人并不想这么做。反倒是,我们可以应用我们的新力量——生物技术、机器人、信手拈来的海量在线知识和无时不在的社交媒体——用以修复人类物种数千年来的性别平等。我们为此奔忙,暂停废弃另一半的人类礼物。
有一种常见的先天缺陷,来源于一对关键染色体的改变。通常情况下两者看起来一样,但失序的染色体皱缩得面目全非,导致寿命变短、各年龄段死亡率上升、繁殖无力、过早脱发、性欲亢进,外在和内向的侵略性大增。虽有可能是其他原因,但其主要的生理机制是雄性激素中毒。我们可以称之为X染色体缺陷综合征,令人震惊的是,它波及到49%的人类物种。
他们也被称为“男性”。
我选择称男性是一种综合征并认为男性比另一半不正常并非随意的道德判断。它建立在进化论、生理学、发育和疾病易感性研究的基础之上。在遥远的过去,我们所有的祖先都可以通过自体进行繁殖,换句话说,我们根本都是雌性。当生物学家寻求为何性别得以进化,这并非修辞学上的寻求——事实是,性爱感觉良好只是一个有价值的补充。他们真正寻求的是:为何这些自给自足的雌性发明了雄性?这必须有一个很重要的动机。引进的全新阵容占用空间、饱食终日,更不用说由此带来的烦恼,难道她们认识不到进化的目的:创造新生活。
我们将在第二章阐述这一问题,简言之,这一谜题的最佳答案似乎是:为了逃避被细菌灭掉的结局。当你独自开创新生活时,从根本上说,你克隆自己,最终获得大量有着相同基因的后代和亲属,细菌搞定了其中一个就搞定了所有。创造雄性,就可以及时地获得大量的变异。与和你有些不同的雄性交配,可以产生和你们都不同的新生命。这一结果使细菌感到困惑。同时,也导致了竞争最激烈的部分。雌性承担繁殖任务,雄性却用不着(除了一点微小的贡献),他可以与其他雄性一决高下并且进化得更快。女性后裔获得了变异,男性也在竞争中进化。
事实证明,你已经创造了一种弗兰肯斯坦怪物,有点难以控制。细想那卑微之物,优雅的水黾在夏日的池塘上疾走,雌虫以一定的频率在水中激起涟漪发出准备交配的信号,招惹来雄虫。选择至关重要,雌虫不会接纳所有的雄性,落选者悄然离开。雄水黾也有自己的办法,它们进化出可以紧紧抓握的触须,完好地抓握雌虫头部。雄虫用后腿支撑住身体,从后面牢牢抱住雌虫,开始颠鸾倒凤。到了这一步,雌水黾只好半推半就。无论如何,他就是那一个或者是那些中的一个。
这不是关于人类交配的寓言,而是一种启示。对人类而言,女性的选择也至关重要,只是男性没有用于把握的触须。他们进化出勾引的策略,包括浪漫、忍耐、坚毅、礼物、帮助、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辩论、胁迫,还有欺骗。女性用怀疑论、社会联盟和独善其身的倾向让男性捉摸不定。拿下这场游戏的男性通常要先说服自己,而且(不像水黾,诉诸体力)你可以说他们在感情上相互倾倒。有时男性也会依靠出众的体力,在亘古不变的竞争中,获得那些非常挑剔的女性的垂青。
同样,女性也用世代磨砺的技巧参与竞争。由于繁殖的需要,伴随着的所有风险和成本,使女性变得相当明智,对男性的计谋心存疑虑。有性繁殖史上大部分时候,女性对男性的争夺战只是旁观。她们知道自己并不总能区分出是终身伴侣还是精子捐赠者。繁殖的本能意味着,她们将面临不确定性并随时准备着应对。男性求胜心切的古老动作和难以言说的意愿,在竞争过程中造就了一个危险世界。无论是雌水黾还是女人,在用疲惫的眼神回望时,可能还是会原谅给了雄性第一次生命的那个祖先。
女性一直以来不得不为平等而抗争,即使在人类刚刚进化到小型采集狩猎者社会时。随着农耕文化的萌芽,情况更加糟糕。当我们称之为文明的东西兴起时,男性用发达的肌肉促进了庞大的军队、经济和政治集团的产生,挤占了妇女的领导地位。数千年来,出于对女性在给予性,特别是给予生命上天然权力的嫉妒,男人打造自有的领地作为防备。正如卡米尔·帕利亚(Camille Paglia)在《性面具》一书中指出的,“男性情谊和父权制可以诉诸于男性被女性权力压迫的可怕感觉。”引人入胜的亚马逊女战士神话仅仅是:神话。父亲、儿子和丈夫授予她们可以挥舞的权杖,然而只是暂时的。即使在母系社会,男性仍然拥有大多数权力。由此,一万年来,我们浪费了一半对于人类来说最优秀的人才。这一百个世纪,体力至关重要。除了体力,男性仍需制定法律打压女性,因为在一个真正公平的竞赛场上,女性注定能够成功地竞争并时常取得胜利。
在这里引用波伏娃的话,表达另一层意思:“女人的问题始终是男人的问题”。虽然我不太同意她关于男女差异的文化决定论,但纵观历史,我完全承认我们耳熟能详的多数差异是由男性霸权决定的。历史由胜利者书写,许多世纪以来,男性一直是两性战争的胜利者;他们发明且颁布了女性低人一等的“本质”作为女性气质,这根本不是生物学固有的所有特征。倒不如说这是文化,一个由男人制造的神话。
玻璃天花板正在碎裂,千百年来的男性统治即将走到尽头。在生活的每一个领域,女性正攀向权力的金字塔。甚至世界上性别歧视主义盛行之处,当通讯技术带来女性自由的景象时,妇女和女孩将创造根本性的颠覆,削弱着由来已久的男性自负,动摇着他们曾经的狂妄。
当妇女变得自由,受更多的教育,要更少的孩子时,男人被证实有碍家庭规划。即使在最贫困的地区,妇女的选举权、医疗服务、小额贷款和储蓄计划都在有效增长,妇女将掌握自己的命运,缩小家庭的规模和贫困程度。越来越清晰的是,发展中国家花费美元援助的最佳方式是教育女性并对女性赋权。其影响深远而广大。
在分娩数量和质量上的优化,拯救的不仅仅是妇女,更是在贫困中挣扎的国家。它将拯救我们的星球,使之对人类而言更加宜居,它正在大大减少各种各样所谓必要的暴力。男性统治已经太长久以致失去了曾经的意义。也许它曾为我们作为一个成功的物种扮演过某种角色,但是现在已成为一种障碍。赋予女性权力将是人类进化的下一阶段。作为有着独特天赋的生命,我们可以选择促成此事。
[资料来源:The Scientist][责任编辑:彦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