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艳鸽
(武汉纺织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3)
当代天赋论的复兴,要归功于乔姆斯基在语言学领域对结构主义、行为主义语言观的批判。乔姆斯基认为语言不能局限于描述,更应该弄清楚语言的本质。因此,他认为应该构建一套新的语言观——这一理论将研究说话者的语言能力,构建语言句子结构规则,并能对语言做出评价。于是,乔姆斯基将计算主义符号系统引入语言学研究。符号主义研究范式就是以计算机为模型来研究人的认知,认为人的认知就是信息处理,表示认知活动的基本单元就是符号,人脑就是按照一系列规则来操纵具体符号的。因此,乔姆斯基认为人脑就是通过一个内存的符号规则系统(普遍语法)来反映语言的;语言符号系统是串行处理并且是功能模块化的;这样运算的速度就会受到限制,灵活性就会差。如下图所示:
1957年乔姆斯基发表了第一部著作《句法结构》,之后逐步创建了一整套转换生成语法体系,掀起了语言学的一场革命。而语言学现在已经相当普遍地被认为是一门值得研究的学问也要归功于乔姆斯基。乔姆斯基创建转换语法体系是为了对语言的某些显著特征做具有数学精确性的描述。他认为儿童可以从父母和周边人的话语中获得本族的语法规则,然后创造出他从未听过的话语来;而这些语法规则是由生物因素决定的,是人类天性的一个组成部分,是从父母那里遗传而来的。这一理论体系在当前语言学和心理语言学中占主导地位。这方面的研究已经有很多成果证明人类语言的语法是一个高度系统化抽象的结构,并且存在所有人类共同拥有的基本结构特征,总称为“普遍语法”。
“普遍语法理论”主张语言的结构是由人类的心理结构决定的,而语言的某些特征所具有的普遍性也证明了人类天性的这一部分是人类全体成员所共有,不论种族或阶级,不论其智力、性格和体质方面所具有的区别。而世界上各语言之间的不同变化,可以看作是在普遍语法约束下的一小部分参数起作用对不同环境的反映。乔姆斯基的普遍语法理论通过不断的修正和浓缩,经历了五个发展阶段,从“句法结构”“标准理论”“扩展的标准理论”“管辖与约束”到“最简方案”。
乔姆斯基认为目前对于人类语言如此相似的唯一解释是,人类具有特殊的天赋语言官能,正是这种特殊的官能决定了结构上的依存性或普遍特征。在考察儿童学习母语的过程中,乔姆斯基认为只有假设儿童生来就具备普遍语法高度限制性的原则和使用这些原则分析话语的天赋,才能解释语言学习的过程。在这点上,乔姆斯基是个传统的理性主义者,可以和柏拉图、笛卡尔以来的“天赋的观念”相比较[1]。因此乔姆斯基也被认为是“新笛卡尔主义”的代表,认为心理的本能特性是丰富多样的,语言官能就如同视觉系统一样,身体器官和认知器官都是一样的。这种观点遭到了包括斯金纳、皮亚杰等人的强烈反对,他们认为心理先天状态是无差别的。皮亚杰指出,乔姆斯基的“生成语法”转换规则,将会涉及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使获得语言成为可能的大脑中枢的形成问题”[2]。乔姆斯基所说的先天的主要是某种特定的信息体,即语言能力是先天信息与儿童的初级语言数据相结合而产生的。
有关语言天赋论假说的主要争论都是依赖于这一“普遍语法理论”。其中包括语法普遍性存在与否、最初语言习得者语法错误的模式、刺激贫乏论、第一语言容易习得、语言习得的相对独立性与普遍智力以及语言程序的模块化的争论等,以下逐一辨析。
在乔姆斯基之前,主要是“布鲁姆菲尔德学派”的语言学理论。该理论学派对一般理论问题不感兴趣,认为语言学的目的仅仅是“描写语言”,认为语言学中普遍存在的某些特征在下一个接触的语言中就不复存在了。乔姆斯基的观点与此针锋相对,他认为语言学的目的是建立一种人类语言结构的演绎理论。也就是说语言学应该确定人类语言最普遍的基本特征。他认为有些语音、句法、语义单位具有普遍性。生成语法学理论就应该为各种语言的语法所连起来的信号和语义解释,提供一套普遍性的、不限于某种语言的表达方式。“普遍语法就是构成语言学习者的‘初始状态’的一组特性、条件和其他东西,所以是语言知识发展的基础。”[3]
乔姆斯基的普遍语法理论是语言知识天赋论的强力论证。不过乔姆斯基认为更重要更有价值的事实是普遍性来自于交流的有效性或简单性标准。由普遍语法决定的那些现存语法并不是事实上最有效最简单的。但是人类的语言都受到普遍语法的限制。既然交流环境、交流任务都无法解释这一现象,那么只有通过心灵结构来理解了。事实上,普遍语法先天地存在心灵中,并限制人们学习语言的能力[4]。
但是,语言经验论者认为人类语言的这些偶然普遍性的存在有其他解释。如普特南认为,这些普遍性可以解释为一个普遍的祖先语言,而后代继承了其语言特征[5]。哈曼认为尽管目前缺乏直接证据但事实上普遍语法确实保证了交流的有效性和简单性[6]。蒯因认为普遍语法的存在也许就是逻辑附属物。他认为:任何有限固定的结构都有某些共同特征;既然语言是有限的,必然存在它们共同的特征;另外普遍语法的许多特征是相互依存的,所以事实上世界语言共同的基础原则可能相当少;这样即使存在天赋决定,天赋在母语习得者所需的整个普遍语言知识中所占比重也微乎其微[7]。
天赋论者对这些反驳一一作了回应。马库斯辩解道:母语习得者所犯语言错误更多是由于语法的普遍特征而不是任何输入信息。因此尽管知道不规则复数或动词过去式并知道其正确拼法,一旦孩子们掌握了他们语言的普遍原则就会常常拼错。孩子们的错误判断总是与普遍语法有关。乔姆斯基认为现在已经发现的语法规则都满足结构依赖性。很多语言学家、心理语言学家认为世界上所知的所有语言的语法规则包括孩子们零碎的语言必须由等级森严的句法结构而不是由语句顺序所决定。这些对于缺乏特定的结构、范例和校正情况下的母语习得者来说是必要的条件。
杰肯道夫在《思维的模式》中指出:为了使我们能说和听懂新的句子,我们的头脑中必须贮存的不光是我们语言的词语,而且还得有我们所用语言的可能句型。这些句型所描述的,不仅是词的组合形式,而且也是词组的组合形式。语言学家认为这些形式是记忆中贮存语言规则的。人们把所有这些规则的组合称之为语言的思维语法,或简称语法。当我们聆听他人讲话时,不仅仅是单个的句子,而是了解他人的意图并准确地表达。但是将大脑区域功能化是不可取的。因为有证据表明大脑外侧语言区在非语言序列化中起重要作用。西雅图的神经外科医生乔治·奥杰曼在癫痫手术过程中用对脑的电刺激的方法证明,脑左侧语言的专门化过程中有相当一部分参与听音序列。大脑的不同区域无法命名,因为它们都参与了多个功能[8]。
就乔姆斯基及其转换生成理论而言,毋庸置疑的是他对整个语言学界的贡献——提出了急需解决的问题。但是这一理论有一个基本假定,即用一套完整的规则生成无限的句子,这是不现实的。同时用这样的观点研究语言会导致抽象化,与语言本身以及现实世界脱节。同时乔姆斯基有关理论的论据并不充分。我们首先假设存在语法普遍性,那么是否有理由断定一切可能的人类语言都必须符合这些原则呢?我们不能证明人类不可能与这些原则相悖的语言,那我们就有理由暂且不同意乔姆斯基关于形式普遍现象是天赋的假设。
那么人类的语言能力中有多少是先天的呢?应该说学习语言的内驱力是先天的。而思维模式思维习惯也会复制重复,一代代传递下去。因此,到底是祖辈经验的积累促使思维或者语言的产生,还是先天的生理基础促使人类语言和思维能力。无论如何这些是动物无法做到的,语言本身就是人的智力表现。
经验论者的另外一个有力证据来自母语习得的联结主义模型。联结主义学习系统需要偶然法则即没有明确训练但与经过训练相联系的法则而产生语法体系。这意味着当孩子们获得他们语法部分时,他们也许偶尔获得了其他相关法则,这些法则也许在其他人类语言中适用,但在其母语中并没有学习到。另外,该经验论者语言获得体系已经证明在天赋约束缺乏强有力的论据下为自然语言习得的可能性提供更大范围的法则,这些法则由普遍语法构成并形成明确的经验论断。
乔姆斯基在《规则与表征》一书中首次提出“刺激贫乏论”,指出语言环境与语言知识系统之间的差异,即“语言缺陷说”。他认为语言输入有限,但每个正常人都能有完善的母语能力。而儿童为什么能在二三年内掌握复杂的语言,只能用语言的天赋来解释,即句法特性是与生俱来的,并且仅仅在相应环境诱因下引发。
经验论者对“刺激贫乏论”作了激烈的反驳。他们认为这一论据不足以说明语言能力的天赋。虽然我们确实学会了词义和科学理论,但是认为所有正确的科学理论或语义符号学知识都是天赋的确实荒诞。福多也对“刺激贫乏论”进行了批评,他认为其错在将知觉的封装性问题和计算复杂性问题混淆在一起了。认知渗入只是一部分的渗入,只有一部分背景知识渗入知觉整合中,这样直接反驳了“刺激贫乏论”。
针对这点天赋论者作了回应,认为经验论者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理论——非类比。科学理论的推断是一个费劲的过程,需要耗费一个顶尖科学家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然而,语言习得不需要花费太多的精力和时间就能很快被很小的孩子掌握。这就是语言知识获得天赋的有力证据。
普特南反驳天赋论者低估了语言学习所需的大量时间。他认为不能仅仅关注于这一过程有多短,应该计算在这一过程中用于听说的总时间。这个数字事实上是相当大的,类似于不来自先天结构技能的学习时间,比如象棋学习。因此,他认为一旦考虑正确的短暂参数,语言习得看上去更多是人类的技能习得,而不是特殊的天赋知识的展开。
天赋论者认为一般语言的学习依赖于普遍智力,并且以大致相同的速度获得一样的句法水平。然而事实上一个没有语言缺陷的智力低下者也可以和正常儿童获得在时间和程度上一样的先天语言。但是经验论者却反击这一论据忽略了一点,智力低下儿童以及他们的父母会更加关注他们语言的获得,而且天赋论者过多地强调智力低下儿童和正常儿童语言获得的相等性。约翰·埃克尔斯通过对儿童早期语言习得的实验数据提出,婴儿在头一年就有不同寻常的语言发育,是婴儿精神发育和语言发育之间正反馈的互动结果。他说:“即使婴儿与语言环境只有极有限的接触也仍然能够学会说话,这表明语言能力是生物遗传的。语言能力作为一种天赋的习性和对语言的天赋的敏感性是有遗传基因作为基础的。”[9]
史迪芬·平克在其代表作《心智如何工作》和《语言本能》等书中,对语言、思维及其关系诸问题一一进行了阐述。他提出了“语言本能”假说,认为这种本能就是带有一把瑞士军刀刀锋所具有的全部特征。也就是说心智所装备的是天生的处理材料的方式,并不是天生的资料。乔姆斯基通过“刺激贫乏论”来论证普遍语法的存在,推断语言功能的模块性。“普遍语法”就是自然语言的先天内部表征,而心理功能类比生理结构,语言功能是类似于人的心脏的某种器官。但是乔姆斯基并没有详尽阐述先天“信息体”,也没有说明何以生理结构和心理结构能够相互沟通。平克通过进化论的自然选择学说来论证语言机能的先天性,认为存在语言基因。福多虽然是天赋论的支持者,但对乔姆斯基和平克的语言先天论都作了批判,并在天赋论的基础上提出了思想语言假设和心理模块论,认为口头语言就是先天规定的模块。
语言进程模块化是语言能力先天性的强有力的论证。福多认为大量事实证明促使语言获得、理解和产生的过程是非常明确而独立于那些促成一般认知和学习的过程。这就是说语言学习、语言进程机制以及它们所具有的知识是领域特殊的。即一是语法及语法学习和应用机制不在语言进程之外,它们是信息封闭的。二是只有语言信息才和语言获得和进程有关,它们是强制性的。三是语言学习和语言过程是自动的,不受意志支配。同时,语言由特殊的专属神经结构所实现,一旦这一神经结构损坏必将系统地伤害语言功能,而不是一般认知功能。用乔姆斯基的话来说,为了使语言成为可能,一个特有的“神经器官”已经进入人类认知体系。相应地,这一器官的特定结构限定了人类可能语言的范围,引导儿童学习目标语言,然后快速使实时语言成为可能。模块论主张特有的“神经器官”构成了人类先天语言知识。语言进程模块化理论的进一步证据来自于大量婴幼儿的研究,这些研究表明婴幼儿有选择地注意有韵律倾向的声源,并且在分句处停顿,容纳语言许可的音韵句。
正是这种信息的封装性,使得人类从出生开始就和动物有明显的区别,这也是为什么动物永远也无法学会人类的语言的根本原因。但是是否这种信息一旦封装就永远不变?福多主张先天模块,卡米洛夫-史密斯对先天模块论和后天建构论进行调和提出了渐进模块化,认为输入系统还经过多次后续封装机制的不断升级而形成。也就是说语言虽然是天生的,但是语言的形成也是一个渐进模块化的过程。
当然模块论在当代认知科学中也是有争议的理论。反对者(如普特南)认为包含语言获得和进程的仅仅是普遍学习策略的例子罢了,是通过高度训练而非天生的,是被自动化的过程。
在20世纪70年代以前,关于思维与语言关系问题有一个几乎结论性的观点就是,思维决定语言,又以语言为加工媒介而离不开语言。随着人们对思维的精确性认识和语言学的发展,哲学家们认为思维与语言关系的定论下得太早了。他们提出,自然语言是如何进入大脑的,如何进行加工的?这样就有了关于思维语言假说的提出。最早关于语言输入假设的是萨丕尔-沃尔夫语言假设。他们认为语言并非思维的产物,语言独立产生,语言中包含有知识。另外,作为一名语言学家毕克顿对传统的进化论产生怀疑,提出“语言的出现才是人类与其它生物相区分的所有那些心智特质的直接根源”[10],也就是“语言决定论”。
当然“语言决定论”提出后,立即引起了学术界激烈的争论。支持者有特拉格、卡罗尔和霍易泽等人,他们认为尽管思维可以独立于语言而存在,但是语言对使用语言的人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会产生影响。反对者有朗格克雷和费什曼,他们指出语言决定论缺乏强有力的证据,结论有失偏颇。
在20世纪70年代之前,一般认为人的思维离不开自然语言,并用自然语言来加工。但是具有音或行的自然语言优势如何进入大脑的呢?自然语言和人工语言究竟有什么区别呢?直到目前为止,人类的自然语言都是一切其他人工语言所无法企及的。自然语言是人类智能的表现,是区别于所有生物及人工智能的本质特征。因为自然语言可以容纳错误和矛盾,而人工语言必须按照事先制定的程序进行,不容许矛盾。美国当代著名哲学家、认知心理学家福多在1975年出版的《思维语言》一书中最先明确提出“思维语言”的概念,并在其以后的许多论著如《表征》(1981年)和《心理语义学》(1987年)等中加以进一步的阐发,形成了比较系统的理论。自此“语言决定论”走向“语言天赋论”。
福多指出,“思想的媒介是一种天生的语言,它与所有的口语都不同,而且它是完全语义表达的。所谓的心理语言被认为是一种天生的语言,它包含了用于任何命题的所有必要的概念资源,而且人类能够掌握、思考与表达它,总之,它是思想和意义的基础”。正是因为思维语言是天赋的、普遍的,所以对于操不同自然语言的民族来说思维语言是共通的。这正是不同民族不同种族之间语言能相互转译的前提和基础。福多的思想语言假设指出人天生就具有这种思想语言,这是由人类所独有的基因决定的。自然语言是需要通过学习而获得,而思想语言是内在的天生能力,不是学习而来的。因此,人类学习语言单凭经验和环境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在学习之前就已经具备了很多天生的认知功能和结构。所谓思维语言就是指人在思维过程中所专用的一种不同于自然语言而近似于计算机的机器语言的、内在的、特殊的符号系统,是储存、载荷信息并可为思维提取出来、直接呈现在思维面前为其加工的语言媒介。
接下来的问题是思维语言又是如何进行思维处理的呢?对于这一问题的解答必然涉及思维语言和心脑计算机制的结合问题。而福多正是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心理模块理论。福多将认知加工系统分为两个部分:输入系统和中枢加工系统,只有输入系统才具有模块性,即范围特异性和信息封装性。输入系统除了传统的听、视、触、味、嗅五种感觉之外,还有语言。语言就是先天的模块,具有天赋性、领域特殊性、信息封装性、自主性和强制性等特征。
语言输入假设认为思维语言不仅是客观存在的,而且在我们的心理生活中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因为一来思维语言是思维的直接的、名副其实的媒介;二来思维语言是先天的,是习得母语的中介。在H.西蒙看来,思维语言实质上就是乔姆斯基所说的深层句法结构,而深层句法结构正是人们习得母语的基础。最后,思维语言在人做决定的意志活动中还起一定的作用。
“思维语言假说”虽然能深化语言与思维的研究,但毕竟有需要进一步完善之处。也有不少人对此提出了批判和质疑。经验论者如普特南批判思想语言假说是建立在一个误导而毫无根据的语言习得模型上,认为语言获得特别是语词意义的获得是整套技能获得中首要的,是知道如何做的一部分。因此,当我们学习英文单词“green”时,我们同时学习如何正确应用它。这并不意味着是思维语言的某种表现。同时,经验论者认为获得该技能的能力和获得更广泛认知技能的能力是一样的。因此,并不需要先天思想语言解释母语获得,而且也没必要用天赋观念来解释我们使用自然语言时所用观念的获得。
丹尼特等人更是对思维语言作出了否定性的论证。丹尼特说:“头脑中的句子”表现为用大脑粉笔写在大脑黑板上的铭文,这种观点不说是怪诞的,起码是想象出来的。另外,主张有思维语言的观点还必然碰到这样的问题:关于思维语言,除了已有的那些类比说明之外,我们还能说些什么呢?总之,在他看来,关于心理表征的思维语言模型以这样和那样的方式已成了指数爆炸的牺牲品。
通过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到对于“思维语言假说”我们的确需要谨慎对待。“思维语言假说”在有些方面还不够完善,比如有些论点缺乏充分、可靠的科学和实验根据等。但是该假说有许多值得我们思考和借鉴的观点。如认为思维语言具有物理性,是一种物理符号或者说是大脑中神经元的某种连接方式,这显然坚持了唯物一元论。另外,尽管思维语言假说从根本上说也是以机器语言为类比基础的,但由于计算机是一种模拟人的思维且在功能上更接近于人脑的实验工具,因此以此为类比基础较之以前的认识自然是一种进步。它能帮助我们比较具体、精确地描述和说明人的思维的结构、过程以及由此进行的媒介,较好地说明这种媒介的构成因素、结构和实质以及它与思维的关系。如果我们肯定思维有其直接的作用对象,其进行离不开一定的媒介,而自然语言的字词句又不能是这种对象和媒介,那么以计算机为根据,从对思维运作的解释的角度,提出思维语言的假说不仅是可能的,而且是必须的。
人类学家研究表明,口语的进化是人类史前时期进化的一个转折点。夏威夷大学语言学家毕克顿在1990年出版的《语言和物种》中认为:只有语言能够冲破锁住一切其他生物的直接经验的牢笼,把我们解放出来,获得了无限的空间和时间的自由。语言使人产生意识世界和文化世界,因此既是一种沟通手段也是思考的媒介。
那么究竟语言在人脑中的哪个区域呢?现代解剖学及对失语症、脑损伤的研究表明,大脑两半球都参与了语言功能,后来左半球在语言功能上比右半球更具优势。不过迄今为止,我们对大脑中语言皮层神经解剖的结构及其机制还所知甚少,大脑是如何完成语言这一功能的仍然是一个谜。但人脑的语言区在幼儿出生之前就已经形成,并且可以胜任任何语言学习。在这一点上已经毋庸置疑,可以说语言区的微观结构在遗传的指令下于胚胎期已经形成。
关于人类语言进化之源有两种观点。一种认为语言是随着人类大脑的增大而产生的一种能力,是人的独特特征,是晚近时期才迅速出现的。第二种认为口语是在非人的祖先中通过各种作用于各种认识能力的自然选择而进化的。所以语言是随着能人进化而开始的,是人类史前时期逐渐进化而来的。语言学家乔姆斯基及其同行支持第一种观念,认为在人类历史早期寻找语言能力的证据是没有什么用处的。而那些试图通过计算机和任意的词形教猿猴用符号进行某种形式的信息交流的人,则强烈反对第一种观点。
按照乔姆斯基的观点,语言的出现是历史的偶然事件,是一种一旦越过某种认识门槛就会出现的能力,我们无需指望自然选择为语言的根源。平克在1994年发表的《语言本能》中,反对乔姆斯基的这种观点。他收集了有利于口语遗传基础的证据,认为脑量的增加更可能是语言进化的结果,而不是相反。他说:“使得语言产生的是脑的微型电路的精确的接线,不是总的大小、形状或神经元的组装。”
接下来的问题是,有利于口语进化的自然选择压力是什么?不可否认,其压力就来自于我们的祖先进行狩猎和采集时,语言能够提供有效的沟通。随着社会协调需要的增加,语言的沟通价值越来越明显,这样就需要进一步提高语言能力。肯尼思·奥克利对这一看法进行了高度的概括,他认为:现代人的出现是由于语言“完善”到我们今天经历的水平而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的结果。换句话说就是现代语言造就了现代人。
当然关于语言进化的性质及其所发生的时间各种假说意见分歧很大,各自都拿出了各种证据证明。最近出现了一种融合性的新的解释。就如温纳-格伦(Wenner-Gren)人类学研究基金会在1990年3月组织的主题为“人类进化中的工具、语言和认识”的会议中指出的一样:“因为人的社会智力、工具的使用和语言都依赖于脑量以及相关的信息加工能力的量的增加,没有哪一个能够充分成熟地突然出现,就像智慧女神密涅瓦(Minerva)那样突然从宙斯(Zeus)头上出现。更可能的是,像脑量的增加一样,这些智力能力中的每一项一定是逐渐进化的。此外,因为这些能力是互相依赖的,没有一个能够孤立地达到现代的复杂水平。”[11]而要解开这些相互依赖的关系,又将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原始语言的运用确保了我们的祖先一步步进化的成功,这些每一步进化的成功才有了我们现代人。
[1]徐烈炯,等.乔姆斯基语言哲学文选[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2.
[2]皮亚杰.发生认识论原理[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
[3]N.Chomsky.Rules and Representation[M].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80.
[4]N.Chomsky.ReflectionofLanguage[M].New York:Pantheon,1975.
[5]H.Putnam.The “innateness hypothesis”and explanatory models in linguistics[M].In Stich,1975.
[6]G.Harman.Linguistic competence and empiricism[M].New York:NYU Press,1969.
[7]W.Quine.Linguistics and philosophy[M].Lecture,Reprinted in Stich,1975.
[8]威廉·卡尔文.大脑如何思维:智力演化的今夕[M].杨雄里、梁培基,译,上海:上海科技出版社,2007.
[9]约翰.C.埃克尔斯.脑的进化:自我意识的创生[M].潘泓,译,上海: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05.
[10]D.Bickerton.Language and Human Behavior[M].Seattle:University of WashingtonPress,1995.
[11]理查德·利基.人类的起源[M].吴汝康,等,译,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97.